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9期

我做乳托的日子

作者：佚名

字体： 【大 中 小】

　　口述：王 琳　整理：肖　芸
　　我出生在江津市四面山镇一个偏远贫困的小山村，那里交通闭塞，经济落后。
　　2004年3月，21岁的我和同村的一位小伙子结了婚。婚后，为了改变家庭贫穷的生活，我到宜昌学习香菇木耳种植技术，回来后借债承包了上千亩山林搞种植养殖。如果一切顺利，一年至少可以赚到七八万块钱。不料，香菇木耳快收获的季节，恰逢连日暴雨，我的所有投资都白白打了水漂。创业失败。不但搭上了自己数年的积蓄，还欠下五六万元的外债。我们的生活一下子陷入困境。
　　在老乡的介绍下。我登上了去北京的列车，想先打几年工，积累一些资金后再回家乡发展。可是由于自己一没文凭二无技术，在北京找了近半个月的工作，都未如愿。最后连房租都支付不起了。
　　2005年5月8日，我好不容易在海淀区一家美容院找到一份做清洁工的工作。第二天，老板娘从一家内衣公司请来一位模特，摄影师为她拍了很多造型靓照。老板娘指着模特对我说：“你看，不过是穿着三点式拍些图片就大把的赚钞票。钱来得多轻松啊。凭你的身材。肯定能为美容院招揽大批生意。”原来老板娘看中了我高挑的身材和一对高耸丰满的乳房，要我以后穿内衣当模特，做美容院的活广告——推介丰乳业务并展示丰乳效果。
　　在老板娘再三劝说下，我有些忸怩地穿上了三点式出来试镜。修长健美的身材，特别是那对丰满挺拔的乳房，若隐若现的乳沟，一下子让在场的人惊羡不已。老板娘和那位模特连声叫绝，说这样的广告拍出来一定可以吸引想丰乳的女士。老板娘说每月可以给我基本工资2000元，外加提成。我想都没有想就签了合同。老板娘提出，今后只要是丰乳美体方面的事情，我不得以任何借口拒绝；如果毁约，必须赔付7万元。
　　第五天，我的巨幅广告照片就出现在美容院的广告牌上，那对秀挺的乳房，招来了无数目光。在我相片边上。还有一个“原来的我”，是把我的头像移到一个胸部扁平的女人身上。借此来展示丰乳前后的变化。广告词露骨地写着：“选择一次，‘挺好’一生；你的性感，他的幸福!”我明白美容院是在欺骗顾客。而老板娘却说：“这样做才能吸引顾客，招揽生意。别的美容院比我做得还过火呢!”我心有不安地说：“别人会相信吗?”老板娘信心十足：“有你现身说法，她们哪有不相信的。只要你‘秀’给她们看，说给她们听，还怕她们不相信！”我听后惊出一身冷汗，但出于无奈，只得昧着良心开始了乳托生涯。
　　只要是上门丰乳的女性稍有顾虑。老板娘就示意我将一对美乳挺到她们面前。在我现身说法带动下，顾客通常会痛快地办卡。每张卡3000～4000元，一个月为一个疗程，如果在规定期限不使用，也不会延期。除了丰乳手术外，美容院还会给顾客开出一大堆营养品。说是辅助丰乳的。而那些所谓的补品，很多是地下工厂生产的，还有的是美容院自制的。有些有点效果，有些没有效果，但也对身体无害，顾客用后只能吃哑巴亏。
　　有一天，一位顺义区的张小姐看到我的宣传照片后慕名来丰乳。在美容小姐的引导下，张小组使用了最先进的真空技术填乳。一周下来。她的乳房果然增大了。张小姐为此欣喜若狂，问我：“还能再大一些吗？会不会持久?不会有副作用吧?”我笑笑说：“像你这种情况还能增大。我就是用这种方法丰满起来的，效果持久。不会有任何副作用。”听我这么一说，张小姐想都没想就掏出3000元办了一个疗程的卡。这时，我不失时机说：“乳房和身上的肌肤一样需要保养，再买一些营养药品。配合起来使用效果会更好。”在我的劝诱下，张小姐咬咬牙又买了1000元的营养品，我还提醒她什么食物在治疗期间不能吃，平时该如何护养乳房。张小姐不知被骗，临走还说：“你们的服务可真周到。”
　　三个疗程结束后，张小姐的乳房又恢复到原来的样子。张小姐忧心如焚，质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美容小姐为她量了一下胸围说：“乳房的确增高了。”张小姐很气愤：“是身体变胖了，不是乳房增大了！”美容小姐一时语塞。我便上前解释说：“我以前就是这样做的。你因个体差异，需要长一点时间才能见效。你是老顾客。我们给你打对折，3000元做两个疗程，营养品免费送，若再出现反弹我们为你免费治疗。你要是现在放弃，就前功尽弃了。”在我的劝诱下。张小姐又心动了，再次交了款。
　　老板娘大喜过望，夸我有“天分”，把我的月收入也提高了。
　　2005年11月的一天，一位门头沟区姓孟的女士也慕名前来丰乳，美容小姐指着我说：“李小姐就是在我们这里做的丰乳手术。她以前的乳房比你的还小，只用了三个疗程就达到了现在这个效果。”我随即附和说：“是呀，我们做的丰乳手术不反弹；没有任何副作用，其它美容院可达不到这种效果哟。”
　　孟女士当即兴高采烈地躺在美容床上做按摩丰乳。后来，为了让孟女士的乳房立即增大，美容小姐给她打了一支600元的“营养剂”——稀释硅胶，它能使乳房快速膨胀。但一停用就会很快恢复原状。
　　过了一个星期，孟女士花了几千元钱还是不见丰乳效果，而且胸部常有胀疼感，美容小姐振振有词地解释说：“你的乳房脂肪组织太差，容易出现反复。”接着，又问她吃过什么东西，当对方说晚上常吃烧烤时，美容小姐一拍大腿说：“都怪我们一时疏忽忘了告诉你，每天吃烘烤食物，那营养药等于白吃啦!”说到最后。都是孟女士的不对，她又白白扔了几千元钱。
　　后来又发生的一件事情，令我对自己从事的乳托职业产生了深深的怀疑和厌恶。
　　今年春节前夕，一个以前在我们美容院做过丰乳手术的女孩找上门来。原来，她做手术后，双乳不但未达到丰满效果，还出现红肿，最后发展到局部溃烂。她到大医院动了手术，才稳住病情。因此，她要向美容院讨个说法。我看到女孩双乳因溃烂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疤痕，内心感到深深的歉疚。但老板娘先声夺人，拿我做挡箭牌，最后不软不硬地对女孩说：“达不到效果，那是你自身的原因。就像医生用药，不可能对每一个人都有效。你爱怎么着就怎么着，我哪里都有人给撑着!”
　　女孩又气又急，她流着泪说：“我说不过你们，打官司也没钱。但你们问问自己的良心，这样做会不会有好下场!”
　　入夜，我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做乳托诱人受骗，赚的是肮脏的黑心钱呀!我想到离开，但那要赔一大笔违约金。做下去吧，又要承受良心的煎熬折磨。一时间，我陷入深深的矛盾痛苦中。
　　我不敢将自己在北京的工作告诉家人，只说在一家工厂做主管，丈夫几次说要来北京打工，都被我拒绝了。
　　今年2月的一天晚上，我试探着对老板娘说想辞工。她问我：“为什么要辞工?是嫌工资低还是有别的原因？”我说家中父亲病重。需要人照顾。老板娘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说：“我知道你是良心上过不去。可是如果正儿八经搞美容。不饿死才怪哩！”我仍要求辞工，她立刻拉下脸说：“辞工可以，先赔5万元违约金再说！”我一下愣了，上了贼船，如今想下也难了。
　　3月7日，一个做过丰乳手术的陈女士和丈夫带着一帮人冲进美容院。原来，自从做了丰乳手术后，陈女士的乳房经常疼痛，严重影响了她的工作和生活，不得不到大医院做纠正手术。却留下了后遗症。他们要找老板赔钱。老板娘见来者不善，立刻溜得无影无踪。“就是你!”陈女士气咻咻指着我大吼，“每次来都是你花言巧语的哄骗，今天我非抓烂你这对奶子不可!”说完。他们一齐向我扑来，对我拳打脚踢，我倒在地上，只觉胸部一阵阵撕心裂肺般的疼痛……
　　我被打断了三根肋骨，双乳被抓得皮开肉绽，在医院整整躺了半个月。好心的老乡打电话从老家把我丈夫叫来了。丈夫到美容院详细了解了情况后，对我的态度来了个180度的大转弯。他冷冷地说：“没想到你在外面做这种丢人现眼的事情。这跟卖身有什么区别呀!”任凭我怎么解释。他就是听不进去。
　　伤好后，我去找老板娘要医药费，她不冷不热地说：“你又不是为美容院受的伤，我凭什么赔你钱!”我气得肺都炸了，大吼道：“不为你去骗人，我会被打吗？！”老板娘随即说：“如果是丰乳的事，没人敢在我这里胡闹，只怕是你自身不检点惹的祸吧?”
　　丈夫用狐疑的目光瞪着我，冷冷地说：“你什么都不用说了，够丢人的啦!”
　　此后，丈夫经常和我吵架，他一直怀疑我在外面作风不正派，我无言以对。
　　今年5月6日，陈女士又带着几个人来闹事，后来我才知道，每次有人到美容院讨说法，老板娘欺负我是外地人，把所有的责任都推给我。几番折腾下来，我赔光了所有的钱，还落得一身伤痕。
　　更令我无奈的是，我离开这家美容院后，在北京做乳托被打的事，不知怎么传到了家乡。丈夫不堪种种世俗的压力，向我提出离婚，我们的婚姻走到了尽头。
　　(责编：弘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