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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萨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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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盗尸人
1536年,比利时卢万城外有一座专门处死犯人的绞刑架。白天行刑之后,晚上没有人来认领的尸首便如葫芦一样吊在架上。只要有风一吹,那死人便轻轻地打起秋千。四周荒草野坟,鬼火闪闪,就是吃了豹子胆的人也不敢在夜间向这里走近一步。这天刚处死了几个盗贼。白日里行刑时,那些兵士刀剑闪闪好不威风,围观的人群也熙熙攘攘,惟恐挤不到前面。可是绞绳往起一拉,死人的舌头往外一伸,无论是兵是民,赶快哗然而散,一个个转身飞跑,都怕死鬼附身。不一会儿日落月升,斗转星移,转眼就到了后半夜时分,一弯残月如钩挂在天边。这时风停了,城墙在月下显出一个庞大的黑影,绞架上的尸体直条条的,像几根冰棍一样垂着。四周静得仿佛万物都凝固了,什么都不存在了,只有无形的恐怖。突然城门洞下几声狗吠,城墙上蜷缩着的哨兵探身往外看看,没有什么动静,一切照旧,只是更加寂静,不觉背上泛起一股冰凉,忙又缩到垛口下面去。这时绞架下的草丛里突然窜出一个蒙面黑影,他三步两步跳到架下,从腰间抽出一把钢刀,只见月光下倏地一闪,绞索就被砍断,一个尸体如在跳台上垂直人水一般,直直地落下,栽在草丛里。这人将刀往腰里一插,上去抓住死人的两臂一个“倒背口袋”,疾跑而去。这时狗又叫起来,一声,两声,顿时吠成一片。城上的哨兵猛地站起,大喝一声:“谁?”接着就听巡逻的马队从城门冲了出来,追了上去。那人背着这样一具沉沉的尸体,顺着城墙根走上一条城外的小路,开始还慢跑快走,后来渐渐气力不支,马队眼看着就要赶上来,只见他一斜身子,死人落地,接着飞起一刀斩下人头,提在手里飞也似地钻进一片黑暗中,不知去向。
第二天,卢万城门上贴出一张告示,严申旧法,盗尸者判死刑,并重金悬赏捉拿昨天那个盗尸不成居然偷去一颗人头的人。一边又在绞架旁布下暗哨,定要侦破这件奇案。城里的老百姓更是饭后茶余,街头巷尾,处处都谈论这件怪事。你说是犯人的家属盗尸吧,不像,他怎忍心砍下头呢?你说是一般盗贼吧,可那人头怎能卖钱呢?
几天之后,这事渐渐再无人议论。这天晚上有个士兵挂着刀,袖着手在离绞架不远的地方放哨。说是准备抓人,倒像随时怕被鬼抓去一样,吓得缩成一团。过好大一会儿才敢抬起头来瞅一眼绞架上的死人。就这样不知过了几个时辰,当他再一次战战兢兢地回头一望时,原来分明吊着两具尸体,怎么突然有一个不翼而飞。再一转身,看见城墙根下像有一个人影。他急忙握紧刀柄,给自己壮壮胆,紧走两步跟了上去,但是又不敢十分靠近,就这样若即若离地跟着那个影子,绕过一棵大树,顺着小路跟进一所院子,只见前面的人下到一个地道里去了。这兵想进去,又不知里面的底细,犹豫了一会儿终于有了一个主意:我就守在这里,到天亮你就是鬼我也不怕了。他这样守了一个时辰,渐觉肚饿体冷,又禁不住心里好奇,便想下去看看,弄清情况回去报告也好领赏。
这是一个不大的地道,下了三九二十七个台阶,再走九九八十一步,右边就是一个密室,门关着,缝里泄出一线灯光。这士兵蹑手蹑脚摸到门前,先侧耳静听,半天没有一丝响声,静得像城外的绞架下一般,一种阴森森的感觉又爬过他的脊梁,随即全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用手按按胸膛,那心跳得咚咚的,倒像已跌到了手心里,他颤抖着双腿又挪了两步,将眼睛对准门缝,往里一瞧,不看犹可,一看舌头伸出却再也缩不回去。只见刚才跟踪的那个人坐在死人堆里,背靠墙根,眯着眼,他的右手捏着一把刀,左手搂着一根刚砍下的大腿,血肉淋淋。桌上摆的,不是人的头骨就是手臂。
勇敢的学生
他就是维萨里。这时他还只是一个18岁的学生,但他对学校里传授的人体知识很是怀疑。那时的医学院全是学盖伦的旧书。而这个盖伦一生只是解剖猪、羊、狗,从未解剖过人体。既然没有解剖过,那书又有何根据?维萨里年轻气盛,决心冒险解剖来看个究竟。但是教义上说,人体是上帝最完善的设计,不必提问,更不许随便去肢割。法律规定盗尸处以死刑。这是既犯教规又违法律的事,必得极端保密才行,因此他就在自己院子的地窖里设了这间密室,偷得死人,解剖研究。不想今天不慎,事情败露。他听见响动,推门出来,忙将那个已吓昏的士兵扶起,灌了几口凉水。那兵慢慢睁开双眼,不知这里是阳间还是地府,好半天舌头根子才会转动。维萨里拿出些钱来打发他快走。这兵一是得了钱,二是看着这个地方着实可怕,答应不向外说。维萨里知道这个地方再也呆不下去,便赶忙收拾行装到巴黎去了。
来到巴黎医学院,维萨里便专攻解剖。这里倒是有解剖课,但讲课老师巩特尔自己并不动手,只让学生去死背盖伦的教条。偶然遇有解剖时,便由一个理发师来做。说来好笑,那时的理发师和外科医生是一个行当,可知外科医生的地位是很低下的,极受人轻视。但理发师做解剖也只是有一点割肉刮骨的手艺,连个医学术语也说不准。维萨里这么一个矢志求知的人对这种玩笑似地教学法当然不满,这样学了两年他实在不能忍受。这天巩特尔又带了一个理发师来上课,他将盖伦的讲义往桌上一放,连看也不看一眼便向学生背了起来。维萨里腾地一下站起来说:“我们实在不想听了,你每天总是这一套,像乌鸦坐在高高的椅子上,呱呱地叫个不停,还自以为了不起。”其他学生也都跟着哄了起来。巩特尔只好带着理发师忿忿退席。这学院里还有一位叫西尔维的老师,他教动物解剖,也发现了盖伦的一些错误,但他却不敢说出来。一天维萨里拿着自己解剖的一个标本去向老师求教,他说:“盖伦讲人腿的骨头是弯的,我们每天直立行走怎么会是弯的呢?你看这解剖出来的也是直的啊!”这位先生吱晤了半天,嗫嚅着说:“恐怕盖伦还是没有错,现在的人腿直,只不过是因为后来穿窄裤腿之故。”维萨里听完真是哭笑不得。标本就在手中,事实就在眼前,怎么就是不肯说真话呢?
这巴黎医学院也是当时欧洲有名的学府,却还这样荒唐,维萨里看到实在学不到东西,便愤然而去。
《人体的构造》
1537年末,他被当时欧洲的医学中心、意大利的帕多亚大学医学部聘请为教师,专门讲授解剖。这里条件稍好一些,他把自己多年辛苦积累起来的资料悉心钻研整理,开始写一本关于人体构造的书。1543年这本名为《人体的构造》的书和哥白尼的《天体运行论》同年出版。这两本书,拉开了近代自然科学革命的序幕。
《人体的构造》一书共分7卷。书中有300余幅精细而生动的木刻插图,是维萨里委托比利时的画家卡尔画的,这使全书图文并茂,增色不少。此书的主要内容有:
第一卷:专门论述支持整个身体的骨骼。它包括头骨、脊椎骨、胸廓、肢骨、手骨、脚骨及骨骼系统的全形。
第二卷:论述“运动的执行者”肌肉。它包括韧带、软骨肌肉、随意肌、不随意肌和肌肉系统全形。
这两部分是16世纪解剖学上最成功的部分。
第三卷:描述了脉管和动脉系统。它包括动脉、静脉、脑血管及周身血管的分布。由于当时社会上流行采用静脉切开放血术,因而强调静脉系统是最重要的。维萨里则认为:“造物主创造静脉的基本理由就是让它们把血液送到身体的各个部分,并且像渠道一样。身体的各个部分便可以从中吸取养料。”
第四卷:论述神经系统。它包括脑神经和脊神经。
第三、四卷,当维萨里谈及动脉、神经等的作用时,往往和盖伦的生理学观点一致。如神经的作用被描述成传递知觉的灵气;动脉的作用是输送生命的灵气及热量。
第五卷:关于腹部的内脏器官和生殖器官描述。这一卷主要介绍了消化系统,其次还有生殖系统。它包括食道、胃、肾、肝、小肠、十二指肠、大肠、排泄器官和生殖器官。
第六卷:叙述了胸部的内脏器官,心脏、肺。
第七卷:描述了脑、脑垂体和眼睛。它包括脑、视觉、听觉、味觉、嗅觉。维萨里在最后以动物的活体解剖一章总结全书,在书中还附录了活体解剖方法,即高等动物活体解剖。
《人体的构造》这本书是一部解剖学的专著,为了便于学生们使用,维萨里同时还出版了它的节缩本——《节录》。在1555年又出版了《人体的构造》修订本和《节录》的重印本。
在人体解剖学方面,维萨里不仅注意到每一个具体的器官结构,而且强调对活的有机体进行观察、研究,看到它的整体性。它在书中指出:“解剖应该是活的而不是死的结构。所有人体的器官、骨骼、肌肉、血管、神经都是密切联系的。每一部分都是全体有活力的组织单位。”他在解剖学上的革新,以及对解剖学概念的标准化,为近代解剖学的建立和发展奠定了基础。维萨里通过解剖实践,指正或纠正了盖伦体系中的两百多处错误,尤其是指出了心脏的中隔很厚并由肌肉组成,他在再版《人体的构造》一书中否认血液能透过中隔。这为后来的血液循环理论及生理学的发展创造了条件。
维萨里 《人体的构造》一书刚问世,这部“不敬上帝的著作”便遭到了疯狂的攻击。一方面是来自科学界的,他的著作激怒了那些盖伦的忠实信徒。另一方面,维萨里遭受到的攻击和迫害,主要来自宗教和神学界。至16世纪上半叶时,盖伦的医学及解剖学仍占统治地位。教会利用盖伦的医学为他们的教义服务,对他的错误赋予巨大的权威。只要谁违反了盖伦主义,就被指控为异教徒而遭到迫害。
维萨里通过人体解剖的结果,说明男人和女人的肋骨数都是24根,是相同的。这种说法和《圣经》里讲的,夏娃是上帝用亚当的一根肋骨做成的,男人的肋骨因而比女人少一根的说法,不相符合。维萨里通过人体解剖,还否认人体所谓“复活骨”的存在。而按照基督教教义,据说复活骨是复活的肉体不可毁灭的起点,因为他的这些观点,他必然遭到宗教界的刻骨仇视和残酷迫害。
1563年,他被宗教法庭拘禁、审讯和判决,作为异教徒被判处了死刑,接着又被菲利普二世赦免。1564年,维萨里在从耶路撒冷回来的归途中,由于船破遇难,可能死在地中海的查恩特岛上。
维萨里一生追求真理、献身于解剖学和医学,他同迷信、宗教和神学进行坚贞不屈的斗争。维萨里的科学成就,为近代解剖学奠定了基础,促进了近代医学科学的发展。解剖学的发展从而又推动了生理学、胚胎学、细胞学和分类学的建立和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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