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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难当





  
  大哥难当
  作者:林晓筠

  第一章

  戴一诚注视着正在收拾私人东西的曾如意,不管此刻他心里还有什么其它的感觉,他都必须公事公办,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妳最好是经过深思熟虑了!」他「礼貌」的提醒。
  不去理会办公室其它人的目光,曾如意把办公桌上属于她私人的东西丢进了纸箱,对她而言……士可杀不可辱,她边收拾还不忘边瞪戴一诚一眼,反正不瞪白不瞪。
  「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她傲慢的撂话。
  一双沉稳的眼睛打量着美丽的曾如意,戴一诚知道她的名字很俗、很土、很菜市场,可是却有一张精致、高雅、脱俗的脸,优雅的颈项线条、丰满的胸脯、修长的双腿、玲珑的曲线,尤其她像洋娃娃般圆黑晶亮的双眸、浓密的睫毛。这样的女人只要是正常男人都会想拥有,即使她有着不是很温驯的个性及很冲的脾气,这些……男人可以忍。
  「如果妳能有点耐心──」
  「你当我脑袋留在家里吗?」
  「曾如意,这次没有升妳,下一次一定会……」戴一诚耐心的说。
  曾如意这一下瞪得更加不客气,她突然抬眼,对这个长相还算好看、身形还算适中、能力还算OK的主管,本来她是没有什么意见,可是打从他开始留她,她就看他不爽了。
  「你喜欢画大饼?!那你自己留着慢慢吃!」她的言词可犀利了。
  「公司有公司的主张和看法。」
  「那么这家公司太烂了!」她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分不出人才和蠢才。」
  「曾如意,妳可不可以……」他要她收敛些。
  「人情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不必弄得这么难看嘛!」
  「难看?!」曾如意有一肚子的火没有地方出,这时不发泄要等哪时发泄?「公司每次要升人,呼声最高的总是我,但年年希望落空的还是我,加班有我的份、减薪有我的份,反正叫吃苦耐劳的一定有我,而坐享其成的却总是别人!」
  「妳才来两、三年,妳要──」
  「对!公司升年资深的,哪怕只是占个缺不办事、哪怕这个人能力只比三岁小孩强一点点!」曾如意不吐不快。「反正在这个公司没有前途,我不如趁早走人。」
  「别这么冲动吧!」
  「为五斗米折腰的事我干不来,尤其是……」曾如意冷哼一声。「只有两、三斗米的薪水。」
  「现在工作不好找。」
  「谢谢你的提醒,幸好我的食量不大,不会三、五天没吃就饿死。」小盆栽和相框被她粗鲁的放进了同一个纸箱。
  「曾如意,如果妳现在忍得下这口气──」
  「我忍不下!」
  「过一阵子,老板会给妳一个交代的。」他只是主管,如果他有掌握员工生杀大权的资格,他一定会想办法留下她,而她这一走,公司的男性员工就会少掉一半的工作士气。
  「我没那么好的耐性。」
  「再考虑一下吧。」
  「不!」她很用力的拉开了抽屉,想看看自己是不是有粗心遗漏什么东西。「我要走!」
  戴一诚还想说什么时,曾如意放在桌上的手机响起,她很快的接了,结果愈听脸上的表情愈差,最后简直是怒不可抑的摔了手机。
  「不好的事?」戴一诚试探。
  她恨得咬牙切齿的表情。
  「如果我能帮得上忙──」
  「你帮不上!」她一副想要砍人的表情。「我认赔杀出的股票,一连三根涨停板,营业员问我要不要再买回来,你说呢?你说我该不该再买?会不会我一买它又开始跌停板?!」
  「我不懂股票。」他坦诚。
  「真亏我的名字叫如意……」她一副想打自己两个耳光的表情。「难不成是『莫非定律』,叫如意的会很倒霉?!」
  「我想名字只是──」
  「戴一诚,你讲完了没?」她阻止他。「我还要收拾东西,你在妨碍我。」
  「我讲完了。」他无奈道。
  「那闪边站吧!」
  「若需要我帮忙,妳可以──」
  「再见!」她低吼。
  
  拔出钥匙,旋开了门把,曾如意捧着纸箱进到屋里,很叫她意外的,她老哥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抽烟,居然没有赌到见不着人。
  「难怪南亚会有大海啸,居然可以在大白天见到你。」她将纸箱往地上一放,走到冰箱要拿喝的。
  曾英雄只是心虚的瞄了自己的妹妹一眼,不知道他们父母当初取名字是什么心态,给儿女叫什么英雄、如意,然后两个人相继因病过世,留下英雄,如意相依为命,偏偏……
  曾英雄原本是挺争气的,可是糟就糟在他染上了赌博的恶习,而且不可自拔,现在他不只是配不上英雄这名字,连称狗熊都怕会污辱了这动物。
  曾如意拿了饮料来到客厅,对哥哥她除了责备、痛心之外,其它没有什么感觉了,一个人如果自己想不通,那神仙也帮不上忙。
  「你在家做什么?不用想办法赚钱?」她拉开了饮料的拉环,大口的喝下。
  「妳呢?」曾英雄看看那纸箱,表情了然于胸,好像不可能再更糟了。
  「我『开除』了老板。」她冷冷说。
  「幽默!」
  「咽不下那口气!」
  「接下来呢?」
  「再找工作,反正我还有一点积蓄。」
  曾英雄不是没有想过一了百了,但是这对妹妹可能太残忍,因为他是她在世上唯一的亲人,即使他再烂、再糟、再不成材,好歹也是有血缘的手足,他不能丢她孤零零一个人。
  哥哥的表情令曾如意起了戒心,她的心一沉,静静的看着他。
  曾英雄长得人高马大,一副北方汉子的体型,他不帅,可是长相另有一种迷人的邪气,颓废、堕落、愤世嫉俗的气质,加上烟不离手,如果女人喜欢那种像落魄王子似的男人,那曾英雄可以迷倒那种女人,问题是……那人要帮他收烂摊子。
  「如意……」他沉吟。
  「曾英雄,你有话给我直说。」
  「这房子……」曾英雄看了她一眼,然后弹了弹烟灰。「银行要拿走了。」
  「你没缴贷款?!」她眼睛一瞇。
  「我花钱用了点关系超贷,这房子几乎已没有任何的剩余价值,即使拍卖了,我们也拿不到半毛钱。」曾英雄叹了口气。
  「所以我们要睡马路了?」她没有勃然大怒,只是心痛的看着哥哥,房子本来就是父母要留给儿子的,既然是败在哥哥的手里,她也没有什么怨言。
  「妳可以去采臻家先窝一下。」他还是有良心的替妹妹安排了去处。
  「你呢?」
  「我随便都可以睡。」
  「你要一直这么下去?」
  「我会再想办法。」
  他的眼神闪烁,她看得出还有问题没有解决。
  曾如意一双明眸紧盯着哥哥。「曾英雄,你一次讲完好不好?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心脏病,你最好不要冒险。」
  「如意……」做哥哥的实在感到惭愧,他把烟蒂一弹。「我要跑路。」
  「跑路!」曾如意心里有谱,她很想抓起桌上的饮料罐砸向他,可是血浓于水,他们好歹是同爸妈生出来的。「你在外面欠了多少钱?」
  「两百万。」他答得很快。
  「两百万?!」曾如意气得要冒烟,她可以给他一顿毒打吗?她可以好好的教训他一下吗?「你向谁借的?谁肯借你?」
  「财务公司。」他嗫嚅的说。
  「你是说地下钱庄?!」曾如意整个人跳了起来,差一点晕倒。
  「是财务公司!」他坚称。「利息比银行『高』了那么一些,我以为……」
  「曾英雄,你疯了吗?」
  「我只是想翻本,以为只要手气一好,我就可以……」曾英雄知道这是借口,他不可能那么天真,但若没有借口,他要怎么哄骗自己、麻痹自己呢?「如意,妳可以叫我去死!」
  「这样能解决问题吗?」她又坐了回去,只是一张漂亮的脸很僵、很冷。
  「我会想出办法的。」
  「你会被那些地下钱庄的人砍死、活埋、断手断脚……」这些是她从电视社会新闻看来的。「我则会被抓去强奸或推入火坑,曾英雄,你会害死我们两个!」
  「一人做事一人当,我不会拖累妳!」曾英雄这时倒像个英雄好汉了。「我会保护妳。」
  曾如意叹了口气,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即使她把他从五楼推下去也是浪费力气。
  「我有一百万的积蓄,如果加上出清手中的股票……」她盘算。「我可以凑出一百五十万。」
  「妳有这么多?!」他意外。
  「还差五十万。」她烦恼。
  「采臻愿意借我。」
  「你居然连她都拖下水?」
  「大家都是老邻居,当我向她提出让妳去和她窝一阵子的要求时,她当然会问原因,我就说了。」曾英雄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这一次我一定会洗心革面,如意,再给我一个机会。」
  曾如意希望是如此,她希望这两百万可以买到她哥哥的未来,希望这个教训真的可以令她哥哥醒过来,不然,她会自己亲手宰了他。
  「还有一点点小问题……」他支吾的说。
  「曾英雄,信不信我这罐饮料会砸向你的脸。」
  「两百万是本金。」他恨恨的道。
  「你是说还有利息?!」
  「财务公司赚的就是利息啊!」他现在可尝到苦果了。「不然他们怎么活下去,如意,我怕问题并不是两百万就能解决……」
  曾如意看着他,抓起了饮料罐捏扁。事情非解决不可,而且得快点解决!
  
  熊杰的左手臂吊着三角巾,从事发到现在已经一个星期,找不到凶手是他比较头痛的,他相信这次被狙击绝非意外,而事情如果不查个水落石出,他也别想好好的睡上一觉。
  办公室外的吵杂声令他大皱眉头,今天他是来交代些事,然后准备暂时去避避风头。
  「这里什么时候成了菜市场?」熊杰天生有种不怒而威的气势,他从来不必提高音量讲话,只要眉毛一挑、眼神放冷,就很吓人了。
  「老大,我去看看!」他的手下马上走出他的办公室要去了解状况。
  熊杰翻着「公司」的帐簿,光是靠着高利息与利滚利,他就不愁吃穿,更别提那些赌场、声色场合的围事收入,只要敢、只要不怕死,那么一定可以财源滚滚来,但是这之中的风险……
  办公室的门又被打开,但进来的不只是他的手下,还有一对陌生的男女。
  熊杰把帐簿一推,明白手下一定是碰上了棘手的问题,不然不会惊动到他。既然如此,他倒要瞧瞧是什么困难的事。
  曾如意是抱着不怕死的决心前来,也因为有这个决心,所以她是豁出去了,问题得在此地此时一次了结,就算是阎罗王站在她的面前,她也敢和他比大声、比魄力。
  「你是老大?」曾如意不懂这行的行话,所以她只能学着电视剧的问法。
  「我是老板。」熊杰简短回答,打量着这女孩,想知道她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
  「我不管你是什么,我只想知道你是不是那个能决定的人?」曾如意直截了当的问。
  「如意……」曾英雄拉了拉妹妹的手臂。
  「哥,我来处理。」
  「妳真的知道妳在干什么?」
  「要命一条嘛!」
  「两条,连我也算在内!」曾英雄看看眼前的场面,冷汗直流。那个「老板」一看就不像是好惹的男人,眼神冷酷、阴沉不说,面颊上还有一道疤,利落黑短发,服贴在头上,即使手臂上吊着三角巾,他看起来亦充满了威胁、致命的气息,这个男人的身上有种令人打冷颤的气质。
  无法确定他的高度,但是曾英雄瞄到了他所穿的鞋,那一双鞋……好长、好大,想必要有过人的身高才能穿得下那双鞋子。现在他开始考虑拉着妹妹快点从这里跑出去。
  「哥,都来了……」
  「到底什么事?」熊杰看着手下,他没有那么多闲工夫去处理鸡毛蒜皮的小事,哪怕那个女孩漂亮、青春洋溢的叫人想要染指,但他对这种属于「善类」的女孩没什么胃口。
  「他们想赖帐!」
  「乱说,我们捧了钱要来还!」曾如意马上说:「你不要颠倒事实!」
  熊杰没去理那女孩,他的视线定在他的手下身上。「到底有没有要还钱?」
  「有要还。」
  「那还有什么问题?」
  「但他们想赖利息。」
  「赖利息?」熊杰转移视线,他把目光放在这对应该是兄妹的人身上。「你们是这么想的吗?」
  「没有人要赖!」曾如意壮着胆子说,她的心里是有点怕这个看起来好像没有一点感情的冷血男子,可是她不能表现出来。「我们只是想……比照银行的利率,付我们该付的。」
  「银行利率?」熊杰嘴角动了下。
  「再加个……2%吧!」曾如意一脸大方的说。
  「2%?」熊杰一点也不觉得好笑,因为他没有笑出来。「妳是从哪个疯人院跑出来的?还是妳是弱智?」
  很少被人这么直接的侮辱,她当然很不爽,但是为了哥哥,她要吞下这口鸟气。
  「到底行不行?」她干脆的问。
  「不行!」熊杰亦干脆的答。
  「我们……可以报警!」
  「妳去报警看看嘛!」熊杰看着女孩的哥哥,光是眼神就可以吓到让他晚上睡觉作恶梦。「我无所谓。」
  「如意……」曾英雄知道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妳说话先经过大脑好不好?」
  「我是在解决问题啊!」
  「没有人强迫你们向我们借钱,但既然你们借了,那么就要照我们的规矩,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现在给我出去,」熊杰不想多说。「这里不是慈善机构或是救济院,快滚!」
  「不!」曾如意拒绝。
  「妳说『不』?」熊杰瞇着眼睛。
  「你的听力受损了吗?」
  「如意……」曾英雄很想往后一倒晕了了事,他的心脏受不了这样的对话,他真的学到教训了,只要这一关能过,他一定戒赌。
  「我们一定要讲清楚!」曾如意固执的说。「事情一定要解决。」
  「出去!」熊杰再次开口,但目光是看着曾英雄和手下。「我要和这女孩好好谈谈。」
  「谁怕谁啊!」她虚张声势。
  「如意,我不能──」曾英雄不放心妹妹。
  「放心,哥,他又不能吃了我。」
  「如意,妳真的不怕?」
  「碰上了……」曾如意看看那个恐怖的男人。「就要面对!」
  
  熊杰真的很高,当他站起身时,更有一股慑人的气势,手臂上的三角巾完全无损他那种权威、犀利、不可一世的味道,他走到她面前,看起来像是一枚快要爆炸的炸弹。
  「妳叫如意?」他以一种危险的口吻问。
  「对。」她低声承认。
  「妳真的叫如意?」
  「不行吗?」她不爽的瞪视他。「我哥哥叫英雄,他是曾英雄,我是曾如意。」
  一向只会冷笑,很少打心里笑过,但是这一刻……熊杰差一点露齿笑了出来。
  「名字是父母取的,我们可无能为力,而我的父母已经在天上,如果你敢取笑……」她干涩的说,「那对死去的人是大不敬,会有报应的!」
  「妳没想过改名?」
  「如意哪里不好?」
  「那妳真的如意吗?」
  当然她不会告诉他,她一直以来都有些不顺、有些倒霉,父母过世得早,大学成绩差两分可以上公立的,唯一的哥哥好赌,现在……她既失业又没有半毛钱,更惨的是她还得和「财务公司」的老大协商,她如意吗?只是名字而已。
  「我该怎么称呼你?」总要先解决这个称谓问题,她不能叫他老大,因为她又不是他的手下。
  「熊杰。」
  「熊先生,可以吗?」她文明的表示。
  「没有人叫我熊先生。」他不客气的又道:「妳给我来那一套虚伪的礼貌也没有用。」
  「好吧!那现在怎么办?」她盯着他的眼睛说,反正事情不可能更糟了。
  「利息照算!」他不妥协的说。
  「你没有仁慈心吗?」
  「没有。」
  「你有没有人性?」
  「不要跟我讲那些不切实际的东西。」他即使只有一只手能活动,还是可以牢牢的扯住她的手腕,对她投以警告的一瞥,眼神充满了威胁。「曾如意,妳可以想办法快点去弄钱,而不是浪费时间在这里博取同情,我再说一次,利息照算!」
  「但我们真的没有钱了。」她想抽回手臂,但是他的力量实在太大。
  「那是你们的问题。」
  「逼死我们你一样拿不到钱。」
  「如果……」熊杰露出沉思的表情。「如果只是要妳哥哥一条腿、一只手臂……」
  「你不可以!」她脸色发青。
  「我当然可以。」
  「法律──」
  「那妳去找法律救妳。」他将她的手用力一甩,看到她差一点跌倒,他露出了讽刺的笑。「欠债还钱是天经地义的事。」
  「可是你的利息高得像是吸血鬼在吸人的血!」
  「妳还有没有别的话要说?」他一副已对她仁至义尽的表情。「我对妳的耐性已经用完了。」
  「问题还没有解决。」
  「还钱!」
  「一定有别的方式──」
  「妳可以叫妳哥哥去当牛郎,我看他条件还可以,只要找到个富婆,我相信你们的问题就解决了。」他给她建议。
  「这建议很恶毒。」她一脸顽固拒绝的表情。
  「那妳去『卖』好了。」熊杰面无表情的又说。「以妳的条件,我相信会有好价钱的,如果需要,我可以帮妳介绍。」
  浓浓的睫毛垂了下去,虽然她很想冲上前去撕烂他的嘴、抓花他的脸,但是逞一时之快又如何?搞不好她现在就会被他强暴。
  「装可怜没有用。」他冷冷的声音在她耳际响着。「我没空和妳多啰唆。」
  「如果……」她声音有些颤抖。
  「大声一点!」
  「如果……」她抬起头。「就我和你之间的交易呢?我……除了上床,一切都听你的。」
  「妳在讲什么?如果不上床,妳还有什么用处。」他不屑的回答。
  「我可以当你的……贴身看护。」她马上想到,指了指他的三角巾。「你在生活上一定有些不方便,我可以帮你。」
  「妳怎么知道没有人帮我?」
  「我只是提出建议,反正我们已经准备好了本金,一毛都不少,如果你硬要利息,那你干脆杀了我们兄妹俩,我们没有就是没有,而且我们也不打算一辈子都在还利息。」曾如意一副「人肉咸咸」,随他怎么样的姿态。
  「妳真要当我的贴身看护?」他开始考虑着。
  「一个月。」她立刻补充,「不是永远!」
  熊杰眼神诡异的看着她,嘴边挂着冷笑。

  第二章

  曾英雄因为怕撞车,所以一路上他都不吭气、不去想,专心的把车开好,起码要平安的回到家,但是一到了家里,他开始发飙,把自己妹妹骂得狗血淋头,吼到她耳朵快重听。
  曾如意倒觉得事情没有这么严重,她甚至乐观的认为问题可以解决,大家都可以全身而退。
  岑采臻生怕出事,所以在听到由曾家传来的暴怒吼声时,连忙赶来关切,她个性和曾如意很像,乐观、直接,只是她没有曾如意的美貌,反而像是个不拘小节的男人婆,没啥女性特质。
  「出人命了吗?」面对来帮她开门的曾如意,她幽默的问。
  「有人在发疯!」曾如意指了指她哥哥。
  岑采臻也把曾英雄当自己哥哥、自己家人看待,因为是老邻居,三个人算是一起长大的,有着很深的感情。
  「疯的人是妳!」曾英雄指着自己的妹妹骂。「妳的脑子一定有问题。」
  「麻烦是谁惹出来的?」曾如意冷冷问。
  「我自己可以解决!」
  「缺胳膊、断腿吗?」
  「总比我自己的妹妹去给人──」曾英雄狠狠的踹了下沙发的椅脚。「只要我还有一口气……」
  「如意,妳决定下海吗?」岑采臻口气很平静的问。她一向不太会失去理性。
  「我不会游泳,叫我下哪一个海?」
  「那他发什么火?」
  「他有病啊!」
  「那就去看医生啊!现在人得忧郁症、躁郁症很平常,不要讳疾忌医啊!」岑采臻看向曾英雄。「我陪你去,这种文明病很多人得的。」
  「岑采臻,妳给我住口!」他吼她。
  「你病情不轻。」
  「妳根本连发生什么事都不知道!」
  「我看如意的反应没什么啊,那么事情一定还在可以控制的范围内。」她和曾如意相视一笑。
  「采臻,我来告诉妳是怎么回事。」曾如意心平气和的说,一点也不烦恼。
  「还是妳沉稳。」
  「岑采臻,妳听完再发表意见。」曾英雄又吼。
  曾如意把她和熊杰的对话、她的提议、他的反应一五一十的说出,她不认为这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现在她在等熊杰的回复,搞不好人家还不同意呢!
  「妳说她是不是疯了?!」曾英雄在妹妹说完之后,马上逼问岑采臻。
  「哥,那家伙手臂上绑着三角巾,想强奸我应该没那么容易,还有……」曾如意一哼。「你要问问人家有没有意愿强奸我。」
  「曾如意──」他眼睛快喷出火了。
  「你自己也见到他了,你认为他是那种龌龊、肮脏,需要去强奸女人的男人吗?」
  「可是……」
  「人家好歹是老大,人模人样的,不准备还利息的是我们。」曾如意这个人很明理。「你搞清楚!」
  「那我们就还利息!」曾英雄豪迈说,很有男人气概的样子。
  「你去当牛郎吗?」
  「如意──」曾英雄已经冲到了妹妹的眼前。
  「房子将被拍卖,我们都没有工作,能借的也借了,又没有积蓄,曾英雄,如果你能得到教训,那么我牺牲一个月又能有多大的损失,你往好的方面去想好不好?」她据理力争。
  曾英雄看向了岑采臻,希望她帮他说话。
  但她好像比较认同曾如意的想法、作法,认为可以一试。「如果没有安全上的顾虑,我想……让如意去吧!」
  「岑采臻,妳是来扬火还是来落井下石的?」曾英雄连她一起骂。
  「我相信如意不是莫名其妙做这项提议的。」
  「真是好姊妹,果然了解我!」曾如意和她击掌。
  「妳们──」曾英雄气得想撞墙。
  「哥,我相信自己的眼睛、直觉,熊杰不是那种下流的小混混,你应该祈祷他会接受我的提议,然后一切一笔勾消!」
  「妳就这么想羊入虎口?!」
  「哥,问题总要解决。」
  「我怕妳会……」
  「我答应你!」曾如意突然一脸的严肃。「如果有人想要侵犯我,我一定抵死不从,最糟的结果……我咬舌自尽。」
  岑采臻忍不住笑了出来。
  「或者,我和那个不怀好意的家伙一起同归于尽!」曾如意补充。
  「对,别放过他!」岑采臻做了个凶狠的表情。
  「岑采臻,妳可以回去了。」曾英雄赶人,将她往大门外推。
  「我是你们的债主,你欠了我五十万。」她嚷嚷。
  「滚出去!」他用力的关上了大门。
  「哥,我知道你的心情、你的忧虑,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是短短一个月,还能免费的吃、住,我不是白痴,也不是三岁小孩,相信我吧!」曾如意正色而且坚决的说。
  曾英雄无语了。他还能说什么?
  
  再一次见到熊杰,曾如意比较没有那么怕了,虽然还是在他的财务公司里,虽然进进出出的仍是看起来像凶神恶煞的人,但她完全可以接受。反正每个人都是一条命,注定该发生什么事就是会发生什么事,怕也改变不了命运,不如积极、正面些。
  熊杰没有佩服过女人,在他的想法里,女性是次等公民、是玩物、是装饰品、是暖床的工具,但她敢单独再踏进这里,光是这份勇气,他就对她刮目相看,给她一个赞许的笑容。
  「你考虑好了?」她主动的问。
  「妳没有打退堂鼓?」
  「我干么要自打嘴巴。」
  「妳真的胆大包天?」
  「你又不是会吃人的怪物或是野兽,难道……」她故意瞇着眼,佯装害怕的看着他。「你的心理不正常,有把人大卸八块的习惯?」
  「我没这习惯!」
  「那你会……吃弱女子的豆腐、性侵──」
  「曾如意,我的身边没有弱女子,我也没有性侵女人的嗜好,愿意为我张开双腿的女人随便一指都有,妳想被我性侵……」他很冷酷的一笑。「我看妳还得排队等着申请。」
  「你对自己的魅力真有自信!」
  「妳不用老是担心有人想对妳怎样,妳以为妳是白雪公主吗?」他讥讽的道。
  「拜托,我不喜欢白雪公主,别把我和她连在一起。」曾如意马上要求。
  「但是差不多所有的女性都希望自己──」
  「我讨厌笨女人!」她强调。
  「妳认为她笨?」熊杰觉得有点意思,他从来不曾和人讨论过白雪公主,但是既然她是全世界最美的女孩,最后又和王子在一起,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所以他才以为所有的女性都想当白雪公主。
  「不然她怎么会吃下她后母准备的毒苹果?」她鄙视一哼。
  熊杰想笑又再一次忍住。
  「七个小矮人都千吩咐、万交代她千万不要和陌生人接触、不要让陌生人进门,但她还是吃下了老婆婆送她的苹果,你说她笨不笨?」她嘲弄不已。
  「那是给小孩子看的。」
  「现在的小孩子也没那么笨。」
  「妳……令人吃惊。」熊杰评论。
  「我们要一直讨论白雪公主吗?」曾如意问着。「我只觉得她不食人间烟火、没有常识、没有危机意识,幸好解药只是王子的一吻,也幸好王子出现了,不然她不是死翘翘了?」
  熊杰把头别开,因为他不想让她看到他在笑。他要记住以后不要和她讨论那些童话人物,不然每个公主都会被她批评得体无完肤。
  「成交了吗?」她问。
  「妳真懂得照顾人?」他又是一张冷然的脸,他要知道她是不是真知道自己将面对的是什么。
  「我不会帮你洗澡,但是我可以帮你放洗澡水。」
  「还有呢?」
  「我不会喂你吃饭,但我可以帮你准备三餐。」
  「妳会煮三餐?」
  「当然。」她一副行家的表情。
  「打扫?」
  「小事。」
  「采买?」
  「我最喜欢购物。」
  「妳真的可以当台佣?」
  「一个月。」曾如意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保证。「如果当一个月的佣人就可以解决问题并且拉一个人回头,那太值得了。熊杰,我保证你不会后悔。」
  「妳叫我熊杰?」他冷峻的盯着她。
  「不然叫主人吗?」
  「不必叫我主人。」他说:「但这一个月我会找个地方藏匿,一方面养伤、一方面找出对我放冷枪的人,妳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妳在哪里,妳不能和任何人连络,这一个月,妳的每一秒、每一分、每一个小时都是我的。」
  这下轮到曾如意有些犹豫了。
  「妳还是可以说不。」他不想勉强她。
  「说得好像你多有仁慈。」
  「曾如意,我没有那么多时间和妳哈啦,妳现在就给我回答。」熊杰酷酷的问她。
  「好啦!」她马上说。
  「不必勉强。」
  「命中注定!」她自嘲的说:「这一劫……我看是逃不过了。」
  
  曾英雄说有多自责就有多自责、说有多内疚就有多内疚,带了几瓶酒,他来到公寓的顶楼天台,如果他因酒醉失足坠楼,问题是不是才真正的解决,毕竟今天会搞成这样,他百分之百要负全责。
  岑采臻看到他到便利商店买酒,所以一路跟着他,一个绝望、脆弱、沮丧的人,什么蠢事都做得出来,她必须防着点。
  看到岑采臻悄悄的出现,曾英雄不友善的瞪着她鬼叫。
  「妳干么阴魂不散的?」
  「我是人,不是鬼,哪会阴魂不散。」她顶嘴。
  「那妳没有正事好做吗?」
  「稿子才刚刚交出去,很闲。」
  「那妳到别的地方闲去!」他赶她走。
  「曾英雄,你像个男人好不好?」岑采臻很受不了他。「是你好赌、是你自己不知长进,但好在你们只是房子没了、钱没了,一切都还可以重来,一切也还来得及。」
  把一瓶尚未开的酒往地上一砸,曾英雄哪里听得下去这些,他恨自己、更恨一切的现实。
  「不要对我说教!」他凶恶道。
  「那就振作点。」
  「妳给我闭嘴。」
  「去找份工作、去租个房子,总要再开始……」她该说的还是说了。
  曾英雄忽然双膝一软,往地上跪了下去。除非如意可以一切安好,不然他怎么能再重新开始,他只有这么一个妹妹,万一……她有个什么缺失,那叫他这辈子怎么面对她!
  「你这是干什么?!」岑采臻冷眼旁观。
  「我不该沉迷于赌博的……」他忏悔着。
  「现在浪子回头还有救。」
  「但是如意……」
  「曾英雄,你觉得如意很蠢吗?」她走过去扶起了他,突然问。
  「她当然不蠢!」
  「你觉得她天真吗?」
  「她一点也不天真!」
  「你觉得她会害她自己吗?」
  「她才不会!」
  「那你痛苦、自虐、呼天抢地个什么劲?」她一掌重重的打在他的背上。「我确信如意不会吃亏、不会被占便宜,她可不是温室里的花朵,没有爸妈的她,早就学会保护自己了。」
  「采臻……」曾英雄惭愧不已。「我不是一个好哥哥,对不对?」
  「你不是一个一百分的哥哥,但是你也不至于零分,人都有迷失的时候,只要你能找对路、找对方向,没有什么不能挽救的。」她温和的拍了拍他的背。「相信如意吧!」
  「她真的会没事?」
  「我想她会过得比你好。」
  「但对方是个开地下钱庄的老大。」他不再说财务公司,反正地下钱庄就是地下钱庄。
  「高知识分子也会作奸犯科,相同的,老大也有讲情、讲义、讲道理的,好学校里有坏学生,坏学校里也有好孩子,你不要自己先存有偏见。」她是个作家,专门动脑、动笔的,道理很会讲。
  曾英雄冷静了下来。
  「你还是想想你的下一步吧!」
  「下一步……」他认真的想了一下。「如意只要一个月就可以回来了,我们都没有工作,我一定要想一个我和她可以一起做的工作。」
  「自己创业喽!」岑采臻马上说。
  「好主意。」
  「曾英雄,这样就对了,你才三十岁而已,人生还有那么大一段路,现在跌一跤,对你何尝不是一件好事。」岑采臻谅解的说。「如意没有怪过你,她始终都挺你这个做哥哥的。」
  曾英雄点点头。
  「可以下楼了吗?」她俏皮的问。
  「妳怕我会往下跳?」
  「我不怕你跳,我是怕你万一跳下去压伤无辜路人,或是跳了没死,成为半身不遂或是瘫痪的植物人,那如意更惨,只怕到时她得改名叫『曾倒霉』了。」岑采臻半开玩笑的说。
  「妳这毒嘴……」曾英雄本来即使有那念头,现在也跳不下去了。
  「要让如意真的过得『如意』,你要加油了。」她给他打气。
  
  不知道熊杰是不是在搞神秘,只知道他戴着墨镜,在和她约定的地点伸手拦了辆出租车,然后在台北市区绕了大半天,最后才往阳明山上开,本来以为是要去什么豪华别墅,结果是停在一处平房门前。
  「就这里?!」她有些失望。
  「不满意?」
  「无所谓啦!」
  「那妳换个表情。」他冷酷道。
  曾如意只好装出一脸欢天喜地状,本来她就不是要来享福的,所以她不能要求太多。
  「要不要我帮你拿行李?」她顺口问。
  「我的右手又没有废掉。」
  「我只是鸡婆,可以吧!」
  「前面,去开门。」他把钥匙丢给了她。
  曾如意接过钥匙,走到平房的大门前。这房子好像有一阵子没有住人,锁都有些生锈了,在这高级地段,居然会有房子闲置,真是叫人觉得不可思议,而熊杰躲到这里来,应该不会有人发现吧?
  「这房子是谁的?」她免不了要问。
  「我父母留下来的。」他居然答了。
  「他们呢?」
  「过世了。」
  她走进屋里,看见满是灰尘及蜘蛛网,家具亦是老式的,古朴老土,但是很有一种「家」的感觉,实在、温馨。
  「这里安全吗?」因为他上回提到还没有找到枪击他的凶手,所以她才这么问。
  「没有人知道这里。」
  「你确定吗?」
  「很多人──」熊杰精明的笑了下。「以为我去了南部或是出国,没有人知道我还在台北,连我身边的人都不知道。」
  「所以……」她看看他。
  「所以妳不准和任何人连络,我上次就说了,我们要过与世隔绝的生活。」他用右手随便抓了块屋内的布,然后擦了下一张椅子上的灰尘。
  「我懂了。」她点点头,目前一切还好,她可以接受,事实上能过一过这种与世无争的生活,是新体验。
  「那开始吧。」他坐下并命令着。
  「开始什么?」她显然还没有进入状况。
  「打扫。」
  「我……」她看了看这屋子,不小耶!而且不是很容易打扫,虽然她之前说得漂亮,但是叫她一个人打扫,这算不算虐待人?
  「妳会不会骑脚踏车?」他又问。
  「会。」
  「那妳可以骑车去采购妳需要的东西。」
  「安全吗?山路……我是说我已经很久没有这样骑过脚踏车。」
  「那妳可以在屋前多练习几次,妳要准备三餐的,不要忘了我们的协议。」他没有任何同情心的说。
  「你真当我是台佣?!」
  「这是妳自己提议的。」
  「我是这么提议……」
  「那妳还犹豫什么?」
  一直以为他不会真的把她当佣人,一直认为他会带一、两个手下在身边跑路、办事、张罗一切,看来她真的是想得太美,这男人对她没有企图,他真的是需要一个贴身看护兼女佣。
  「钱给妳。」他拿了几张千元钞给她。
  「你想吃什么?」她无奈的问。
  「妳弄什么我就吃什么。」他「不挑剔」的说:「别太油腻、太奇怪的东西,顺便帮我带一些啤酒,还有我要换药的东西。」
  「还有没有?」她没好气的问。
  「妳也买一些妳需要或是妳想吃的东西。」他很大方的说:「别说我虐待妳。」
  「但你的确是在『虐待』我。」她咕哝。「又要打扫、又要煮饭、又要做一切的琐事,真希望我有三头六臂。」
  「交易随时可以取消。」他不带感情的说。
  「我先打扫房子。」她认命的道,「要全部打扫还是只打扫我们会使用到的部份。」
  「全部!」熊杰又忍不住想到了白雪公主那童话故事。「当白雪公主闯进七个小矮人的屋子时,她好像也是里里外外的打扫了一番,还帮那些矮人做了晚餐,证明自己的用途。」
  「我记得有很多小动物帮那个笨女人。」
  「那妳也去找一些小动物吧。」
  「可惜我们不在童话里。」
  「所以妳要面对事实。」他拿出了包烟,抽出一根放进嘴里,再用同一只手点打火机,动作流畅。
  「熊杰,其实一个月很快就会过去的。」她有些不妥协的对他强调。
  「还好这个月是小月,只有三十天。」他挖苦她。
  「然后我们就井水不犯河水?」她要他保证。
  「不然呢?」

  第三章

  不相信童话而且讨厌白雪公主的曾如意,这会儿倒挺希望自己是童话里的白雪公主,起码忙完之后可以睡在小矮人的床上,而在她好不容易把屋子打扫得象样了点之后,还得马上准备晚饭。
  不时的偷瞄熊杰的动静,虽然他的左手臂受伤,但他还是整理着屋前、屋后的一些弃置物,这里有些偏僻,离热闹的街道或是商店都有一段距离,她骑车骑得好辛苦,下山还OK,可骑上山真是费尽了她所有吃奶的力气。
  「吃饭了!」她叫,她自己已经累得想往床上一瘫,更饿得前胸贴后背。
  熊杰由屋外走进,简单的洗了手之后,来到餐桌旁,当他看到只有一大盘炒饭和一锅汤时,不禁有些傻眼。
  「妳说过妳是行家。」他责备她。「妳在唬人吗?这哪算行家?」
  「你吃了吗?」她不爽的道。
  「这是炒饭!」他比她更不爽的说。
  「虾仁蛋炒饭。」她补充。「我的拿手料理之一,简单、迅速而且口味奇佳,非常容易弄,你起码要试了味道再来批评,可以加些西红柿酱、胡椒粉的,保证你会赞不绝口。」
  熊杰又看看汤。
  「萝卜加上海带、香菇贡丸,健康、营养而且清淡,你不是这么要求的吗?」她介绍着。
  熊杰抬头看她。
  「不然你以为呢?」曾如意把手扠在腰上,一副大姊头的样子。「先上前菜?再来色拉、浓汤、然后是上主菜,还有咖啡、甜点?」
  「我以为会『丰富』些。」他冷冷的回。
  「有饭、有汤、有虾仁、有蛋、有海带、萝卜、香菇贡丸,是哪里不丰富了?」她发现自己像是一个好辩的老婆。
  「我不想和妳啰唆!」他往椅子上坐下。
  「白雪公主打扫了一下午,非常、非常的累了,而小矮人看到有晚餐时感激万分,连忙去洗手、洗脸,哪敢抱怨。熊杰,我讨厌白雪公主,但这一会我希望自己是她。」曾如意气嘟嘟的坐下。
  熊杰不答,他不喜欢这种好像是老夫老妻的感觉,拿了桌上的空碗,他挖了一大碗的炒饭,然后低头吃着。
  曾如意亦如此做。想装淑女下回吧!这一会她饿得可以吃下一整头的牛。
  熊杰本来以为只是还可以入口的炒饭,但是出乎他意料的,味道真的很棒,虾仁很Q,饭更是粒粒分明,还有鸡蛋的香味,即使只是一盘虾仁蛋炒饭,她也炒出她的功力。
  「好吃!」他脱口而出。
  「不是盖的吧。」她得意的说。「愈简单的东西愈能吃出味道。」
  「谁教妳的?」他很快的吃完一碗,然后又添了第二碗。「现在有很多女孩连开水都不会烧。」
  「我妈过世得早,我爸也没有长寿的命,所以我和我哥很早就学会独立,煮东西吃是最基本的生存之道,熟能生巧。」她淡淡的说。
  「妳和妳哥相依为命?」
  「可以这么说。」
  「那他为什么要向我的财务公司借钱?」他的表情不再比严冬还冷冽。「有什么好理由吗?」
  「还赌债。」
  「他好赌?」
  「他应该已经戒赌了。」她相信她哥学乖了。
  「他根本不该开始赌。」熊杰注视她。「他该好好的照顾妳,而不是要妳为他的胡涂付出代价,今天妳可能碰到的是大野狼或是丧心病狂的人,妳很可能面临很糟、很恐怖的命运。」
  「我没眼睛看啊!」曾如意反驳。「你以为我笨到不会视情况而定啊?我相信你还有点格调。」
  「格调?」
  「你不变态啦!」
  「所以妳认为妳了解我?」他的眼神很深奥。「妳还早呢!」
  「我当然不了解你,但我相信我起码不会身首异处或是被凌辱,这点没错吧!」
  「我对折磨女人没有兴趣。」
  「哈,我就说我的眼光奇准。」
  熊杰不接腔,他给自己舀了汤,想尝尝汤的味道是不是和炒饭一样的棒,结果一喝,果然他的脸色柔和了不少。
  「我加了点柴鱼酱油。」她炫耀似的说。
  「真的好喝。」他不吝啬的赞美。
  「所以不要看不起平凡、普通的东西,只要用心料理,什么都可以煮出美味的。」她对他一哼。「之前还敢瞧不起我!」
  「妳这个人很会说教、得寸进尺。」
  「会吗?」她不觉得。
  「妳已经通过了第一关,但未来还有二十九天,妳确定妳还变得出其它花样?」他揶揄她。「吃过饭我会在外面散步一下,一个小时后妳帮我放好洗澡水。」
  「你的右手还能动!」
  「放洗澡水不困难吧?」他反问。
  她给了他一个假笑。「当然不困难,浴缸我下午已经刷过,放个水是举手之劳的事,我很『乐意』为你服务。」
  明知她说的是反话,但他故意装作听不出来。「以后当妳老公的人会很『幸福』。」
  「可惜你只有一个月的机会!」
  
  从来没有看过枪伤,所以当熊杰洗完澡,要她帮他换药时,她是有些忐忑不安的。
  「一定要换吗?」她怕怕的问。
  「在手臂上。」他的衣服只穿了一半。「妳又不用碰到我的身体。」
  「我是说……」她还是毛毛的。
  「用棉花棒沾上药用碘酒,然后轻拭伤口,再换上干净的纱布,最后绑上三角巾,不用花妳五分钟,妳动作可以快一点!」
  「你讲得可快了,那你自己弄。」
  「曾如意!」他叫,有些不耐烦。「很冷。」
  「我在拿棉花棒了啦。」她不甘愿的说,一边又拿出碘酒,虽然不用碰到他的身体,但是她眼睛看得到。他半边胸部的肌肉结实而且有力,很有男人的气息,即使她不喜欢他,还是会心底小鹿乱撞的。
  熊杰看着她的反应,从他稍懂人事到现在,再没有碰过会害羞,脸红的女孩,这个曾如意好像真的很单纯。
  「妳还是处女?」他突然问。
  一整瓶的碘酒差一点就直接洒在他的伤口上,她拿着棉花棒,狠瞪着他。
  「我是说妳没有碰过男人的身体?」他还是在嘲笑她。「妳有二十六、七了吧。」
  「要你管!」她冷然道。
  「这算老处女喔。」
  「不关你的事!」
  「没有人追妳吗?一定有男人要妳的。」
  曾如意用力的用碘酒擦拭伤口,只见他大皱其眉,但又很够种的没有叫出来。
  「痛吗?」她故做无知的表情。
  「还可以忍受!」他直视她的双眸。
  「怎么发生的?」她意有所指的问。「因为说错话吗?」
  「放冷枪不需要理由。」
  「我看是你的人缘需要改进、加强。」
  「妳不懂我的圈子。」
  「我也不想懂。」说完她在伤口上盖上了干净的纱布。「正常人的世界不会有枪伤、不会有火拚,我比较喜欢那样的生活,你真的不需要跟我讲太多你的事。」
  熊杰也不是想说,是她先问到的。接着他教她三角巾的绑法,好像他们已很熟似的。
  「知道步骤,没有问题了吧。」他只教这么一次,讨厌唠叨。
  「我看起来很笨吗?」她故意不小心的撞了一下他的伤口,然后装出一脸无辜。「抱歉。」
  「妳是存心的!」他发狠。
  「我脸上写了吗?」
  「曾如意──」
  「怕我笨手笨脚的你就自己换啊!」
  熊杰不想和她一般见识,朝她挥了挥手,示意她可以去忙她自己的事了。
  「灰姑娘可以去休息了?」她讽刺的问他。
  「妳很喜欢挖苦这些童话人物?」
  「因为不真实。」
  「看来妳是一个实际的女孩。」他发现她其实挺可爱的。「妳的童年是不是很晦暗、很贫乏?还是妳的名字并没有取对,曾如意其实一切都相反?」
  「我今天忘了买泻药。」她忽然说。
  熊杰很聪明的闭上嘴。
  「不知道屋里有没有老鼠?我是不是该买毒老鼠的药?」她刻意用甜甜的口吻问他。
  「我知道妳的意思了。」他隐约露出笑容。
  「千万不要和帮你准备食物的人过不去!」她抬起下巴。「搞不好我会在你喝的东西里吐口水。」
  「妳不会这么没水准。」
  「如果我被激怒了……」
  「如果我现在要一壶咖啡呢?」
  「求我。」
  「求妳?」他冷峻的看她。
  「起码要拜托我。」她很有原则的说。「除非你希望我在你的咖啡里放盐巴。」她不像是在开玩笑,她一向有过人的胆识,也真的敢做这种恶作剧。
  「曾如意麻烦妳帮我煮一壶咖啡,然后妳就可以休息了,妳也忙了一天,辛苦妳了,我感激万分。妳不用锁门,因为我很肯定妳不会受到任何骚扰,如果不幸妳作了恶梦,那么只要大叫一声,会有『王子』去解救妳的。」熊杰根本没有诚意的说,但他起码让了一步。
  「很勉强哦!」她不太满意的。
  「适可而止的道理妳一定知道。」
  「我会锁门。」她和他抬杠。「如果我作了恶梦,我也不会期待王子的出现,你不知道现在的女性都是自己拯救自己的吗?」
  「我的确不知道。」他和她四目交接。
  「那你落伍了!」
  「看来这个月会让我进步不少。」
  
  没想到自己居然一夜好眠,而且熊杰真的没有骚扰她,于是……曾如意开始怀疑自己的魅力,孤男寡女的共处一室,这个男人居然心如止水,真是太不给她面子了,好歹他也装一下对她有兴趣,给她一个拒绝他的机会。
  不知道他早餐要吃什么,所以她做了西式的三明治,也弄了中式的蛋饼,现在超市多的是早已煎好的蛋饼皮,只要打个蛋再覆上饼皮,那么一分钟就可以煎出漂亮、热腾腾的蛋饼。
  突然没有预警的,熊杰出现在她身后。「帮我抓一下,快点!」
  她猛的回头,会意不过来。「啊?」
  「抓背!」他叫
  「你自己不会抓?」
  「如果我自己可以抓,我干么来找妳?」他好像没有睡好,火气挺大的。
  「有不求人那玩意儿……」
  「那妳找给我啊!」
  「我怎么知道这屋子哪里有不求人!」她不想碰他的身体,不想和他有任何接触,叫她帮他抓痒,真是太那个了。
  「妳有手,而且有两只手,随便那一只手都可以帮我抓。」他好像背部真的很痒。
  「你很烦耶!」她应付似的在他背上抓了下,摆明是在敷衍他。
  「手要伸进衣服里。」他又说。
  「你怎么要求这么多?」
  「妳知不知道什么叫隔靴搔痒?」突然他抓着她的手,往他的衣服里伸。「有点诚意好不好?」
  当她的手碰到他温热厚实的背部时,她迟疑了一下,她帮她哥哥抓过背,这其实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可是熊杰毕竟不是她哥哥,他是一个男人。
  「抓啊!」他催促着。
  她的手指动了,不是很情愿的,但既然都已经非帮他抓不可,她就勉为其难。
  「左边一点。」他指挥。
  她照做了。
  「下面一点。」
  「你要抓多久啊?」
  「好舒服啊!」他一副最满足的事也不过如此的表情。「曾如意,只是抓个痒,如果妳觉得吃亏,那我也帮妳抓背好了,大家互不相欠,不要一副我占了妳多少便宜的样子。」
  他那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表情令她不悦,马上缩回了手,才不管他是不是还在痒。
  「曾如意──」
  「够了吧!」
  熊杰不想再和她起口角,看了下餐桌。「挺丰盛的嘛!」
  「这表示我这个人心胸宽大、不记仇。」
  「我们之间没有仇!」
  「对,只是你冷血、没有同情心。」曾如意讽刺。「你有没有想过,会向地下钱庄借钱的人都是走投无路、借钱到处碰壁的可怜人,你怎么忍心再剥他们一次皮?太可恶了!」
  「你哥可怜吗?」熊杰没有多想就可以举例堵她的话。
  「他……」她语塞。
  「他好像是为了想翻本。」
  「但不是每个人都像我哥。」
  「对,也不是每个人都可怜。」熊杰傲慢、冷然的看她。「有人借钱是要炒股票,以为只要几根涨停板,那么付一点高利又算什么?有人是为了买名牌,先弄到钱再说,根本不管后果。」
  曾如意盯着他,觉得自己有点蠢。这世界的确不美好,而且现在的人更是只贪图享受,只想在最短的时间内得到一切、拥有一切。
  「我不会说自己高尚,可是我又冷血到哪去了?」熊杰抬头挺胸的说。
  「反正地下钱庄就是、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她硬拗。
  「是财务公司。」他讽刺的笑。「我们是有执照,要报税的。」
  知道自己辩不过他,她只有催促他快点吃早餐。
  「屋子还需要再打扫。」他边吃边命令。
  「我们只住一个月耶!」
  「我有洁癖。」
  「哈,男人不会有洁癖。」她马上反讽回去。「你只是想折磨我,看不得我清闲,你这人真的那么计较?」
  「我怕妳无聊。」
  「我可以骑脚踏车出去晃。」她精神十足的说:「山上的空气好新鲜,而且不像市区永远那么吵、那 乱,我可以健身又──」
  「曾如意,妳不是来渡假的,我也不想引起别人的注意,那个放我冷枪的幕后主使者还没有找出来。」他泼她冷水。
  「你是说除非必要,否则我们得一直关在这里?」她给他一张苦瓜脸。
  「所以我说妳可以多打扫,不然就当妳是在修身养性好了。」熊杰朝她眨眨眼。
  「哼,我当自己在坐牢!」
  
  知道熊杰坐在屋外看星星,曾如意本来并不想出去,但是闷在屋里看电视只会愈看愈笨,所以套了件厚外套,搬了张藤椅,她也来到了屋外,反正天空是大家的,星星也是大家的。
  熊杰瞄了她一眼,见她除了一颗头,整个人都被厚外套、手套、袜子给包得密不通风,他知道她美,但突然之间觉得她好「真实」,不像平常他所往来的那类女人,那些女人通常又辣又惹火,可是好像没有良家妇女。
  「妳也对看星星有兴趣?」
  「平常看不到啊!」她理所当然的说。
  「妳平常都做些什么?」他闲聊的问。他们俩的关系时好时坏,有时好像朋友、有时好像是两只刺猬。
  「看看书、上上拍卖网站。」
  「妳没有男朋友?」
  「如果我有男朋友,你以为他会让我和你单独相处一个月?」她一副他是不是道德标准异于常人。「如果你的女朋友要和一个老大混一个月,你会点头同意吗?」
  「我会宰了那个有这念头的老大!」
  「那好,没有人会宰了你,因为我没有男朋友。」她一副算他好运的表情。
  「妳的工作……妳原本有工作吧?」
  「你现在才想到这问题?」她给了他一个白眼。
  「留职停薪?」
  「不!我自己请辞。」
  「这么潇洒?」
  「你会替我担心?」这才是她们朝夕相处的第二天,但她发现他一点都不可怕,除了想法实际、作风比较不带感情,其它还算好。
  「曾如意,因为妳的名字太害我想替妳担心都不知道从哪里担心起。」他分明是在损她。
  「不要嘲笑我的名字!」
  「如意……」他忍不住笑了。
  「大熊!」她回敬道。
  「不要给我取绰号,我就是熊杰。」他很严肃的声明。
  「没叫你狗熊就不错了。」
  「曾如意,我讲真的!」
  「我可以叫你熊杰,但是当你讲到曾如意时,你最好有点尊重的心,虽然我这阵子是倒霉了一点,但我总会时来运转,你不要触我霉头。」她像个小辣椒似的向他宣战。
  「曾如意,妳好像一点都不怕我?」很少有女性敢和他如此直来直往,尤其是好女孩,很多看起来乖乖的女孩一看到他简直像是看到杀人魔头,避之唯恐不及,但她……她够种。
  「哼!有些人是纸老虎。」
  「那是妳没有见我发狠过。」
  「熊杰,你杀过人吗?」曾如意故作满不在乎的问,其实一颗心有点七上八下。
  「杀过。」他没有隐瞒。
  「有原因吗?」
  「年轻时两个帮派抢地盘,那年我十七岁,不是我有意要杀人,当时,大家都砍红了眼,现场的气氛不是我想不砍就能不砍,最后有个家伙伤重流血过多而死,身上被砍了十几刀。」他回忆道。
  「都是你砍的吗?」她打了个冷颤。
  他摇摇头,「但最后插在他身上的刀是我的。」
  「你一定有被抓去关吧!」
  「关了六年。」
  「你没想过改邪归正?」
  「谈何容易?我那些优秀的姊姊、哥哥们都不想承认我的存在,只有我父母还要我,但当我还在牢里时,他们就因一场车祸过世了,弥留时他们把这房子给了我。」熊杰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
  「好感伤……」她完全可以体会他父母的心情。
  「我不值得他们对我好。」
  「熊杰,你一定有可取之处的。」
  「曾如意,我不需要安慰。」他不领情。
  「谁想安慰你?」她对他嗤之以鼻。「我是在同情你的爸妈,可怜天下父母心,像我的父母,我想他们临终前放不下的也是我和我哥。」
  「至少妳没有变坏啊!」熊杰算是在夸她。
  「我为什么要变坏?」
  「妳哥就好赌。」
  「正常人也好赌,只要我哥能真正回头,那就值得了。」曾如意认真的瞄瞄他。「熊杰,如果你可以浪子回头、步向正途,我想你那些哥哥、姊姊们一定会重新接纳你的。」
  「妳以为我希罕他们接纳?」他狂妄道。
  「手足总是手足。」
  「老套!」
  「我常想……」她有感而发。「很多关系都是可以改变的,夫妻可能因为离婚而成陌路,情人可以因为翻脸而老死不相往来,但是像手足、亲子这类的关系,是一辈子也改变不了的。」
  「曾如意,妳破坏了我看星星的兴致。」他懒懒的起身,表面上很酷,但是内心却不是那么回事。
  「今晚还没换药。」她亦起身。
  「不换了,我懒得再多听妳说一句。」
  「哼!我也不想再多看你一眼。」
  「彼此彼此!」

  第四章

  曾英雄租了一间小小的房子,并且努力学厨艺,他的计划是开一家意大利面店,虽然坊间是三步一小家、五步一大店的,但他有自信会做出特色,总之他是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岑采臻三不五时会带东西过来给他吃,顺便盯他有没有再去赌博,而截至目前为止,他的表现令她还算满意。看来他真的变了。
  「尝尝这家的意大利面。」知道他的计划,所以她常常买来各家意大利面让他品尝。
  曾英雄吃了几口,「酱汁太淡了。」
  「我也觉得普通。」
  「面没有咬劲。」
  「是不是煮太久了?」
  「总之我觉得只有六十五分。」曾英雄还是大口大口的吃,有些东西是精致的美食,有些则是只能把肚子填饱、满足口腹之欲而已。
  「好的我们要吸收,缺点则要避免。」
  「我们?」
  「你敢不算我一份吗?」岑采臻一哼。「我是你的债主,而且创业需要钱,我的银行信用比你好,难道你不会用到我去借钱?」
  「采臻……」他真是感动又惭愧。
  「我不是要讨人情,而是你日后若飞黄腾达,千万不要忘了我这个人。」她打趣道。
  「我怎么敢忘了妳,还有……」他的心猛地直往下沉。「不知道如意现在怎么了?」
  「你不要又把自己搞得情绪低落。」
  「她什么消息都没有!」
  「那就算好消息。」
  「不知道那个家伙会不会对她……」明知愈想会愈不安,但是偶尔他总会想到,如意虽然机伶、反应快,可总是个女孩子家,她真应付得来吗?
  「曾英雄,你想些正面一点的事吧!」
  「妳真的对如意这么有信心?」
  「别人我不知道,但是如意──」岑采臻对她这个姊妹淘有十足的信心。「你真的不要低估她,搞不好受不了、吃不消的是那个老大。」
  「会是这样吗?」
  「什么可能都有。」
  曾英雄静下心仔细一想,父母去世后他们兄妹俩一直都是独力面对生活的种种,如意的确不是脑袋空空的洋娃娃,他必须停止折磨自己。
  「曾英雄,有空你不如多留意一下店面。」
  「不等如意回来再商量吗?」
  「只要是对的事,她哪一次没有支持你?」
  「采臻,你也是。」他动容不已。「妳就像我另一个妹妹。」
  「谁叫我妈只希望有个女儿来玩玩就好,怎么也不肯再多生一个,不然,我一直巴着你们兄妹干么?我需要伴啊!」她说得平常。
  「那妳……没有冲动想要喜欢我吗?」曾英雄和她开起了玩笑。
  「那你有没有想过要喜欢我?」她充满挑战的目光。「还是你早就暗恋我,所以才会一直没有女朋友,因为你的心里只有我?」
  曾英雄差一点被一口意大利面给噎死。如果他真这么死了,一定会上报纸头条,也一定会成为全国的笑柄。
  「岑采臻,妳是个开心果。」他只能这么说,然后慢慢的把面给吞下肚去。「我没把妳当女人看过。」
  「你需要我的地方还多着呢,你再侮辱我试试看!」她故作一张晚娘脸结束这话题。
  
  在吃中饭时,熊杰跟曾如意说他要进市区一趟,不知道几点会回来。
  「我可以去吗?」她迫不及待的问。
  「妳去做什么?」
  「我是说──」她一副他很白痴的样子。「你去办你的事,然后我去做我的事,我可以去看场电影、可以去逛街,可以去书店泡上几个小时,我甚至还可以上美容院好好洗个头。」
  「不行!」他一副不能沟通的顽强拒绝。
  「理由呢?」
  「就是不行。」
  「熊杰,我很闷。」曾如意为自己争取。「即使是坐牢,偶尔也会有些福利、有些活动,你不能指望我每天都待在屋子里。」
  「屋外有空地可以给妳种种东西。」
  「种什么?我什么都不会种。」她嚷嚷。「我又不是农夫或是园艺家!」
  「妳可以学。」
  「我不想学!」
  「那就……」他的眼光环视一下屋内。「再打扫吧!像这种老旧的屋子,总有打扫不干净的地方。」
  曾如意用她的眼神在进行「谋杀」,她真的很想把他杀了,如果早知道他这么不讲理,她一定会在他的午餐里放一些清洁剂。
  「反正妳别给我乱跑。」
  「如果只是一、两个小时,让我去看看我哥?」她像小媳妇似的问。
  「妳少装可怜,妳也不过来这一个多星期而已。」他拆穿她的企图。
  「但我想我哥。」
  「当他出国。」
  「我哥一定也很想我。」
  「当妳出国好了,只是一个月,又不是一、两年的,妳不要来这一套好不好?」熊杰一副她少耍心机的表情。「我不希望增加风险。」
  「那你就可以下山?」她凶巴巴的叫。
  「我的事不需要向妳报告。」
  「不公平!」她突然吼。
  「妳跟我讲公平?」他有些反应不过来。「曾如意,妳要搞清楚现在是什么状况。」
  「我不是犯人!」她使起性子。
  「妳的确不是犯人,但我们讲过这一个月妳要完全听我的,我说不可以的事就是不可以,妳不要给我发什么小姐脾气,我才不吃那一套!」他右手一拍桌子离开餐桌。
  「那你……几点回来?」她委屈的想确认。
  「我说了不知道。」
  「要不要弄晚餐?」
  「随妳的便!」
  「所以你是要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了?」
  「妳会怕黑吗?」他受不了的问。
  「我怕鬼。」
  「这世上没有鬼。」他冷笑。
  「有!」
  「好,那天一黑妳就躲在棉被里,一直躲到我回来,这样可以了吗?」他极度讽刺的说。「其实人比鬼还坏。」
  「你这么说真是没有人性,如果、如果今天你没有办法回来呢?」她真的怕一个人孤零零在山上别墅,这种感觉挺可怕的。
  「那妳就早点睡。」
  「很恐怖耶!」
  「妳做了什么亏心事吗?」
  「我才没有。」
  「那妳怕什么?」熊杰嘲讽她。「看妳平常一副泼辣、神鬼都不怕的大胆状,还敢跟我上山来,妳居然还会怕黑、怕鬼?」
  如果诅咒可以让一个人下地狱,那么这会熊杰已经在地狱里不得超生了。
  「曾如意,妳的眼神很不友善哦。」
  「我爱什么眼神就什么眼神。」她开始收拾餐桌,「你今晚不用回来吃晚餐,因为我不会弄你的份!」
  「那我就不回来吃。」
  「太好了!」她冲进了厨房。
  熊杰实在不愿意这么想,但是他们真的像是一对在吵架的夫妻或是情侣,有那么短暂的瞬间,他真的很想带她一起去或是放她几个小时的自由,可是……他不能心软!
  「妳最好不要被我逮到妳溜出去。」他对着厨房里吼,好像是在吼他的老婆。
  接着厨房里传来了碗盘碎裂的声音,不知道是她不小心,还是故意砸的,反正只有她自己才清楚。
  「要不要我买碗盘回来?」他又对厨房叫道。
  「不必!」她亦吼回来。
  「我可不想直接从锅子里抓东西起来吃。」
  「你快滚出去啦!」
  熊杰转身进房里要换衣服。他知道不该有愉悦、幸福的感觉,可是这一会……他竟吹起口哨,有一种甜蜜、扎实的感受,和厨房里的曾如意有关吗?是因为她吗?
  不想往那一方面去想,他告诉自己,曾如意和他是两个不同星球的人。
  
  当熊杰进屋时,屋里灯火通明,但却是一片的静悄悄,他不知道曾如意在搞什么鬼,所以直接打开了房门进到她的房里──
  只见她缩在床上靠墙的一隅,大棉被盖到了颈部以下,她的手中拿着一把剪刀,好像是想和什么拚命似的,眼神里有愤怒、有惊恐,见到他时她的手开始颤抖。
  熊杰无法解释自己此刻心中的柔情。他好想……将她拥入怀中。
  「曾如意……」他有些哑声的低唤。
  「快十二点了……」她哽咽的指责。
  「我已经尽快了。」
  「很多声音……」她好想哭。
  「山上本来就比较──」
  「野狗的声音叫人心里发毛。」
  「我回来了。」
  「你──」忽然把手中的剪刀一丢,她从床上跳了起来,没有多想的冲到他的怀里,这无关男女、无关情爱、无关一些有的没的,她只是单纯想要一份安全感、一份依赖。「你比大野狼还要黑心,还要可恶,还要无情!」
  「我在这里了……」他的双手轻拍她的肩膀,很轻声的哄着她,「不用怕了。」
  「我以为我会活活吓死。」她控诉。
  「妳不会。」
  「我本来想冲下山。」
  「反而危险。」
  「你只会说风凉话!」她对他破口大骂,忽然的,她注意到他是用双手扶着她的肩,他手上的三角巾带已经不见了。「你的手已经不需要三角巾了吗?」
  「我今天出门的其中一个原因是为了看医生,他说我的枪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他不自觉的告诉了她。
  「你为什么不早说?」她松开手,不再揪着他的领子,并且顺便拨开了他的手。
  「我不是非说不可。」
  「那我们可以提早结束这一切吗?」她马上想到。「既然你的双手都已经可以活动自如,那么……我们都解脱了。」
  「凶手还没有逮到。」
  「你可以慢慢找嘛!」她拜托似的说。「反正耗在山上也是浪费时间,你该多花一些时间指挥你的手下,说不定这样才能找到凶手。」
  「妳想得美!」
  「我是在替你设想。」
  「妳是在替妳自己设想。」
  「哼!好心没好报。」曾如意不想和他单独待在房间里,所以她往外走。「当我没有说,我是怕你腻了山上的贫乏生活却不敢说。」
  「我忽然觉得这种生活不错。」他跟了出来。
  「别死要面子了。」
  「有什么吃的吗?」他不和她抬杠的问。
  「你在外面会没有吃?」她马上讥讽的说:「熊杰,你是想挖苦我或是假仙?」
  「吃得不多,我习惯──」他突然的住了口。他是想说什么啊?晚上他明明叫了一桌子的菜,却似乎怎么也吃不饱,觉得味道不对,他很想念……曾如意弄的东西,清淡而且好吃。
  「习惯什么?」她冷声问。
  「妳今晚吃了什么?」他把话题转移。
  「我做了海鲜烩饭。」
  「还有吗?」
  「你想吃?」她意外的问。
  熊杰点点头,他是真的想吃。「我付的钱,难道我不能吃吗?曾如意,随时我想吃什么,妳都要帮我弄来,这是我们的约定。」
  「但都半夜了。」她指了指时钟。「你真的想在这个时候吃东西?当消夜吗?」
  「我高兴!」
  「哈!最好让你吃到身材变形,不要说我没有提醒你。」她往厨房走。「汤要不要顺便热啊?」
  「什么汤?」
  「罗宋汤。」
  「妳真的是很厉害,年纪轻轻就会变换这么多菜色。」他不知道现在的女孩会不会厨艺,可是至少她的确煮什么像什么。
  「不用赞美我,那改变不了什么。」
  「我并不想改变什么。」
  「所以我说你没有人性。」
  「曾如意──」他可以吓她、压迫她,但是他都没有这么做,反而让她和他平起平坐、反而有点让她爬到他的头上,他……真的是反常,真的是转性了。
  十分钟后,她端出了一盘热腾腾、香喷喷的海鲜烩饭,及一碗香味四溢,令人十指大动的罗宋汤,她又给了他「幸福」的感觉。
  「要不要一起吃?」他提出邀请。
  「怕我毒死你吗?」
  「只是想和妳分享。」
  「骗人!」她拿起汤匙先吃了一大口,然后把汤匙塞到他的手里。「没有死人啦!」
  「妳心胸有些狭窄。」他取笑。
  「汤要不要也先喝一口?」
  「妳想喝就喝。」
  「熊杰──」她瞪了他一眼。「有天你会后悔这么对我,只要有机会,我会向你讨回来的!」
  
  曾如意提了个大袋子要出门去采购,把脚踏车牵出来时,熊杰已站到了门前。
  「我陪妳去。」
  「我是去买菜。」
  「我不能陪妳去买菜吗?」熊杰一副「老大」的表情。「到底这里是我在发号施令还是妳?妳不要喧宾夺主了,我想去哪随便我!」
  「脚长在你的身上,当然想去哪里是你的事,可是……很无聊哦!」
  「无不无聊我会自己决定。」
  「随便你啦!」她有些恼羞成怒。放着脚踏车不骑,直接往山下走,那一辆高龄、看起来快要解体的脚踏车可承受不了他们两人的重量,她可不希望它寿终正寝。
  熊杰则走在她的身后,即使看不到她的脸,也感受得到她气呼呼的,她的背影十足的女人味,那款摆的腰肢、性感的曲线,对已经很久没有女人的他,真的是一大挑战。
  但他亦提醒着自己,如果能不碰,他就最好是不要去碰她。
  山脚边有零星几摊摊贩,东西当然比不上超市来得齐全,可是起码新鲜,品质也不错。
  「我们要买什么?」他竟凑在曾如意的身边问,好像他们是……夫妻。「水果看起来挺漂亮的。」
  「好吃比较重要。」
  「对,和女人一样。」熊杰一语双关。「有些女人美若天仙,但在床上却是死鱼一条,会倒了男人的性致。」
  曾如意忍不住转头和他四目相交,不相信他会对她说出这种轻佻的话,他把她当什么了?在狠瞪他一眼之后,她径自走向另一摊。
  「小姐,苹果是我自家山上种的,又甜又脆,比日本、美国进口的苹果还要好吃喔。」一名水果贩热情的向她推销。
  「真的吗?」曾如意只觉得卖相没有舶来品的苹果好看,可是说不定真的好吃。
  水果贩马上切下了一小片苹果给她品尝,看到跟着过来的熊杰,很会做生意的也切了一小片给他,并把他们当成了一对。
  「先生,甜吧?」
  「真的很甜。」熊杰回答。
  「自家种的,没有放农药。」
  「的确好吃。」
  「那叫你太太多买一些,苹果只要放在冰箱里冷藏,可以放很久,即使是摆室内,也会有苹果的香气,不需要再放什么室内芳香剂。」水果贩口沫横飞的吹捧着自己的苹果。
  曾如意却瞪大了眼,不敢相信自己和熊杰会被误认成一对夫妻。他们像吗?
  「老婆,买吧。」熊杰「顺应民意」的称呼她。
  「我不是你老婆!」她压低音量说。
  「那重要吗?反正他们也不知道,更不会去在乎。」熊杰要水果贩拿袋子装苹果。
  曾如意除了气得牙痒痒之外,什么也不说了。
  结果小贩起码装了十几、二十颗的苹果,虽然不是很贵,可是却重得要命。
  「妳不帮忙拿?」熊杰问。「我的左手才刚好不久。」
  「自作自受!」她冷嘲热讽,但一想到他的伤才好一点,她仍是伸手和他一人提一边,算是很有良心的了。
  「曾如意,其实妳的心很软。」熊杰的眼光带着一种形容不出的温柔。
  「对,我不像你铁石心肠。」
  「妳就是那张嘴比较不知死活。」
  「我爽!」
  「气质。」他提醒她。
  「在你面前?」她摇摇头。「省省吧!为了配合你的气质,我不用装淑女。」
  「曾如意,妳到底把我当什么了?妳又以为像你们这种人高级到哪去?」熊杰开始反击。「多少女人是惺惺做态的,表现上想找温柔、英俊、多金的男人,骨子里却爱死了邪门、不是善类的男人。」
  「那是少数女性好不好。」
  「少数?」熊杰一哼。「如果我把我的『经验』告诉妳,妳绝对当场傻眼。」
  「自大狂!」她评论。
  「曾如意,我可以让妳求我。」
  「求你什么?」
  「求我……」他给了她一个邪邪的眼神,一切尽在不言中的表情。「或许妳是个处女,但是我保证我可以让妳成为浪女。」
  曾如意没有暴跳如雷,只是冷冷的回他。「在我成为浪女之前,如果你想有三餐吃,最好注意由你口中说出的话。」

  第五章

  当某种念头浮上之后,情况立刻不可能单纯、客观的一如往常,熊杰现在就是这种矛盾的情绪。
  本来只是左手不方便,而且想隐居一阵子,他对曾如意完全没有任何欲念,她对他而言只是一个台佣,只是帮他料理三餐、打扫起居的人,但是在朝夕相处,加上她不俗的外貌……他到底可以当柳下惠多久?
  有些念头就是这样,一旦泛滥……那他真的是时时刻刻都在想。曾如意难道是木头人?她难道没有一点正常人会有的欲望吗?她对他从不曾有任何的非份之想吗?他在她眼中毫无魅力吗?
  通常晚上他们会各据客厅一方的看电视,本来熊杰都把注意力放在电视上,但是不知从那一刻起,他总是习惯性的瞄瞄她。
  曾如意注意到了,而她根本不喜欢这种暧昧的感觉,当她发现他又在看她时,她决定直接问他,不想装没发现。
  「我的脸上有什么吗?」她「客气」的问他。
  「妳的脸上没有什么。」
  「那你在看什么?」
  「妳注意到了?」
  「我的眼睛又没有瞎。」
  「曾如意,妳的名字虽然很俗,但妳真的是很漂亮。」他第一次由衷的说。
  「你没看过漂亮的女孩吗?」她不领情,表情还有些神圣不可侵犯。
  「当然有,只是我没有天天和她们从一睁开眼就相处到睡觉。」他幽默的说。
  「那你的意思是什么?」
  「就是觉得妳漂亮、耐看。」
  「没别的了?」她存疑。
  「妳希望有什么别的吗?」
  「当然、绝对、肯定不希望。」她回答得斩钉截铁,完全没有一点点转圜的空间,眼神十分坚定。
  「我有这么差吗?」熊杰不服气的说,虽然他算不上好男人,但他要人有人,要钱有钱,女人跟他不算吃苦,而且据他的经验,多的是迷他这一型男人的女性,为什么曾如意却一副敬谢不敏的表情。
  「我没说你差。」
  「那妳是什么态度?」
  「我没什么特别的态度。」她不承认。
  「妳有,曾如意!」熊杰火大的干脆坐到她的身旁,「妳一脸不想和我这种人有牵扯的表情,一副避之唯恐不及的模样。」
  曾如意耸了耸肩,不予置评状。
  「如果我说……我想和妳上床呢?」熊杰很不爽她这种反应,故意吓她。
  「我会拒绝!」她坐开了一些。
  「如果我不让妳拒绝呢?」
  「你要我大叫救命,还是连夜逃下山去?」她没有被他给唬到。「这会坏了你的一世英名哦!」
  熊杰震怒,却无法反驳。
  「你要不要去市区一趟?」她建议他。
  「做什么?」他寒着脸问。
  「发泄需要啊。」曾如意不会装清纯或是耍白痴,她知道正常、健康的男子一定有正常的性需求。「你平日难道没有固定的床伴吗?还是你想找人来这里──」
  「曾如意,总之妳没有『性』趣?」
  「谢谢,我没有!」
  「如果我……硬上呢?」
  「那你会发现想强奸我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她不信他会这么做,所以语带笑谑的说。
  熊杰当然不会强奸她,他没有上过不甘不愿的女人,也从来不需要如此,只是她愈说不要,他就愈心痒难耐,愈是得不到的,他就愈觉得非要弄到手不可,他的心已开始浮躁不定。
  「我去洗澡了。」她起身想结束这话题,而洗完澡她通常就是进房间睡觉,意谓着一天的结束。
  「曾如意,我不会亏待妳。」他突然说。
  「干么?!你当我是妓女吗?」他的话令她变了脸。
  「我没有提到钱,我只是──」
  「不!」她朝他吼了一句。「熊杰,打消这个念头吧!我不是来这里娱乐你的,你要搞清楚,我倒是不介意现在就下山回家。」
  「曾如意,很多女人不惜一切想和我上床。」他的男性自尊真的受损了,她愈是不屑一顾,他就愈是想要弄上手。「也许刚开始妳会不好意思,但是一回生、二回熟──」
  「熊杰,你不需要哄骗我,我不是小女生了,我说过我没有兴趣。」她打算走回房里拿换洗的衣服,不想再理他的。
  「我是给妳面子。」
  「我很想磕头谢恩。」
  「妳别后悔。」
  她做了一个叫他想要抓她的头去撞墙的嘲弄表情,明知不该这么逞一时之快,但是曾如意控制不住自己的反应,或许他是很多女性心目中的绝品,但不是她曾如意的。
  「妳就不要有天来求我!」他恼怒到有些失去风度,开始口不择言。
  「那你等着那天吧。」
  
  「这是什么鬼东西?能吃吗?」熊杰将手中的筷子往桌上一摔,很不高兴的样子。
  曾如意看着他,不知道他是真的觉得难吃,还是只是在藉题发挥找她麻烦,她没有立即反应,平静的面对他。
  「妳是在喂狗啊?!」他又吼。
  「这是红烧牛肉。」她微笑的说。
  「这是红烧塑料。」
  「我炖了两、三个小时。」
  「妳自己吃吃看,我看连狗都不会想吃!」熊杰一副她不尽职、故意整他的表情。
  曾如意吃了一块牛肉,明明很软烂、入口即化,而且她还加了西红柿,所以味道很清爽,真不知道他在挑剔什么?她一副好吃到不行的表情。
  「妳真会装。」
  「装?!」她觉得受辱的反击。「熊杰,我需要在你面前装什么?好吃就是好吃、难吃就是难吃,骗不了人,之前你并没有嫌过,怎么?现在示好被我拒绝后就觉得我弄的东西连狗都不吃?」
  「以前我懒得嫌!」
  「你──莫名其妙。」
  熊杰不是莫名其妙,他只是一看到她就有一肚子气,明知自己该有胸襟,但他真的做不到,现在每天一看到她,他就只有两种想法,一是和她做爱一整天,二是她最好马上从他面前消失。
  「怎么?妳不能接受批评吗?妳以为妳自己是什么烹饪高手吗?不能说妳煮的东西难吃吗?」熊杰知道自己是在找碴。
  「但这不是事实。」她为自己辩护。
  「我就是觉得难吃!」他刁难的说。
  「那你不要吃!」她也火大了。
  「曾如意,妳要搞清楚妳会在这里的原因,妳是来当台佣的,当主人不满意时,妳该怎么做?」他一副要整她的表情。
  「主人?!」她张大了嘴。
  「我是妳的主人!」
  「你──」她气到很想将桌上那一大锅红烧牛肉朝他头上淋下去。
  「去煮些别的。」他命令着。
  即使明知他是故意和她过不去,但是她也只有咬牙认了,还好冰箱里还有虾仁,做个虾仁蛋炒饭很快,他总不能再嫌什么了,虾仁不可能煮不熟吧!
  但是当曾如意把一盘虾仁蛋炒饭端到他面前时,他连看都不看一眼的就把盘子给推到一边。
  「你还没有吃。」她警告的说。
  「看了就不想吃!」他一脸厌恶。
  「看了就不想吃?!」她重复他的话。「之前你明明觉得好吃。」
  「我不能觉得腻吗?」
  「你又没有多常吃。」
  「我就是觉得光看都恶心。」熊杰得意的说:「妳就只有这点本事吗?没别的了?」
  「熊杰──」她快要忍无可忍了。「你是在找我麻烦!」
  「如果我就是呢?」
  「恶劣!」
  「妳能拿我怎样?」
  「我可以……」她撂不下狠话,因为他并没有真的强迫她什么或是对她做出什么,在理字上她站不住脚,所以除了用眼神去「谋杀」他之外,她只能生闷气。
  熊杰本来不会这么不讲理,可是一见到她,就彷佛提醒自己他有多挫折、多沮丧,一向只有他令别人头痛,现在曾如意……却令他每天全身都痛到不行。
  「妳可以再想些别的花样。」
  「但你还是会再挑剔。」
  「谁说的?」
  「你。」她冷冷的看他。「你只是想报复,你根本是──」
  「我报复什么?」他打断了她的话。「曾如意,妳自己小鼻子、小眼睛的,不要以为大家都和妳一样,我要妳再去煮些东西,不然……妳可以把妳自己给端上桌。」他暗示她。
  「熊杰,这念头很下流!」她的眼神无比犀利。「你就这么不能接受女人对你的拒绝?」
  「我只是在提醒妳方法。」
  「这方法我一辈子也不想用!」曾如意赌一口气似的。「我可以再去煮,哪怕得煮到三更半夜,我都会和你耗下去。」
  「妳──」熊杰真想掐死她。
  「我不信你可以饿上一整天。」
  「不要考验我。」
  「是你在考验我!」
  「滚!」熊杰不想再看到她。「给我滚进厨房。」
  「遵命。」她一副巴不得如此的表情。「不要以为我喜欢和你对看,熊杰,只要时间一到,我零点零零零一秒都不会多在你身边逗留。」
  「马上离开我的视线!」他的吼声震天。
  「没风度。」
  
  即使和熊杰住在同一个屋子檐下,她也不曾在他的面前卖弄性感或是任何的风情,那怕是刚洗完澡,一出浴室,她亦穿得整整齐齐,绝不给他有一点遐想的空间。
  但看在熊杰的眼里……他觉得她是在折磨他。
  头发被她擦得半干,一张脸红扑扑的,看起来干净、自然而且不可抗拒,她不必搔首弄姿,他觉得自己的魂就被她勾了去,但她却把他的心放在地上踩。
  和熊杰呈冷战状态的曾如意,洗完澡只想立刻回自己的房间,她现在是每天在数日子,并且藉想念哥哥和采臻来转移注意力,很快她就可以回到平常而且正常的生活了。
  然而,熊杰这会正站在她的房门口。
  「你弄错房间了。」
  「曾如意,妳喜欢男人向妳乞求吗?」他脸色铁青。
  「不喜欢。」
  「那妳在摆什么臭架子?」
  「我摆臭架子?」曾如意实在是哑巴吃黄连。她有什么摆臭架子的能力与资格?
  「妳要什么,开口吧!」
  「我不是──」
  「我知道妳不是妓女,妳已经强调过了。」他的视线冷冷的扫过她的全身。「但任何人都有价码。」
  「熊杰,我从来不曾为自己标价过,我也不想从现在开始。」她生气的想从他的身侧走过,料想他应该还不至于会对她动手动脚。
  但熊杰比她快一步的转身抓着她的肩,他的手指用力掐进了她的肉里,显示他并不是在和她说着玩的。
  「熊杰……」她又怒又怕的。
  「多少?」
  「我不卖自己的肉体和灵魂。」
  「我不要妳的灵魂,我只要妳的身体。」
  「无价!」她吼出。
  「无价?」熊杰真想掐碎她的肩膀。「就算妳是处女,早晚妳也得和某个男人上床、结婚,我有钱,我愿意付妳一个好价钱,妳起码可以好几年不用担心工作的问题。」
  「但我却得用一辈子来唾弃自己?」她坚定的说。「熊杰,我父母双双过世没有令我堕落,我哥好赌赔上了我所有积蓄我也只是笑笑,我名叫如意却事事不顺,我也没有怨天尤人,要我为了钱把自己的贞操拿来出售?下辈子!」
  熊杰不信有女人这么顽固,现在都什么年代了,早应该没有她这种想法的女人了。
  「曾如意,我要妳!」他不死心的说。
  「门都没有!」
  「如果我说……我喜欢妳呢?」
  「喜欢我?!一个男人如果喜欢我我就得和他上床,那……」曾如意直视他的脸。「你还有没有更好的理由?我的智商比你想象得高。」
  「曾如意──」如果这会他把她往墙上一推,又或者把她往床上一压,她真的会抵死不从吗?
  「本来我也觉得你还可以,但现在……」
  「现在怎样?」他急了。
  「现在我觉得你只是因为得不到而不甘心。」曾如意一副看穿他的表情。
  熊杰冷冷不语。
  「我没有什么特别的。」她又说。
  「妳叫人想……」他咬牙切齿。
  「熊杰,我说过我是聪明的,今天我如果坚持到底,我确信你会一辈子尊敬我、记住我,而如果我让你弄上了手,那……搞不好还没回到山下,你就已经忘了我的脸。」她分析的道。
  「我没那么冷血无情。」
  「那你诚实的回答我,」因为肩膀快要被他给捏碎,所以她使劲的格开他的双手。「你记得每一个和你上过床的女人的脸孔吗?」
  他表情错愕。
  「一半呢?」她降低了标准。
  熊杰还是没有回答她提出的问题。
  「五个?」
  「妳想说什么?」他简直快要抓狂。
  「如果你有用心,你会记住她们每一张脸。」
  「我只是做爱、只是发泄、只是要短暂的快感,我又不要和她们一生一世!」他的吼声之大,差点震破她的耳膜。
  「所以,你对我就是这种感觉?」她套出了他真正的想法。
  「妳──」他哑口无言。
  「只是做爱、只是发泄、只要短暂的快感?」
  熊杰知道自己输了。
  「如果我笨到顺了你的意、笨到和你上了床,那我真的是比会吃下毒苹果的白雪公主更笨,她只要有个笨王子随便吻她一下就可以活过来,那我呢?」曾如意正色的问着他。
  「妳可不可以别再侮辱白雪公主了。」熊杰忽然态度一转。
  「你懂我的意思了?」
  「懂了。」他漠然的说。
  「你是很有魅力,但是──」
  「妳现在最好闭上妳的嘴。」他狠狠打断她。
  「我只是想……」
  「妳就是想得太多了。」
  
  一早,曾如意在厨房里煮咖啡。她愈来愈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熊杰,虽然她表面上说得正气凛然,其实……她不是草木,不可能无动于衷,只是她都听到他亲口说出他对女性的看法了,又怎么可能把自己让他糟蹋,他对女人根本没有用过心。
  现在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在煎熬,他不会让她好过,他一定会想尽方法来精神虐待她,她怕自己离开这里之后得去看精神科。
  「妳出来。」熊杰的声音由厨房外传来。
  曾如意叹了一大口气,好像还有十天,换算起来也不过是两百四十个小时,但现在她是度时如年,真希望眨个眼一切就结束了。
  拖着勉强的脚步来到客厅,只见熊杰像是一只情绪失控的熊,看她的目光好像她是全宇宙最可恶的女人。
  「妳可以走了。」他突然说。
  「什么?!」她不敢置信。
  「妳可以离开了。」他的语气又多了些冷酷。
  「离开……」她居然呆了。
  「可以滚了,这样妳听懂了没?」
  「但是时间──」
  「我不想再多面对妳一分一秒。」
  「那我们之间的约定?」
  「算完成了。」
  这表示她的肩上再没有任何的负担,她什么都不欠他,她哥哥和他的财务公司也没有任何的瓜葛,全都可以重来了。
  「妳可以去收拾妳的东西了。」他全无感情的说:「愈快消失愈好。」
  「但狙击你的凶手抓到了吗?」曾如意突然想到,关心他的安危。
  「妳居然没忘记这回事?」他颇为诧异。
  「这不是你避到这儿来的目的之一?」
  「曾如意,不管凶手在哪,不管我在这里的原因是什么,反正我们已经没有任何的牵扯,我不要妳的虚情假意,好像妳多有良心似的,其实……妳的血比我还要冷。」熊杰把所有鸟气全往她的身上出。
  对这样的批评,曾如意实在是承担不起,她伤心又不解的看着他。
  「别装委屈了,曾如意,不要逼我改变心意。」他威胁着她。
  「熊杰,一定要弄得这么不堪吗?」
  「问妳啊!」
  「我……」知道自己不该再激怒他,不然他搞不好真的会失去控制的对她为所欲为,她可不希望有这种结果,所以她决定好聚好散,大家都没有恶言。「谢谢你。」
  熊杰楞了一下,但是仍臭着脸。
  「你是个君子。」
  「曾如意,妳有什么目的?」明知她刚刚是想痛骂他一顿的,可是她转变得好快,叫他很受不了。
  「只是表达我的感激。」她对他一笑。
  「省省吧妳。」熊杰损着她。
  曾如意瞪他,哭笑不得。
  「所以……我们不会再见了?」
  「妳想再见到我?」他故作惊喜的表情。「不会吧!」
  「不,我不想再见到你。」她坦白的说。
  「我只是要劝你好自为之,注意自己的安全。」说完,她打算进房里收拾东西。
  「喂!」他叫住了她。「如果只是一个吻呢?如果我只要一个吻呢?」
  她回头看他,犹豫了一会,终于还是说出,「不。」
  「连一个吻妳都──」
  「熊杰,你到底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熊杰凝视着她,认真的去想她到底能给他什么?他又真的想从她的身上得到什么?一个吻之后呢?他就死心了,对她就断了念?看来……曾如意真的比白雪公主聪明。
  「当我没说。」他敢做敢当的姿态。「妳走吧!」
  然而,他愈是拿得起放得下,曾如意却愈觉得自己欠了他,于是令他措手不及的,她突然冲到他的面前,踮起了脚尖,蜻蜒点水似的在他的唇印上了一吻。
  「谢谢,真的谢谢你。」语毕,她冲进房里,和他算是做了最后的了结。

  第六章

  毫发无伤回来的曾如意,叫曾英雄及岑采臻都高兴不已,这是他们所希望最好的结局,而他们盼到了!
  「如意……」曾英雄一向不太显露自己的感情,可是这会儿,他情不自禁拉着妹妹的手直瞧她的脸。「妳真的没事?妳真的……」
  「哥,我很好。」
  「我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一直担心……」
  「担心他还是我?」曾如意开玩笑的说。
  岑采臻也眉开眼笑,注视着好友。「如意,我看妳去医院做个检查好了。」
  「去医院检查什么?」她不解的问。
  「去检查看看那层处女膜还在不在,这样妳哥才能真的安心。」岑采臻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说。「他唯一担心的就是这个。」
  「岑采臻!」曾英雄吼她。「妳这女孩讲话怎么这么口无遮拦?」
  「那你担心什么?」她大剌剌的问,「我相信那个老大既不敢杀她灭口,也不敢把她怎样,这年头只有没有脑袋的男人才会随便性侵女人。」
  「岑采臻,妳有时真叫人受不了!」
  「哼!过河拆桥,是谁陪你渡过这难熬的时光,谁为你加油打气的?」她讨起人情。「真不知道感恩!」
  「我可以请妳回家吗?」曾英雄假笑的问。
  「不可以,我要和如意好好聊聊。」
  「那我出去买个吃的回来,妳有话就快点和如意说。」他笑脸问向妹妹,「妳想吃什么?」
  「都好。」曾如意浅笑答。
  「我要──」岑采臻主动的开口。
  「没妳的份,妳要回家了。」
  「小气鬼!」
  曾英雄得意的说:「反正就不给妳吃,妳那张嘴该受点处罚。」
  岑采臻边做鬼脸边对着空气吼。「哼!看我支不支持你的意大利面店,只要我的资金不给你,看你到时要怎么求我。」
  「岑采臻,妳真是欠扁!」
  「也要你有胆子扁我。」
  「懒得和妳一般见识。」他出门去。
  「采臻,妳在讲什么?」曾如意既担心也关心。「妳可不要再给他一些无谓的想法或是希望,我现在真的怕了!意大利面店……他有开店的念头吗?」
  「如意,妳别像是只惊弓之鸟,曾英雄总要有个正事做。」
  「但是开店……」
  「他是个可以发挥的人,只要加以琢磨。」
  「钱呢?」
  「我可以再跟银行借,出版社也愿意预支我稿费,哪天我若封笔了,我可以和他一起卖面。」岑采臻很乐观的说:「绝不会让他再有机会接触赌。」
  「采臻……」曾如意感动的握住她的双手。
  「不要讲些让我鸡皮疙瘩掉一地的话。」
  「我也要参一脚。」
  「妳不想找工作?」岑采臻不希望她有半点勉强。「我和英雄是算了妳一份,但如果妳对开店或是做吃的没有好感,妳大可去做妳想做的事。」
  「其实到哪工作都一样,明争暗斗、尔虞我诈的职场文化我受够了,而且我一向没什么好运。」她感慨不已。
  「好运总有一天会来的。」
  「采臻,幸亏有妳这个好朋友、好邻居、好姊妹,不然……」曾如意苦笑。「我大概得要改名字叫曾忧郁了。」
  「如意,别说这些了,」她爽快的拍拍她。「对了,趁现在妳哥不在,讲讲妳和那个老大的情形。」
  「没有什么情形好说的。」曾如意一反常态的逃避问题。
  「怎么可能没有?」
  「就是没有!」
  「你们是孤男寡女吧?」
  「嗯。」
  「什么火花都没有冒出?」
  「采臻,我可以上医院做检查的。」
  「无趣!」岑采臻大失所望。「我以为会有香艳、刺激的故事可以听,妳是不是把所有精彩的细节都──」
  「妳真是小说写多了。」
  「那一定是那家伙有问题。」岑采臻嘲弄道。「既然没有故事好挖,那我回去了,英雄一定希望和妳安静的吃顿饭。」
  曾如意只是微笑的目送她离去。
  
  总算等到曾如意的手机开机,戴一诚真的是用了很大的耐心与精神才找到她。
  差点说破了嘴才请动了她,两人约在一家她平日常去光顾的咖啡屋见面。
  「戴一诚,你是要当说客吗?」
  「说客?」
  「公司想要找我回去?」
  戴一诚笑笑,公司是曾有这个意思,但因为一直找不到她,也怕她回了锅之后会气焰高张,所以这个提议就被正式否决,加上他也有私心,不想谈办公室恋情,所以这事……就当没发生。
  「妳不会想回去吧?」他保留的问。
  「好马不吃回头草。」
  「那我就不浪费时间了。」戴一诚吁了口气,这种结果是最好的。
  「那找我是为了什么?」
  「我……」戴一诚支支吾吾了一会,知道现在已不流行「爱你在心口难开」那种事,所以他决定说明白。「我想要追求妳。」
  曾如意一下子没有把他的话听进脑子里,直到看见他很认真的在等她的回答时,她才有些错愕的看着他。
  「我要追求妳!」他勇敢再说一次。
  「戴一诚,你真的有这意思?」
  「以前我是妳的上司,不太方便,但是现在……我可以没有顾忌的追求妳了。」话一旦说开了,他完全没有任何的迟疑。
  「我……不适合你吧?」她抬了抬下巴。
  「妳当然适合!」
  曾如意用手托着自己的下巴,一时有些心不在焉的,她知道戴一诚还不差,她和他同事多年,多少了解他的为人,他这个人还算厚道,在公司里的风评很OK。
  「以前在公司时,我就很注意妳了。」他含蓄的说。
  「你觉得我有什么优点?」她好奇的问。
  「妳乐观进取、没有心眼。」
  「只有这样?」
  「是非分明、讲道理。」
  「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有这些优点。」她自嘲一笑。「我以为我是冲动、莽撞、牛脾气又难沟通,我更以为我这个人很会鸡蛋里挑骨头,既会制造麻烦又会给别人增添困扰。」
  「妳不是这样的。」他马上表白。「在我的眼中妳绝不是如此。」
  「这算情人眼里出西施吗?」
  「如意,妳真的很好。」
  「所以你等到我离职了才来追我?」
  「我是认为办公室恋情……」戴一诚想得比较细、比较远。「对我们彼此不好。」
  「所以你很高兴我离职?」
  「我……没有这个意思。」
  「但我离职了,你才方便追我啊。」原来这家伙也是有心机的,而且怕事。「戴一诚,我想我得拒绝你。」
  「如意──」
  「我们不来电。」
  「之前因为我没有表达,所以妳并不清楚我的意图,现在我表明了心意,妳看我的眼光会不一样的。」他很积极的说:「这才是我们第一次单独喝咖啡,只要多约会几次……」
  「戴一诚,我想我们不会有发展的。」她不想他白费精神与时间。「我们不同类。」
  「但是……」
  「当然你可以锲而不舍、不怕碰钉子的勇敢追我,只是我们百分之九十九,不会有结果。」像是铁口神算的嘴脸,曾如意大胆的预言。
  「这么说还有百分之一的机会?」他的眼底还燃着希望。
  「戴一诚,我只是不想把话说得太死。」
  「那就很好啊!」
  「我的意思是,我不可能爱上你的。」
  他还是很乐天。「妳说不可能爱上我,但我认为这世上没有不可能的事,以前妳没有机会了解我、爱上我,可是如果我们开始交往,妳就会改变一些看法的。」
  曾如意双手环胸的看着他,他的话的确诚意十足,而且他不是那种油嘴滑舌的男人,是不是该给他一个机会呢?起码先做朋友看看。
  「你以往交往的是哪种类型的女孩?」她忽然问。
  「我并没有交往过太多女孩。」
  「纯情男?」
  「不!只是让我想交往的女孩不多。」
  「这算是对我的恭维吗?」她幽默的说。「我想你也不是真的多了解我,你认识的是那个在办公室里的女孩。」
  「好吧!我们现在开始来认识办公室以外的彼此,说不定……办公室外的我们更加契合的。」
  「你不担心我已有男友?」
  「如意,妳没有男友。」
  「你怎么敢如此笃定?」
  「妳才离职一个月,变化不会那么大吧?」
  「谁知道。」曾如意想到了熊杰。「不过如果我们只是先做朋友,那么……」
  「妳接受了?」他喜出望外,差一点打翻了眼前的咖啡。
  「做朋友没什么啦。」
  「起码我们有了开始。」
  曾如意笑了笑。「你认为OK就可以了。」
  
  熊杰的手下押着一个染了一头金发,看起来不超过二十岁的家伙进来,这小子一身古惑仔的气息,目光凶狠,假以时日,一定可以变成狠角色的。
  「就是你?」熊杰叼着烟,冷冷的看着眼前的小鬼。「你的胆子不小嘛。」
  「既然被逮到了,要喂狗、要活埋随便你,十八年后我又是一条好汉。」那小子很有气魄的说。
  熊杰起身,来到了他面前,他的手下立刻往他的后腿一踹,逼他跪下,但是熊杰不需要这一套,他反而马上抓着他的肩膀,把他提了起来。
  「你不怕死?」熊杰问。
  「每个人都会死。」
  「谁指使你的?」
  「我不会说!」他很有个性。「哪怕你一枪打死我,我也不会说!」
  「你拿了多少安家费?」熊杰问。「这总可以说吧?我想知道我的命值多少钱。」
  「十万块。」
  「十万?!」熊杰嘴角露出一抹残忍的笑。「居然只花十万就想要我的命,小子,你是刚加入这一行的吗?」
  他很傲的点点头。
  「你到底几岁?」
  「十八。」
  「为什么会进来?」
  「被学校踢了出来,家里的人也瞧不起我,没有地方去,加上我的马子说当古惑仔很帅、很拉风,有个这样的男朋友会让她很有面子,所以……你和我啰唆这么多干什么?要杀、要宰快一点。」他似乎求死心切,想早死早超生。
  熊杰看他的眼光却不一样了,这只是个迷失、被利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孩子,和他当年几乎没有什么不同,当然他可以让他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但又有什么意义呢?
  「你叫什么名字?」
  「小虎。」
  「小虎,你知道我是谁吧?」
  「知道。」他看熊杰的眼神是带着一些崇拜、一些尊敬的,可是事到如今,他才不想装孬种的下跪讨饶,即使会死,他也要死得像个男人。
  「而你还是决定动手?」
  「我的马子怀孕了,堕胎费要一万元,她又看上了两个名牌皮包,一直吵着要,所以……」他解释着他行凶的动机。
  「那现在你认为值得吗?」
  他看着熊杰,其实他的凶悍有一半是装出来的,他现在当然觉得不值得,女朋友拿掉小孩,得到皮包之后,马上就甩了他,而且听说已经找到了更能满足她物欲的「户头」。
  「回答不出来?」熊杰瞄他一眼。
  「现在回答什么能改变结果吗?」他一哼,不怕死的人最大、最狠。「我的确对你开了枪,做了就要认,好汉做事好汉当。」
  「但我没死,你不怕被灭口吗?」
  「我很小心。」
  「可你还是被找到了。」
  「所以我说随便你想怎样!」他还是那调调儿。「不是死在你的手里就是死在那个人的手里,反正都是死!」
  「如果我给你一条生路呢?」熊杰提议。
  「你不要我的命?!」
  「我还可以把你收下来当小弟──」
  「老大!」熊杰的手下抗议。「这小子……」
  「每个人都该有第二次的机会。」熊杰目光犀利道:「你还这么年轻,不该毫无价值的结束生命,所以我要你一根指头,希望你永远记住这个教训,然后你给我回学校念书,我会负担你的生活费用。」
  「我……」小虎完全傻了。
  「如果你不同意,我一样放你回街上混,只是你的安全,我无法管。」
  「我开枪打你,你却……」小虎不知道情况会如此逆转,完全措手不及,反应不过来。
  「我说过没有人是圣人。」熊杰一笑。
  「你要哪一根指头?」他很Man的问。
  「左手的小拇指如何?」
  「成交。」
  「小虎,哪一行都有好、有坏,有善良、有邪恶,包括我们这一行,你可以自己好好的学、好好的看,前途掌握在你自己的手里。」
  
  台北满街的征信社,要查到曾如意的行踪并不难。
  熊杰的车子停在即将开幕的意大利面店外,里面有几个工人正在敲敲打打,没有曾家兄妹的影子,他拨了曾如意的手机,却没有开机,照理说他该叫司机把车开走,可是他没有。
  想见到曾如意的念头突然变得那么强烈,在山上的日子,他们除了睡觉,几乎都是面对着彼此,一下了山,他居然对所有的女性都失去了兴趣,连找个女人来玩玩都提不起劲。
  他不相信爱情这东西……
  他认为自己只是因为没有得到她。
  一辆出租车在店门口停住,曾如意抱了一堆东西下车,然后转头对坐在车里的人交代。
  「采臻还在那家店里等你。」
  「知道了。」
  「快点决定桌巾的样式,别拖了。」
  「我今天一定搞定。」接着出租车扬长而去。
  曾如意抱着一堆的餐巾纸、刀叉准备走进店里,没有想到有个高大的身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挡住她,害她差一点吓掉手里的东西了,等她定下神──
  「熊杰?!」
  「还认得我?」
  不想说即使他烧成了灰,她还是会认出他这样的话,她只是把手中的东西往地上一堆。幸好她哥还有其它的地方要去。
  「有何贵干?」她带着敌意的问。
  「不能来看老朋友吗?」
  「我能阻止你,不让你来吗?」
  「妳不能。」
  「那你不是多此一问。」
  「妳要和妳哥开店?」他和她话家常似的。「妳哥真的戒赌了?」
  「熊杰,我哥只有我一个妹妹,而他妹妹为他所做的牺牲也令他彻底觉悟,所以不要以为你还有机会可以逮到我们兄妹俩的小辫子。」曾如意不客气的道:「你再也不能威胁到我们了。」
  「妳这么有把握?」
  「当然。」她信心满满。「我发现美好的未来正在等待我们,目前真的是事事如意,所以熊杰,请你没事不要来吓我们,我们也不是被吓大的。」
  「凶手抓到了。」熊杰突然说。
  「真的?」她替他高兴。
  「是个才十八岁的小鬼。」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无法无天。」
  「我把他留在身边了。」
  「你……」她一副无法理解、不可思议的表情。「熊杰,你的行为、处世真是异于常人。」
  「有些人是可以也应该有第二次的机会,妳懂吗?」他似乎是话中有话。
  「命是你的,你自己小心就好。」曾如意不想干涉也不想多加评论。
  「妳想我们俩有没有机会来往?」熊杰玩世不恭的问,可是眼神却出奇的严肃。他不想再否认自己心中某些强烈的感觉。
  「熊杰,我在山上说得还不够清楚吗?」
  「人的决定是可以改变的。」
  「我有理由改变吗?」
  「我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人,妳不要把我当毒蛇猛兽好不好?」熊杰有些气不过。
  「说完了吗?」她礼貌的问。
  「曾如意──」他狠瞪她。
  「我的决定没有变也不会变。」

  第七章

  知道曾家兄妹要开意大利面店,戴一诚只要是不上班的时间就会到店里去帮忙,哪怕曾如意一再的婉拒,他还是风雨无阻,比自己开店还热心,而看在曾英雄眼里,他倒是乐观其成。
  在戴一诚走后,曾英雄泡了两杯奶茶,一杯拿给妹妹,表情带着调侃。
  「我是不是很快会当主婚人?」他问。
  「这话题没有意义。」
  「如意,我看戴一诚挺不错的。」
  「那你嫁啊!」
  「曾如意!」曾英雄一口奶茶差点喷了出来。「我这做哥哥的是关心妳。」
  曾如意可不领这份情,她边喝奶茶边细看着即将要开张的店,生怕有哪个地方不尽完美,现在是开店容易,但要怎么经营是学问,倒店的更是多,她可不希望店开不到三个月就关门大吉。
  「如意,妳对他到底有没有感情?」他继续追问下去。
  「朋友嘛。」
  「那有没有可能啊?」
  「没有吧!」她一直在思考墙上的那幅大海报要不要拿下来。
  「妳在耍他?」
  「谁耍他?!是他觉得『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他想用无比的爱心与耐心打动妳?」
  「那是他的想法。」
  「但妳还是觉得不可能?」
  「百分之九十九点九。」
  曾英雄一直没有也不敢细问妹妹和那个财务公司老大在山上的情形,虽然她笑称可以去医院做检查向他证明,但那是属于身体上的,可是心理上、精神上呢?
  「如意,妳应该什么事都会跟哥哥讲吧?」他想要套妹妹的话。
  「曾英雄,你不用拐弯讲话。」
  「我们兄妹之间没有秘密吧?」
  「你想问什么?」放下了奶茶,曾如意仍是决定取下墙上的电视海报,但真正取下后,她又觉得墙上一片空荡荡,感觉很单调。
  「妳和那个老大……」他试探的问。
  「我和那个老大怎么了?」她把海报又挂了回去。
  「真的什么事都没有吗?」
  「曾英雄──」她又端起那杯奶茶。「你一直担心个没完,好像我和那个老大一定要有什么你才会相信,但真的没有!我最后一次说──真、的、没、有!」
  「那为什么我好像看到他在我们的店外徘徊?」曾英雄的视力好得很。
  「你看到了?」她冷静的问。
  「当然可能是眼花,因为他是坐在车里,但那辆银色的BMW非常引人注目。」他希望真的是自己看错,因为如果真是熊杰,那问题可大了。
  「你看错了!」曾如意一口咬定。
  「妳为什么这么笃定?」
  「因为……」她硬掰。「如果不是你看错,那就……绝对是你看错。」
  「可是我两眼的视力都是一点二啊!」
  「哥,可能是因为你太累、压力太大,开店的事千万头绪,你每天东奔西跑、忙里忙外,一下子闪了神,所以有了错觉。」曾如意发现自己也可以去写小说,她亦非常会瞎拼。
  「如意,妳在讲科幻片的情节吗?」他可以微微感觉到妹妹的心虚。
  「这是合理的推论。」她愈描愈黑。
  「哪里合理了?」
  曾如意继续逃避。「你硬要这么说我也不能怎样,反正事情都过去了,我早都把那些事抛在脑后,现在我脑子里只有开店的事,我才不要去烦那些。」
  「所以我多虑了?」
  「哥,我的个性你多少了解吧?」
  「我就是了解才烦恼,妳有时不按牌理出牌的。」曾英雄心里忐忑的乱。
  「熊杰和我不会有交集的!」她首次在她哥哥面前说到「熊杰」这个名字。「而且你未免太高估了我的魅力,像我们这种小家碧玉、邻家女孩怎么会引起那种老大的兴趣,你真的想太多了。」
  「所以百分之两百是我看错?」
  「百分之五百!」
  「如意,妳不会耍我吧?」
  「曾英雄!我像那种没有人性的妹妹吗?」
  「反正我绝不会答应你们俩在一起的!」曾英雄先把丑话讲在前面。「戴一诚还OK,我比较放心,至于熊杰……不可以!」
  曾如意不搭腔。
  「绝不可以!」
  
  倒完好几包垃圾,正要小跑步回店里的曾如意一头撞上了一堵肉墙,那熟悉的味道令她不想抬头,因为她真的不知道该跟他说什么。
  熊杰只有趁这机会堵她,不然他不知道还有什么方法,曾英雄现在差不多一整天都在店里,他们的店明天就要开幕。
  「如果我不马上回去,我哥会找──」曾如意低着头说,她没讲戴一诚亦在店内。
  「除了妳哥,那家伙是谁?」他质问。「我确信他不是装潢工人。」
  她缓缓的抬起头,然后退了一大步。
  「不敢讲吗?」熊杰冷笑。
  「你有资格质问我吗?」她亦同样的冷漠。
  「我只想知道他是谁!」
  「跟你没关系。」
  「妳的男朋友?!」他推测。「看起来是挺正派的,但是……妳要的就是这种男人?」
  「我不必回答你。」
  「曾如意,妳必须回答我!」他强硬的说。「我回去想了又想,如果妳对我没有任何感情,那么妳为什么要吻我?」
  「我吻你?!」她一副被冤枉的表情。
  「妳吻了我。」他坚持。
  「那是──」她一副想要掐他脖子的表情。「那是一个友善的告别吻,我只是在你的唇上碰了一下,时间不到一秒钟,你要把这个算成是吻?」
  「妳可以不碰的!」熊杰有点在任性。「妳可以亲我的脸颊,妳甚至可以吻我的额头,为什么妳要碰我的嘴唇?妳不知道这意义是非常的不同吗?」
  「我不亲你的额头是因为我亲不到,你太高了!」对他的欲加之罪,她反应强烈。「至于你的脸颊……当时没有多想。」
  「妳明明是在做某种宣示。」
  「熊杰,那只是……唇与唇的普通接触。」
  「那是吻!」
  「你居然现在才来和我争辩这个?!」她全身都在发火,他到底想怎样?「你太闲了吗?」
  「我只是要个交代。」
  「交代什么?!」她想踹他几脚。
  「妳为什么吻我?」
  曾如意咬着唇,捺下性子,她不能在此时、此地和他起冲突,她还得在这里立足。「熊杰,算我一时昏了头,我错了,好不好?我向你道歉,我当时神智不清,我疯了,行吗?」
  「妳可不可以不要再掩饰自己的感觉?」熊杰想要逼她承认。「妳对我──」
  「熊杰,我对你没有感觉!」
  「那妳就别吻我。」
  「我……」她实在不够强壮、不够高大,不然她真想抓着他的肩膀,用力的摇晃他,看能不能让他理智一些。「你刚刚问的那个家伙,他的确是我的男朋友。」
  熊杰的眼神闪过了愤怒、不悦。
  「这样可以了吗?」她给了他一抹「粲笑」。
  「妳认为他能给妳幸福?」
  「他当然能!」
  「他知道我们的事吗?」他不太相信她的话。「妳怎么解释我们朝夕相处那段期间的事?」
  「我不需要解释什么?」
  「你们才刚来往?」熊杰安心了些。「那么他就不是妳的男朋友。」
  「熊杰,他是我以前的上司,我们早就认识了,如果他不是我的男朋友,我又怎么会让他到店里帮忙?我哥也不会允许啊!」她说得既合情又合理。
  熊杰研究的望着她,目光闪烁。
  「你不认为我和他看起来挺配的吗?」她一副幸福洋溢的表情。「他体贴、包容,对我非常的好,你该祝福我们的。」
  「妳吻过他吗?」他只问这个。
  「我……」
  「不准说谎!」
  曾如意扯了扯头发,气自己当时是不是被鬼迷了心窍,不然她为什么会去吻他?她根本不该有这种行为,而报应果然来了,现在成了他对她纠缠不清的理由了。「我为什么要回答你这么隐私的事?我不必向你报告。」
  「妳没有!」熊杰沾沾自喜道。
  「我什么都没有说。」
  「因为没有,所以妳当然什么都无法说,妳不要欺骗自己了!」他一副逮到她的表情。
  「好!算我吻了你,如果你硬要我承认,可那又怎样?还你一个吻吗?让你吻回来吗?」
  「不,我不要吻,我要妳!」
  「我们谈过了……」
  「起码和我交往看看。」
  「我不想!」
  「那就不要惹我。」熊杰暴怒。「妳该死的吻我那么一下干么?我的反应是慢了一些,那是因为我直到现在才想清楚那一吻代表着什么。」
  「没有代表什么,那──」
  他抓着她的肩。「不要再否认了,我上过很多女人,但是我没有吻过几个女人,我现在才知道,可以上一个女人却不一定吻过她,也可能发自内心喜欢一个女人,而不一定非要上过床。」
  曾如意不想说话。
  「妳并不是无动于衷的。」
  「我得回去了,不然他们会报警。」
  「我们还没有玩完呢!」
  
  才一走进店里,曾如意立刻被岑采臻拉到女生洗手间里,然后锁上了门。
  「采臻,妳干么?」
  「他是谁?」
  「妳看到了?」
  「哪有人倒个垃圾要那么久的。」
  「他……」
  「地下钱庄的老大?」
  「是财务公司!」曾如意居然本能的替他说话。「要报税的。」
  「好高、好壮、好Man喔!」岑采臻一脸的崇拜之情。「我小说的男主角可以用他,他那沉郁有如黑暗王子的神情,会扯动所有女性的心弦,叫所有女人不可自拔的。」
  「采臻,去看医生吧!」放下了马桶盖,曾如意沮丧的往上面一坐,她真的是不知如何是好。
  「他想干么?」
  「岑采臻,我已经很烦了!」
  「那个戴一诚怎么打发?」
  「采臻──」曾如意双手握拳,已经烦到想要扯下自己的头发。「该被打发的是熊杰,妳是不是没搞清楚状况,戴一诚他、他是……」
  「是什么?」岑采臻一哼的问。
  「是……」
  「妳自己都说不上来。」
  「采臻,帮我!」曾如意求救的说。「我到底该怎么办?我真的没有想到熊杰会再来找我,而且不只一次,我一直以为……」
  「妳太低估自己的魅力了。」
  「熊杰自己都承认了他阅女无数,所以我算什么?」曾如意自嘲着。「只不过因为我没有蠢到把自己给他,他就觉得我对不起他,想要讨回公道。」
  「男人是这么贱没错,愈弄不到手的,愈是一颗心悬在那,这是男人的劣根性作祟。」岑采臻书写多了,心得亦很丰富。
  「难道我得和他上床好让他死心吗?」她无法想象的惊问。
  「当然不可以,那太糟蹋自己了!」
  「那妳还有什么建议?」
  「不是有个戴一诚吗?妳拿他当挡箭牌。」
  「我也是这么说,但是熊杰不相信啊!」曾如意有如热锅上的蚂蚁,不知道该怎么应付,更怕她哥哥和戴一诚发现。「他真的是……莫名其妙、不可理喻、强人所难!」
  「如果妳对他没有感觉,妳一定可以拒绝他的。」岑采臻换个角度说。
  「他不接受拒绝。」
  「或许是妳拒绝得不够坚定。」
  「岑采臻!」
  「我们最好快点出去,不然曾英雄和戴一诚会以为我们在女生洗手间里做什么邪恶的事。」岑采臻去开门。「妳就顺其自然吧!」
  「这样就可以了吗?」
  「不然妳还能怎样?」
  
  小虎回到了学校,并把财务公司当自己的家,熊杰要手下腾出了一个小房间,让他有个落脚的地方,虽然他的年纪还不够大到可以当小虎的老爸,但照顾他的那份心情,是挺像照顾自己的小孩。
  拿了瓶酒,看到小虎在他的办公桌上写着学校功课时,他忍不住嘴角上扬,一扫平日冷酷的气息。
  「小虎,你来真的?」
  「我要拿到高中毕业证书。」
  「好!这是最起码的。」熊杰鼓励他。「不管你以后走哪一行,脑子都是很重要的,脑子里有东西,你才能到处吃得开。」
  「你很烦吗?」小虎看了看他手上的酒瓶问:「要不要我陪你喝?」
  「我知道你十八岁了,但是能不碰酒,你就给我少碰酒。」熊杰突然看着他的左手。「同学有没有问你为什么会少了根小拇指?」
  「问了,我也老实的回答了。」小虎不改新新人类的坦率特质。
  「你不怕吓死他们?」
  「不!他们反倒觉得很酷、很带种,把我当偶像崇拜。」小虎骄傲的笑了。「他们还叫我虎哥,尤其是女生,对我又爱又怕又情不自禁的,很好玩。」
  「小虎,你可要有分寸。」
  「我知啦!我才不会再蠢一次。」
  「现阶段你还是把书念好,然后服完兵役,以后你有的是机会。」
  「杰哥,你在心烦什么呢?」小虎世故的问。在经历过那么多事之后,他早已不是一个单纯小男生,他会察颜观色的。
  「没什么。」熊杰猛灌了几口的酒。
  「女人?」
  「她们是真的令人心烦!」
  「那你就别太认真嘛!」
  「有时你的确不想认真,但是很多感觉不是你想算了就可以算了的,我以前从来不曾如此过,可是这一次……我好像栽了!」他自己承认。
  「是谁有这么大的本事?」
  「说来有一半是拜你所赐。」
  「我?」小虎不知道自己有这个荣幸。
  然而,如果不是因为被小虎开枪所伤,曾如意也不会刚巧有那机会贴身照顾他,他也不会落到今天这样对她又爱又恨的……熊杰把事情大概跟他说了遍。
  「那女人为了免去她哥哥所欠的利息钱,决定拿她的服务抵债?」小虎觉得很好玩。「她很带种哦!」
  「某方面来说……是。」熊杰同意他的说法。
  「你们没有发生过关系?」
  「意外吗?」
  「而你却对她念念不忘?」
  「我也没有料到。」
  「我想……」小虎突然很成熟的说:「我想这就是爱情了吧?」
  「爱情?!你这小子懂个什么叫爱情!」熊杰嗤之以鼻。「你知道的感情是性欲、是冲动,而我居然跟你扯这些。」
  「杰哥,那么有没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地方?」
  「你只要好好读书就好。」
  「我可以替你跑腿、传话或是……做任何事。」小虎急欲表现。「我欠了你那么多,我想要回报你。」
  「小虎,你就给我像个人就行了。」熊杰只有这点要求。
  「随时需要我──」小虎眨了下眼。
  「我自己可以搞定的。」
  
  可能是开幕打八折的缘故,意大利面店的生意可以用门庭若市来形容,虽然只有七、八张桌子,还请了两个工读生,但曾家兄妹及来插花的岑采臻仍然天天忙到一回家倒头就睡。
  而戴一诚还是一有空就待在店里,好像他是合伙人之一似的,企图再明显不过。
  一如往常的,打烊后曾英雄和岑采臻在店里做一天的善后工作,曾如意送戴一诚来到门口。
  「我该叫我哥算一份薪水给你。」她笑着说,眼神却非常的疲倦。
  「如意,妳这么说就太见外了。」
  「真的,你在店里的时间比打工的工读生还久,该算薪水给你的,不然不是在占你的便宜吗?」她不想欠他人情。
  「我是自愿的。」
  「但是……」
  「是出自真心的。」
  「戴一诚,我了解,可是帮忙也是有个限度,而你花了太多时间在我们店里了。」
  「那是因为妳啊!」他大声的招认。
  「我说过──」
  「现在是百分之几了?」他机智的问。「上回妳说有百分之一的可能,现在呢?」
  「我谢谢你的帮忙,但如果你以为……」曾如意觉得有必要说清楚。
  「我不是在邀功或是向妳讨人情,我只是在问妳能不能感受到我的付出、我的真心。」他深情的望着她。「妳不要谢我,妳只要用心去体会就好了。」
  「你这样……」她更痛苦了。
  「不用回报我什么,妳懂我的心就可以了。」
  「戴一诚,我一定会伤你的心的。」她突然的低喊。「你不要再傻了!」
  「什么意思?」
  「现在还是只有百分之一,可能永远都只有百分之一,你……不是我会爱上的类型,我必须早早的告诉你,你不要再执着了,真的……没有用。」曾如意宁可现在伤他也不要他泥足深陷。
  戴一诚看着她,还是没有一点怒容。
  「你该拂袖而去的。」她连剧本都替他写好了。「你该大骂我几句,然后潇洒的走开。」
  「我不会这么做。」
  「你明知……」她苦恼不已。
  「妳心里已经有人了吗?」
  「这是我的事。」
  「妳又还没有结婚,所以我有追求妳的权利和资格,我会坚持到我认为的最后一刻。」他充满信心的说。
  「如果你不喜欢办公室恋情,那我想办法介绍一些优秀又美丽的女孩给你好不好?采臻虽然不是绝世美女,可是风趣幽默,大方又有智慧,你想不想多认识她?」曾如意出卖自己的好姊妹。
  「采臻很好,但我只把她当朋友。」
  「我对你也是这种心情!」她脱口而出。
  「如意,我们都累了,别谈这些了。」他打起精神。「明天我再来帮忙。」
  「你有自己的工作……」
  「我可以兼顾。」
  「我不想害你被炒鱿鱼。」
  「即使如此,我也没有怨言。」
  她低头自语,「何苦呢!」

  第八章

  曾如意睡晚迟到了,冲出了和哥哥合住的小套房,她准备赶往餐厅。今天是假日,生意会更好,如果这种排队上门的盛况可以持续,那么或许她该和哥哥及采臻商量是不是要换大一点的店面。
  来到巷口,正要伸手拦出租车时,一只大手抓住了她的手,阻止她叫车。
  「你──」她看向抓住她的人,只有一个人敢这么做,所以她除了生气,没有害怕的情绪。「熊杰,你真的没有正事好做吗?」
  「去店里?我送妳。」熊杰一副任她差遗的表情。
  「我坐不起。」她急躁的拒绝,想要从他面前逃离,准备要再伸出手拦车。
  「我可以送妳。」他又抓住了她的手。
  「不要!」
  「曾如意──」
  她不知哪来一股愤怒的情绪,开始不顾一切的反抗他,一边想抽回自己的手,一边在他的身上又捶又打,好像他是想要抢劫她的歹徒。
  怕会伤到她,所以熊杰只是消极的闪躲,脸上带着一种纵容、宠溺的神色,好像曾如意是一个要不到糖吃的吵闹小孩,而他有着无比的耐心与气度,不会和她一般见识。
  曾如意毕竟力气不大,打了一阵之后,她虚脱似的瘫靠在他的胸前。
  「觉得好多了吗?」他带着笑意的问。
  「可不可以不要这样?」她哀求的说。
  「妳起码努力一下好不好?」
  「努力什么?」她仰头看他。「你要我努力什么?」
  「如果妳哥哥是问题,那么我来和他谈!」他一副顶天立地男子汉的表情。
  「你凭什么去和他谈?因为我吻了你?因为你要我吗?」曾如意在体力稍稍恢复之后,马上站直了身体。
  「我去找他谈是尊重他。」
  「他不需要你的尊重,他只会要你离他妹妹远一点!」她想都不必想的说。
  「不是每个人都十全十美、无可挑剔,如果妳哥觉得我不是好东西,认为妳该离我远远的,那他自己呢?」熊杰提出反击。
  「他是我哥!」
  「我也可能是妳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你才不是!」她必须硬下心肠。「熊杰,你不可能会成为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我不会给你这种机会的,你死心吧!」
  他看着她,没有说话。
  「对我而言那些都过去了。」她低头看表。「我迟到很久了,你可不可以不要再挡着我。」
  「我说过要送妳!」他重申。
  「但我不想和你牵扯下去。」
  「如果我告诉妳,我会一直和妳牵扯个没完呢?」熊杰干脆的告诉她。
  「你到底是无赖还是流氓?」
  「是什么都没有关系,如果妳不和我正常交往看看,妳凭什么否决我?」
  「正当的交往?!」
  「是啊!大家怎么谈恋爱,我们就谈谈看。」
  「谈恋爱?!」
  「妳一定要露出那种讽刺的表情吗?」
  曾如意也不想讽刺、刻薄,但是熊杰的话,真的是叫她不知该如何回应,她到底该怎么和他谈正常的恋爱,她真的很怀疑。
  「我真的可以搞定妳哥。」熊杰强调。
  「用威胁还是利诱?」
  「用男人对男人的方式。」
  「如果你真的有一些喜欢我,拜托你让我好好的过日子,不要给我带来困扰。」
  「如果妳也有一些喜欢我,那么妳是不是愿意试着和我交往?」熊杰用同样的话问她。「我要的不只是性而已。」
  曾如意心里开始动摇了。
  「晚上你们打佯后,我去接妳。」他趁她举棋不定时说。
  「我和我哥一起住耶。」
  「妳一定可以找到理由的。」
  曾如意实在不想如此,但是──「好!我和你出去,但随时我想离开或是我想喊停,你都不能再啰唆,不然……我去警察局告你骚扰,我会申请保护令。」
  「可以。」他笑得开怀。
  「熊杰,你不要以为事情有了转机,我只是……不想留话柄给你。」她自己找理由。「我真的试了,就不再欠你。」
  「我们还没真正开始约会,妳不要老说一些没有意义的话。」他看了下表。「妳哥是不会开除妳啦,但妳是不是迟到太久了?」
  「天啊!」她惨叫。「都是你啦。」
  「五分钟之内我负责把妳送到。」
  
  曾英雄知道不对劲,他也三番两次的逼问妹妹,可是都得不到答案。
  戴一诚被公司派去日本五天,他的消失是有理由,但店一打佯,妹妹就说要和以前的同事见面,问她做什么,她总答去KTV唱歌,喝茶叙旧,然后一溜烟的不见人。这太诡异了!
  既然从自己妹妹身上问不出所以然,他只好找岑采臻开刀。
  「采臻,如果妳不想当共犯,最好给我从实招来。」曾英雄一边排桌子,一边恐吓她。
  岑采臻正在折餐巾纸,只是斜眼瞄瞄他。
  「妳一定知道的。」他认定。
  「知道什么?」
  「如意真的是和以前的同事见面吗?」
  「曾英雄,我不是如意的保母,我怎么知道她和谁见面?」岑采臻撇清。
  「她什么事都会告诉妳。」
  「这是你说的!」她当然隐约知道发生什么事,可是她不能说,如果她抖出那个老大的事,那真的会是大战的开始。
  「采臻,算我求妳,把妳知道的都告诉我。」曾英雄用苦肉计。「看在我们情同手足的份上,妳告诉我吧!」
  「如意又不是小孩子,她有交友与社交的自由,她……有回去睡吧?」岑采臻问。
  「当然!」
  「那你担心什么?」
  「只要她有回来睡觉,我就什么都不必担心吗?」他勃然大怒。「妳这是什么歪理?」
  「如意是你妹妹,不是你女儿,而且她早已成年,你管那么多干么?她自己会分不出好坏、会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岑采臻东扯西扯,就是跳过了重点,什么都没讲。
  「妳是不是意有所指?」
  「不是。」
  「妳想透露什么讯息给我?」
  「没有。」
  「有!」抢过她正在折的一迭餐巾,他逼她专心面对他。「妳明明有!」
  「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面对岑采臻的欲盖弥彰,其实曾英雄心里早有数,他只是不想面对,戴一诚根本没有赢得妹妹的心,虽然他只要有空闲就在店里出现,可是如意并没有把他当一回事。
  「采臻,那个老大很酷、很有男人味吧?」曾英雄一副不在乎的口吻问着。
  「你也这么想──」岑采臻没有心眼的说,但一接触到他愤怒的眼神,她就知道自己被骗、被套出话了。「我是说……」
  「妳见过他?」曾英雄凶巴巴的问。
  「我……」
  「妳给我老实的说。」他现在没有一点耐心,只有满腔的怒火。「不要编什么故事,我没有心情听!」
  「但就只是远远看过啊!」她一脸的委屈。「不关我的事!」
  「如意是和他在一起?」
  「她没有跟我说。」
  「妳──」曾英雄一副要发作的表情。
  「你把气出在我的身上没有用,我也劝过如意要好好想清楚,更何况还有个戴一诚在,我怎么知道她会想不开。」她耸肩。
  曾英雄气得肩膀都抖了起来。
  「冷静才能解决问题!」她赶紧提醒他。
  「去他的冷静!」曾英雄暴怒不已。「如意完蛋了!」
  
  熊杰带着曾如意又回到了山上,只是这次她不必当台佣,不必煮东西。
  手下贴心的帮熊杰准备好所有的东西,有蜡烛、有美食还有红酒,在美丽的月光下曾如意真有些心动,好像这个世界只剩下他们俩、好像天地之间再无其它。
  「这烤鸡看起来好棒。」曾如意马上用手指沾了点鸡汁,吸吮了起来。「味道不错!」
  「曾如意,妳的动作……」熊杰的心头突然一阵热。「注意一下!」
  「我……」她看了下自己的手指。
  「我会注意自己的行为,但请妳也得配合,不要做出任何可能引起不必要误会的动作。」
  曾如意摇摇头。
  「请入座。」
  「真像回事呢。」曾如意让熊杰替她拉开了椅子,并且让他把餐巾铺在她的大腿上,接着他为她倒酒,完全是一派绅士作风,接着他开始切烤鸡。
  「熊杰,这套……」曾如意指了指眼前的一切。「你搞过几次?」
  「一次。」他说,把切好的鸡肉放在她面前的盘子里,没有任何不悦的回答。
  「那以前你都怎么追女人?」
  「我不需要追女人,通常几个眼神、几杯酒、几句话,什么都搞定了。」熊杰就座,他没有吃东西的胃口,只是轻啜着酒。
  「那我的面子真大。」曾如意吃了口烤鸡,她不打算碰酒,一来没酒量,二来……还是清醒点比较好。
  「不!是我用了心。」
  「少来,东西是别人替你准备的。」
  「如意,东西可以由别人代劳,但是那份心……」熊杰在女人面前很少这么严肃。「如果我只是想逞兽欲,屋里有床,我直接把妳压在上面就好了。」
  曾如意瞄了他一眼。
  「当时觉得在这里有些无聊,可是现在想想……那些日子是那么的平凡、没有压力。」他注视她。「妳有没有那种感觉?」
  「还好。」她不承认。
  「我其实没有对妳很坏。」
  「你只是把我当下人使唤!」
  「如意,如果日后我隐居到这里来,把屋子翻修一下,增加一些现代设备,其实会很舒服的,而妳……妳愿意一块来吗?」熊杰平静的问。
  「你的财务公司怎么办?」
  「我可以在山上操控一切。」
  「永远的老大?」
  「曾如意,妳不必讽刺我。」他为自己辩护。「我不会是什么好人好事的代表,更不会是十大杰出青年,但我也不会比其它人坏到哪去,所以……妳必须接受这样的我。」
  她沉默的吃着东西。
  「妳哥起疑了吗?」他又问。
  「你以为他那么迟钝?」
  「那么我早晚要面对他。」他想起之前的过节。「他不会让我好过吧?」
  「熊杰,八字没有一撇,你要面对他什么?」
  「我不要偷偷摸摸的。」
  「我们没有!」
  「那妳为什么不大声说妳是和那个财务公司的老大去吃饭、来往?」他不喜欢口是心非那套。「为什么妳不敢把我带到妳哥面前?我和他又不是不认识。」
  「要你改邪归正恐怕有些困难……」曾如意其实也看破了。「好吧!我认了。」
  「妳的意思是……」
  「交往就交往吧!」
  「那妳算是我的女人了?」
  「熊杰,我是曾如意!我是我自己,我才不是你的女人,你要搞清楚,我也不会随便和你上床,任你呼之即来、挥之即去,我的意思只是……我不会再排斥你或是拒绝你。」他说得很清楚。
  「这算突破了一大步吗?」
  「当然算。」
  「那我也认了。」熊杰苦笑。「妳对婚姻的看法如何?」
  「没意见。」
  「本来我从没有想过那回事,但是现在在这里,面对着妳,我忽然有一种……一个男人该找一个他喜欢、能接受的女人,然后一起生活、一起变老,这样很美,对不对?」熊杰有感而发。
  「拜托,你没有这么感性啦。」她揶揄他。
  「或许有天我可以退出江湖,反正在我的户头里多的是钱。」他淡淡的说。
  「那你还搞地下钱庄?」
  「那是两回事。」
  「那是别人的血汗钱。」
  「如意,我上次就告诉过妳,每个人借钱的动机都不同,我只能说敢做敢当,敢来借就要有本事还,就这么简单。」
  曾如意叹了口气,很多事能这么简单就好了。
  
  知道哥哥不会无缘无故带她来到父母合葬的塔位,但是他不先说明来意,曾如意也装不知道。
  「上香。」曾英雄说。
  曾如意全都照做,本来想加上一句清明节还没有到,但是现在好像不是说俏皮话的时候。上了香,祭拜过父母之后,她乖乖的站在父母的遗照面前,气氛有种窒人的沉默。
  「曾如意,如果妳有半句谎言──」
  「哥,你在演连续剧啊?」他不满的打断。
  「妳昨晚去哪?」他逼问。
  「和朋友吃饭。」她臭着脸答。
  「几点回来?」
  「凌晨两点。」
  「采臻说妳有社交自由,妳已经二十六岁,我的确不能限制妳,更不能拿根棍子等在门边,我只是妳哥哥,不是妳老爸。」曾英雄先来一段长篇大论。
  「你的主题是什么?」她希望他讲重点。
  「戴一诚明天会从日本回来,我想和他谈谈你们俩订婚的事。」他半强迫的说。
  「谁要和他订婚啊?」
  「就是妳。」
  「我不要!」
  曾英雄扶着妹妹的头,要她面对着父母的牌位和相片。「戴一诚我信得过,由这些日子他在店里的表现看来,他会是个好丈夫。」
  「那你赶快生个女儿──」
  「如意,不要逼我打妳耳光!」他厉声斥责。「我不会让妳和那个家伙搞在一起。」
  曾如意垂下头。
  「如意,妳知不知道我有多自责、多内疚,如果不是因为我,妳绝不会和那样的人牵扯在一起,我多希望我没有去那家地下钱庄借钱过,我恨不得一切能重来,妳了解吗?」曾英雄嘶喊着。
  曾如意了解他的心情,可是……
  「我答应过爸妈我会好好照顾妳,我会看到妳幸福,所以算我这个哥哥求妳……」他变成低声下气的。「不要再和熊杰来往。」
  「哥……」
  「在爸妈面前,妳给我一个承诺。」曾英雄逼迫着她。「快啊!」
  「你不能这样。」她不肯。
  「难道妳要为了那个家伙毁了我们的兄妹之情?妳要我一辈子活在罪恶感里?我戒了赌,却改变不了毁了妳一生的事实?」曾英雄好像想掐死自己似的。「如意,妳要做抉择。」
  「哥,他其实──」
  「一句话!要不要和他断绝往来?!」
  「这太……」曾如意看着他及父母的相片,除了妥协,她还能怎样?
  
  熊杰一听到曾如意出现在他的公司,只有一脸的笑,连小虎跟在他的身后都没有发现。
  「如意──」他一见她就知道不对劲,她的眼神不同了。
  「别再来找我!」她吐出简短的话。
  「妳碰到麻烦了?」
  「熊杰,我的麻烦就是你。」她本来不该当着他的手下面前说,可是这样也好,扯破脸以后,也就不必费心想怎么修补,因为……补也补不回来了。「如果你是个男人,那就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一定要这样?」熊杰脸上笑意尽失。
  「对!」
  「所以妳已经做了选择?」
  「是。」
  「是妳哥还是那个家伙?」熊杰没有失去控制,在众多的手下面前,他必须像个老大,女人只是女人,他有尊严要维持。「好啊!我无所谓,反正女人多得是。」
  「很好,本来我还担心你会──」
  「曾如意,妳没有什么了不起!」熊杰不客气的看着她。「妳真以为自己是什么无价宝吗?我告诉妳,妳不是!」
  曾如意又羞又怒,但她没有被击败。「我的确不是,那就这样了!」她转身跑了出去。
  熊杰的沉默令在场的人都不敢大声呼吸,生怕自己一不小心成了出气筒。
  「杰哥……」小虎勇敢的打破这气氛。「笨啊!」
  「小虎!」熊杰露出想把他揍扁的眼神。
  「你明明在乎她!」

  第九章

  戴一诚不知道为什么才去了日本五天,意大利面店里的气氛就变得诡谲。身兼老板与主厨的曾英雄严肃而沉默,跑外场兼招呼客人的曾如意也是一张机械化的脸,甚至连岑采臻都一副懒洋洋的表情。
  「发生什么事了吗?」他偷偷的问着岑采臻。
  「你等着看嘛!」
  「真的有事?」
  「应该吧。」她眼珠子一转,卖着关子。
  然后就在八点过后,客人不是那么多时,店里突然一下子涌进了十几名的黑衣人,一副兄弟样,而垫后的则是戴着墨镜,表情像是要参加丧礼的熊杰。
  曾英雄马上由厨房走了出来,一副如果有什么事,找他就可以的表情,可是他还没有走到熊杰面前,已经被妹妹拦了下来。
  「哥,他们不能来吃面吗?」
  「可是……」如果真是这么简单,那么曾英雄愿意把今天店里所有剩下的面全都吃进肚子里,然而瞧熊杰摆出的阵仗,分明是有备而来,分明是要找他们兄妹的麻烦嘛!
  「哥,我来处理,你进厨房吧。」
  「如意……」
  「大庭广众之下,你认为能发生什么事?」
  曾英雄看了下戴一诚,他已悄悄的走到他们兄妹俩的身后,看起来有些不安。
  「要不要报警?」戴一诚防患未然的问。「他们似乎来者不善。」
  「我们要在这像防小偷似的讨论没完,不做生意了吗?」岑采臻也凑了过来。「店里还有其它客人耶!」
  「戴一诚,保护如意。」曾英雄交代着。
  「哥,你神经啊!你以为有人要暗杀我还是对我不利?」曾如意为之气结。
  「我会的。」戴一诚马上说,一副保护者的姿态,可是一看到对方那么多人,他心里又有些毛毛的,最糟糕的是……他完全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曾家兄妹是惹到什么凶神恶煞了?
  「采臻,妳也要小心。」曾英雄不忘交代。
  「拜托!」她差点笑翻。「有这么严重吗?他们又没有带枪、带家伙上门,至少等弄清楚状况再说吧,很好笑耶!」
  「小姐,」小虎替大家打破了这怪异、谍对谍的气氛。「我们要点东西了。」
  曾如意欲走上前。
  「我去吧!」岑采臻不怕死的出头。「其它人各就各位,只是『客人』上门吃面,我们不要吓自己,如意、戴一诚,还有其它客人要点餐。」
  曾英雄深深的看了妹妹一眼,既像是警告亦像是提醒,然后才走向厨房。
  曾如意则朝离熊杰最远的那一桌走去,她相信他不会在店里闹事。
  岑采臻看着已拿下墨镜的熊杰,心想,这男人真是酷,她忍不住朝他眨了下眼,一副自己跟他很熟的表情,友善的问他。
  「老大,吃什么面?」她笑咪咪的。
  「妳……」熊杰很意外,她居然没有敌意、没有畏惧。
  「岑采臻。」她若无其事的低声自我介绍。「如意的好姊妹,要不要我介绍一下今天的招牌面?」
  「谢谢妳。」熊杰由衷道。
  「你可以点青酱墨鱼或者白酒蛤蜊,不然海鲜辣味意大利面也不错。」她微笑。
  「小虎,你吃什么?」
  「我要海鲜意大利面,不要加辣。」小虎边答边观察四周情况。「很有个性的姊姊,那个男人是谁啊?」他指了指穿着衬衫、打着领带,不像是服务生的戴一诚。「他和那个漂亮姊姊是什么关系?」
  「小鬼,你是来吃面,还是来打探情报的?」岑采臻揶揄他。
  「是漂亮姊姊的男朋友?」小虎又问。
  「他自己是这么想的吧!」
  「好,我了解了。」小虎点点头,然后恭敬的看着熊杰。「杰哥,你吃什么?」
  「随便。」他又不是真要来吃东西的。
  「青酱墨鱼如何?如意的最爱。」岑采臻放水又做球的。「也是她的拿手面食之一。」
  「好。」
  「你这人很好伺候嘛!」岑采臻又朝他眨一次眼。「大家都看错你了。」
  「妳可以这么告诉如意的哥哥吗?」
  「我怕被打!」
  「他是那颗大石头吗?」
  「或许。」说完她便走开了。
  熊杰的视线则不由自主的追随曾如意,在他发了脾气、口不择言之后,他其实懊悔、自责得不得了,他这样又得到了什么?除了把她推得更远、他们之间更无可能之外,什么好处都没有。
  「杰哥,那家伙很碍眼。」小虎不太怀好意的指了指戴一诚。
  「你别给我闯祸。」熊杰叮咛。
  「他配不上那个漂亮姊姊。」
  熊杰不知道也不管世俗的眼光怎么看,的确,他也认为那个小子配不上曾如意。
  「杰哥,你不能放弃哦!我帮你!」小虎突然伸手向曾如意的方向招了招。「漂亮姊姊,可以过来一下吗?」
  「小虎──」
  戴一诚拉着曾如意的手臂,真的是又怕又不知如何是好,他这种老实人真的没有经历过这种事,以致手忙脚乱、不知所措。
  「别去。」
  「戴一诚,你今天没把胆带出来吗?」曾如意受不了的说。「那个小鬼难道会当众调戏我,还是一枪毙了我吗?」
  「可是我总觉得……」
  「你要不要干脆叫警察过来?」她讽刺道。
  戴一诚只好讪讪然的放开她,觉得自己像个白痴,好像所有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只有他一个人状况外,这种感觉……真的很不好受,他开始认真的想他和曾如意之间是不是有可能。
  她来到了熊杰这桌,手上拿着点餐的笔和菜单,没有正眼看他们。
  「有什么我可以为你们服务的?」
  「漂亮姊姊,意大利面有外送吗?」小虎阳光少年般的问,好像和曾如意很熟似的。
  「满一千元,限台北市区。」
  「杰哥,你有什么需要漂亮姊姊服务的?」
  「可以请她正眼看人吗?」熊杰冷冷的道。
  「漂亮姊姊,杰哥──」
  「我听到了!」曾如意有些沉不住气的抢答,然后瞪着熊杰。「你还有什么问题?」
  「没有。」熊杰亦酷酷的答。
  「祝你用餐愉快。」
  「如果妳不摆出晚娘脸孔,我会更愉快。」
  「那抱歉,我就这张脸。」
  「所以我想我也不会愉快。」
  「希望你被面条噎死!」
  「希望妳哥没在面里放老鼠药。」
  「杰哥、漂亮姊姊……」小虎本来以为很多事是年轻人的专利,例如任性、幼稚、不可理喻,但现在……他认为凡事都没有一定的定律,任何人、任何年纪都可能做任何事、说任何话。
  「你根本不该来的!」曾如意指责他。
  「那是我的自由。」熊杰不甘示弱的回应。
  「我们不欢迎你!」
  「那我偏要来。」
  「那你真的要开始担心老鼠药的事。」
  
  一阵混乱,直到熊杰付了许多小费,领着手下们离开之后,意大利面店才真正的安静下来,留下快要崩溃又快要抓狂的几个人。
  「如意,店里给妳善后,我要去喝点酒。」脱下了围裙,曾英雄需要去发泄一下。
  「我要回家睡觉。」岑采臻的肩膀垮了下去。「今晚真的好累、好累!」
  「好,我来关店。」曾如意立刻说。
  「我陪妳。」戴一诚也马上道。
  曾英雄什么都没有再说的拉着岑采臻就走人,他真的没有任何话好补充了。
  曾如意走到储藏室拿出了吸尘器,而戴一诚则忙着把椅子给迭到桌面上,和她分工合作,可是就在她要将插头插上时,他突然阻止了她。
  「如意,我们谈谈吧!」
  「能谈什么?」
  即使戴一诚再白目、再粗线条,他也能感觉出曾如意和那个大哥之间的暗潮汹涌,他们明明认识,而且绝对有瓜葛,再看看曾英雄的态度,这之中分明大有文章。
  「妳认识那个老大?」他干脆的问,想解除心底的疑虑。
  「认识。」曾如意决定开诚布公,什么都不隐瞒,只要他问她就答。
  「什么原因认识的?」戴一诚好奇又纳闷不已,明明曾家兄妹很「正常」啊!
  「我哥向他借钱。」
  「还完了吗?」他一颗心提了上来。
  「还完了。」
  「幸好……」他松了一大口气。「既然都还完了,那为什么……」
  「戴一诚,我们的店是公共场合,是每天要开门做生意的,我不能选择客人,他要带他的手下进门吃面,我能赶他们走吗?」曾如意也很累了。「这个钱我们能不赚吗?」
  「话是这么说没有错,但是妳和那个老大之间……好像还有什么。」戴一诚不当鸵鸟。
  「有什么?」
  「这该妳来告诉我吧?」
  「戴一诚,我……」她不知能告诉他什么。
  「我知道妳对我不是很热情、很有感觉,但我一直以为是时间的问题,只要假以时日,我们一定会渐入佳境,但是现在看来……」他幽幽的说。
  「我从来不曾鼓励你或是欺骗你!」曾如意表明态度。「我还劝过你死心。」
  「因为那个老大吗?」戴一诚吼着,拿出了一点男人的个性和脾气出来。
  「因为我不爱你!」她更干脆的说。
  「如意,我真的很用心、很努力──」
  「你是,但是感情必须是双方面的。」
  「妳真的一点也不爱我?」
  「爱一个人没有那么容易。」她咬着下唇,然后长长的叹了口气。「而且在我们还是同事时,你就有机会,但是你……」
  「所以是因为我表达得太迟?」
  「也不是。」曾如意愈是不想伤他,话就愈讲不清楚。「总之……我们是不可能成为情人的,我是讲真的!」
  「妳和那个老大呢?妳和他有可能吗?」起码他要知道对手是谁。
  「你一定要这样苦苦相逼吗?」她挫折的踢了吸尘器一脚。「戴一诚,一定要我讲出我爱那个老大,你才会真正死心吗?」
  「妳爱他吗?」戴一诚固执的问。
  「那是我的事!」她失控的叫。
  戴一诚不语的继续把椅子往桌面上架,今晚……他能承受的就是这些了……
  
  提心吊胆了几天,生怕熊杰的大队人马会再光临,但是没有,而当曾如意以为一切都过去时,熊杰在下午店里将休息之际,把她叫了出去。
  她不能不理他,如果他来到店里,那么麻烦会更大,尤其是她哥哥那一关,她现在是怎么做、怎么说都不对,里外不是人。
  一见到熊杰,曾如意冷然着一张脸,好像他欠了她几亿似的。
  「如果要叫外送,你可以打电话到店里。」她把他当一般客人。
  「曾如意,我想……道歉。」熊杰放下身段。
  「你──」她整个人一僵。
  「我不该说那些话。」他勇于承认。
  「熊杰,你的道歉是多余的。」
  「我不会比那个家伙差的,如果妳真的这么受不了财务公司这种东西,我们可以讨论看怎么处理。」他让步。
  她不知道他可以身段柔软到这个地步,不知道他可以让步到这程度,他这一搞……叫她的一颗心又开始左右摆荡。
  「熊杰,你不必这样的。」
  「请妳哥哥和我谈谈。」
  「他不会肯的。」
  「妳问过他了?」
  「你不知道……」曾如意不想说出哥哥带她到父母牌位前的事。「熊杰,你和他见面只是多起冲突,双方多增添不愉快而已。」
  「妳哥真的那么喜欢那个小子?」熊杰怎么也吞不下这口气。
  「我也不一定会跟戴一诚有结果,我哥无法命令、强迫我去爱谁,但是你……你是完全不在他的考虑之内。」她技巧的道。
  「所以连一点点谈判空间也没有?」
  「熊杰,你死心吧!」
  「我的字典里没有死心这两个字。」
  「这样下去只是大家痛苦而已。」
  「如果妳哥点头,妳就没有问题?」
  曾如意瞅了他一眼,她的心真的已经属于他,再也容不下别的男人了吗?她不知道。
  「给我一个答案!」他低沉的要求。
  「熊杰,我知道你不糟,愈了解你……我就愈知道你其实是一个……不错的男人,但是我只有哥哥一个亲人,我不会为了你和他交恶,更不可能为了你和他形同陌路。」曾如意表明立场。
  「如果生米煮成了熟饭……」
  「你作梦!」
  「如意,这辈子我还没有这么摇尾乞怜过,妳是第一个有这荣幸的女孩。」熊杰有点替自己不值。「妳起码站在我这边帮我想想。」
  她平静的摇头。
  「我没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你一定可以找到替代我的女人。」
  「如果真有女人能替代妳,那我现在站在这里干什么?」他真想马上冲进意大利面店找曾英雄理论,问问他到底是做了多少天理不容的事,他要这么反对他!
  「所以你别再来了。」
  「如意……」
  「拿出你上次破口大骂我的魄力,拿出你平日那提得起、放得下的大哥风范,熊杰,你做得到的,你不会让一个女人毁了你自己的。」曾如意望向他。「如果真喜欢一个人,就要让对方快乐啊!」
  「我真的让妳很痛苦?」
  「是的,」她点头如捣蒜。「我真的很痛苦!」
  熊杰像根石柱的杵在那好一会之后,才慢慢的转身,连声再见也没有说的就离开了。
  曾如意看着他的背影,不禁掩面而泣,她从来都不想为他而哭,可是……她还是为了他流下了珍贵的眼泪。
  
  曾英雄看见妹妹又跑进女用洗手间里,他知道她是躲进去哭的,因为每当她出来时她的眼睛总是红红的,而不只一次,他看到熊杰的车在店外面流连不去。
  已经是万分不爽了,再发现岑采臻用一种不以为然的眼光瞧他时,曾英雄真的是找到了出气筒。
  「妳那眼神代表什么?」
  「不以为然。」她很直的说。
  「妳不以为然什么?」他有如一座即将爆发的活火山。「我是哪里去招惹到妳了?」
  「你没招惹我,你只是让大家的日子都很带Shit!」她特别用英文强调。
  「岑采臻,妳有没有人性?有没有一点感情?事情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妳还不帮我?我是错在哪里啊?妳给我一五一十的说个明白!」他大吼大叫。
  「曾英雄,凶是解决不了问题,你自己看看如意,她只能躲在洗手间里偷哭。」岑采臻一切都看在眼里。「你不会舍不得吗?」
  「如果她肯跟戴一诚──」
  「她不爱戴一诚嘛!」
  「那还有其它好男人,绝不是……」曾英雄现在知道自己没有心脏病,不然他早被她气死了。「熊杰!」
  「你和他的梁子没结这么深吧!」她想要当和事佬。「如果他向你道歉?」
  「不必!」
  「那叫他自废一条腿来赔罪。」她幽默的说。
  「我要他的腿干么?」
  「那你折磨他和如意做什么?」
  「他和如意?!」曾英雄怒不可抑的看着她。「原来妳是他们那一国的,原来妳站在他们那边,妳终于露出马脚了!」
  「我只是……」她快呕死了。
  「随妳想怎么挺他们,反正──」曾英雄看向了洗手间那里。「如意想要我这个哥哥就得和熊杰断绝往来,如果她宁可选择熊杰,那我……就当我是独生子,我爸、妈只生了我这一个。」
  「你──愚昧又顽固!」
  「我会坚持到最后一刻。」
  「如果你不要如意幸福的话!」
  
  戴一诚出了电梯,朝公司的停车场走去,远远的看到在他车子前面,站了个叼着烟,好像是专程在等他的人,而对外面的人能这么轻易的进入公司的停车场,他决定在每个星期一的例会报告时,提出来检讨,这实在太危险了!
  但是他并没有马上去向警卫求救,一来,还没有立即的危险,二来,这个染了金发的小鬼很像是上次在面店的那批黑衣人之一,既然认出来了,他也不是那么担心。
  小虎看到他走向了他的车子,把手上的烟一弹,迎上他。
  「戴一诚。」
  「你想做什么?」戴一诚看了看四周。「这里到处有监视器在监控,你不要想对我不利。」
  「对你不利?」
  「你和我之间难道还会有正事?你有话快说!」
  「你这态度令人很不爽哦!」小虎的手不是很用力的去推了他一下。「你当我要抢劫吗?」
  「那你到底想干么?」戴一诚随时准备叫救命。
  「我要你离开漂亮姊姊。」
  「漂亮姊姊?」
  「曾如意啦!」小虎的口气很差。「你认识很多个漂亮姊姊吗?」
  「为什么我要离开她?」他不甘的说。
  「因为你配不上她。」
  「是谁唆使你来的?那个老大吗?」戴一诚也是会生气的人。「这是个有法律的国家,即使是老大,也不能命令谁与谁不能在一起,我和曾如意的事不需别人干涉!」
  「戴一诚,我像是外星人吗?我说的国语你是听不懂吗?」小虎冷漠的说。
  「我喜欢曾如意──」
  「漂亮姊姊不喜欢你。」他插嘴。「如果她会选择你,我一枪毙了我自己!」
  「我不和你讲这个。」戴一诚用遥控器把车锁打开,拉开驾驶座的车门准备要离开。
  「所以你的回答是……」小虎一脚用力的踹上了他的车门,很流氓的行径。
  「不!」
  「你不知道敬酒不吃吃罚酒的人有多笨吗?」
  「你这小鬼想怎样?」
  「你想知道我要怎样?」小虎一哼。「我马上让你知道──」他挥出了第一拳。

  第十章

  熊杰在知道小虎干了什么好事之后,马上押着这小子到医院向戴一诚赔罪,因为据说戴一诚肋骨断了好几根,右腿还得上石膏,情况很惨,而三教九流朋友都有的熊杰,已找了人出面想和他谈赔偿的问题,只是──
  他和小虎都没能见上戴一诚一面,他似乎被小虎的行径给吓到连听到他的名字都会恐惧,但是没两天,曾英雄来到了财务公司,单枪匹马的,颇有勇闯龙潭虎穴的气势。
  「曾英雄。」熊杰虽没想到,但仍热情的招呼他,毕竟他是如意的哥哥,说什么他都不能怠慢。
  「我是来处理戴一诚的事。」曾英雄严肃的一坐定就开门见山,没有赘言。
  「是我们的错,有什么条件──」
  「条件只有一个,而且很简单。」他直视着熊杰。「不准你再和如意有瓜葛。」
  「我不答应!」
  「那戴一诚要告那小子预谋杀人。」
  「小虎并不是预谋杀人!」熊杰怒道:「他完全没有那意思,他只是个小孩子,他只是想帮我,他以为他可以用他的方式来解决问题,他是错、是可恶、是该受到惩罚,但他绝不是预谋杀人。」
  「你可以把这些话跟警察及检察官说一遍,看他们会不会相信。」曾英雄不带感情的说。
  熊杰是聪明人,他知道自己再多说什么都没有用,曾英雄的企图非常明显,目的就是不让如意和他在一起。
  「曾英雄,你真的这么恨我?」
  「如果你有妹妹,你会让自己唯一的妹妹和一个搞地下钱庄的人在一起吗?」
  「如果你只有一个妹妹,你为什么会好赌到向地下钱庄借钱,然后得由你妹妹出面来替你收烂摊子?」熊杰不客气道。
  「你以为我不后悔?」
  「就算我是开地下钱庄的,也不代表我坏到骨子里。」
  「如意跟你不会有幸福。」
  「你怎么知道?」
  「戴一诚会是个好丈夫。」
  「如意不爱他!」
  「她也不会爱你!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她就不能爱你!」
  「曾英雄……」熊杰拚命克制自己的愤怒。
  「我不会把自己的妹妹交给你的,熊杰,你有一天时间考虑,那小子满十八岁了,只要戴一诚提出告诉……他会很惨的,而他是一片愚忠才会搞到这地步,你想想怎么做吧!」曾英雄一副话说到这里的表情。
  然而,熊杰没有答话,仅以一种犀利的眼光看着曾英雄离去。
  小虎本来待在里面,几次他想冲出来,但都被其它人拉住,这一会他垂着头来到熊杰的面前。
  「杰哥,你送我去自首吧!」
  熊杰平静的看着他,依然不语。
  「都是我惹的祸,我只是想……」
  「你的手还好吧?」熊杰看了下他的双手,只见手指关节全是瘀青与红肿,显然他是很用力、很努力的在修理戴一诚。「你太冲动了!」
  「我……」
  「你的个性老不改,将来不知道会怎么死!」
  「那个漂亮姊姊和你……没有机会了吗?」小虎没想到自己居然帮了倒忙。
  「应该是没有了。」熊杰叹息。
  「杰哥……」毕竟只是十八岁的男孩子,这一会他居然哭了出来。「我对不起你!你干脆送我一颗子弹好了,不!我自己送我自己。」
  「小虎,没有你的事!」熊杰喝斥他。
  「明明是我──」
  「很多事是强求不来的。」
  「你和漂亮姊姊明明就可以在一起,是我弄巧成拙,我不该……」小虎一副想宰了自己的懊悔状。
  「现在给我闭上嘴,去收拾你的东西。」熊杰突然命令。「等我回来,我们会离开这里。」
  「杰哥?」小虎不解的问。
  「相信我!」
  
  曾如意每天都到医院去探视戴一诚,如果不是因为她,他不会受这种皮肉痛。
  而在医院的大门口,她看到了熊杰,本来想视而不见的从他眼前走过,但是她却不能自己的在他面前停下,因为他的眼神是那么的沉郁、无奈、痛楚不已。
  「你做得还不够吗?」她必须指责他、她非得指责他,毕竟他造成了无法弥补的伤害。
  「戴一诚还好吧?」
  「你现在问会不会太迟了!」
  「我会找人转交支票,算是医药费及赔偿。」熊杰很有担当的表示。
  「你以为戴一诚是想狠削你一笔吗?」
  「我没这么想,只是这是应该的。」
  「应该的?」曾如意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教训起他。「应该的是你该管好你的手下,应该的是你不该暴力相向,应该的是你早该滚远一点,不要再来制造大家的困扰与恐惧。」
  「我是要离开了。」熊杰淡淡一句。
  「你──」她错愕不已。
  「我会带着小虎离开台北一阵子。」
  「很……好。」她只能这样说。「你们……要去那里?」她忍不住还是问了。
  「妳没必要知道,也不必去向戴一诚说情,他如果要告或是想怎样,我都奉陪。」熊杰冷道。
  「戴一诚不是那种人。」
  「如意,或许我们俩不会有结果,但是妳也千万不要选择那家伙,和他在一起,妳不会快乐的。」他一副有百分之百把握的神色。
  「你又知道了!」曾如意赌气的说。
  「妳和他不适合。」
  「你以为你是谁?」她顶回去。
  熊杰却放弃似的笑笑。「总之,做任何决定之前多想想,我要走了。」
  对他的告别,曾如意心里竟然闪过一丝酸楚,她该感到放心、松一口气的,可是……她竟想叫他不要走!
  「如意,带一句话给妳哥,如果我有那个机会和妳在一起,我一定可以给妳幸福的!」
  「熊杰……」她的心彷佛被钉刺般的痛着。
  他自嘲。「但我好像没那机会。再见了!」说完他捧起她的下巴,在她的额头上印上怜惜、不舍、痛苦的一吻。「答应我,妳可以过得比现在更好,答应我,有空时想想我、想想我们在山上的那段日子。」
  「熊杰……」她轻轻的叫着他的名字,想哭。「你可恶,你这样叫我……」她咬牙,很想打他一顿。
  熊杰放开了她,眼神有留恋,可是脚步却坚决的离开了……
  曾如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戴一诚的病房的,她一边擦眼泪,一边咒骂,这一刻才知道熊杰在她心中所占的地位,其实……她早已爱上他、早已和他有某种心灵上的契合,所以她才会和他纠缠个没完,牵扯不清的。
  戴一诚吓坏了,不知道又出了什么事,他发现自己好像得了忧郁症,每天每刻只会烦恼、担心,不知道麻烦什么时候又会来。
  「如意,又怎么了?」
  「熊杰……说他会赔偿你。」她哭泣、断断续续的说。
  「他在这里?!」戴一诚大惊失色。
  「他走了。」
  「那妳哭什么?」他稍稍安了点心。
  「我……不想他走啊!」
  「如意,妳──」戴一诚知道自己是该绝望、该断了念头的,从来……曾如意没有说得这么清楚、这么明确过。
  「戴一诚,我们真的只能做朋友,其它的关系──」曾如意斩钉截铁的说:「这辈子是绝不可能的!」
  「绝不可能……」戴一诚喃喃道。
  「你付出再多、努力再多也改变不了事实。」她止住了眼泪,坚定重申。
  戴一诚不敢说自己是在一瞬间豁然开朗,但是他忽然觉得身上的伤不再那么的痛,或许,心看开了之后,身体的伤也不再那么痛……
  「如意,我懂了。」他释怀的说。
  「你真的懂了?!」她惊喜不已。
  「真的懂了!」他点头。
  
  两年后
  曾英雄的意大利面店扩大营业,他甚至买下了一幢两层楼的透天厝,店名叫「贝拉」。
  岑采臻小说也不写了,专门负责店里的帐目,每天过得忙忙碌碌,连自己的感情和婚姻都蹉跎了,所以她和曾英雄约好,如果再过三年他们都还没嫁娶,那他们就勉强凑成一对,省去麻烦。
  至于如意──
  她这两年过得是平静、平淡而且平常的生活,有时她会在厨房里忙,有时岑采臻忙不过来时,她也会帮忙,好像哪里需要她,她就在哪里,但其实大家心里都有数,她的心……已经封锁起来了。
  「曾英雄,你还不觉悟吗?」岑采臻看着曾如意和一个新来的员工交代一些该注意的事,她那清瘦、略带忧郁的脸令她不舍。「已经两年了。」
  曾英雄亦看着自己的妹妹。
  「你帮她介绍过多少好对象,逼她相亲过多少次,结果呢?」岑采臻摇摇头。
  「我是为如意好!」他为自己辩护。
  「如意有比较好吗?」
  「采臻,我不会害自己的亲妹妹。」
  「但你就是在害她!」
  「如果当初如意硬要和熊杰在一起,我们兄妹撕破脸,今天可以有这样的成就吗?」曾英雄指了指眼前的一切。
  「很了不起啊?你有再看过如意以前那种阳光似的笑容吗?」
  曾英雄仔细些的远远端详着自己的妹妹,的确,如意当然会笑,只是,两年来她的笑容里总少了些真正的喜悦与快乐,好像这一切对她而言……都不重要。
  「她搞不好一辈子不嫁。」岑采臻预言。
  「说不定那家伙早结了婚、生了小孩。」曾英雄冷冷的嘲讽。
  「但如果熊杰也在等?」
  曾英雄瞇着眼,这下他真的是无言以对。熊杰会这么痴心、专情吗?可能吗?
  「曾英雄,放过他们吧!」
  「岑采臻,三年后如果妳嫁不出去,别想我娶妳了,我要毁约!」他恼羞成怒。
  「哼!三年后如果我还嫁不出去,我宁可单身一辈子也不嫁你。」她回敬。
  「妳真的这么赞成他们?」
  「他们已用行动和时间证明了一切。」
  「熊杰还不知道在哪呢!」曾英雄死鸭子嘴硬的道。「等他真的出现了,而且还是单身时,再来谈吧!现在说这些只是浪费时间。」
  「但你……想通了?」
  曾英雄看着妹妹那边。「还不知道呢!」
  
  曾如意知道星期六晚上一向客人最多,本来她还可以忍耐,但近来,她开始渴望简单、安静、不需要和人接触的生活,她希望过恬淡、自在、随心所欲的日子。
  钱是赚到了,但再两年她就三十,她突然觉得自己好老、好渴望……
  那个人会再出现吗?
  不曾从她心中消失,这两年始终停留在她心底的那个人,会再回到她的生命中吗?
  会吗?
  一阵小小骚动让曾如意回了头,除非是什么大人物或是叫得出名字的明星出现,不然……
  熊杰带着穿了警察大学制服的小虎和一群手下光临,这种大阵仗叫人侧目。
  曾英雄想要出面,但被岑采臻给拉住。
  「采臻……」
  「别插手。」
  「可是──」
  「随他们吧!」
  「妳看看熊杰那一副志在必得的表情……」
  「两年了,他都熬了两年,你就别再当惹人厌的绊脚石。」岑采臻决心不再让他介入。
  曾如意走向了熊杰,她的眼中有着晶莹的泪光,似乎在瞬间整个人完全的复活,好像她冬眠了两年,现在苏醒过来了。
  「有订位吗?」她笑咪咪的问。
  「没有。」熊杰摇摇头。
  「那要等。」
  「我等。」
  「可能……要很久。」
  「多久都可以。」
  曾如意看着小虎,他的气质和以前完全不同,穿上制服的他,看起来英气逼人,又帅又青春,他的一头金发已染回了黑色。
  「你念警校?!」
  「吃惊吧?漂亮姊姊。」小虎帅气的笑道。
  「改邪归正了?」
  「当然!」小虎非常有自信的说:「有杰哥盯着,在我后面鞭策着,想不正都不行,但是我也同样盯着他,现在……他已退出江湖,拿了笔『退休金』要养老、平淡过日子。」
  「退休?」曾如意瞄着熊杰。「这是笑话吗?」
  「我知道我才三十好几,但是也真的倦了,休息一、两年后,我打算开个保全公司,这算是正当工作吧?」他问着她,却忽然瞄了瞄曾英雄。「他结婚了吗?」
  「还没有。」
  「岑采臻呢?」
  「我们三个都没有。」
  「如意……妳是在等我吗?」熊杰问,表情居然有些紧张。这两年,他日日夜夜在担心一切会不会太迟,会不会当他再次出现在她面前时,什么都结束、都挽回不了。
  「你两年前有叫我等吗?」
  「漂亮姊姊,别再折磨杰哥了。」小虎替他的老大,也算是他的再造恩人求情。「他盼了七百多天,今天总算能昂首阔步的来到妳的面前。」
  「熊杰,你真的不管财务公司的事了?」
  「都交给我手下去管了。」
  「以后要开保全公司?」
  「已经和几个朋友在谈了。」
  「不当老大了?」曾如意回头去看看她哥哥。「那你去跟他说吧!」
  熊杰露出很感冒的表情。
  「你是想娶我的吧?」她故作委屈。
  「当然!」
  「那你要去叫他点头啊。」她无奈的说,和小虎交换了一个促狭的眼神。「我父母不在人世,哥哥是最大的,只要他OK,我带个皮箱就可以跟你天涯海角、一生一世。」
  「如意……」熊杰为难着。
  「位子快要有了,你快点解决我哥,我帮你们安排桌子。」曾如意推了推他。
  熊杰一向没有什么不敢的事,更何况现在他已经「漂白」了,是个守法的台北小市民,但是面对曾英雄──
  岑采臻这时又发挥了临门一脚,她拖着曾英雄走向熊杰。
  「采臻,妳……」
  「别再摆谱了!」
  所以在店面的中心点,熊杰和曾英雄两个人面对面、四目互相打量。
  「我要娶如意。」
  「我──」
  「我可以给她幸福,如果你不答应,我现在就带着她走!」熊杰不想受气,强势的表态。
  「你这是威胁吗?」曾英雄瞇着眼问。
  「我不想再浪费一分一秒了,所以你最好点头!」
  「好吧。」曾英雄突然干脆的说。
  「好?!」熊杰一呆。
  「带走她吧!」曾英雄一哼。「人在这里,心早就不知道跟着你到哪去,这包袱我也想早点移交,你要,那就免费送你。」
  「谢谢!」熊杰朝他伸出了手。「第一次发现你有人味。」
  「彼此彼此。」曾英雄握了他的手掌后一哼。「好好对待她!」

  尾声

  山上的房子在整修之后像个世外桃源,更像是他们的小天堂,身上都有些钱的熊杰和曾如意目前是过着神仙眷侣的日子,生活简单、知足。
  「先放饭还是蛋?」熊杰在厨房里大声问。
  「先把蛋炒熟了再放饭,你有点常识好不好?」正晓着脚在看书的曾如意回答。今晚他们要请她哥、采臻和小虎吃饭,所有的菜都准备好了,只剩一个简单的虾仁蛋炒饭,而她已教了他不下五次。
  「进来帮忙啦,老婆!」他吼。
  「这么笨的老公……」她摇摇头的丢下书。
  「马上给我滚进来!」他急得口不择言。
  「是。」她亦吼回去,然后起身朝厨房走。「爱表现嘛!以为炒个虾仁蛋炒饭没什么,最后还不是需要我出马。」她碎碎念着。
  不过,这种被需要的感觉还挺不赖的!她嘴角含笑的迎向她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
  【全书完】
  

创建时间:2010-0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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