阿伦和芒多顺利地返回了阿古利皮娜的家,发现埃克尔斯和路西阿斯已在他们之前到了家,他们正在列柱廊中庭看着奴隶首领鞭打那些一碰上街匪就逃跑的奴隶。虽然阿古利皮娜看得津津有味,但这毕竟不是美景。由于地位的缘故,路西阿斯不能观看这种野蛮残忍的场面。埃克尔斯好像对这种事情感到厌倦,仿佛他另有心事。
阿伦知道自己无法制止阿古利皮娜严厉制裁的措施。他也不想观看这种场面。
他小声对芒多说:“我想去睡觉。”
这个猿猴点点头,去他们和埃克尔斯合住的卧室,在那里几乎听不到奴隶的尖叫声。
阿伦想睡,可怎么也睡不着。旁边床上芒多发出断断续续的鼾声,除此以外,房子里处于一种不安的宁静,即使如此,阿伦也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最后总算睡着了。
第二天早晨,阿伦醒来时,埃克尔斯的影子却不见了。
芒多在吃早饭。阿伦过来同他一边吃,一边问埃克尔斯的去向。
芒多说:“我看见他很早就起床了,然后匆匆忙忙走了出去。他说他有重要的事情要办。他把路西阿斯也叫了起来。我起来时,他们刚走。”
阿伦说:“路西阿斯起得这么早,就说明一定有重要的事。”
芒多点点头,然后从他面前的盘子里又拿了一个桔子。
路西阿斯几乎总是睡到很晚才起床,因为他经常参加晚宴到很晚才就寝。
阿伦像是在自言自语:“不知道他现在正干什么,”
芒多插嘴说:“只要你了解埃克尔斯,你就知道他可能没干什么好事。”
阿伦说:“我想我们一定要尽快弄清楚。无论如何——你有把握找到彼得他们住的房子吗?”
昨天晚上,他们按计划聚在一起,商量事情。彼得告诉他们,尽管罗马皇帝卫队总部设在城外,可钱蒂格和特拉维斯实际上住在卫队司令巴路斯的宅子里。他告诉了他们那个宅子在阿文丁山丘上的具体地点,他们约定第二天见面。
“没问题。”芒多说。
“那么,我们走吧。”阿伦向四周看了看,心里还想着昨晚的事。“这是个相当漂亮的地方——但一想到这些景象背后发生的一切就会使我不寒而栗。”
这座城市像从前一样拥挤不堪,生机勃勃。但在阿伦的脑海里,这座城市的形象已被他们昨晚看到的残暴所玷污。他知道罗马人有奴隶,他知道他们喜欢观看竞技场上的生死搏斗,但阿伦深知,他们的这种喜好,是因为他们可以沉醉在过去他们自己从事的暴力活动之中。
人类创造的社会,都不是十全十美的,阿伦觉察到,罗马有它的黑暗面,但他们没有设法克服它。他们迎合自己在娱乐中嗜好流血和暴力的口味,甚至在处理政治问题上也是如此。这种事情真使人毛骨悚然,但阿伦知道他对此无能为力。
他必须弄清这种黑暗会不会吞噬他和他的朋友——而且他必须特别小心埃克尔斯,在他们所有人中,埃克尔斯最容易向渗透于罗马人意识中的邪恶屈服。
芒多没费什么劲就找到了巴路斯的住宅。但进入里边似乎是另一码事,因为门口有两个卫兵,而且这两位门卫执行任务非常认真。
当芒多用纯正的拉丁语跟他们说话时,他们先是好奇地看着这个猿猴,然后又面面相觑。阿伦当然听不懂他们的谈话,但他听到他们的谈话中几次都提到彼得的名字。其中一个卫兵终于点了点头,因而芒多把目光转向阿伦。
他说:“好了,我们可以进去了。现在这个会说话的猿猴的任务是打开这里的门。”
一名卫兵留在入口处,另一位陪他们进去。他让他们先在门厅等候。
这个门厅比阿古利皮娜的门厅华丽得多。房间比较大,如果说品味不太高的话,至少可以说装饰得还比较华丽。到处都是金光闪闪,甚至连大理石雕像也都全部镀了金。
过了一会儿,卫兵带着彼得和钱蒂格一起来了。这位阿兹特克姑娘见到他们很高兴,虽然她用自己的语言同芒多说话会更加流利,然而她却用结结巴巴的英语同他们打招呼。
寒暄过后,阿伦问:“特拉维斯呢?”
彼得说:“跟我走,”于是,他领着他们向里边的一座豪华公馆走去。“他还是躺着起不来。”
阿伦关切地问:“他的伤那么严重吗?”
彼得摇摇头说:“看起来不是那么严重,可伤口总是不愈合。不过,你也别担心。他相当坚强,而且他说他一直感觉比较好。”
特拉维斯在床上热情地与他们打招呼,并且像往日一样有力地握住了阿伦的手,但阿伦不愿看到他那苍白的脸色,也不愿看到他脸上新增的痛苦的皱纹。他比阿伦上次见他时显得老多了。
特拉维斯激动地说:“又见到你们了,我真高兴。你们怎么样?”
阿伦说:“很好。这得感谢芒多。如果他不会说话,还不知道我们会变成什么样子呢。我们当然不能依靠埃克尔斯。”
听到埃克尔斯的名字,特拉维斯的脸马上阴沉下来。
“他都干了些什么?”特拉维斯问。
芒多摇摇头:“我们认为他没干什么好事。他在策划让路西阿斯登基。”
他们解释着这些事情,芒多用纳华特尔语说,这样钱蒂格就能听懂全部细节。
他们说完后,特拉维斯说:“这件事让人担心。”
阿伦说:“我也这样看。不过另外一些事更让人担心。”
特拉维斯点点头说:“比如珍妮弗和斯特拉的下落。”
彼得插话道:“我们不能忘记克莱多。”
特拉维斯做了个鬼脸:“我怎么能忘呢?”
阿伦若有所思地说:“如果他们已经来到罗马,我们一定会听到他们的消息的。”
“是的,”彼得说。“想想看,这两只聪明的恐龙肯定会成为全城街谈巷议的话题。”
“除非有人把他们藏了起来。”特拉维斯说。
“但是被谁藏了起来呢?”芒多问。“藏在哪里呢?”
特拉维斯耸耸肩。
“如果——”阿伦欲说又止。
因为,另一个人插了进来,他是个罗马人。在罗马人中,算是个高个子。虽然他己人到中年,但身体保养得很好。他看着眼熟,但阿伦没有认出他来,直到看见了他那受过伤的手。阿伦才想起来,他就是那天晚上在阿古利皮娜家他们讨教占卜术的那个人。
他静静地但又充满期待地注视着彼得。
彼得说:“噢,那已是过去的事了。”他看看其他人。“这位是我们的东道主巴路斯。他是罗马皇帝卫队的司令。他非常喜欢我的空手道,所以他把我们都请进来,而且现在我给他单独上课。事实上,我们现在该上课了。你能原谅我们吗?”
“当然,”阿伦喃喃地说。“你们开始吧,别让我们影响了你们。”
巴路斯看看阿伦,仿佛看透了他。阿伦明白巴路斯认出了他,但这位卫队司令并没有表露出来。他和彼得一块走了,剩下阿伦。此时的阿伦正在琢磨阿古利皮娜和这位皇帝卫队头头之间的关系。
阿古利皮娜用尖刻怀疑的眼神看了看埃克尔斯。这是她惯有的表情。埃克尔斯请求觐见她,而且他和路西阿斯已在她的私人办公室受到过赐见。
“你一直在给我儿子灌输狂妄、不切实际的思想。”埃克尔斯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她就先指责他。
“母亲——”路西阿斯刚张嘴说,她就严厉地瞪了他一眼,打断了他的话。
埃克尔斯摇摇头说:“根本不是狂妄、不切实际的想法。我告诉他的一切都是实话。”
“你为什么希望我儿子当皇帝?”
“那你为什么呢?”埃克尔斯反问道。
她若有所思地动了动嘴。“那是他应得的。而且,如果我们不先下手,朱利斯就会采取行动反对他。我以为许多事情已证实了这一点。他害怕我儿子的皇族血统。他惧怕路西阿斯将取代他的位置。”
埃克尔斯赞同地点点说:“路西阿斯的确应该成为皇帝。就像你应该成为皇帝的母亲一样,我应该成为皇帝的顾问。”
阿古利皮娜以轻蔑的口吻说:“那最后一句话还要看情况而定。”
埃克尔斯况:“让我来演示一下。”他从长袍的口袋里拿出一个装有黑粉的小玻璃杯,举起给阿古利皮娜看。
她笑着说:“毒药吗?这就是你的高招?朱利斯有六个尝试食物是否有毒的皇家仆役——”
埃克尔斯摇头说:“不是毒药。你就瞧着吧。”
他走过房间,把玻璃杯放在了地板上。当阿古利皮娜正在注视时,他从长袍口袋里拿出一根蜡烛,走到附近的一个火炬前,点着了火炬。接着他点燃了从玻璃杯里冒出的蜡烛芯,然后迅速退后。
这根浸透了油的布绳子忽高忽低地燃烧着,很快就烧到了玻璃杯里的黑粉上。玻璃器皿“砰”地一声爆炸了。玻璃碎片在滚滚浓烟中四处飞扬,这下可把阿古利皮娜和路西阿斯吓呆了。
埃克尔斯微微一笑。火药。他利用一些很容易弄到的劣等原料配制出一种粗糙的东西。为了找到一种有效的混合物,他已经花了一些时间了,后来终于找到了。
阿古利皮娜看着他。她脸上有一种奇怪的表情。她不是个傻瓜。她显然已经估计到了这种黑色粉末的巨大威力。
她平静地说:“你真是个魔术师啊!”
埃克尔斯微微笑笑:“只把我当成一个非常有知识的人就行了。我想帮你儿子成为皇帝。”
阿古利皮娜慢慢点头说:“对,对。我完全相信你能办到。”
接着她笑了。路西阿斯笑了。埃克尔斯也笑了。
“因此……”他试探地说。
她想了想说:“你可以得到我的支持。朱利斯目前正在他的乡间庄园度假。我家正好在那附近有一处别墅。我想我们应该离开这里到乡下去呆一段时间,呼吸呼吸新鲜空气。如果我们到那里,我们应举办一次宴会。”
埃克尔斯点头说:“并且说请皇帝赴宴。”
“是的,”阿古利皮娜说。“我的社会和政治关系会迫使朱利斯出席的。”
“那将是重大的社会事件。”埃克尔斯说。他忍不住又加了一句:“这位皇帝一定会从中享受到乐趣的。”
阿古利皮娜先是皱了皱眉,然后放声大笑。
珍妮弗焦急不安。
从大清早起,她就没见着斯特拉。在过去那段日子里,这只恐龙比平时更安静,只顾自己的事情。通常在珍妮弗巡视照料受伤格斗士时,斯特拉总是陪着她,但今天早晨,她独自走了。珍妮弗忙于配制治疗砍伤、刺伤和骨折的药,因而直到她忙完这些事后才顾得上去找她的朋友。
好一会儿,她才找到斯特拉。这位恐龙正坐在阳光下,津津有味地观看一群孩子转着圈作游戏。这种游戏特别像珍妮弗小时候玩的捉人游戏。
珍妮弗坐她朋友旁边问:“斯特拉,你没事吧?”
她用马塔塔语回答说:“珍妮,你们人类的孩子跟你一样奇怪。他们从蛋里孵出来后,谁照顾他们?”
“咳……”珍妮弗开始说,“人类不是那样。我们,哦,不下蛋。人类子女是在母体内发育,然后生出来,不孵卵。”
斯特拉迷惑不解地看了看珍妮弗,说道:“多奇怪。我的世界里的一些原始动物也是这样孕育后代的。”
珍妮弗耸耸肩:“嗯,我们一般都是这样的。”
斯特拉又继续观看这些孩子们乱跑乱叫地嬉戏。“珍妮,我不久就要回归自己的世界了。”她沉默不语。斯特拉接着说:“我该去孵卵了。”
“噢。”珍妮弗说。
“如果我不马上回去,我的卵就会失去孵化能力,就永远孵不出来了。“
珍妮弗把手放在斯特拉脖子上。由于晒了太阳,她那粗糙的皮肤也是暖烘烘的。
“我很难过,”她说,接着她的朋友发出悲伤的叹息声,伴随这叹息声的是长时间留在葡萄树上的果香。
普卜留斯从此路过,朝他们笑了笑。与往日一样,他由他最信任的保镖陪着。此外,还有另外一个男人。这个男人干净整齐,穿着讲究,身上挂着许多耀眼的珠宝。珍妮弗马上认出了他。她看到他那鼠头鼠脑的样子,就想起了那次她、斯特拉和克莱多被带到普卜留斯的住宅时,这个男人当时就在大看台上。就是他付钱给普卜留斯,要他安排克莱多与那个不幸的见习格斗手比赛。
看见她后,普卜留斯微微笑了笑,而且朝她打了个手势。当这位老鼠脸的男人仔细打量着她,她尽可能平静地笑笑。他最后点点头,同普卜留斯开始进行长谈。从普卜留斯呆滞的表情上,珍妮弗能够看得出他不喜欢他所听到的话。
普卜留斯突然瞟了珍妮弗一眼,他这一眼里既有怜悯又有无奈。因此,他马上尽力用微笑掩盖自己的这种情感。
他并没有愚弄她。她知道她一定会遇到麻烦——而且这一切都是因为这个鼠脸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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