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亚士

 




  老师的启示

  15世纪的欧洲有两个最发达的航海国家,一个是葡萄牙,一个是西班牙。意大利虽也有较强实力,但总不如前者。

  葡萄牙的一所简陋小学校的教室里,学生们正在聚精会神地听老师讲课。教师齐美南斯五十多岁,已是满头白发。他从小喜欢读马可·波罗的著作,羡慕远航探险的英雄。他常常向学生讲述探险故事,讲述马可·波罗著作中所描写的美丽富饶的东方。

  学生中有一个聪明活泼的小男孩听得入迷,举起手问:“齐美南斯先生,请允许我提个问题。天地有多大?我奶奶告诉我,天圆地方对吗?”

  齐美南斯想了想,说:“这是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先哲们都是这样讲的。”

  那男孩子望了望老师,用两只胳膊围拢成一个圆圈,然后放在四方的桌子上,一边比划一边说:

  “先生,您看。如果我的胳膊围成的圆形好比天,那下面的桌子就是地——天圆地方。这圆和方扣不到一起,那四个角又是什么呢?”

  老师望着桌子的四个角,说:“是呀,是呀,这四个角怎么解释?它上边不是天,是什么呢?”

  那男孩子似乎还有问题要问,可下课铃声响了。老师鼓励他说:“你提的问题,我无法回答,别人可能也无法回答。还是你自己好好想想,自己回答吧。我老了,不然我会走到那角上去看一看的!”

  这个男孩子名字叫巴塞罗缪·迪亚士。

  齐美南斯又说:“你若有志于此,就去学习自然知识,学习船舰制造,学习航海知识,亲身去实践吧。”

  迪亚士点点头,问:“先生,航海与探险最主要靠什么?是金钱吗?”

  老师摇头说:“不!”

  “靠体力好?”

  “不!”

  “靠聪明?”

  “不!”

  “那么,是靠运气?”

  “更不!”

  迪亚士不知道再说什么好了。他想了又想,无可奈何地问:“那,靠什么呢?”

  齐美南斯一挥拳头,说:“靠勇敢!第一是勇敢!”

  为了将来去航海,迪亚士学会了游泳。有一次,他和伙伴们去海边玩,正巧这一天风狂浪大,一个叫托斯里的同学提议:“谁敢游到远处的红标杆!”

  许多人响应,迪亚士没有说话。托斯里讽刺说:“怎么样?迪亚士,害怕了?”

  迪亚士当然不会。只是最近几天他有些感冒。

  他不愿受托斯里嘲讽,一个猛子跳进了大海。

  十几个人劈水斩浪,个个奋力,都希望游在前边。迪亚士开始时觉得浑身无力,头有些疼,但他强忍着,努力向前游去。一个大浪扑来,一下子把迪亚士打进浪里,他屏住呼吸,挥动双臂,控制住身体,随浪一滚,跃出了浪尖。迪亚士转头一看,伙伴们已经游远了。

  “不能落后!”迪亚士鼓起勇气,迅速划水,向前赶去。

  托斯里游泳技术的确身手不凡。已游出好远了。

  迪亚士奋力追赶。不一会儿,他追上了伙伴,而且渐渐靠近了托斯里。

  冲刺了,迪亚士使出全身力气,到达终点。擦去脸上的海水,一看自己是第三名。

  等到大家到齐以后,托斯里又怪里怪气地说:“我第一,这很正常。拉维仑第二,这也正常。只是迪亚士第三,这不正常。”

  “为什么?”迪亚士问。

  “因为你游得比蜗牛还慢,不是赶上大浪推着你,你怎么能游到第三,所以不算!”

  迪亚士受到了极大的侮辱,他没有争辩,扭头走了。

  半个月以后,托斯里收到迪亚士写的一封挑战书:约托斯里下午五点钟在魔鬼崖的海滩重新较量,比一比到底谁第一。

  托斯里当然不甘示弱,接受了迪亚士的挑战。五点钟,他们准时到了魔鬼崖。这崖的下边海水很深。崖下二百多米处有一座突出于海面的巨石小山。山石犹如魔鬼的牙齿,奇形怪状。小山东侧风平浪静,不仅水下没有礁石,而且还是沙底。西侧就不同了,风大浪大,水下布满了礁石。

  托斯里望了望来看热闹的同学们,然后问迪亚士:

  “迪亚士,怎么赛?”

  迪亚士一指崖的东侧,说:

  “从这儿往东游一千米,然后摸一下远处那座灯塔,返回来。怎么样?”

  托斯里摇了摇头,说:

  “不。我看,我们还是往西侧游,游到西侧远处那像鹰的礁石旁折返回来,怎么样?”

  “好,就这样说定!谁是英雄,谁是懦夫,游下来看!”迪亚士答应着。

  他们一起跳下大海,在风浪中游去,时而在浪尖上,时而又落入了谷底。大约过了15分钟,他们已经穿过了八块礁石,向远处的巨型礁石靠近了。

  那巨型礁石,远看像一只老鹰蹲在大海上,大浪一次又一次地拍击着礁石的下侧,发出轰隆轰隆的震耳声响。

  有一度迪亚士领先,他绕过一块礁石的时候,又对托斯里喊道:“小心点!这个地方我来过。”

  托斯里吐了一口含在嘴里的海水,说:“不用你啰嗦!我也来过。”

  他追上了迪亚士,渐渐将迪亚士甩在了后边。就在快到老鹰礁石跟前的时候,托斯里突然大叫了一声:“啊——我的腿——”

  刹时,托斯里在浪中消失了。

  “托斯里——”迪亚士喊着,向出事地点扑过去。那里水下的礁石像一把尖刀插在海底,稍一疏忽,轻的割破皮肉,重的穿透内脏,不是死,就是残。迪亚士十分着急。忽然,迪亚士一只胳膊被划破,鲜血直流。咸咸的海水浸着伤口火烧火燎,钻心地疼。

  他忍痛抬起头,猛然看到在浪谷里,托斯里的一只臂膀在晃动,迪亚士一下子冲过去拽住了托斯里的胳膊往前一背,把托斯里浮出水面。惭愧地说:

  “对不起!我认输了。”

  迪亚士摇着头:“别说了,都是我不好,要和你比赛!”

  在场的同学们都笑了。他们喊着:“迪亚士最勇敢,大风浪里救同学,是真正的第一!”

  勇敢的水手

  迪亚士航海的愿望在20岁的时候实现了。他当了一名水手。跟随一艘商船航行在地中海到里斯本之间。

  有一次,商船来到地中海外的海湾,碰上暴风雨,海上狂风大作、浪涛汹涌。猛然间,咔嚓一声响,船上的一支桅杆折断了。风帆半挂在折断的桅杆上,使船的方向失控,随时都有被狂风大浪掀翻的危险。

  船长大惊失色,却又束手无策。

  有人给船长出主意:“先生,你出钱作为奖赏,必会有人出来解除危难。”

  船长听了,觉得有理。他想了想,说:“注意,谁能除去挂在桅杆上残破的帆,我船上货物的五分之一归他。”

  这是一笔不小的财产。

  没有人说话,没有人响应。船长有些急了。眼看船已经倾斜。

  他咬了咬牙,又喊:“给船上货物的五分之二!”

  这时,一个名叫恩里梯米的中年水手站了出来。“船长你的话算数?”

  船长指了指天空:“上帝作证。我说话算数。”

  这时风更大了。那狂风撕扯着断桅杆上挂着的破船帆,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嘶地一声,两片变成了四片……

  恩里梯米是个老实人。他父亲早死,寡母拉扯着他和三个幼年弟妹,不幸的是,母亲不久前又瘫痪在床,全家靠恩里梯米一人养活,十分艰难。

  迪亚士十分同情恩里梯米,他知道恩里梯米需要钱,为母亲治病,养活弟弟妹妹。

  恩里梯米将一把锋利的砍刀插在腰上,对前来帮助他上桅杆的迪亚士点了点头。

  随后双手一抱桅杆,向上爬去。那杆在风中摇来摇去,仿佛随时都会倒下来。那被风撕扯的帆布像一面面招展的旗帜,在空中不规则地翻飞。

  恩里梯米越往上爬,越困难。他牢牢地抱住桅杆喘息了一下,接着继续爬下去,约爬到18米处,那里扯挂着一片约有十几平方米的帆布。他掏出砍刀砍去,几十刀下去,帆片被砍碎了,一片片随风吹到空中,有的落入大海,有的飘向云际。

  除掉这片帆布后,他歇息了一会儿,继续往上爬,上边是桅杆折断之处,大小好几片帆布,纠缠在一起,兜着风,旋转着。

  恩里梯米抱住桅杆,用右手去撕扯缠在一起的帆布。

  有一块帆布松动了,渐渐从一大堆帆布的绞裹中分离出来。那布边已撕得粉碎,一条一条地在风中舞动。

  突然,啪地一下,那块帆布脱开了桅杆,从正面扑向伸着胳膊探着身子的恩里梯米。

  多大的力量啊!那布一下子将恩里梯米打晕了过去,然后,裹着他一起投向远处的大海。

  “啊!”一声惊呼。什么也没有了。人们望着大海,大海上只有巨浪。

  迪亚士心里像燃了一团火,他恨这风这浪。他抄起一把利斧,向桅杆上爬去。他爬到了恩里梯米跌入大海的地方,那已有了刀痕的桅杆断处,随时会劈开,撕成两半。他伸手取下利斧,朝着缠在一起的帆布砍去,一下,两下,三下……,那些帆布一片一片散开了,然后互相脱落,飘向远处,飘下大海……

  “得救了!”

  船上的人欢呼起来。

  危险解除了。

  三天以后,商船回到了港湾。船长找到了迪亚士说:

  “迪亚士,你为船只的安全立了功。我要按约付你报酬。我已算好了,有150匹纺织品,100件皮货,12吨食物归你所有。”

  迪亚士摇摇头。

  船长纳闷,问:“怎么,嫌少?”

  迪亚士仍摇头。

  船长想了想问:“哦,明白了。你不想要货物,想要现款?”

  迪亚士仍然摇头。船长望望在旁观看的船员,耸了耸肩头,说:“难道你不要这份奖赏?”

  迪亚士点点头,说:“是,是的。”

  嘿——在场的人都惊呼起来,这样一大笔钱财,他竟拒不接受。

  迪亚士双眉紧皱:

  “这么多钱,我怎么不想要呢!可你们看看已经死了的恩里梯米,他有重病的老母,有处于死亡线上的弟妹,我怎么忍心接受这些钱财呢!如果说这钱财属于我,那么,我将这些钱财全部送给恩里梯米家。”

  1476年,迪亚士26岁。他又随一南下船队来到非洲。船队由两艘大船、两艘小船组成。船长叫习必来尔,是亨利亲王的崇拜者,年轻时曾多次聆听过亨利的教诲。他常常对迪亚士讲起亨利,就像当年学校那位难忘的齐美南斯老师一样。

  “地球难道真的是方的?真有个可怕边缘?边缘外是无底深渊?”习必来尔也疑虑重重。

  迪亚士犹豫了一下,说:“我不太相信,可又没有足够的证据。”

  船长捋了捋胡子,说:“这次我们一定越过北非西岸,往南,再往南,看看到底有没有深渊?”

  半个月后,他们到了塞内加尔一带。这里风浪很大,船上的给养也渐渐短缺。长期的海上航行使人们沉默寡言。这孤独的情绪蔓延整条船,习必来尔生怕船员们丧失信心,失去生活的欲望。他想尽快找到个鼓舞人心的消息。于是,他派出一只小船,由七个人去一个似海口的海湾探路。半天过后,小船归来了。带回了一个令人高兴的消息:“有一个开阔的河口,可能通往遥远的地方。”

  习必来尔听了喜出望外,竟错误地判断,这样顺水而东行,可以穿越非洲大陆,到达东方。

  迪亚士听后,根据他多年的航海经历,认为走这条路,不可能穿越非洲,到达东方。

  迪亚士提出了议异。

  习必来尔有些生气:“你的判断就准确无误?我干航海比你年龄都大。”

  说罢扭头走了。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习必来尔下达了起航进入河口的命令。船队沿河道依次前行。河水湍急,河道宽阔。天大亮后,河岸茂密的丛林中有点点茅屋,偶尔可见一些黑皮肤色的人。

  逆河而上,走了五天,没有发现什么惊人的消息。第六天,停航在一处河湾时,一位水手高声喊:“嗨,我嗅到一股香味!在南边!”

  大家都学他的样子,朝南边闻着。果然,一般香味扑鼻而来。

  他们兴奋起来,像是发现了只有在亚洲才盛产的桂皮、花椒、桂花或别的什么。

  习必来尔马上派人上岸勘查。

  天黑了,夜幕降临。习必来尔开始清点人数。糟糕,有三个船员没回来。是死是活,难以预测,唯一的方法只有去找。

  每10人组成一组。分几路向岸上走去。水手们一边搜索,一边呼唤着丢失人员的姓名。漆黑夜幕里,丛林中发出各种奇怪的声响,使人毛骨悚然。

  大约走了两里路,有人大声惊叫起来,其他人急忙聚拢过来,眼前的情景惨不忍睹。

  在火把的映照下,人们看到三个水手摔进了陷阱。长长的尖桩,如同一把把长剑,密密地刺穿了他们的身躯。别说是人,就是一头野牛,也得当场毙命。

  船员的伤亡与失踪,更使大家丧失了信心。习必来尔这时才信了迪亚士说过的话——绝对不可能穿越非洲。

  几天以后,他与迪亚士商量一番,决定补充食物与淡水返航。在一个宁静的清晨,他们启锚了,顺河而下,又回到了汹涌波涛的大西洋。

  接近好望角

  经过多次的航海实践,迪亚士积累了丰富的航海经验,再加上他刻苦好学,渐渐对地方天圆的错误说法有了较清醒的认识。

  他常常与持这种奇谈怪论观点的人争辩得面红耳赤。

  “跌下去,跌到哪儿?”

  “无底洞呗!谁知道到哪儿!”

  “如果是无底那好啊!总往下落,永远落下去。我倒很愿意落进无底洞。”

  他的话让人听了哭笑不得,常常不欢而散。

  他决心推翻这个错误结论,实现自己的理想绕过非洲大陆,到东方去。

  据他推算,非洲南端,那加那利群岛……那还在北部啊!塞内加尔……那仍在北方。是的,再往南,再往南,再往南……一直走下去,到哪里,才是非洲的尽头呢?时至今日,谁也没能回答这个问题。

  迪亚士向国王提出了自己的计划,希望得到国王的支持。

  葡萄牙政府一直希望打通这条通道,因为当时随着资本主义因素的增长,这些早期的资本主义势力扩张野心日益强烈。迪亚士的计划附合当权者的利益,很快得到了批准。

  1486年,迪亚士修造了三艘舰船。试航时,船体设计合理,行驶平稳,速度也快,但不能经受太大的风浪。

  在此前后,他听到了一个消息,意大利热那亚的一位青年哥伦布,三年前向葡萄牙国王提出向西航行的报告。报告中讲,他将穿过大西洋,一直往西,到达遥远的亚洲东方中国、印度、日本……

  迪亚士十分佩服哥伦布。他详细研究了哥伦布的理论。从西方,横渡大西洋也会与绕过非洲一样,到达同一目的地。

  天啊!真是不可思议!

  后来,迪亚士听说,葡萄牙国王并没有接受哥伦布的计划。葡萄牙国王似乎只对绕道非洲到达东方有兴趣。

  迪亚士一方面佩服哥伦布的胆略,一方面也还持疑问态度。因为当时从非洲南行再东行已有了许多进展。东方的中国与印度的方位是清清楚楚的,有马可·波罗的游记,又有丝绸之路的开通。唯一的难处是从哪里穿过非洲。再说,横渡大西洋,前边是哪里?谁也不知道。

  迪亚士的船队终于启锚了。

  从葡萄牙出发,一直沿着欧洲西海岸往南,这一带对迪亚士来说,是轻车熟路。没有遇到什么麻烦。一个星期后到了直布罗陀与亚速尔群岛之间,再往南,沿着非洲西海岸向前。迪亚士指着前方的加那利群岛说:

  “从前有人说,这一带就是大地的边缘了。再往前走,人和船都会掉到无底深渊中去。可是,这些年来,一些探险家越过了这里,平安地归来了。”

  在迪亚士的率领下,他的船队冲过了风浪区,驶入非洲大陆的西边突出处。这里又是大风大浪。风浪中一只船漏水了,十分危急。迪亚士命令船员抛掉船内的一些物品,组织抢救,补好了漏洞,转危为安。

  两个月过去了。按照纬度看,已经到了北纬5度附近。这里接近赤道,天气炎热。淡水已经短缺了。迪亚士发现非洲大陆在这里突然有一个拐角,形成了一个大弯度。可能是由于大陆的遮挡,赤道附近的海域比较平静。

  在拉各斯附近,迪亚士给船上补充了淡水,又用铜铃铛、玻璃珠项链向当地土著黑人换了些食物,休整了几天,继续南行。

  越向前航行,气温越高。迪亚士从地理学知识中早就知道,地球上有一条最热的条带,太阳总在当头。现年,看样子已经到了这一条带。

  穿过赤道的第九天,在迪亚士所在那条船上有一名船员病倒了。夜里,这个名叫坦丹加斯的青年狂叫不止:“救救我吧……救救我吧!”

  迪亚士和他的部下都被这凄惨的叫声惊醒了。“怎么啦?病了,哪儿不舒服?”

  坦丹加斯指指头部。迪亚士伸手摸了摸他的前额,哦,好烫啊,他的体温不会低于摄氏39度。医生来了,他看了病人,皱起眉头半天说不出话来。

  迪亚士问:“他得了什么病?”

  医生摇了摇头,说:“怪呀!像热病,也像热带人常害的疟疾。我担心……”

  迪亚士连忙问:“担心什么?”

  医生站起身,走到船舱门口,悄声对迪亚士说道:“我担心,他会是伤寒。”

  迪亚士头上像挨了一棒,脑子里嗡地一声,愣在那里好久。他摇摇头说:

  “不会吧。上船前我们是严格检查了的。远航船上最可怕的是流行传染病。那太可怕了!那不是我们被大自然打败了,而是我们自己打败了自己啊!”

  几天过去后,坦丹加斯的热度不仅没有下降,而且比前数日还要高,身上还发现有红红点点的斑疹。他的头发也脱了个精光,真是可怕。

  医生慌慌张张跑到迪亚士身旁,哆哩哆嗦地告诉迪亚士,坦丹加斯患的是伤寒病。

  听了医生的话,迪亚士也有点惊慌失策了。他知道航船上一旦有了传染病将意味着什么。何况是可怕的伤寒。

  “医生,你是知道的,俗话讲,得了伤寒病,十人九个没了命。一旦传开,那我们可就全部完蛋了。你想想看,怎么办?”

  医生立即说:“隔离,马上隔离!”

  “我们的船舱很小,人又密集,怎么隔离?”迪亚士停了一会儿小声说着。“我看,只有一个办法,明天我们靠岸——不知那将是什么地方——将坦丹加斯留在岸上,就地治疗。我还建议,您留下陪他。”

  医生听了迪亚士的话,有些惊慌,说:“道理我懂。可是把一个病人放在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无依无靠,那太残酷了。”

  迪亚士一摆手,说:“您说错了。我的处理办法够仁慈了。要是在别的船上,就会毫不犹豫地抛进大海。”

  “那你为什么不决定将他抛入大海?”

  迪亚士双手一摊,说:“如果我们是在远离海岸的大洋上,我也会这样决定的。只因为我们目前还有可能靠岸,所以我不想那样做。”

  医生停了一会儿,问:“我可以留下陪他。但,他可能死,可能活。我们将来怎么办?”

  迪亚士说:“这个,你放心。我们返航时,一定会来接你们的。”

  次日因为风浪很大,船未能靠岸。第三日,他们靠了岸。在岸上看到的是荒凉的沙滩,没有村庄,没有人影。船员们帮助医生和坦丹加斯塔了一个窝棚,安置好了,留下了足够的食物之后,迪亚士和大伙才依依离去。

  船队又往南不停地前进。穿过了安哥拉和圣赫拿岛的海域。整个大海的颜色仿佛加深了。每日都是风雨。有时大风狂吼,掀起海浪,大浪几丈高,一浪接一浪,小船仿佛是一只蚂蚁游动在无际的水域。

  天空是灰暗的,大海是铁青的。巨浪好似无数恶魔疯狂地扑向一切,撕碎一切,吞没一切。船上的人,包括经过大风大浪的迪亚士,无不胆颤心惊。

  有人小声说:“看到这种景象,我真有些相信,我们接近了大地边缘,接近了那无底深渊,接近了死亡。”

  迪亚士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望着大海,祈祷说:“我相信上帝,上帝保佑我和我的船,顺利通过这海浪区。”

  他们已接近南纬30度与40度之间了。这里是非洲的最南端。再往前走,就几乎没有陆地了,因而,海水构成了一连续不断的水带环绕地球。同时,这里又是盛行西风的区域。强大的西风不断地吹向辽阔的海洋上,风力常常达到八级九级。海水受到如此强大的风持续不断地吹,又没有陆地阻挡,充分发挥了风给予海水的能量,因而使这一带水域终年不断地保持着大浪。那大浪像脱缰的野马,象决坝的洪水,奔腾咆哮,掀起的巨浪足有15米高。在这样的海域,不要说几世纪前的小小的帆船了,就是现代的万吨巨轮,照样都是小心翼翼地通过这一地区的。稍有不慎,就会人舰俱毁。

  迪亚士的三只帆船在风浪中行进着,冒着随时都有可能被大海吞没葬身大海的危险,一点儿一点儿地向前航行。

  他们在风浪中仔细观察着前方,观察着四周。忽然,迪亚士看到一个黑乎乎的角样的东西,挡住了左侧的海域。

  那是什么?

  难道是地的边缘?

  难道是大海里的怪物?

  难道是海市蜃楼?

  迪亚士震惊了。他叫来了别人帮助自己观看,他们也个个瞠目结舌,说不清那是什么……

  迪亚士命令:“靠近那个角!”

  船上所有人都紧张得很,祈祷上帝保佑,祈祷上帝不要把他们送入那无底深渊。

  水手们没有执行迪亚士的命令,他们在犹豫,在担心着前往之后的后果……

  迪亚士生气了,大声命令:“前进——靠近那个角——”

  他看水手们已经在执行他的命令后,又自言自语说:“必须靠近它,也许绕过它,就可以绕过非洲,到达东方去了!”

  船,应该向前。

  所有的人,从迪亚士到所有的船员水手,都全力以赴,让船向前。

  向前——向着那个神秘的角!

  但是,三只小船不仅没有能向前,没有靠近那个角,而且还在向后,向后退,越退越远。

  迪亚士亲自动手,时而帆,时而舵,进而指挥,时而喊叫,时而发怒……

  失败了。啊,他不甘心,再试一次。再试,又失败了。再试,再失败……

  多次失败以后,迪亚士终于觉得没有希望靠近这个“风暴角”啦!

  “风暴角!”

  这就是迪亚士为那个角——非洲南端的角,即后来称作“好望角”的——起的最早的名字。

  他们怀着喜与怨复杂的心情返航了。喜的是终于走到了非洲的南端,没有掉进无底洞,没有被恶魔吞食。怨的是始终没有能接近那风暴角,没有能绕过那个角去。

  他们回到留下坦丹加斯和医生的陆上,找到那窝棚。但,那里空空的,没有人,没有留下任何可疑的痕迹。

  仍然是三个月,他们返回了葡萄牙。

  迪亚士的返航和他的发现震动了全国。他写了报告并绘制了海图,呈送给了国王。

  国王听了迪亚士的报告,说:“很好。你们立了功。虽然没有绕过那个角,唔,你叫它风暴角,是吧?但是,希望是有了。就是到东方的希望有了!”

  说到这儿,他提起笔将迪亚士画的海图上标的“风暴角”三个字抹掉,改成为“好望角”。

  从此,迪亚士与闻名世界的好望角同时留在了人类文明史上,留在人类的探验史上,留在了人们的心里……

  是的,希望就在前头!

  5年以后,与迪亚士同时代的另一个传大的探险家哥伦布从西班牙出发了。他曾从迪亚士的发现中得到了重大的启发……

  不久,哥伦布发现了美洲大陆。

  10年以后,葡萄牙的又一位探险家以迪亚士同样的勇气,终于穿过了好望角,到达了东方。

  是的,希望的确在前头……

  听到船队到达了印度的消息,迪亚士兴奋得彻夜不眠。

  1500年,仅有50岁的迪亚士离开了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