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6期

与非洲艾滋病患者面对面

作者:李苏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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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一个援建工程,我与同事一行数人远渡重洋来到非洲。“你们要注意,不要跟黑人妇女发生性关系。”这是我们踏上非洲刚果土地后听到的最多的忠告。
  刚果位于非洲大陆中部,赤道横贯全境,是世界上少数最贫穷国家之一,人均年收入只有几十美元。75%的人生活在农村,刀耕火种。很多农民买不起犁、锄、镰等这些农业生产用具。目前,政府军只控制了全国50%的土地。由于军阀割据,连年混战,老百姓的生活困苦不堪,各种疾病无法控制,尤其是艾滋病盛行。据联合国一家机构估计,该国艾滋病患者已占总人口的5%左右。邻国卢旺达艾滋病毒携带者已高达总人口的10%,令人咋舌。不久,我们就目睹了一些艾滋病患者的悲惨境况。
  
  小偷猖獗
  
  我们在刚果一般轻易不外出,住所、办公区域均围有铁丝网,主要用来防小偷。刚果这个国家实在太穷了,即使是首都金沙萨,很多人也生活在极端贫困中,食不果腹,衣不遮体,木薯、玉米就是比较奢侈的食物了。远离首都的黑人每天靠捕捉蚂蚁为食。此地也生产稻米,但耕作方法原始,亩产只有百把斤,主要供应城市,或者说主要供应生活在这里的外国人。看着香喷喷的米饭,一群黑人孩子眼巴巴地盯着,口水顺着嘴角流淌下来。在他们眼里,我们这些人是生活在天堂里的富人,我们的住所也成了黑人小偷觊觎的目标。有一次,我们遇到一个特殊的小偷,不但不抓他,反而让他把东西拿走。
  一天,我们加班至深夜两点,大家疲惫不堪,躺下之后很快进入了梦乡,厨房里的灯也忘了关。不久,厨房里传来“砰、砰”两声巨。向,在静静的深夜里,这响声像威力无比的炸弹,当即让我们从床上弹坐起来。我们急急赶到厨房,只见一个肤色漆黑的男人正不知所措地站在哪儿,雪白的牙齿边翻出两片厚厚的嘴唇,白中带黑的眼睛似笑非笑地望着我们。见我们堵在门口,他并不急于逃走,反而耸耸肩,咧咧嘴,似乎在说:“大惊小怪干嘛呢,朋友。”
  他显然是个小偷。他的背包里装满了我们的奶粉、面包、白糖等各种食物。令人惊讶的是,他的腋窝处竟夹着两瓶食油,这个瘦小的男人由此变得臃肿起来,走出厨房时连连扫倒两只热水瓶,难怪声音如此巨大。
  在众人愤怒的目光注视下,小偷害怕了,他的两条腿在轻微地颤抖,脸因害怕有点扭曲变形,夹着的油瓶“咣当”一声掉在地上。老吴找来一根绳索,准备捆人移交警察局。他拉住了这个黑人小偷的手,突然一个黑色的亮点在我眼前一晃而过,我不禁脱口而出:“等一下。”老吴立即把手缩回来。我撩开这黑人的上衣一看,天啊,他浑身布满了黑漆漆的斑斑点点,有几处已经溃疡,露出鲜红的皮肉,衣衫沾满了汗渍、血水,腥臭难闻。他分明是一个艾滋病患者。
  看着这个艾滋病患者的满身伤痕,大家一时惊得说不出话来,胃里股股酸水往外冒,几乎条件反射般地后退三尺。有人当场呕吐不已。此时,黑人小偷主动说话了。他叫索罗沙,基伍省人,在一次艳遇中不幸染上了艾滋病。他没有钱,住不起医院,只好听天由命,每天靠乞讨偷盗为生。他路过这里时,看见厨房里有灯光,就跑进来寻找食物,结果还没跑出厨房就被逮到了。
  听完他的诉说,我们无奈地摇摇头,主动让步了,要他带走所有食物和他接触过的物品。临走时他说了一句发自内心深处的话:“希望你们洁身自好。”说完,友好地向我们挥挥手,很快消失在茫茫的黑夜中。
  这是他用自己的生命说出的一句真言,叫人至今难忘。
  
  玛丽卡诊所
  
  玛丽卡诊所位于首都金沙萨东南10公里处。一栋毫不起眼的土砖房,孤零零立在路边,不加留意,以为这是间普通的茅房。
  然而这却是一间艾滋病收留治疗所。不过能够到这里治疗的艾滋病人极少,因为这家诊所要收费。尽管收费不贵,但对贫穷的刚果来说如同天文数字。
  我们发现这家诊所是因为一次小小的交通事故。一次,我们开车去市郊办事,路过一条土路时,不小心闪进一个水坑,车瞬间弹跳起来,人脱离座位,重重地摔在车板上。老刘的手臂被钉子划出一道伤口,血流不止,我的腿被撞得乌青,肿痛难忍。司机和翻译倒没有大伤。通过询问当地人,得知前面有一家玛丽卡诊所。
  踏进诊所,一股难闻的混杂臭气迎面扑来,土房里面,黑兮兮的木板上躺着七八个病人。有的在吊盐水,有的翻来覆去,呻吟不已。一个医生模样的黑人坐在里面。看见我们走进来,医生露出惊讶的神色。听完翻译的介绍,医生摇了摇头,用英语说了句“NO”。这时,我们才发现原来这是间收治艾滋病人的诊所。我们简单包扎后,好奇地向这位医生询问这里的情况。
  医生介绍说,目前诊所里有十五位病人。靠墙坐着二十来岁的黑人是从丛林中跑出来的,他有父母、两个姐姐和一个哥哥,全部都是艾滋病病毒携带者。他母亲被一名部落酋长睡后不幸染上了艾滋病,他父亲跟着染上,又与两个女儿乱伦,把病传染给了女儿。他和哥哥小小年纪便在外面寻花问柳,结果全家“中弹”。去年父母相继发病去世。今年元月,哥哥、姐姐病情不断加重,整天躺在床上,奄奄一息,凄惨的叫喊声撕人心肺。他害怕了,仓皇逃出家门,靠着捡食树果草虫果腹,走到首都金沙萨市郊时,人已支撑不住,终于昏倒在路边,被好心人送进了这家诊所。医生悄悄地告诉我们,这个青年病情已进入晚期,生命即将到尽头。
  在我们前面躺着的艾滋病患者,名叫米赫尔,身材矮小,四十岁年纪。他是通过注射感染的。刚果乡下十分落后,医疗机构少,医疗设备缺乏,一个医用针头几乎不消毒反复使用。去年8月份,米赫尔感冒发烧,到部落简易诊所看病。打针时,医生把刚使用过的针头,用纸擦了擦,又扎在他身上。过了两个月,他开始持续低烧,拉稀,吃不下饭,浑身无力,人渐渐地消瘦起来。不久,身上许多部位发生溃疡,经久不愈。村里有许多艾滋病患者,他知道自己被感染上了,万幸的是妻子和孩子安然无恙。于是,一天深夜,他强忍悲痛,悄悄离开了妻儿,外出流浪,准备死在他乡。后来,这位好心的医生收留了他,他就在这里平静地等待死神的降临。
  在这里最叫人不忍目睹的是一位浑身漆黑的儿童。他今年刚满五岁。母亲得艾滋病死了。他被人扔在路边,声嘶力竭的哭闹声惊动了当地一家慈善机构。一位牧师把他送到了这家诊所。
  刚进诊所,他比较安静,不哭不闹。随着病情的加重,低烧不退,皮肤开始腐烂起来,他把浑身上下抓得鲜血淋漓,声声凄切的哭声,搅得人心肺难安。医生无奈之下,给他注射麻醉品。有了片刻的安静,他开始思念苦难的母亲了,一双小手不停地擦着伤疤,失神的大眼睛遥望茫茫天际,泪流不断,伤心地喊道:“妈妈,妈妈,我要妈妈。”
  目睹此情此景,我们留下身上剩余的钱后,低下头,默默无语地离开了这个令人窒息的诊所。
  
  司机莫宾佳
  
  莫宾佳是个艾滋病病毒携带者,这个消息一传来,我们被惊得目瞪口呆。事实上莫宾佳一年前就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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