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罗拉多州是美丽的。它那积雪的落基山峰,尤特山印第安人保留地、候鸟栖息的希朗斯国家公园,都给旅游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五角大楼也没忘了这方宝地。北美空防司令部在林海涛涛,松鸡鸣叫的山丘上也做了一些手脚。其声名昭著者有两个地方:其一是设在斯普林斯的庞大空间防御指挥中心,它是由上千部雷达和数百台电脑组成的神经中枢,甚至远在阿留申群岛的丹麦眼镜蛇相控阵雷达也归它调遣。其二是夏延山西坡上一处叫“韦尔斯”的地方。
“韦尔”一词的英语意思是“井”。夏延的这口“井”
足有三百英尺深。如果揭开“井”上厚厚的肉红色花岗石岩层,会发现“黄泉”之下有一个天堂般的“地狱。”洞穴的房间下面有巨型弹簧减震器,各种生活设施也一应俱全。在这个被岩层与世隔绝的地穴深处,居住着美国最优秀的科学家、经理人才和技术专家。他们负有的使命是:一旦美国遭到突然的核打击,城市沦为废墟、田园烧成坟场,他们将利用存放在岩洞里的缩微资料重建一个美国。
在一九六五年时,这批轮流“值班”的学者和要人约四千人。以后危机起伏,他们也时增时减。到真正用得上他们时,他们大约能有两千人。加州斯坦福大学教授特德·汤姆森也在其中。
汤姆森是一个组长。他那个小组都是核科学方面的学者。他丝毫不愿意躲在这“花岗石的阿林顿公墓”里,只是没办法。包括斯坦福大学、加大伯克利分校在内的许多美国理工科院校,“战争”一开始就被政府征用。“拿谁的钱给谁干活”,汤姆森只好到夏延韦尔斯来“值班”。他倒情愿在“外边”一显身手。
10月13日,汤姆森书房的显示屏幕亮了。夜晶板上出现一行字:“请注意,总统和您讲话。”扩音器里也响着“请注意”的声音。
核子物理学家整整领带,恭敬地对着屏幕。一会儿,米勒总统的形象出现了。他很疲倦,眼泡肿大,眼白布满了血丝。看来在宾夕法尼亚大道1600号里的椭圆形办公室里呆着也不比这儿轻松。
“你好,汤姆森先生。”
“你好,米勒总统。”
“在‘井’里习惯吗?”
“谢谢,还能将就。总统先生,我能为您干点什么?”
“汤姆森先生。情况很严重。你看——”总统的手指划过一排美国历任总统的油画肖像,落到镶着金钉的包皮大门上,他把门打开,通走廊的地方被双重玻璃门封锁住了。门是紫色的钾玻璃,两道门中间流着消毒剂的瀑布并亮着紫外线灯。偶尔从走廊上踱过一两个保安人员,也都穿着太空衣那样的全密封防护服。
“他们也劝我穿这玩艺。”总统苦笑着:“外星人们通过西风环流,传播了大量病毒。病毒本身不可怕,人体很快就产生了抗体和免疫力。一种新的抗病毒血清也研制出来了。它是由日内瓦的联合国卫生组织采用沈氏集体思维网络系统研究的,比许多人预料得快。
“但是,汤姆森教授,我的科学和卫生顾问告诉我:病毒会诱发人体的免疫系统,产生一种新的免疫病。这种疫病来势猛,传染面大,目前尚无治疗办法和特效药,存活期仅、为一个多月,女患者比例很高。”
当博士关心地询问总统夫人阿黛尔·米勒时,总统摆摆手:“谢谢,第一夫人暂时还没事。”
“我是不想动用你们这批‘窖藏’的。真无可奈何”,总统做了一个希腊悲剧演员式的姿态,他这种姿态在竞选的电视节目里迷惑了许多女选民。
“现在,我请求您,汤姆森教授,您的小组,还有夏延山洞里的所有的人。你们将接受一个重要的使命。教授,经过严格消毒的装甲汽车将把你们送到机场。同样的密封飞机将把你们带到佛罗里达州的卡纳维拉尔角。在肯尼迪航天站你们将接受迄今地球上最严格的消毒。然后,一半人留下来,将去某些秘密的地点。另一半人则登上十二架航天飞机,前往某一个秘密轨道卫星镇。在镇上你们将被重新编组,继续飞往火星。再往后的事,已经储存在你们飞船的指令中了。
“汤姆森教授,恭喜您。您可以在这么一个多事之秋离开地球,前往太阳系中的一个清静角落。你们代表着美国的利益,在某种意义上也代表着人类的利益。祝福您,您已被任命为名为‘候鸟’计划的总指令长。上帝和美国与你同在。”
屏幕上的形象熄灭了。汤姆森先生还久久站在它面前。
他当然懂得是怎么回事。他思索了一下,略有点后悔,他忘了问总统:“‘候鸟’计划中分配了多少女人?”
气泡从佛罗里达沼泽的烂泥里骨碌碌冒出来,噗地破裂了,把含甲烷的臭气散发到吊着蛇的灌、木丛中。芦苇窸窣响,一条五英尺长的沼泽鳄从黑水里仰起头。鳄鱼头上那对爬行类特有的玻璃眼珠里映着一枚银色的火箭。火箭两侧有两枚细长的助飞器。火箭没有喷嘴,它只是一个含煤油和液氧的燃料贮罐,它的生命在它背上的那只怪鸟般的漆着NASA标志的航天飞机上。由于距离太远,鳄鱼看不见航天飞机,也看不见离发射支架四英里远的观礼台上的人群。
哥伦比亚广播公司摄像机的电眼是能看清那些人的。高兴的话,它的望远—变焦镜头还能捕捉到男人脸上的雀斑和女人戒指上的心脏形金叶托。大约一千名电视、摄影和文字记者在采访这次发射。在宇航变得象“上班坐班车”那样平常的年代里,这样的阵容确实多年不见了。
一个多世纪以来,包括美国在内的世界各国舆论,对于航天活动的成败得失有很多议论。当人们对神秘太空的好奇心多少满足之后,他们举出许多在“虚荣心工程”上投资巨大导致亡国的古训。
今天,案子翻过来。航天活动变成有远见、有价值的工程。它使美利坚合众国赢得了一线生机。不管出于什么目的,人类非探险性的正规星际移民的一天终于到来了。火星是个荒凉、苦寒、空气稀薄的行星,并不适合人类定居。它只是个中间站。人类的精英们还想往更远的地方跳跃。往半人马座,往波江座。真是一种讽刺。失去贝亚塔星的西米占据了人的地球,恰恰把人从自己呆熟了的窝巢赶出去另觅新家。
它再次证明:任何科学技术,都可以为智能宇宙生物的恶的一面服务。宇宙战争的基础就是星际航天。
美国精华们的这次远征缺乏英雄气概。人人无精打采。
他们要永远告别自己可爱的故乡,,到星海中去乞食。
所有的航天者都经过牧师队伍,进行他们信奉的那种宗教的祈祷和祝福。无神论者没有这道程序,他们默默地提着自己的航天包向太空机的升降梯走去。
米勒总统发表了告别演说,他的形象出现在各国的荧光屏上,也同时出现在西米们的显示屏上。
“先生们女士们:
值此美利坚合众国历史上的重要时刻,我和大家一起为航天者们祈祷。愿全能的主保佑他们,能在茫茫旷宇里找到新的伊甸乐园。
“我,美国总统,现在向你们宣告:一种对人类有害的病毒已经在全世界广泛传播。由它引起的人类免疫系统疾病证明是难以治愈的。我这样说并不等于千百万医生、病理学家,生物化学和微生物学家,护士以及其他所有人员都会放弃他们的努力。
“我要告诉各位,利用你们身边和手头的一切东西把自己尽量与世界隔离开来。目前,已知道病毒是通过空气传染的。请你们采用各种消毒设备把空气消毒……”
在他说这话的时候,几万只电话同时打到华盛顿P.P. 245211总统专机处,询问有关的各种事情。“我们吃的饭和水怎么消毒?”“如果我们全家亡故,财产会木会被联邦政府没收”?“看不上体育比赛怎么办”!“给旅游系统造成的损失政府有无补贴?”……总统是听不到这洪水般的声音的。他还在说:“……美国人从来就有一股‘动手干’的好传统。联邦卫生局将指导各位。在送别那些远征的精英们的同时,我们留在地球上的人们将坚持生活和作战。只要有星条旗的地方,就会有我们的好汉们。”他用温斯顿·丘吉尔式的演说语调说:“我们决不气馁认输。我们将战斗到底。我们同罪恶的外星入侵者誓不两立……我们将在实验室和工厂中战斗,我们将在田野和街道上战斗,我们将在海洋和天空中战斗,我们将在山谷和沼泽中战斗,我们决不投降!……我们将用合众国的全部强大力量和上帝赋予我们的全部内在潜力,同外星匪徒进行战争,同一个穷凶极恶的旨在毁灭全人类的最凶残的外星强盗进行战争。我们将不惜一切代价,不畏一切恐怖,并取得胜利。只有胜利,人类才能有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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