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叫我女王
作者:林晓筠
序
请叫我女王! 小编
好狂妄的书名喔!这是小编拿到这本书的第一个反应,于是迫不及待的赶紧翻开来看,随后就再也停不了的给他继续看到完。
这真的很不像林晓筠的风格耶!
小编我有点不敢置信的再次确认了下作者的名字,发现我们真是太早替她定位了,至于小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疑惑呢?
原因出在于,这本书的男女主角个性都太鲜明,与作者以往总是以情绪较收、情感较内敛为主的作品大不相同,也莫怪小编我会觉得奇怪了。
至于说说小编我看了这本书后的感想,我只能说──晓筠女王,以后给男女主角们一点甜头尝尝吧!以这本书而言,虽然前面看他们斗嘴很过瘾,后面看他们洛杉矶、台湾两头惆怅很心酸,可是……还是读者们自己看下去吧,相信你们会跟我有一样的想法。
终于松了口气的小编替主角们请命中……
楔子
美国 洛杉矶
陆毅宗真的是忍无可忍了,在满是画及艺术收藏品的大书房里,他被他唯一的儿子气到血压升高:心律不整,如果不是觉得人生还有很多值得留恋的东西,他真的是很想让自己一次气死算了,都三十出头的人了,怎么可能还……
陆承义这会可不像是认错小孩般的站在自己父亲面前听训,他极为随意的坐在书房里的大沙发上,双臂迭抱在胸前,虽有大半是陆毅宗年轻时的翻版,但是他更英俊、更挺拔,发丝黑亮,眼神带着讥嘲、世故,古铜色的皮肤令他充满了男人的活力及酷劲,肩膀宽阔、胸膛及双臂十分强壮,这样的男人,不管是让女人拿来当点心或是正餐,都极为可口,嘴角边老是挂着一抹玩世不恭、吊儿郎当的笑……危险。
聪明,有点脑筋的女性都该避开这种男人,不然就是自取灭亡。
一连串的咒骂都到了嘴边,可是陆毅宗忍了下来,他很清楚以儿子的火爆个性、刚烈脾气,你愈是凶他、吼他,他会比你更凶、更冷酷,对这个家伙得来软的,和他硬碰硬是折磨自己。
「对方的律师提出了和解的条件,」陆毅宗用下巴比了他面前桌上的一份文件。「要看吗?」
「懒得看。」陆承义伸了伸自己的一双长腿,完全不放在心上。
「承义,」陆毅宗厉声道,「这里是美国!」
「然后呢?」
「你可能会被丢进监牢里!」
「我只不过是给了那小子几拳。」陆承义冷冷又有点狠厉的说:「他没有缺胳膊也没有断腿,这样就要进监牢?耍人吗?」
「承义,这是伤害罪。」
「Fuck!」陆承义很直接的说一句。
如果不是只有这一个儿子,如果不是指望未来他会接掌他的事业、他的一生心血,那他真的想将这个家伙送到外层空间,看他还有没有本事给他惹出这么多的麻烦,他六十出头,该享清福了,可是这个不知天地几两重的家伙还是老叫他操心。
「还有超速不服取缔。承义,这里是美国──」陆毅宗又强调了一次。
他很酷的挥了挥手,一副不想再听下去的表情,他又换了个坐姿,整个人有大半是躺在沙发里的,他真的是不耐烦极了,还有几个哥儿们在等他一起饮酒作乐。
「爸,你一次把重点讲完好不好?」他想速战速决。
「承义,你必须离开洛杉矶!」
「靠!」
「一年。」陆毅宗愈说愈快。「这是对方律师的和解条件之一,他会坚持这一点,因为考虑到他当事人的人身安全。」
「好啊!那我去欧洲混个一年,反正──」
「不!你不会去欧洲。」陆毅宗以牙还牙的打断儿子的话。「你必须去台湾!」
「台湾?!」陆承义冷冷的瞇起眼。「我去台湾干什么?那里有什么新鲜的?」
「承义,我不喜欢老生常谈,你也不爱听那些八股教条,老掉牙的东西,所以我直接明说,如果你不改改你的坏脾气、不再出事、停止闯祸,那么……你会失去你的继承权。」陆毅宗亦冷冷道。
「爸?!」他一脸怀疑的表情。
「相信我刚说的,我神智非常清楚。」
「那么你一定是在开玩笑!」
「我这个人会开玩笑吗?儿子,你弄错了吧!」
陆承义的表情愈来愈冷,他没有错过父亲眼中的那抹嘲弄意味,还有父亲脸上一闪而过的笑意。去他的!目前的发球权好像真的是在他老爸的手上,他可以控制他未来的人生。
「一年后……我就可以回来?」他妥协的提出条件。
「最多一年。」陆毅宗保证。
「我们家在台湾有事业吗?我要去管理什么?」虽然心中老大不爽,但是能屈能伸才是真正的男人,他不会和继承权过不去。
「有一家简餐店,」陆毅宗一直到这一刻才有种恶意和小小的快感,平日拿儿子没有办法,总是被他爬到头上,但是现在,他终于可以出一口怨气了。「你必须去那里工作。」
「简餐店?!」以为是自己怒极攻心,然后影响到听力,陆承义不相信的又再问了一次。「我们家什么时候有简餐店?」
「不是我们家的,是我以前大学同学所开的一家店。」陆毅宗很「严肃」的说。
「那我去干么?」
「那家店……缺跑腿的,也就是我们常说的服务生或是打杂的。」他快要忍俊不住的笑出来了。
陆承义的手指松开了他的皮带环扣,他不相信老爸会这么整他,但是……一如老爸所强调的,他绝不是一个会开玩笑的人,那桩伤害案官司、美国的法律……真是他妈的干!
「为了怕你一个人无聊、孤单,我会派尤杰和你一起去台湾。」陆毅宗愈说心里愈爽。
「你的眼线!」陆承义冷哼。
「不,是你的保镖。」
「爸,你真要这么搞?」
「儿子,情势所迫,我也是『不得已』啊!」
「我可以去日本、韩国、新加坡──」
「不!台湾。」陆毅宗一副没得商量的表情。「台湾有我信得过的朋友。」
「但是简餐店……」陆承义不知道简餐店是什么店,是那种快餐店?像麦当劳的那种地方吗?
「儿子,当作磨练吧!」
「爸,我得提醒你,」他露出狂傲、目空一切的表情。「你只有一个儿子!」
「是的,一个需要好好『再教育』的儿子。」
第一章
台湾
丁力行知道「女王」在厨房里对厨师们训话,他当然不会挑这个时候去找她,反正晚一点等大女儿芷伶结完帐,店打烊了,他有的是时间,千万别在女王很忙或是很烦时去吵她。
丁芷伶边结帐边注视着她父亲那有些忐忑的面容,不知道他在忧心什么?她是那种柔顺、乖巧、听话的女孩,飘飘的长发、纤细的身材、细致的五官,反正是漂亮、温柔又没有杀伤力型的,没有强烈的个人特色,可是很贤慧。
「爸,有事吗?」她关切道。
「一会妳可要站在我这边。」丁力行有些举棋不定的样子。「绝对要!」
「你可以先跟我讲是什么事吗?」她不自觉的看了看厨房的方向。「和女王有关?」
「当然和她有关!」
「你要再娶?!」她错愕。
「当然不是!我有那个胆子吗?」他一哼。「以前都是后母虐待小孩,但换到我们家,只怕是小孩把后母给整死、气死,除非女王嫁了人,不然我绝不考虑再娶,会出人命的!」
丁芷伶不习惯大笑,所以她只是抿着唇轻笑。
「妳觉得我们的店缺不缺人?」他来回的踱步,好像很担心似的。
「还好吧!」
「其实多两个帮手也不错。」丁力行自语。
「爸,要付薪水的。」
「如果薪水不高……」他只差没有说出「廉价劳工」。「反正总派得上用场,不管是外场,或者是派去采购、打烊后清扫,都用得上年轻力壮的家伙,所以我觉得很好。」
「但是女王……」她又再瞄向厨房。
「我这把老骨头是该休息了,妳两个双胞胎弟弟又在当兵,这家店光靠妳和女王来撑又太折腾妳们,所以我想请帮手是很正确的事。」他一直在啰啰唆唆的,好像在背讲稿。
「爸……」
「女王出来了!」丁力行马上一副进入备战状态的严肃模样。
丁希男昂首阔步的走出厨房,绰号「女王」的她,真的是很有女王的架式,明明不是那种我见犹怜型的小女子,但她天生又浓又密,如两面小扇子的睫毛令她女性化十足,即使此刻她的发丝凌乱,可是双眸却闪亮,美艳极了,加上皮肤光滑细致、年轻红润,嘴唇更有着诱人的线条,还有具古典美的完美鼻子,超过一七○的身高,现在名模标准,她什么都有。
丁希男是有资格当女王。
更难能可贵的是……她有着钢铁一般的意志,想做到的事,没有人可以阻止。
「芷伶,今天的进帐如何?」她每天都会问一次当日的总进帐。
「比昨天成长了两千元。」
「果然用小菜促销这一招有用!」
「我们也可以试试用小蛋糕或甜品之类的,天冷了,我觉得红豆汤──」丁芷伶想建议。
「红豆很贵,一斤红豆是一斤绿豆的三倍价钱,如果是绿豆汤就可以考虑。」丁希男并没有马上将姊姊的提议打回票,但她很权威的说出似乎更好的方法。
「妳决定吧!」丁芷伶什么也不争辩。
丁希男突然转头看向自己的父亲,她发现她老爸好像有话要说,神色有些紧张。
「爸,有事要说是不是?」她很清楚她父亲。
「我、我和芷伶刚刚商量……」
「爸,你拖我下水干什么?」她的表情无辜。「我无所谓哦!」
「什么事?你们刚刚商量什么?」丁希男追问。
「爸说想再多请两个人。」丁芷伶站到妹妹那边。「妳看有这需要吗?」
「爸,有这需要吗?」丁希男看着父亲,摆明了一脸的不需要。
「我是……朋友请托。」丁力行支支吾吾。
「爸,我知道你心肠软,但是请托也是一次一个,这会硬要塞两个……」她不太高兴。
「薪水不用给太多!」他补充。
「我不想压榨劳工。」
「没有人会说妳压榨,」他生怕女儿会摇头。「只要有个地方给他们住,然后供应三餐,其它薪水方面意思就好了,真的!不必付他们太多的薪水。」
「爸,不是偷渡客吧?」她小心的问,马上提高警觉,这天底下哪有这么好康的事。
「偷渡客?!」他差点爆笑出来,堂堂陆毅宗的宝贝独生子,未来的企业继承人,竟被他女儿说成是偷渡客?这太离谱了。
「你确定不是?」她求证。
「当然不是!」他咬着牙不想笑。
「难民?」
「女王,哪来的难民啊?」
「逃犯?」
「妳的想象力是不是太丰富了?」
「智障?」
「丁希男!」他受不了的低喊。「这两个都是正常人,他们只是想要一份『餬口』的工作而已!」
「这就更奇怪了,餬口的工作并不难找,他们大可以去工地挑砖、当小工,还可以做清洁打扫、出卖劳力的工作,到简餐店来做什么?他们有什么企图吗?」丁希男打破砂锅问到底。
丁力行看向大女儿,但是她却耸耸肩,一副她什么忙都帮不上的表情。
这下他不禁有些火大了,好歹陆毅宗是他大学时的哥儿们,在电话里是对他千拜托、万拜托,请他「关照」一下他儿子还有儿子的朋友,如果这点小事他都做不到的话……
「丁希男,我是妳爸爸,这点没有疑问吧?」
「爸──」
「我算不算一家之主?」
「但是──」
「我有没有决定权?」
「你……」丁希男努了努嘴,并不想说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她摊了摊手。
「我要雇用这两个人。」他坚持。
「好!」她不啰唆。「雇用当然可以,但如果他们做不好,我马上叫他们走路回家吃自己,这里可不是救济院或是避难所!」
说完她下巴一抬的又走进了厨房,然后她的骂声传来,那些可怜的厨师们又被刮。
丁力行一副松了一口气的表情,接着他瞪向大女儿,这小妮子居然没有帮他。
「丁芷伶,妳到底是不是墙头草?」
「爸,你骂我干什么?我又什么都不能决定。」
「妳是姊姊耶!」
「但家里的女王是希男嘛!」
「妳啊……」他摇头叹息。「真是名字取坏了,妳该叫希男,那么……」他一副悔不当初的样子。「我真是把她惯坏了,我是一家之主啊!」
「爸,女王听不到啦,不过如果这么嚷嚷你会爽一点的话,」她露出一个甜美的笑。「那你尽情的说个够吧!」
尤杰拿着地址再做最后的确认,如果可以,他真想叫回刚刚载他们来到这里的那辆出租车,然后直奔机场,再去订美国的班机。总裁不该这么对他的,他没有犯任何的错误啊!
黝黑的皮肤、结实的身形,尤杰看起来像是打拳击的,是那种外表粗犷可心思细密的男人,有脑子、会思考,总裁一向很信任他,把他当自己人,但是这一回……总裁太过份了。
陆承义看着对街那家中型、普通,而且看起来一点也不特别的简餐店,他忍不住的摘下脸上的墨镜,然后偏过头去看尤杰。
「这里?!」
「是的。」
「你没弄错?」
「我希望我弄错。」
「那么真是这里?」
「千真万确。」
「尤杰,我这会没有心情被耍──」
不想打断但是又不得不打断总裁的宝贝儿子,尤杰也是万般的无奈。「陆先生,我也希望这是玩笑一场,但是你自己瞧瞧,我们人都在这里了。」
一些英文的三字经已经由陆承义的口中冲出,那「精彩」的程度令尤杰佩服不已,有些他还真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听到。
陆承义一直在顺自己的呼吸,这一会他希望自己突然猝死,然后让他老爸遗憾、痛苦、自责、懊悔一辈子……最好是这样。
「陆先生──」
「叫我陆承义吧!在这种地方……」他咬牙忍耐道:「我原来的身份一点也派不上用场。」
「一年,很快就过去。」尤杰以安慰的口吻说。
「三百六十五天。」
「说不定不用三百六十五天。」
「尤杰,你是想安慰我还是说服你自己?」陆承义冷冷的道,「我们在那里面到底要干什么?端盘子?洗碗?倒垃圾?帮客人点菜?」
「我完全不知道。」尤杰坦承。
「不像是快餐店。」他的表情痛苦。
「是不像。」
「感觉很传统。」
「我是有点怀念排骨饭、鸡腿饭──」
「尤杰!」他毫不客气的插进话。「我没有你那么乐观,没有你那么想得开,如果有天我登报要和我爸脱离父子关系,希望你能站出来替我说几句公道话,不是我不孝!」他已经气到忘了继承权这件事。
「没这么糟吧?」
「有这么糟!」他拿起自己的简便行李。「如果我失控的宰了谁,你要在法庭上证明我已经丧失心智了。」
「说不定会很有趣。」尤杰带着一丝期待。
「上帝助我……」陆承义率先横越过马路。「我真的需要上帝了!」
丁希男打量着上门的这两个男人,如果他们真的有需要「沦落」到像他们这样的简餐店工作,那么刘德华也可以息影回家去种田,看看这两个男人的气质、名牌穿着,还有脸上那「委曲求全」的神色,这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啊?
丁芷伶只是观察而没有出声,反正什么事都有女王出面扛着、顶着,她只要当一个没有声音的人就可以,只是……这两个酷哥究竟是招谁惹谁,怎么会把自己搞到这个地步呢?
丁力行倒是很兴奋,自从陆毅宗一家移民洛杉矶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了,这会能和老朋友的儿子见面,他是感慨万千的。
「你爸好吧?」他热情的问。
「很好。」陆承义简洁道。
「他怎么不回来台湾走走?」
「忙吧!」
「我也是忙,不然我真想去洛杉矶找他,和他好好的叙叙旧。」丁力行怀念的说:「想想以前我们这一票好哥儿们──」
丁希男清清喉咙的咳了下,一副要她爸爸适可而止的表情,毕竟来的人不是他的哥儿们,只是一个──陌生的男人。
「哦!」他会意。「我们改天再好好的聊,我帮你接风洗尘,现在我先跟你介绍我的女儿。」
陆承义不是很感兴趣,但是仍露出客随主便的表情,他既然被放逐到这里,也只有咬牙撑过这一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
「我大女儿芷伶。」丁力行介绍。
丁芷伶朝他们点了下头,羞怯的没有开口。
「二女儿希男,绰号女王。」
「什么?」尤杰突然不顾礼仪的脱口而出。「女王?我没有听错吧?」
「你没有听错。」丁希男平静、高傲的说。
尤杰不语,但表情滑稽。
陆承义看着她,眼神有些不屑、嘲弄,讽刺,这个女孩是有些姿色,算得上是美女,但是叫自己「女王」,是不是太嚣张、不知天高地厚了?那他该取个什么绰号?全能天神吗?
「有意见吗?」丁希男问他。「说出来嘛!我洗耳恭听。」
陆承义没有说出什么伤人的话,但是他的表情依旧充满了鄙夷和不能接受。
「陆承义──」她打量他,表情同样的带着鄙夷和嘲弄。
「请指教。」他说,眼光冰冷。
「尤杰──」她的目光转向另一个人。
「听候差遣。」
「你们真的要在这里工作?」她问尤杰。
「应该是。」
「女王!」丁力行忍不住的叫出了女儿的绰号。「我们不是都讲好了吗?妳不要让我下不了台,我们店里需要人!」
「你们可以吃苦吗?」她接着怀疑的问。
「可以吧!」回答的还是尤杰。「我想任何人……都可以学着吃苦。」
「碗盘很多哦!」丁希男「微笑」道,有种幸灾乐祸的意思。「你们来得可真巧,中午的尖峰时刻刚过,现在正是善后的时候,我会发给你们两双手套,你们会洗碗吧?」
陆承义用一种见到鬼似的眼神打量她,不敢相信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希男!」丁力行的表情不赞成。「他们才刚到,妳该问他们是否吃过午饭了。」
「你们吃过了吗?」她马上又「微笑」问。
「吃过了。」尤杰苦着脸回答。
「那么你们需要『休息』一下吗?」
「我们……」他看看陆承义。
「不必了!」陆承义很有气魄的说,「请问厨房在哪里,我们需要带路。」
「这有什么问题!」她笑得一脸「灿烂」,然后望向父亲。「爸,请你带他们过去好吗?我想既然他们决定要留下来,那就让他们快一点进入状况,我一会再进去看看他们做得如何。」
「希男!」丁力行又是一脸的不赞同。
「爸,这样的安排不好吗?」
「妳应该先安顿他们。」
「晚上打烊后有的是时间!」她一副她说了算的表情,「爸,不要浪费时间了,那些堆积如山的碗盘可是需要『一些』时间去洗哦!」
「伯父,你请带路吧!」陆承义不想让这位老人家为难,君子报仇,三年不晚。
「承义,这……」
「我老爸就是要我来学习、磨炼的。」
丁力行一叹,「好吧!我就带你们去厨房,先把碗洗了,至于工作的调整……」
「爸,我会安排。」丁希男插嘴。「你一点都不用担心。」
第二章
丁芷伶是习惯了妹妹的强势,也真的高兴家中有一个「强人」,在母亲过世,家里又有两个双胞胎弟弟的情形下,是需要一个强悍的人来领导这个家和打理这间简餐店,但是对外人也这么凶悍,她就真的有些看不下去,而且瞧瞧那两个男人……
「女王,这样真的好吗?」她质疑。
「什么好不好?」丁希男装不懂。
「妳的态度。」
「很恶劣吗?」
「太没有人情味了。」
「人情味?」她露出夸张、不悦的表情。「芷伶,我以为妳看得出来。」
「看出来什么?」
「事有蹊跷!」
「蹊跷?」丁芷伶一时半刻还真的不知道自己的妹妹在暗示什么。「女王,妳是看到了什么我没有看到的东西?」
「丁芷伶,」丁希男一副自己真的很累的表情。「妳如果仔细的观察过他们两个,就会发现他们不是粗人、不是会到我们这种简餐店来混日子的人,妳有没有发现那个姓陆的皮鞋是什么牌子?哼!BALLY的,一双大概多少妳不会不知道吧?」
「那又证明了什么?」
「还有那个尤杰,妳有没有发现他的手表是什么牌子的?」她什么细节都没有放过。
「有可能是仿冒品。」
「好!用的、穿的东西可能有仿冒品,但是一个人的格调和气质可骗不了人,妳自己睁大眼睛瞧瞧,他们两个像是那种中下阶层的人吗?」她说得更白。「这之中有鬼!」
「妳是说他们……有目的?」
「或许。」
「他们很可能是恐怖份子?」丁芷伶忍不住挖苦。「盖达组织的?」
「丁芷伶,妳是什么意思?!」她绝不会听不出来,凶巴巴的瞪着姊姊。「我是在保护这个家、保护妳及老爸,妳不要胳膊往外弯,一看到帅男人就昏头转向,忘了小心。」
「妳也认为他们帅?」她抓到妹妹的语病。
「还可以。」
「口是心非哦!」
「勉可一看吧!」丁希男当然不会有好话。
「女王,我知道妳是为大家好,但人家远来是客,说什么我们都该拿出做主人的热忱,妳却叫人家马上去洗碗,这太不近人情了。」她还是要说出她认为对的事。
「妳没听过下马威吗?」
「他们一定会很恨妳。」
「我又不要他们爱我。」
「那老爸的面子妳总要顾。」
丁希男没有搭腔,觉得自己或许是过份了一点,毕竟她连一杯茶都还没有让他们喝就马上叫他们工作,是有一些……刻薄。
「女王,我不是在指责妳什么,我只是觉得可以更有人性一些。」丁芷伶不想惹毛妹妹。
「我没人性?!」
「我不是这意思,妳知道的啦!」
「那──」丁希男可不是那种固执到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人,她可以调整自己,她觉得自己是知错能改的。「妳来唱白脸,我来扮黑脸。」
「女王……」
「妳是天使,我是坏巫婆。」
「我才不要当什么天使,妳也不是什么坏巫婆,妳只要笑容多一些、态度亲切一些、话说得温柔一些,那么就OK了。」丁芷伶觉得妹妹真有进步,一说就通。
「妳干脆给我一刀!」
「女王,妳可以的。」
「我就是我,就是这个样子,亲善大使给妳去当。」她一副话题到此为止的表情。「我还要上一次市场,这里交给妳了。」
「妳要快点回来。」
「怕他们吃了妳?」丁希男打趣。「如果他们有什么轻佻之举,拿厨房的菜刀和他们拚了!」
「丁希男!」丁芷伶一脸受辱状。
「安啦,如果他们敢胡来,我保证我会叫他们好看!」说完她扬长而去。
陆承义这辈子还没有洗过一个碗,他知道世上有洗碗精这东西,是用来清洁碗盘的,但是他不知道一次要放多少的量,加上戴着手套,他没有办法真正去抓牢一个个油腻的盘子,所以吭啷一声──
一个盘子毁了。
尤杰的状况不会比他好到哪里,单身的他总有脏了的杯子、碟子、碗盘要处理,但这世上有发明洗碗机,他只要每隔两、三天把一堆待清洗的吃饭家伙丢进洗碗机,那他就高枕无忧,可是这一会……
又一个碗破了。
厨房里的大厨和一些挑菜的欧巴桑不约而同的看向了他们,眼神好像是在说他们哪来这么大的胆子,敢这么的笨拙。
「陆先生,我想……」
「叫陆承义!」这会他已经想把这些碗盘扔进地狱里或是扔向那个自以为是女王的女孩,她算什么东西啊!
「陆承义,脱掉手套会不会顺手一些?」
「脱掉手套?」他完全没有会意过来。
「洗碗啊!」
陆承义接着用力的拔下了手套,然后泄恨似的往水槽里一扔。长这么大,他还没有受过这样不人道的羞辱,特别是来自一个叫什么女王的女孩,只不过是一家不起眼的简餐店,她居然敢自封女王。
「你的脸很恐怖。」尤杰小声的提醒。
「我爽!」
「人在屋檐下──」
「我宁可回美国被关!」
「那么继承权呢?」
「我爸不会那么狠,他只有一个儿子。」
尤杰笑得有些神秘的摇摇头,因为陆毅宗私下对他说过,他不希望自己唯一的儿子因为可以继承一大笔钱和一个大企业而成为败家子、花花公子,所以他决定要下猛药。
「尤杰,你是不是知道什么?」陆承义瞇眼问。
「没有啊!」
「不要以为我看不出你脸上那表情所代表的意思!」他这会真的想砍人。「其实我们可以不待在这里,照样在台湾逍遥个一年再回洛杉矶,我的户头还有钱,只要我们省一点──」
「冻结了。」尤杰打岔。
「你再说一次!」
「你所有的户头都被冻结了。」
「我妈为我设的信托基金──」
「暂时不能动任何一毛。」
「不可能!」连着两个大盘子跌落水槽,但是陆承义哪里在乎。「我爸有律师,我自己也有律师,我不可能一贫如洗!」
「目前是如此。」
「那你呢?」他马上用湿漉漉的双手去揪住尤杰的衣领。「我们先用你的钱,算是我向你借的,一旦我恢复自由,我的户头除冻之后,我会加倍……不!三倍还给你!」
「很抱歉,」尤杰一脸爱莫能助。「总裁早就料到你可能会有这一招,所以我的户头……但我手上的这支表可以当一些钱。」
陆承义收回手,然后挫败的大吼了一声,他的叫声惹来所有人的侧目,幸好丁力行或是丁家那两个女孩都没有冲进来。
「认了吧!」尤杰劝道。
「一回洛杉矶,我要马上去验DNA。」陆承义又狠又冷漠的发誓。
「总裁他──」
「说不定我不是他的亲生儿子,我可能只是他领养的。」他自嘲道。
「总裁用心良苦啊,如果你可以体会他的用意,我想我们的日子会好过一些。」尤杰反倒已经接受事实。「其实没那么悲惨啦!」
「还不悲惨?!」
「你不觉得……」尤杰压低了音量。「丁家两个姊妹都很漂亮吗?」
「漂亮?!比她们美、比她们出色的满街都是!」
「当然,我不是说她们是全世界最美的女孩,可是她们两个都很有自己的风韵,那个绰号女王的更像是小辣椒!」尤杰笑道。
「我现在开始拒吃辣!」
「别和自己过不去。」
「我讨厌她!」陆承义更直接的表示。「她到底以为她是什么皇室成员还是某国的公主,女王是可以随便叫的吗?她掂过自己的斤两没有?我真想扭断她的脖子!」
「那算谋杀。」尤杰正经道。
「不!你可以说是预谋杀人。」
「真的那么讨厌她?」
「哼!虎落平阳被犬欺,但是风水会轮流转,十年河东、十年河西,没有人可以永远嚣张,哪天她若犯到了我的手上,」陆承义的表情咬牙切齿。「我会加倍奉还!」
丁希男去买了两张的单人床垫,放在简餐店二楼的贮藏室,反正只是一个睡觉的地方,不必弄得像是皇宫,而且她不信这两个家伙可以待上多久。
没有太虐待他们,吃过了晚饭,她就让他们休息,头一天嘛,打烊和清扫的事今天就免了,她可不想在第一天就把他们操死,如果他们是从美国来,那想必有时差,更何况他们还洗了一堆的碗。
看到了自己未来的处所,陆承义的下巴和眼珠子差一点掉下来,搞不好监狱的犯人都住得比他们还舒适,一个床垫,上面只有一条看起来旧旧的床单,还有一件薄薄的被子。
「这是……」他应该会犯下杀人罪。
「床单有些旧,但是很干净。」丁希男傲然的看着他。「不满意吗?」
「最起码……」
「床垫是新的。」她补充。
「妳当我们是乞丐还是犯人?」如果不是尤杰死命的拉住他,他已冲上前去掐死她。
「这么说很不礼貌!」她抗议。
尤杰只有在心里猛叹气,不知道这个女王是平日就节省、有勤俭美德,还是存心要整他们,她真的不知道陆承义的身价和真实的身份吗?她不会有眼无珠到这地步吧?!
甩开了尤杰抓着他的手臂,陆承义脾气是火爆,但是丁希男是女生,他再火也不至于对她动粗,但是有些话他得和她「沟通」一下。
「尤杰,可以请你先出去一下吗?」他忍耐的音调,彷佛所有的控制力全用上了。
「陆承义……」尤杰忧虑的唤他。
「我保证不会出人命。」他说,顺便很快的看了丁希男一眼。
「你这算威胁吗?」她不甘示弱。「谁要谁的命还不知道呢!」
「妳真的这么『凶』?」
「空手道三段。」
「胡说八道呢?」他冷然的问。
「你……」丁希男狠瞪他,没有想到他嘲弄起人是那么的自然,理所当然。
尤杰也想远离战场,因他帮不上任何忙,现在是「王子」碰上了「女王」,鹿死谁手还不知道,真不知道如果总裁见到这场面,是会摇头叹息,后悔自己下了这一棋,还是大声叫好?
「我……下楼去帮忙。」他小心说。
「很快就好!」丁希男加了句。
「你们……慢慢聊。」尤杰马上闪人。
当贮藏室里只剩下这两个全身充满了火药味的男女,那随时可能会引爆的气氛叫人不由得毛骨悚然,而他们却完全的不自觉。
「想说什么?」她一副老板的派头。
「我们的薪水怎么算?」
「一万五千八百元。」
「台湾的最低薪资?」他精明的问。「其它的福利呢?如果我们要公事公办。」
「我们已经提供了吃住。」她得意道。
「这样的品质──」
「我有叫你们睡地上吗?」她抢白。
「如果我们要在外面租房子呢?」
「欢迎。」丁希男笑得好开心、好讥讽。「台北的房价当然不能和美国比,不过,光是租金可能就要花掉你们两个加起来的一半薪水,吃当然不是问题,但是衣、行、育、乐,全都要钱哦!」
「妳今年几岁?」他突然凶神恶煞的问着她,活到这么大,他第一次碰到这么没有良心、这么冷血、这么尖酸刻薄的女性。
「要你管!」
「妳怎么会这么可怕?」
「可怕?你有没有用错形容词?」
「我赌妳顶多二十六、七岁,但是妳那会算计、斤斤计较、恶毒的嘴脸令人反胃,妳是不是没有男朋友?是不是缺乏『滋润』,所以心理方面有些……」他极尽讽刺之能事。
「你……」丁希男又惊又怒,从来没有人敢对她说出这种侮辱的话。
「想踢我出去吗?」他冷笑。
「你以为我不敢?」
「那快啊!」
「你这个不知死活──」她正想真的踹他出去时,她突然想到这会中了他的计,并且让她的父亲难堪,她不能如此冲动。「别想!」
「丁希男,妳可以的。」
「我偏不!」
「我和尤杰很乐意走人。」陆承义一直引诱着她。「没有人会怪妳,是我们的问题,妳不需要自责或觉得无法交差。」
丁希男斜睨着他,她才不会便宜他或是顺了他的心,他愈要和她作对、愈以为他可以打败她时,她愈要叫他跌破眼镜。
「明早四点。」她突然转怒为喜,表情在一瞬间变得很叫人意外。
「做什么?」他本能的回她。
「去买菜啊!」
「我?!」
「我会和你一起去,你只要负责搬东西和提东西就可以了。」她一副好像他只要出出力气就可以。
「妳是说真的?」他一副备受折磨的样子。
「怀疑啊!」
「妳知不知道我在美国──」他突然的闭上嘴。
「怎样?!」她讽刺的睨他。
「算妳狠!」他没有再和她辩。
「别迟到,楼下门口见。」
「不然呢?」
「你听过扣薪水这东西吧!」
「妳……」在心里,他已经不知杀了她多少次。
「准时是美德哦!」
陆承义一夜没有睡,因为一来「准时是美德」,二来他绝不让丁希男那女人看扁,如果她以为他会睡过头,那他要叫她吞下她的话。
丁希男看到他站在简餐店的门口时,她真的是有点小小的讶异,天空仍是一片漆黑,而且大清早的寒气逼人,要从温暖的被子里爬起身是一大折磨与考验,他做到了第一点。
「了不起!」她「称赞」。
「还有没有什么狠招?」
「狠招?」
「问妳自己啊!」陆承义的脸比她的臭上千百倍。「要不要先跑上个五千公尺,还是抱上几十公斤的东西练身体?丁希男,如果妳以为妳可以整倒我,那么还早呢!『女王』。」
从来不觉得女王这绰号可以这么刺耳、这么的难听,但是她当作没有听到。
「我们要去果菜市场。」她淡淡的说。
「真是果菜市场?我以为是和地狱一样刺激的地方。」他忍不住酸道。
「会开车吧?」她不理会他的挖苦。
「我的驾照是美国──」
「被抓到了再说!」她一派潇洒。
「我开?!」
「难道让你跷着腿的由我开?」
「请问在没有我这个廉价劳工之前,简餐店的菜都是由谁采购?」他很「谦卑」的问。
「我和我爸。」
「原来如此。」这下他没有任何话好说,也真的是有一丝丝要佩服这个女孩,真的是不容易,如果每天都得重复做这一件事,一般女孩不见得可以做到,这需要过人的毅力。
「还有问题吗?」她笑得有点贼。「本来我和我爸会先去喝个豆浆、吃点早点,但既然我们浪费了一堆时间在这儿废话,所以……」
「没有早餐?!」
「如果你想吃,你可以自费而且用你自己的时间吃。」丁希男和他算得很清楚。「大概七点以后你可以去睡个回笼觉。」
「几点要开始忙?」
「十点。」
「十点就开始?!」他想呻吟。
「不用准备工作吗?」她一哼。
「但是我看到很多欧巴桑。」
「昨天晚上刚好有个二厨辞职,他决定回乡下种田,所以你要开始学厨房的事,尤杰也是。」她干脆的说:「这年头没有容易赚的钱。」
一想到自己在洛杉矶一掷千金、挥金如土,一个晚上光是和那些酒肉朋友的酒钱就可以花上好几千美金,现在……
「还有哪里不清楚吗?」她挑起一边眉毛问他。
「暂时没有。」
「如果撑不下去就回去吧!」她一副体谅、了解的口吻。
「妳知道什么吗?」他忽然问。
「我什么都不知道。」
「妳不知道我为什么到台湾来?」
「我没兴趣知道!」她坦荡荡的说:「但是我的视力正常、脑筋正常,你并不像是必须在简餐店讨生活的人,你铁定是闯了什么祸、惹出了什么麻烦,不然这种地方怎么会轮到你待。」
「那妳没有半点怜悯的心,不能以礼相待吗?」陆承义心情转好了些,这个女孩还有点智商,不会不知不觉。
「活该。」她突然冷冷道。
「活该?!」
「你几岁了?」
「妳……」他又输了一局。
「这把年纪了还能闯祸?」
「妳根本不知道。」
「拜托,我不知道的话你才能保住颜面,让我对你还能存有一点点的尊重。」丁希男果然不是平凡的角色。「所以如果我是你,我会好好的做,哪怕只是一个打杂或是洗碗的工作。」
陆承义不知道自己居然有被一个比自己小几岁的女孩教训的机会,但是她的话……又有那么一点点的道理,不是废话。
「没有问题了吧?」她开始感到不太耐烦。
「妳有没有男朋友?」
「关你屁事!」她不客气的凶他。
「我想是没有。」他瞄了她一眼。「任何一个头脑正常的男人都知道要避开妳,虽然妳一张脸蛋还算是可以过得去!」
「陆承义!我不喜欢你!」
「我也不喜欢妳!」他回击。
「那好,省去很多麻烦。」说完她像女王一般的转身。
第三章
趁两个女儿晚上出去不在之际,丁力行准备了些自己的私房菜还有店内特藏的酒,好好的接待陆承义和尤杰,履行自己的承诺。
他不是不知道女王像是操练新兵般的磨练他们,不管是厨房大小事、琐事,或是外场的点菜、送餐,反正她真把他们当是打杂的,尤其是陆承义,现在连一大清早采购的事都变成了他的事。
丁力行实在不好说什么,因为女王的行为并不算虐待,他们俩的工作量是不轻,可是好友也特别在电话里交代要好好「磨」他的宝贝儿子,说陆承义需要「改造」,那么他也只能眼睛半睁半闭,反正真的受不了时,陆承义总会反弹吧!
「多吃点!」他招呼这两个晚辈。「我平常不弄这些的,客人都吃不到。」
尤杰吃得很高兴,在餐餐都是排骨饭、牛腩饭、鸡腿饭、鱼排饭、卤肉饭那些东西后,他是需要吃点清淡、爽口的小菜。
陆承义也吃,但他吃得较少,感觉起来情绪也比较沉重,人家是吃菜配酒,他是喝酒配菜。
「承义,挺得下去吧?」丁力行同情的问。
他露出一个简单的笑。
「习惯就好了。」尤杰替他说。
「你这么想?」丁力行笑呵呵的问。
「在洛杉矶用的是脑,工作的压力超大,即使下了班回到家,脑子也停不下来,还得继续再想一些公司的事,但是在这里,」尤杰有种「幸福」的感受。「下班就是下班,而且在一天的劳力工作之后,特别的好睡,以前我会失眠,在来到台湾后却一次都没有发生过,真是太神奇了!」
陆承义忍不住的看向他,不敢相信他是如此的豁达、随缘。
「承义,你睡得好吗?」
「普通。」
「清晨四点起来对你而言会不会太痛苦?」
「成为习惯之后就还好。」
「丁伯伯,在洛杉矶,这是承义的上床时间。」尤杰打趣的说,「美国和台湾有时差,所以他只是刚好颠倒过来而已。」
「承义,这样对身体不好!」丁力行忍不住唠叨。
「我……也不是天天都那样。」陆承义瞪了尤杰一眼。「只是偶尔和朋友……」
「生活要规律。」
「丁伯伯,丁妈妈过世很久了吗?」很确定自己该转移话题,在洛杉矶已经有爸爸管,他不希望自己在台北还有人在他身边碎碎念,更何况他也有点好奇丁家的所有状况。
「十几年了。」丁力行感慨的说。
「有这么久?」
「是啊!」他的眼中有着对美好过去的留恋和怀念。「子宫颈癌,一发现就是末期。」
「那您……」尤杰好奇的问。「没有再娶?」
「我带着四个小孩,再娶谈何容易。」
「我看这是原因之一。」陆承义俨然是被丁希男传染到她的尖酸刻薄。「一想到自己有像女王这样的继女,我看百分之九十九的女性都会再多考虑一下,都会打退堂鼓。」
「承义……」尤杰朝他使了个眼色。
陆承义却毫不在乎的干了杯里的酒,然后又很自在的给自己倒了一杯。
丁力行的反应也绝,他非但没有怒色,反而还笑咪咪的,回忆起以前的事──
「那年我记得芷伶升国二,女王刚上国中,两个双胞胎还在读小学,除了女王,三姊弟对妈妈的死都哭得死去活来,但是女王却坚强、独立的陪着我一起办后事,像个小大人似的,人前没有掉一滴眼泪,深夜……我知道她躲在棉被里哭,那哭声令我也忍不住的抱着枕头痛哭,一个大男人带着四个小孩……」
「女王从小就这么酷?」尤杰真的是忍不住的竖起了大拇指。
陆承义不语,眼神更加的深沉难懂。
「虽芷伶是姊姊,但一向都是女王在作决定、在发号施令,而且她一直都是独立、有自己想法的女生,没有妈妈之后,她更像是在一夕之间长大,她是早熟的孩子,这个家……容不下其它女人的!」丁力行有点嘲弄的说:「任何女性只要和女王接触过……」
「我了解。」陆承义马上说。
「丁伯伯,我觉得女王很了不起!」尤杰在知道这些事之后,对丁希男的好感大增。
「她是不简单,才十几岁就要和我一起撑起一个家,连顽皮、难管的双胞胎都要她搞定。」丁力行感触良深。
「没有这个女儿,这个家也垮了。」
「你很依赖她。」陆承义不像是在问一个问题,比较像是在陈述。
「我们全家都依赖她。」丁力行喝了一大口的酒。
「她不能嫁人了,不然你们怎么办?」陆承义不是有意要挖苦,真的是和丁希男相处的时间一多,他被「污染」了。
「我想女王也没想过要嫁人。」丁力行一叹。
「啊?」错愕的是尤杰。「不会吧!」
「她说要照顾我一辈子。」
「她?随口说说的吧!」尤杰不信。
「等你再多了解她一些,你就会知道她是不是随口说说的。」丁力行也烦恼也觉得安慰。「我怕她变成老处女。」
尤杰沉默,似乎是在思考什么。
陆承义也没有搭腔,他是一杯接着一杯,有一阵子没有这么尽情的喝,来台湾快半个月,他觉得自己像是外劳,而今晚比较像自己。
「女王是个好女孩,她的个性是强悍、霸气了些,但是她是非分明、讲理,所以请你们多包容一些,和她再熟一些之后,你们会喜欢她的。」丁力行对自己女儿可是很有信心。
「我本来就不讨厌她。」尤杰立刻说。
陆承义没有表示意见。
「你呢?承义。」丁力行好像比较在乎他的看法和感受。「我知道你和希男处得不是很好。」
「我会活下去的。」陆承义幽默道。
「她一向以身作则,自己也很拚,每天工作超过十三、四个小时,若有什么不满,你可以跟我讲,不要和她计较。」丁力行居中调解。
「丁伯伯,没事!」
「我知道你可能不习惯台北的生活,但是你爸……」
「我知道我爸希望我怎样。」
「那么你可以『逆来顺受』了?」
「丁伯伯,我已经逆来顺受了。」陆承义自嘲的说:「我没有抢一架飞机直飞洛杉矶吧!」
尤杰大声的笑了出来。
丁力行亦笑了,但是在他的笑容里,还多了一些期待与深意。
陆承义赶到市场时,丁希男的采买已近尾声,当她看到气喘吁吁赶来,并且应该找了些摊位的他,她只是冷冷的瞥一眼。
没有时间发呆,也没有多做解释,他立刻把她所买的东西往小货车上搬,明明感受到她森然的目光,但是他偏不回应。
「你迟到了两个多小时!」她开口指责。
「我睡过头了。」他随口答。
「废话,我当然知道你睡过头!」她动了动鼻子,然后一脸精明的问:「你喝酒了?」
「一点点。」
「只是一点点?」
「难道我要跟妳报告说几瓶或是几杯吗?」他一边搬东西一边不爽道:「妳真当我是犯人还是什么窝囊的老公啊?」
「窝囊的老公?」她扬声。
「我想怎么喝是我的事。」
「你耽误了工作!」
「那判我死刑好了!」他没有把丁力行或是尤杰捉进来。「女王要不要派人把我拖出去斩了?顶多妳扣我薪水,不然妳把我开除好了。有这么大不了吗?需要这么小题大作?」
本来丁希男是不想小题大作,如果他向说她声对不起或是道个歉,这件事也就过去了,可是他的态度令她火冒三丈,令她下不了台。
「住手!你不用搬了。」她把双手手臂撑开,站在一堆货物的面前。
「什么意思?」
「你被开除了。」她冷冷的说。
「妳──」
「你自己说的啊!」她的表情很跋扈。「既然不能把你拖出去斩了,扣薪水又不能消我心头的怒气,所以我决定要开除你,陆承义,你被炒鱿鱼了!」
不知道这算不算弄巧成拙,他是很想脱离眼前这种做廉价劳工的日子,但是如果他真的丢了工作,洛杉矶那边他要怎么交代?万一他老爸不让他回去或是取消了他的继承权……
「我可以自己来!」她独立的说。
「这些东西不轻。」他的态度比较不那么硬了。
「我也不是纸糊的。」
「我可以帮妳──」
「免了!」
陆承义以前不知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但是这个早上……他开始有一丁点的体会了,再又想到昨晚丁力行所说有关丁希男的那些事,他认为自己该低那么一下头。
「我不想被开除。」他忍耐的说。
「你不想?」
「我……以后不会再犯。」他咬牙道。
「你是说迟到还是喝酒?」
「我会尽可能不迟到,但是喝酒……那是我的自由!」陆承义很想把她抓起来按在自己的大腿上打屁股,她到底以为她是什么东西?
丁希男垂下双臂,她知道见好就收的道理,除非她真要失去一个──不,两个廉价劳工,一旦陆承义离开,那尤杰八成也会跟进,而他们两个还挺「好用」的。
「我必须扣你薪水。」她淡漠的说。
「随妳便!」
「也没有全勤奖金。」
「妳高兴就好!」
「不是我斤斤计较或是心胸狭窄,这是做人做事的原则,我不能有双重标准或是差别待遇。」丁希男有些画蛇添足的道。
「妳不需要解释。」
「我只是──」
「时间不早了!」他将她推开了一些,然后径自的搬起了东西。「如果妳不想帮忙,那就站远一点!」其实他昨晚喝了不少,除了宿醉,还有隐隐作痛的头部,好像有一群士兵在他脑袋里行军。
丁希男当然不会站在一边看,她立刻就开始帮忙搬较轻一些的东西,但她不时的看向他一脸的汗水,脸部的表情也有些像是在硬撑。
「头痛?」她若无其事的问。
「还可以忍受。」他酷酷的答。
「你那儿有头痛的药吗?」
「不需要。」
「我……可以泡一壶解酒茶给你。」
「解酒茶?」他瞄瞄她,好像在害怕她会用什么莫名其妙或是来路不明的东西给他服用似的。
「我很小就会泡解酒茶。」丁希男本来不想和他扯这么多,但是他那一脸恐惧的表情叫她不服气。「妈妈刚过世时,爸爸总是藉酒浇愁,用酒精麻痹自己,但喝多了第二天又像是个垂死的人,只会痛苦不堪的呻吟,所以我就翻翻书,发明了我自己最简单的解酒茶,没多久我受不了我爸的醉生梦死,痛骂他一顿之后,他就振作起来,不再每天抱着酒瓶了。」
陆承义听完后用一种崭新的目光看她。这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女孩啊?
「不要就算了,我省得麻烦。」她自己找了台阶下。
「麻烦妳。」他突然说。
「你要?」她反而意外。
「我要。」
「不担心我在茶里放不该放的东西?」她存心要吓吓他。
「妳会这么做吗?」陆承义吊儿郎当的问。
「当然不会!我没那么小人。」
「那我还需要担心什么?」
丁芷伶知道尤杰在她的柜枱附近晃,但因为这会她正在结帐,所以不敢分心,因为如果出纰漏,即使她是姊姊,女王照骂不误。
尤杰知道现在的时间不是很对,但是女王十分钟之内就会回来,不趁这个时候,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有其它机会。
「星期六晚上有没有空?」他不能再迟疑的很快脱口问出。
丁芷伶听到了,但是他是在对她说的吗?不想自己找糗、表错情,她没有表示。
「星期六晚上──」
「你是在跟我说话吗?」她抬起头,有些怯怯的,她一向就不是那种非常自信、非常勇于面对别人的人,更何况是一个男人,通常女王会当她的保护者,但女王这会不在。
「现在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他很快说,生怕女王突然出现。
「那你刚刚说……」
「星期六晚上我们去看晚场电影好不好?」
「我们?」丁芷伶看看四周,好像怕被人发现似的。「你是说就你和我?」
「很奇怪吗?」他小声的问。
「你为什么不找你的朋友去?」
「两个大男人一起去看电影有些不自然。」
「但是……」她很为难。
他一脸夸张,「妳信不过我?」
「不是。」
「那……是要我先去问丁伯伯?我想丁伯伯不会反对,去看电影是很正常、健康的事,总比去跳舞或是泡夜店的好,我这个人妳应该看得出来,不烟、酒、不赌、没有不良嗜好──」尤杰自认条件不差,在洛杉矶好歹他也行情正火。
「我……要先问问女王的意思。」她截断了他的话。
「问女王?她是你妹妹耶!」
「她什么都管。」
「但我不是陌生人。」他试图说服她。
「那么你去跟女王说你要找我去看电影。」丁芷伶聪明的把难题丢给了他。
知道女王在这个家庭有一定的影响力,但是尤杰没有想到这影响力如此之大,她不只掌控了一家简餐店,连自己姊姊的交友也在她的控制之中,这太……太过份、太不正常了。
「丁芷伶,如果没有女王的允许,妳是不是连大门都不能踏出一步?」他有些气恼。
「尤杰,你这么说很差劲!」她很生气,但是她的语气总是那么不痛不痒。
「妳一定没有男朋友,在女王的保护下,妳是不是连男人的手都没有碰过?」
「尤杰!」
「妳怎么连妳自己的生活都让她来为妳安排?妳是不是搞混了?她是妳妹妹,不是妳妈妈。」他愈说愈忘我。「你们大家居然都如此的──」
「女王!」丁芷伶突然招呼。
尤杰马上闭了嘴,全身的寒毛直立。
「你自己的反应呢?」丁芷伶取笑他。
「妳……」他缓缓的回过头,他的身后并没有丁希男的身影,他被她摆了一道。
「你也『怕』她?」
「我不是怕,我只是不想和她正面冲突,大家以和为贵。」他自圆其说。
「我也是。」
「丁芷伶,其实妳可以更像个姊姊的。」
「我只是比女王早出生一年多,按理我是姊姊,但女王事事强过我,并且把我们的店、我们的家、我们的弟弟都打理得服服帖帖,她比我更像大姊、大女儿,我乐得没有责任、没有压力,我干么要更像姊姊?」她微笑。「如果你是比较喜欢强悍、有主见的女孩,那你该找希男去看电影。」
「女王?」他打了个冷颤。
「她看电影的。」
「谢了,」他摸摸鼻子。「算我没提这回事。」
「当然,我也不想女王找你训话。」
「丁芷伶,妳真的该学学为自己作决定。」他语重心长的说一句。
「谢谢你,但我已经很习惯这种生活方式了。」
霍惟民的量贩店就开在简餐店的隔壁条街,通常他和店内员工都是叫便当到量贩店里食用,如果不忙,他就到简餐店吃,毕竟近水楼台先得月,总要有接触,才会比较有机会。
他喜欢丁希男并不是秘密,但是碍于女王那独揽大权、不可一世的姿态,害他始终不敢越雷池一步,他深信女王有帮夫运,可以扩大他的事业,而在个性上,她霸气,他温和,她敢拚、敢冲,他则较深思熟虑,正好截长补短。
如果可以,他真的想向她表白,可是──
女王似乎只把他当好朋友、好客人,好像从来也没有把他真正当成是一个男人来看,她给他的笑容是亲切但没有任何撒娇意味,她看他的眼神是直接而没有任何暧昧,叫他……
挫折啊!
但是接连两次来店里用餐,霍惟民发现了一件更令他挫折的事──什么时候店里多了两个女性杀手级的帅哥来帮忙,相较于自己的敦厚、老实、平凡长相,他真的很想去撞墙。
「他们是谁啊?」当女王为他送上咖哩饭时,他不能不关心了。
「他们?」客人多时,尤杰和陆承义得帮忙送餐,不然他们是窝在厨房的。「我爸的朋友拜托的,从美国来的。」
「美国!」霍惟民意外。
「稀奇吗?」丁希男站在桌边和他聊。「不贵,挺划算的。」
「他们不太像……」他说出心中疑虑。
「做杂工需要什么长相?」她不太赞同的问。「反正人都有落魄、潦倒的时候。」
「他们现在正落魄、潦倒?」
「我怎么知道?」丁希男满不在乎的回答。
「他们都很帅。」
「帅能当饭吃、能换钱吗?」
听她这么一说,霍惟民宽心不少,他会担心她受他们吸引,尤其是眼神比较冷、看起来比较愤世嫉俗的那一个,他真的是很有男人味,比刘德华够劲。
「霍惟民,你在烦恼什么?」不敢自夸自己的猜心术,但是他的喜怒哀乐,她几乎可以猜到八、九分,一向很灵。
「烦恼……妳被追走。」他老实说出。
「什么?!」丁希男大怒。「你在讲什么鬼话!」
「但是我──」
「我会被那种男人追走?」
「我是想──」
「你在侮辱我吗?」她怒不可抑,一次又一次打断他的话。「你要不要去精神科挂个号,我可以陪你一起去看医生!」
「女王,妳也知道我……」
「饭可以随便吃,话不可以随便讲,我像是那种饥不择食的女孩吗?」她气得回头去看了陆承义一眼──只看他一个人。「我会自暴自弃到挑一个在我家店里打零工,而且不知道之前是在混什么的男人吗?你居然这么看扁我?」
「对不起!」他嗫嚅道。
「要不是认识你太久,我一定轰你出去!」
「女王,我真心的向妳道歉。」
但丁希男仍是气冲冲的走向了柜枱,嘴里仍念念有词,害得霍惟民只能低头猛吃,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如果不会太突兀,他真想打包回去自己的量贩店吃,在这里每一口他都觉得好难咽下去。
同样的,陆承义和尤杰也在不着痕迹的打量「那一对」,在喝过了丁希男的解酒茶后,他对那个面恶心善的女孩有了好一点点的评价。
「尤杰,你看他们是什么关系?」他半瞇着眼,表情有些不屑的问。
「看不太出来。」
「那男的一副很孬的样子。」他不客气的道。
「孬?还好啦!不过是真的有些唯唯诺诺的。」尤杰比较厚道的说。
「不太像男女朋友。」他又说。
「但是男的应该对女王有意思。」
「有意思?那也要有本事才行!」
「承义,你好像……」尤杰这才注意到他的反应好像激烈了些。「你会在意吗?」
「在意什么?」
「女王啊!」
「在意她?!」陆承义马上像是中弹似的狠瞪着他。
「尤杰,你是找死啊?居然讲得出这么荒唐、没有水准、不经思考、绝不可能又莫名其妙的话,你是不是长了脑瘤还是怎么的?」
尤杰被骂得只是怔然的看着他。
「做事了啦!」他转身走向厨房。
「真是反常……」尤杰摇头低喃。「太反常了!」
第四章
一直到现在,丁芷伶和丁希男仍是共享一个房间,因为双胞胎大了,而且她们多少有「男性」比较重要的心态,双胞胎都有自己的房间,但是她们没有。
睡前她们常会东聊西扯,也只有在她们的房里,私人的时间、临睡前的这段光景,丁希男不做女王,她只是丁芷伶的妹妹,一个多少会和姊姊聊聊心里话的女孩。
「芷伶,妳觉得那两个家伙怎样?」丁希男相信她的姊姊不会一点感觉都没有。
「能做事。」
「还有呢?」
「异性缘不错。」
「妳注意到了。」
「我怎么可能没有注意。」一人一张单人床,丁芷伶双臂交迭在自己的下巴,然后趴在床上。「近来粉领族上门的数量倍增,以前这批人比较喜好轻食、三明治、生菜色拉,现在她们一向认为油腻的饭盒,都可以吃下肚了。」
「妳认为是他们的功劳?」丁希男很不愿意去承认这一个事实。
「难道是妳的?」她揶揄。
本来是躺着的丁希男,这一会坐正了身体。「妳为什么不认为是我们的便当好吃,而且服务态度佳呢?」
「希男,这批女人以前不常出现在我们的简餐店,可是自从他们来了之后,尤其是看陆承义的女性占绝大多数。」丁芷伶观察到这一点。
「哼!」她不由自主的冷哼了一声。
「他真的有『卖点』。」
「妳当他是牛郎!」
「不,但如果让他到柜枱当结帐的,相信上门的女顾客会更多。」丁芷伶真的有这么想过,有些女性就是迷帅男,会为了一个男人做出不理智且莫名其妙的事,她深信这一点。
「我看我们干脆弄一个特别菜单,例如一个吻五百元,牵一次手一百元,抚摸一次──」
「抚摸哪里?」丁芷伶迫不及待的打断她的话。
「丁芷伶,妳怎么那么色?」
「我是实际。」
「妳是说真的有女人肯花钱……」
「当然!」
「陆承义真的有这种魅力?」丁希男做了个恶心的样子。
「说真的,他真的是魅力十足,这些日子据我观察下来,他内敛、寡言、肯做,即使心里可能老大不愿意,但他没再啰唆半句,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妳不觉得这样很迷人吗?」丁芷伶旁观者清。
「听妳这么说……」她瞇起了眼睛。「妳也是他的粉丝群之一?」
「我?我才不会自不量力!」丁芷伶笑。
「喂!妳的条件很好,不要妄自菲薄。」
「我只是很清楚我和他不适合。」
「少来!」
「我不知道他是为什么会混到『流落』台湾,但是在他生命中出现的女性应该是比较精彩、活跃,真正出众的那型,像我这种小家碧玉,他大概不到一个小时就想打哈欠了。」丁芷伶很传神的说。
「妳把他捧得太高了!」她不屑道。
「希男,妳倒是──」
「妳不要给我胡言乱语!」丁希男警告她。「不要把我和他摆在一起。」
「但妳的个性够呛,他的生命中一定没有……」
「像我这样的女性?」丁希男快翻脸了。「妳当我是什么虎姑婆还是铁娘子?」
「妳个性鲜明。」
「这算优点?」
「男人不会很容易厌倦。」
「谢谢妳哦!」她不知是该笑还是生气。「今夜我不知道是该失眠还是有一夜好眠。那尤杰呢?妳的看法?」
「就这样啊!」丁芷伶话少了。
「怎样?」她追问下去。
「不错啊!」
「个性呢?」
「可以。」
「丁芷伶,妳心里有鬼是不是?」她直接而且不加掩饰的说:「为什么一说到尤杰妳就坦然不起来?给我说清楚!」
「他……」丁芷伶的手指弹着床面。「他约过我。」
「做什么?」她的表情一紧。
「看电影。」
「电影?」
「不然妳以为是要做什么?」
「妳拒绝了?」
「拒绝。」
丁希男松了口气。「本来我以为妳……」
「没有大脑、没有主见?」
「我是说,大家都知道兔子不吃窝边草,不要去谈办公室恋情,虽然我们只是一家简餐店,但大家天天会见面,万一弄得不好,大家都痛苦,更何况他们总有一天要回洛杉矶。」她正色的说了一堆。
「我不会不知道这些。」丁芷伶亦坐起身。「倒是妳天天和陆承义一早去买菜、采购,你们会不会日久生情啊?我知道不久前妳还泡了妳独门的解酒茶给他治宿醉。」
「那是照顾员工,他若身体不适,要怎么卖力工作?」她给了姊姊一个卫生眼。
「所以妳和陆承义──」
「天塌下来再说吧!」
看到一大早出现在简餐店门口的人是尤杰时,丁希男皱了下眉头,她一向「治军甚严」,哪怕只是一家小小的简餐店,她也纪律分明。
「陆承义呢?宿醉?」她口气很差的问。
「他──」
「如果他想被开除,那我很乐意开除他。」她果真有女王的气势。
「发高烧!」尤杰担心的大声说。
「发烧?」
「可能是感冒吧!但是比较糟糕的是他发烧,看他整晚都翻来覆去,一下子喊热又一下子叫冷,被子有时踢得远远的,有时又盖过了头。」他说出状况。
「怎么会这样……」她有些慌乱的胡思乱想,「不会是SARS吧!」
「如果是呢?」他有些火大。「赶快送去隔离?」
「我是在替他担心!」她大吼一声,然后拿出钥匙打开简餐店的门,朝着楼上的贮藏室走去。「这年头什么致命的病毒都有,万一他有个三长两短,我们要怎么向他美国的老爸交代?」
「我想只是感冒。」
「你又不是医生!」
尤杰不接腔,和她一起站在床垫边,只见她半跪下身,然后一只小手轻触陆承义的额头,陆承义马上睁开了眼,一看到是她,他蹙起了眉头。
「妳不用去买菜吗?」
「你发烧了。」她的口气僵硬。
「我睡一觉就没事。」
「骗人,你明明很不舒服的样子。」她堵住他的话。「我们必须去医院急诊。」
「急诊?」有那么严重吗?「我吃个成药就可以。」
「可以个鬼!」她不再和他说话,起身转向了尤杰。「一会你帮我把他送上出租车,然后我拨电话给丁芷伶,今天的采购就交给你和她。」
「我和丁芷伶?!」
「怎么?你是高兴还是害怕?」
「丁希男,妳……」尤杰在心里咒骂。
「你最好不要乱动脑筋,我愿意相信你没有恶意,可是,不可能的事就是不可能,大家都别浪费彼此的生命,我这么说你懂吗?」她知道他会知道她是在说什么。
「妳到底以为我是想干什么?」他觉得自己必须讲清楚。
「你想干什么?」
「做朋友行不行?!」他真的生气了。
「不行!」
「连朋友都不行?」尤杰冷然道。
「你不会在我们这个简餐店混一辈子,我是抬举你耶,有天你会回到你原来的生活、原来的工作、原来的圈子、原来的世界,我有没有说错?朋友?丁芷伶不缺你这型的朋友!」她抬头挺胸道。
尤杰发现自己居然无言以对。
她于是转身看向陆承义,「你可以自己站起来吗?如果需要拉一把或是扶一下……」
「妳是当我昏迷还是瘫痪?」陆承义想要坐起身,但是头重脚轻又浑身不对劲,活到这年纪,他从来没有这么病重过。
「逞强!」她骂,但还是马上去扶他。
「我来好了。」
「你去打电话给丁芷伶,我来扶他下楼。」丁希男发挥她女王的威严。「顺便帮我叫一辆出租车,告诉丁芷伶我不知道会在急诊室待多久。」
「女王,不要说得我像是垂死似的!」陆承义抗议,但他全身的肌肉都在痛。
「那你最好快康复。」
陆承义躺在急诊室的病床上,已经在吊第二瓶点滴,这期间丁希男没有离开他一步,一直到下午,她才忍不住在他的病床边用手撑着下巴假寐。
以为她会把他丢在医院任他自生自灭,因为她已仁至义尽的送他到医院,更何况医院里还有医生、护士,简餐店每天都很忙碌,不能缺人手,可是她却没有离开他,这叫他……
小小的感动了。
这个女孩习惯决定一切、习惯照顾人、习惯打点每一件事,他一直以为女人该是柔弱、该是被动、该是被呵护的,但是女王完全打破了他原本对女性的刻板印象,让他开了眼界。
因为陆承义换了个姿势,惊动了丁希男,她醒了过来,然后立即注视躺在病床上的他。
「你OK吧?」
「只是躺得好累动了一下。」
「有得躺你还抱怨?」
「那妳来躺,妳以为我希望这样?」
「喂!你诅咒我啊!」
不相信这样他们都能斗嘴,陆承义觉得自己是该有点绅士风度,让着她点,毕竟她只是嘴巴比较毒、比较得理不饶人,心还不算太坏,他要收敛一下自己以前一向唯我独尊的调调儿。
「谢谢妳。」他态度一变。
丁希男反而有些不能接受,她的表情也跟着收敛,和病人没有什么好斗的。
「你不要跟我讲这些废话,一个大男人了还会感染超级病毒,让自己惨成这副德行,你要快点好起来,不然我真会扣你薪水。」她不习惯说好听的话,这样已经很客气,也已经够友善了。
「会!再超级、再厉害的病毒知道妳在附近也会退避三舍,我会很快好的,倒是简餐店……」
「有芷伶和我爸爸在,还有尤杰……」她似乎把尤杰当成了一份子。
「我可以一个人在这里的。」
「怎么,受不了我?」
「我怕他们没有妳的指挥、发号施令会失去方向。」
「又在挖苦了!」
「我在强调妳的重要性。」
「酸言酸语。」
「妳这个……」陆承义不相信自己是怎么说怎么错,她为什么这么难取悦?「妳能把圣人逼疯!」
「这世界哪来的圣人?」
「好,妳可以把妳四周的人逼疯。」他不再委屈自己。「丁希男,妳没试过温柔一些、装笨一些,然后嘴边挂上无邪的笑,妳能不能给男人一点面子、一点自信?」
「你在讲什么?」她一副自己受到严重侮辱的模样。「叫我装笨又要在嘴边挂着天真无邪的笑,你是叫我当花痴还是智障?」
「妳弄拧了我的意思。」如果不是手臂上吊着点滴,他真的很想跳起来。
「你是这么说的!」
「我是说妳能不能收敛一些妳的霸气。」
「不能!我就是这样。」
「那女王的绰号能不能改?很刺耳!」
「我喜欢这绰号!」
「妳会吓跑所有男人。」
「没胆的别来!」
「妳爸爸担心妳会变老处女。」
「正好陪他一辈子!」
如果可以命令她滚出急诊室,那陆承义愿意付出任何代价,不是他不知好歹、不是他忘恩负义,他的良心也没有被狗啃掉,但他和她是水与火,怎么都无法兼容。
「可以麻烦妳与尤杰换班吗?」他忍耐的道。
「我愿意照顾你是你的荣幸。」
「我要上洗手间!」他终于受不了的吼。「妳可以陪我进男仕的厕所吗?妳有没有胆子替我拉下裤子的拉炼?丁希男,妳和我还没有那么『亲密』,妳懂不懂啊?」
丁希男一副自己好心没有好报的表情。「我可以请男护士或是护士小姐帮你。」
「你叫尤杰来就可以了。」
「好嘛!」她拿出手机。「好像是我硬赖在这里舍不得走,要不是你爸和我爸有点交情,我怕你会命丧异乡,不然……」
「别乌鸦嘴好不好!」这个女人真欠打。
电话接通后,她很快的把事情交代完毕。
不想再说谢谢,他把视线转开,只要时间一到,他一定马上直奔洛杉矶。
「想不想聊聊你为什么会到台湾来?瞎子也看得出你心不甘、情不愿。」她找话说,「反正我们现在很冷场又都无聊。」
陆承义转回头,瞪着她。
「说不说是你的自由。」
「妳真想知道?」
「反正闲着。」
他应该闭上嘴,他应该叫她若无聊可以去急诊室外吹风或是去停车场数车子,但他竟然说了。
「我出了点状况,对方的律师要求我要暂时离开美国,不然他不撤销告诉。」
「什么状况?」她有点忧虑他是杀了人。
「伤害罪。」
「你真砍人了?」她的眼神有着责备。
「我没砍人,不过……」他露出一个冷笑。
「对方没有重残吧?」
「住院而已。」
「陆承义,看来我真是小看你了。」她一脸刮目相看的表情。「为了女人?」
「妳怎么知道?!」
「如果不是为了女人,你生那么大的气干什么?」她一副白痴也猜得出来的表情。「被甩?」
「她劈腿。」他没有否认。
「那就放她去啊!」
「那男的居然跑来跟我示威!」
「所以你狠打他一顿?」
「我爽!」
「那活该你得出国『避难』。」
「丁希男,我也不觉得自己的行为多值得炫耀,但是请妳不要在这边冷嘲热讽,好像别人都是白痴,只有妳一个人是智障,妳的态度很欠揍妳知不知道?」他的身体总会康复,一旦他康复了……
「我想我是错看你了,本来觉得你是那种玩世不恭的花花公子,没想到你挺痴情的。」她仍是在损他。「我看走眼了。」
「从现在起到尤杰出现,我们都暂时当一下哑巴好不好?」他要抓狂了。
「我没问题。」她笑靥如花。
陆承义什么话都没接,有些女人是天使与魔鬼的综合体,而丁希男铁定是百分之九十九魔鬼与百分之一天使的结合。
其实她和撒旦同一级。
拿着丁希男特别为陆承义炖的鸡肉粥,因为医生说要留院观察个一、两天,所以晚上尤杰要在医院过夜,他只是回来拿吃的,在经过丁芷伶的面前,他好像是有意忽视她,当没看见。
丁芷伶在一早的采买已经受尽了他的白眼冷淡,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他,见他又把她当是空气般,她于是跟到了简餐店的门外。
「尤杰!」她叫住了他。
尤杰停下脚步,有点不耐烦的回头。「我还要赶到医院去!」
「我只耽误你一下下。」她有些歉意的说。
「妳想说什么?」
「我……你为什么突然的……变了个人?」
「我怎么了?」他直视她。
「你本来不是这样的。」
「我本来又怎样?」他的目光不友善而且带着些冷酷。「我一心想和人家做个朋友,并没有什么不良企图,但是却被人家郑重警告,好像自己会是什么始乱终弃的恶徒。」
「女王她……」丁芷伶的表情很懊恼。
「妳觉得我像坏人吗?」他认真的问。
「我……」
「妳认为我想对妳怎样吗?」
她摇头,颇为尴尬。
「那妳和丁希男说那些干什么?」
「我们是姊妹,一定会聊一些事。」她的眼神满是抱歉。「我并没有丑化你什么,我只是提到你有这么个邀约而已。」
「那妳们放心,以后我会『谨守本份』。」尤杰自嘲、冷淡的说。
「这不是我的本意……」
「女王讲得也没有错,我又不会在台湾鬼混一辈子,时间到我就会走人,到时妳──」他还有满肚子的怒气,因为丁希男的话叫他非常感冒。「妳看起来是挺脆弱的!」
「尤杰……」她的眼神受伤且苦涩。
「我担心妳会一哭二闹三上吊。」
丁芷伶的双手握成了拳头,但是仍无法像妹妹那般犀利的反击回去。
「我想妳可能是会错了我的意,在国外看电影、吃饭,是很正常而且平常的事,没有人以为看场电影之后就要私订终身!」他不想说话这么刻薄,但是他管不住自己的嘴。
她双眸泛着泪光,但是没有哭出来。
「看看妳,学学女王吧!光是人家讲个两句话妳就要哭爹哭娘的!」尤杰找她出气。
「我没有哭爹哭娘。」她总算有些情绪的说。
「那妳眼睛为什么会湿湿的?」
「我……」
「讲完了没?」
「讲完了。」她用手背抹了下自己的眼睛,然后转身走进了简餐店,一副和他这辈子好像已经无话可说的样子,她虽不是女王,但骨气和尊严她也有。
看着她的背影,有那么片刻的犹豫尤杰想冲进简餐店,但他没有这么做,陆承义还在等他的粥,他必须赶去医院。
丁希男看着姊姊失魂落魄的走进来,然后强打起精神的应付客人和一切,于是她从厨房的门口走向了姊姊。
「妳怎么回事啊?谁欺负妳?」
「我眼睛不舒服。」丁芷伶轻轻说。
「妳刚刚到外面去──」
「女王,我会管好我自己的事,妳关心我,我知道,但别把我当成三岁小孩,我不需要妳的监护,我比妳年长一岁!」说完她走进柜枱,开始帮客人结帐。
丁希男愕然的看着她姊姊……
有意思了。
第五章
「爸,不可以!」在听了她爸爸的突发奇想之后,丁希男马上大声的抗议。「绝不可以这么做!」
丁力行却看着他的大女儿。「芷伶,妳认为呢?」
「不好。」
「理由呢?」
「你问女王。」
「丁希男,我应该才是这个家『真正的』一家之主吧!」丁力行面对他难缠的二女儿。「双胞胎在当兵,他们的房间空着也是空着,为什么不能让承义和尤杰住?没道理嘛!」
「爸,他们在贮藏室住得好好的。」
「希男,承义都住院了。」
「每个人都会感冒、都可能感染滤过性病毒,你未晚太……这不是我们的错!」丁希男据理力争。「而且我已经尽力在『照顾』他了。」
「那么让他们住我们家又怎样!」
「丁芷伶!」她看着姊姊,朝她使眼色。「妳说话啊!」
丁芷伶也不赞同父亲的想法,但是,她知道若父亲真决定一件事时,大概也没有人可以动摇,妹妹就是得到了她们爸爸的真传,所以她这会宁可当局外人,让女王和一家之主去吵。
「丁芷伶!」她气结的喊。「妳真的肯让那两个家伙住进我们家?」
「我想我没有说话的余地。」丁芷伶的表情像置身事外。「你们去作主就好了。」
「但我们是两票对爸爸一票!」
「我这一票没什么作用吧!」
知道这一条路不行,丁希男直接面对她老爸。「爸,男女授受不亲!」
「我又没死,我也住在这个屋子里。」
「你不一样,你是我们的爸爸。有他们在不方便啊!」
「我就看不出哪里不方便!」
「家……家是隐密的城堡、是避风港,是可完全放松自己和敞开自己的地方,如果住进两个陌生人,那家哪里算是家,会变成像是旅馆!」她一想到他们住进来就头皮发麻。
「他们不会住一辈子。」
「但是……」
「妳信不过他们?」
「也不是。」
「那么问题出在哪里?」他早有定见。「妳每天大清早得和承义一起去采买,住一起不是更方便些,而且我们醒着的时间大半都是在简餐店里忙,在这个屋子的时间并不多,说得更直接一点,这里只是睡觉的地方而已,我说得对不对?」
「可是再怎么说──」
「如果今天是妳去美国找陆伯伯,当我知道他让妳住仓库或是贮藏室,妳说我会怎么想?」他的理由超级充足。
「不一样,我是女生,他们是男生!」
「这太不像是妳会说的话,妳是人,难道他们不是人?」他得意的笑,知道女儿再也找不出什么反对的理由。
「双胞胎放假回来怎么办?」
「和我睡。」
「也许他们会不满意这种安排,因为那是他们的房间、他们的隐私,没有人希望──」
「这个问题我会解决。」
「爸──」丁希男又急又怒。「如果你两个女儿的名誉毁了,你要有那种认知说『凶手』是你,不要怨我们两个!」
「都什么时代了。」
「丁芷伶,既然妳都不吭声,那么后果妳就自己尝!」她不管了。
乍然听到丁力行的提议……不,该说是决定,陆承义和尤杰都面有难色,他们没有任何的欣喜之情,和丁希男与丁芷伶住在同一个屋子里,他们都宁可睡他们已经睡习惯的贮藏室。
「丁伯伯,不需要啦!」
「我们已经很适应目前的地方。」
「你们两个怎么了?」丁力行一脸的疑惑。「我以为你们会很高兴离开贮藏室。」
陆承义当然会希望有个更舒适、更温暖的窝,但是一想到和丁希男可能除了睡觉都得看到彼此时,他觉得目前这样就好。
尤杰也不肯,他和丁芷伶现在像是陌生人,如果要住进丁伯伯家里,那太折磨自己了。
「丁伯伯,你的好意我和承义心领了,不过只是一段时间而已,真的不必。」
「我的身体已经康复了,我自己会小心的!」陆承义知道老人家一定有罪恶感,以为他会重感冒到住院是他招待不周所致。「丁伯伯,你已经对我们够好了,不能再打扰你们的家庭生活。」
「承义,我坚持!」丁力行淡淡可是不容动摇的表示。「尤杰,收拾东西。」
「丁伯伯……」尤杰发出呻吟。
「我们家又不是龙潭虎穴,你干么那么痛苦的表情?」丁力行自嘲。「女王不会对你们怎样的!」
「我才不担心她!」尤杰脱口而出。
「那你担心什么?」他立刻问。
尤杰答不出来也不想答,他无奈的看向了陆承义,而陆承义则是一脸嘲弄的耸肩。
「那好,晚上家里见了。」丁力行满意的离开了。
如果一回到家里就躲进房里,那显得她们太小家子气,所以丁希男要姊姊切了盘水果,算是欢迎他们住进来的第一晚。
随身东西简单得不需任何的整理,尤杰没有想到自己会有一个单独的房间,他本来以为自己和陆承义挤一挤就很好了,这出乎他的意料。
陆承义在他的新房间看到了双胞胎之一的照片和品味,大男生一个,墙上全是NBA篮球明星的海报,他看过床底,没有《PLAYBOY》杂志,看来女王的家教是非常的严格而且一丝不苟。
「吃水果啊!」丁力行招呼大家。
「爸,我要去敷脸了。」丁希男起身。
「妳晚点敷嘛!」
「我要早起。」
「也不差五分钟。」丁力行用眼神示意她坐下。「现在是妳最爱看的谈话性节目,妳忘了吗?」
「爸,我……」丁芷伶轻声开口。
「芷伶,妳一向都会陪我看电视、下棋的,今晚下棋就免了,但妳可以留下来和大家聊聊,都这么熟了,要像一家人啊!」他可能高估了自己的眼力,他只看到表面上的平静,没有看到枱面下的波涛汹涌。
「爸,我今晚有点累。」
「再坐一会嘛!」
丁芷伶只能如坐针毡似的维持原来的姿势,她什么方向都看,就是不看尤杰那边。
「双胞胎……」只好由陆承义来打开话匣子。「他们是在哪里服役?」
「金门。」丁力行回答。
「金门?那么回来一趟不容易了。」
「其实时间过得很快,一年十个月很快就过去,在金门虽然不能常放假回家,但对他们是磨练,双胞胎就是双胞胎,居然连抽中的地方都一样。」丁力行笑道,完全没有一丝感伤。
「当兵应该很好玩。」尤杰接上一句。
「你没当过兵?」丁力行望着他。
「我和承义都是在美国长大,拿的是美国护照,也是美国的公民,所以……」
「所以永远是死老百姓!」丁希男突然出声。「有人说没有当过兵的男人不算真的男人,不知道你们同不同意这句话?」
「不同意。」陆承义看着她。
丁希男回他一眼。
「磨练或者是考验不一定要在军中,生活中处处是学习、是机会教育,所以我不认为我和尤杰不算是真的男人,倒是女王妳,一定很想象男人一样去当兵。」陆承义不露痕迹的挖苦。
「我是想,怎样?」她浑身傲气道。
「女中豪杰。」
「总比有人只能当玩世不恭的公子哥儿好。」
「女王,妳是在说我吗?」
「难道我在说尤杰?」
「谢谢妳的指教。」
「不敢当!」
丁力行清了清喉咙,怎么火药味这么的重?「希男,妳这个女孩讲话一向口无遮拦,人家承义不会和妳计较,可是妳自己要有分寸,不要欺负到人家的头上去。」
「爸,有你在罩他,我怎么敢欺负他,加上他的病才刚好,我『伺候』他都来不及了。」丁希男话里带刺的甜甜笑说。
「伺候?我可承受不起,但我的病已经好了,妳尽量给我工作,我可不想当闲人。」陆承义表明。
「你──我正考虑让你去坐柜枱收钱。」
「我婉拒!」陆承义表情坚决。
「很轻松的。」她笑得有点假。
「NO。」他正色。
「希男,如果承义不要,妳就别勉强他。」丁力行怕不小心又擦枪走火。「尤杰,你要多留意承义的身体,不要到了很严重时才说,我和他爸有很深的交情,他可不能在我这边出问题。」
「是。」尤杰恭敬道。
「是不是我这老头子在,所以你们无法很自然的聊天?我看我先去睡好了。」丁力行识趣的想要起身。
「爸,我要洗一些衣服。」丁芷伶先站了起来。
「我的脸不敷不行。」丁希男也起身。
「妳们……」
当丁希男和丁芷伶一个进房间、一个到后阳台之后,客厅里所剩的三个男人有点无趣的看了看彼此,真的是别扭得要命。
「我去拿酒,我们喝一些。」丁力行提议。
「丁伯伯,我身体才好,最好别喝酒,更何况我要早起去采买,喝酒容易误事。」陆承义婉拒,不想再出状况。
「尤杰,你呢?」
「丁伯伯,我酒量不好,下次吧!」
「那你们──」丁力行没有勉强他们。「我看都早点去休息好了,如果缺什么东西,直接找希男,她一向很晚睡,不要不好意思。」
两个男人起身,开始怀念起贮藏室,在那里起码自由又自在,而这里因有丁希男和丁芷伶,让人有种置身地狱的感觉。
当客厅只剩丁力行自己一人时,他对着自己死去老婆的遗照发呆,然后发笑,眼神中闪过一丝旁人无法察觉的精明与老谋深算。
他就不信这四个人是木偶、是没有感情的动物,一个屋子就这么点大,总会碰在一起的。
他倒要看看他们能ㄍㄧㄥ多久。
走出房间时,陆承义一眼看到客厅的灯是亮的,虽然才凌晨三点半,但是丁希男已坐在那里喝咖啡,手上拿着遥控器,随意的按来按去,似乎这是她的生活方式,而非偶尔为之。
「早。」他走向了她。
「咖啡壶里有咖啡。」她答。
「妳不怕伤胃?」
「习惯了。」
陆承义不敢等她服务,也不指望她会服务他,自动的给自己倒了杯咖啡,然后在她的对面椅子上坐下,开口先澄清一件事。
「我绝不知道也没有向丁伯伯建议要搬进来的事。」他不想被误会。
「我相信。」
「他老人家是好意,但──」
「老话一句,习惯就好了。」
「但妳和丁芷伶真的习惯吗?」他想了一夜,如果有必要,他决定向父亲低个头,求他让他提早回家,他已学到乖了,不会再像之前那么火爆、目空一切。「我们不想妳们在自己的家里还要拘束。」
「丁芷伶……她还好啦!」
「我这辈子没有勉强过别人,这次──」
「好了,想要博取同情啊?你不要一副无辜的表情就以为没有你的事,我只是不想把责任都推给你,如果你和尤杰不到台湾来,今天又怎么会有这些事。」她关掉了电视。
陆承义一直以为一般女性不可能凶悍到哪,但是丁希男,真的会叫人打冷颤,她几乎是神仙也讨好不了的那一型。
「妳有没有想过做别的?」既然她没有起身要出门的意思,他就和她再聊聊较深入的东西,这会夜深人静,是适合讲点正经的事。
「例如?」她瞄瞄他。
「上班族啊!」
「我不适合。」她一口就说。
「是啊,妳的个性也不像是那种听命行事的人,那么做老板呢?」他哈拉的问。
「我现在就算老板了。」
「妳要打理这家简餐店一辈子?」
「希望不用!」丁希男露出恐怖的表情。「我知道双胞胎对经营简餐店不是很热中,丁芷伶会嫁人,我爸爸会老,所以当我老爸想结束这家店,丁芷伶也有好归宿,我就可以去过我的生活了。」
「什么样的生活?」他好奇的问。
「如果我说了你敢笑我……」她先放狠话。
「如果我笑妳──」他做了个切腹的动作。
「我想去流浪。」
「流浪?」
「就是云游四海,没有一定的目的地、没有一定的归期,走到哪算哪。」丁希男向往道。
「没有想到妳也有如此浪漫、如此不切实际的一面。」他没有笑她,但是他的话分明带着讥讽,「如果妳这梦想可以实现,我愿意顶下你们的简餐店,然后一辈子守着它。」
「为什么不能实现?」她当然生气,但是她仍尽量心平气和的问。
「妳会多国语言吗?」
「可以学。」
「妳存了很多的钱吗?」
「我可以边旅行边打工。」
「妳知不知道一个单身女郎只身在外的不便与危险?」
「人生本来就是充满了冒险。」
「妳知不知道理想与现实是有段距离?」
「少泼冷水!」
他不是泼冷水,而是不希望看她梦想破碎的那一张脸,基本上,她绝对是一个尽职、负责、顾家的好女孩,她理当得到老天垂怜圆梦,但她要的……遥不可及。
「妳不想结婚?不想有自己的家庭?」他逗她。「妳差不多到了适婚年龄了。」
「二十六岁就适婚?你讲的是三十年前的标准。」她嘲笑他。「现在的人四十岁结婚都不算晚。」
「妳想拖到四十岁?!」他咋舌。
「随我高兴。」
「那个量贩店老板愿意等吗?」
「谁告诉你的?」她动了怒。「是谁在那边八卦又散布谣言?」
「女王,嘴巴长在人家的脸上,妳是管不了的,而且大家都说你们很适合,很符合老人家所说『听某嘴,大富贵』,那家伙不是一向把妳的话当圣旨吗?」陆承义不以为然的说。
「那些人──」她心想的是厨房里的那些欧巴桑,也只有她们才会东家长、西家短的在人家背后议论个没完。「真是无聊!」
「所以我说放弃妳那个梦,抓住个好老公比较实际。」他说着,却突然感到一种很不舒服的感受。
丁希男狠狠的瞪着他。
「我是好意。」他露出一口白牙。
「你是针对我,还是认为所有女人都是黄脸婆的命?」她大声的吼他。
「大家都在睡。」
「那就走人了啊!」她咖啡杯用力一放的起身。「没事做啊?」
此刻站在丁芷伶面前的是一个美艳绝伦、风华绝代的女人,要身材有身材、要性感有性感、要女人魅力有女人魅力,简直是一代尤物,而丁芷伶不知道像这样叫人目眩神迷的女人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Grant在这里吧!」连声音都可以叫人酥到骨子里去。
「Grant?」
「他的中文名字是陆承义。」
「那妳是……」
「我是Rose,妳可以这么告诉他,他Daddy告诉我他在这里。」她一副娇滴滴、千金小姐般的姿态。
「我去叫他。」丁芷伶不知道如果妹妹在会怎么应付,但是她直接就进厨房叫人。
江千慈在等人的同时,有些厌恶的打量着这家根本不具规模的简餐店,很难想象Grant会被放逐到这里,而且肯窝在这里,这简直像是贫民收容所,看不出一点餐厅该有的气派与豪华。
陆承义几乎立刻走出了厨房,当然尤杰和丁芷伶也跟在他的身后,很巧的丁希男陪丁力行去医院拿药,不然大概全部的人都可以看看这个几乎是所有男人心目中的性感女神。
「Rose!」陆承义脱口而出。
「真的是你!」她撒娇的走向他。
「妳怎么会来?」他仍在吃惊中。
「我想你,所以就来了。」她甜死人不偿命的说,「你想不想我?」
「妳是得了健忘症还是忘了自己劈腿的事?」知道大家都在看,包括来简餐店吃饭的客人,所以他很粗暴的拖着江千慈往店外走。
「小力一点啦!」她不依的埋怨。
「妳的出现很叫人难以面对!」
「我是想来解救你嘛!」她整个人偎进了他的怀里,像得了无骨症一样。「官司的事我可以叫Stanley不追究,他会听我的,你也可以马上回洛杉矶。」
「妳以为这么做会让我忘记妳的无耻?」
「Grant,我只是一时──」
「一时意乱情迷?」陆承义推开她。「这借口太烂了,妳去唬别人吧!」
「我爱你啊!」她不要脸的表白。「身体上的出轨并不代表什么!」
「妳真是──」他想骂三字经,但是他压抑了自己的火气,现在的他,真的比较能控制自己了。
「再给我一次机会!」她向他嗲声求饶。
「妳在说梦话吗?」
「看看我,」她摆出一个性感、撩人的姿势。「这样的我你放得下?」
突然的,丁希男的身影闪进他的脑袋,也是到这一刻,他才发现自己为什么可以在简餐店待下来,他为什么可以容忍女王的跋扈、霸气,自以为是,原来……她已在他心中生根。
原来他的心里早已舍弃像Rose这种只有外表却没有内涵的女性,原来他不再迷恋空有尤物外型而没有灵魂的女人,原来他已经喜欢上丁希男,在不知不觉中……陷入了情网。
「Grant,你回答我啊!」她摇着他的手臂。「我想回到你身边。」
「妳想吃回头草?」他冷然的嘲笑她。
「没办法,你是最好、最棒的!」
「那Stanley怎么办?」
「他已经出局了。」她向他保证。「我那时一定是被鬼迷了心智。」
「我也有那种经验。」他脸色阴沉道。
「你的意思是──」
「我一定也曾被鬼迷了心智,不然我又怎么会为了妳揍人而犯下伤害罪?」他以沉静得可怕的语气说:「我真的是中了邪了!」
「Grant!」她花容失色的唤道。
「别想我会再要妳。」
「你──」她一直以为只要自己飞来台湾找他,他们一定可以立刻重拾旧情。
「妳回去吧!我们早结束了。」他不带任何感情的说,「妳白跑一趟了。」
「不可能……」她摇头不信。
「相信吧,妳现在回去找Stanley可能还来得及!」陆承义建议她。「妳和他很相配,两个人都没有什么大脑。」
「Grant!」这下她气得想要脱下高跟鞋来K他的头。他怎么可以这么对她!
「我还要工作。」他冷冷的说。
「在这种地方?!」
「这种地方刚好可以激发出我的潜能和毅力,让我知道原来我是可以吃苦耐劳、可以过过和洛杉矶完全截然不同的生活。」他嘲弄道:「想不想试试?厨房还缺人,我可以替妳说说。」
「不!」她恶心的一口否决。
「只想过茶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
「陆承义,以前你也是这样!」
「但我现在不是了。」
「你能过一辈子这样的生活?」江千慈不信自己真的被判出局。「你只是还在生我的气,只要你的气消了,我们还是可以在一起。」
「别作梦了!」他狂笑。「妳的年纪不适合作梦。」
第六章
超级大美女的出现,让本来不知道能再和尤杰说什么的丁芷伶有了一个话题,打破了他们之间的尴尬与冷淡。
「这个可以去当艳星的女人是谁?」丁芷伶没有看他,视线停留在简餐店外的那对男女。
「陆承义的前女友。」尤杰回答,也没有去看她,两人都在摆酷。
「前女友?」
「应该是。」
「她漂亮得可以令月亮失色。」
「只是一张脸孔而已。」
丁伶芷终于转头看着他。「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那女人由美国飞来台湾?」
「看她那样子……」尤杰也看向她,反正她怎么对他,他就怎么对她。「求合吧!」
「求合?」
「想破镜重圆啊!」
「她还需要向男人求合?」她的眼神嘲弄。「那么那些长相平凡,长得很爱国的女性要怎么办?」
「妳不要只看外表好不好?不是所有男人都那么肤浅。」他的口吻亦带着嘲弄。
「那你告诉我哪个男人不肤浅?」她平静的问他,而且很严肃的在等他的回答。
「你面前这个就是。」
「你?」
「不行是我吗?」
她把头又转向了简餐店外,她注意到陆承义并没有很高兴看到那名美女,而且两人之间也没有什么亲热的举动,不像是很「麻吉」的情侣,他们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呢?
「你刚刚只说她可能是来求合,那他们之前是为了什么原因分开啊?」她纳闷。
「妳去问陆承义啊!」
「叫我问他?」她惊讶的转头瞪了下尤杰。「我和他没有什么话说。」
「妳和我就有话说?」他故意用狐疑的眼光看她。「丁芷伶,妳是在欺骗我的感情吗?」
如果现在是妹妹面对这样的指控,她相信女王一定可以把尤杰痛骂一顿,骂得他狗血淋头、哑口无言,可是她……她却只能看着他说不出任何话,她有本事去「欺骗」他的感情吗?
「默认?」他火上加油。
「我……」她马上眼眶一红。
「问题是我有没有这么好骗?」他故作悲哀状。「楚楚可怜的女孩我不是没有碰过,但这类女孩不是快绝迹了吗?」
「你是说我装可怜?」
「现在看起来,我倒觉得女王真实多了,起码她是一开始就让大家知道她是那种个性的人。」不是存心恶毒,但是他停不了口。
「那么你该约女王去看电影。」丁芷伶带着抖音说,「如果你的胆子够大。」
「妳是说我没胆?」
「如果你不怕碰钉子。」
「妳还不是给我钉子碰!」他马上就刺了她一下。「妳比女王更可恶!」
「尤杰……」她泫然欲泣,如果不是考虑到有其它客人在,那她会飙泪给他瞧瞧。
「眼泪对我没有效!」他迎风放火的加以嘲讽。
「如果女王在……」
「但她不在,于是没有人可以替妳出气、帮妳撑腰。丁芷伶,偶尔妳也为自己奋战一下好不好?不要老躲在女王的背后。」他还是那句老话。「妳有点自己的个性行不行?」
丁芷伶没有想到情况非但没有好转一些,反而更加的恶化。
「既然妳问到了陆承义,」他一不做、二不休的说,「如果我对他的了解没有错误,会吸引他的应该是女王那一型的,不是妳这种,妳最好不要把宝押在他的身上。」
「我从来就没有这么想过。」丁芷伶涨红脸。
「算妳聪明!」
「但你怎么可以暗示──」她全身气得在抖动,第一次有想要打人的念头。
「陆承义是个很好的猎物,但妳没有狩猎到他的能耐。」他冷冷的说。
「尤杰!」她真的气爆了。
「我是好意提醒妳。」
「你──」她从来没有骂过难听或是不堪入耳的话,连「靠」、「他×的」都不曾在她的心头闪过,可是这一刻,她痛快的骂出来。「Go fuck yourself!」
「丁芷伶?!」尤杰的眼珠子差点掉了下来。「妳刚刚说什么?」
「听不懂英文吗?」她像是被附了身似的,整个人完全的不同。「要不要我翻成中文?」
「但妳不可能──」他想笑,但憋着。
「人的潜力是无穷的!」
「可是那一句,」他皱眉,却对她卸除了武装。「真的很不好听。那不是妳该说的话,如果让女王听到,她很可能会用香皂洗妳的嘴,要不然也会带妳上教堂忏悔,妳不可以再说。」
「如果我就偏要讲。」
「一次就可以了!」他警告,面色放柔。「妳已经表达清楚妳的意思了。」
「尤杰……」她亦冷静了下来。「你知道我的意思了?」
「我向妳道歉。」
「你道歉?」她惊喜。
「我想我过份了些。」
「一句脏话居然可以……」她感到哭笑不得。
「不准妳再说!」
「难怪女王这么受尊重。」
「妳不是她!」他郑重的警告。「妳也不需要像她,这不是妳的调调儿,妳还是做妳原来的丁芷伶。」
丁希男当然知道今天店里的骚动,可是她不动声色,因为那不关她的事,可是……心里那刺刺、痛痛、闷闷、紧紧的感受令她不舒服,她似乎很难若无其事,可是也只能等陆承义自己主动开口,如果……他想跟她说的话。
傍晚五点的客人还不算多,丁希男正在准备一些凉拌的小菜,并且分盘,她忙碌的背影令站在她身后的陆承义看得有些入神,在惊觉自己对她的感觉之后,他注视她的目光也有些不同,现在他除了欣赏、佩服,还多了几分的情意。
「我得和妳谈谈。」他走到了她的身侧。
「加薪免谈。」
「妳很幽默。」他笑了笑。「妳的手可以停下来吗?」
「我的耳朵和我的双手并没有任何的冲突。」她不看他的表示,动作利落的把小菜放进小盘子里。
「我要妳看着我!」
丁希男的手一停。
「认真的听我说。」
她真的放下了工作,然后平静的看着他,既然他敢这么要求,她也敢配合他。
陆承义既不心虚,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他一开始就直接的切入正题,反正即使他不提,也一定会有人向她通风报信。
「我的前女友找上门了。」
「没带着你们俩的爱情结晶吧?」
「看不出妳是冷面笑匠。」
「肥皂剧通常都这么演。」
「但我的戏不是这么演!」陆承义正经的看着她。「Rose从洛杉矶飞来,以为她可以覆水重收,我叫她死了心,我不会再要她,哪怕她是全宇宙最美丽的女人。」
「真这么美?」丁希男有点妒意。
「想见见她吗?」
「你以为我喜欢自取其辱,没事伤自己的自尊吗?」她才不想见那个女人,何苦自己找罪受,何况丁芷伶已形容过那名女子的美貌。「不过你是不是有点盲目或是骄傲?」
「她劈腿。」
「人都会犯错。」
「我对她已没有感觉。」
「感觉可以再找回来。」
「如果我说,」陆承义冷笑。「我已喜欢上别的女人了呢?」
「你会不会变得太快了?」
「妳知不知道我在说什么?」
「你说你喜欢上别人了。」
「如果我又说,那个女人是妳呢?」
丁希男连忙一个深呼吸,然后很震惊的看着他,想知道他怎么有胆子这么耍她,她面前有一大堆的小菜,如果惹毛了她,她会把这一堆菜往他的头上倒,她真的会,但是──
他的眼神竟是那么的严肃、深沉、直接,他毫不闪躲的迎上了她的逼视,好像他所说的话没有一句是虚假的。
可是这可能吗?
「菜刀在厨房里,妳可能得进到厨房才拿得到。」他好意的说。
丁希男倒是没有砍他的念头,她只是不解他怎么可能会喜欢她,难不成是吃腻了山珍海味,想要换换清粥小菜,受够了百依百顺的女人,想要试试野蛮女生的威力。
「陆承义,我痛恨被耍!」她凶恶的对他说。
「喜欢妳算是耍妳?」他莫名其妙的问。
「你该喜欢丁芷伶。」她强硬的说。
「为什么?」
「她是贤妻良母。」
「不是我要的型。」
「如果你有真心与诚心,我可以撮合你和丁芷伶。」她非常热心。「芷伶真的是一个宜家宜室的女孩,个性保守、忍辱负重、逆来顺受,没有一丁点缺点,她是一个完美又能吃苦的女性。」
「天啊!那我简直是在残害一个十全十美的『标本』,如果我追她的话。」他自嘲。
「只要你改一改自己的一些习性、毛病──」
「我不想改什么。」
「那只好叫丁芷伶降低标准了。」她无奈的道,她撇得很干净,好像她完全不清楚他刚刚说过了什么话。
「女王,我说的是妳。」他强调。
「你昏头了!」
「不敢面对事实?」
「去你的!」丁希男发火。「你把我当什么?解闷、换换口味的玩物?你以为我会相信你肯放着绝世美人不要而来追求我?哈!报仇吗?我和你又没有什么不共戴天的仇恨。」
「原来女王这么没有自信,」他明目张胆的讽刺着她。「真令人吃惊。」
「离开我的视线!」她命令。
「暂时。」他答。
「我可以开除你!」
「有没有别的威胁招数?」
「立刻消失!」她吼。
除了亲自送便当,否则丁希男很少去霍惟民的量贩店,因为店内员工时常会有人开玩笑,称她是老板娘来巡视店务,所以能不去她就不去,可是这会她走着走着竟就来到了霍惟民的店里。
「女王。」霍惟民喜出望外,没有想到她会大驾光临,因为晚上的便当早已送过来。
「你忙不忙啊?」
「不忙。」他连忙说:「倒是妳怎么会有空出来散步?现在这时间……」
「我想喘口气。」她的表情疲倦。
「去我办公室还是出去喝杯咖啡?」
「喝咖啡吧!」她说。
而女王的话就是命令,在量贩店的隔壁刚好是一家连锁咖啡店,不是多好喝的咖啡,但是蛋糕非常的可口,所以总是高朋满座,可因为是霍惟民,老板特别想法子加了一张桌子。
「女王,妳有心事?」他比自己的事还在意。「有人让妳不高兴?」
「在你眼中我是个怎样的女孩?」丁希男第一次认真问他这个问题。
「妳……就是女王嘛!」
「那是绰号!」她反感。
「可是和妳的人很贴切。」
「真的?」
「妳有女中豪杰的气魄,讲理、作风明快、大气、聪明、有气魄。」
「你真能说出这么多?」她自我消遣。「我从来不知道自己有这么多优点。」
「还有──」他还想再说。
「缺点。」她二度打岔。「好听的话只是中听,但没有任何的助益,我想知道自己在你眼中的缺点有哪些,女王这绰号其实嘲弄、讽刺的意味很浓。」
「我没有那个意思,我叫妳女王,完全是叫得心悦诚服,没有丝毫勉强,妳的话总是对的,妳给的意见也都很正确,我叫妳女王绝对是叫得心甘情愿!」他强调又强调。
「那你喜欢我?」
「这还要问吗?」他有些不好意思。
「我很凶耶!」
「妳凶得有道理啊!」
「我不允许人家和我唱反调。」
「妳都是对的嘛!」
「我简直像男人婆。」
「我认为很迷人。」
「如果拿我和丁芷伶相比?」
「妳姊姊也很好,但我认为……」霍惟民有些畏缩。「妳对我的事业会比较有帮助,算命的说我最好找个A型天秤座的和我配,这样──」
「对你事业有帮助?」她替他又说一遍。
「妳会旺夫。」
丁希男不相信现代还有人会这么想,霍惟民对她的喜欢是建立在她可以旺夫,她可以辅助他的事业,这动机未免太佣俗又市侩,如果她是断掌,他是不是要吓得跑去躲起来?
「女王,妳问我这些有什么用意吗?」他心中一喜。「妳对我……」
「你别想太多,我只是突然吃饱没事想和你胡扯一下而已。」丁希男看着这个好好先生,她绝不可能选他,不然她大概三天就会红杏出墙。
「妳会把我列入考虑吧?」他期待的问。
「我们千分之千不合适。」
「我可以改到妳满意!」他迫切的承诺。
「你不需为我做任何改变,真的!做你自己吧!那会快乐一些。」
江千慈不是一个会轻易认输的女人,像她这种容貌倾国倾城,平日总被男人捧在手心上呵护的甜心是不会举白旗投降的。
绝不!
她花了点钱请征信社做了个小小调查,想知道陆承义在台湾的这段期间碰到了些什么女人,但令她摸不着头绪的是──居然没有!
如果真要硬算,也只有简餐店那对姊妹,但可能吗?
其中一个她已见过,没有什么威胁性、杀伤力,看起来就像是邻家女孩,是有几分姿色,可是若和她比起来,那又差了个十万八千里,她一点也不担心,而另一个……有女王这样的绰号,这倒令江千慈非得会一会她不可。
丁希男是被一个女人的电话「请」到店外的,她猜得出大概是谁,所以她没有拒绝,光是冲着「绝世美女」这一个诱因,她就要去瞧瞧,虽然她之前说过这么做只是自取其辱。
两个女人一碰面,都毫不掩饰的将对方从头发看到脚上穿的鞋,没有一样漏掉。
「妳就是女王?」
「妳是绝世美女?」
「陆承义这么说的?」江千慈差一点乐翻天。「看来他对我还是──」
「妳可能高兴得过早了,这绝世美女的称呼是我那没水准的姊姊说的。」丁希男明褒暗贬,骂人不带脏字。
「妳──」江千慈一脸豆花。
「我姊姊的眼光一向奇差。」
「丁希男,妳那张嘴真毒!」不想叫她女王,江千慈一张脸显得有些狰狞。「嫉妒吗?」
「如果以后我中了乐透,我或许会去整型。」
「我的脸不是整出来的!」
「那为什么看起来有点假?」丁希男可不像姊姊,她是遇强更强,谁也别想欺负她。「Rose小姐,妳找我干么?」她反倒叫起了江千慈的英文名字,有点讽刺的。
「为了陆承义。」江千慈一副淑女不和泼妇计较的宽宏大量状。「不然我找妳干么!」
「妳的前男友?」
「请不要加『前』这个字,未来他还可能是我的男友!」她不害臊的强调。
「我知道的好像不是这样。」
「承义和妳说了什么?」江千慈紧张。
「也没什么。」
「丁希男,我是劈腿我承认,但是Grant爱我,他不能没有我,他也一定会原谅我,我和他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江千慈自负的说。
「妳爽就好!」
「为了我,Grant还把Stanley打了一顿,犯下了伤害罪,但是他却舍不得碰我一根寒毛。」江千慈一脸夸耀。
「也许他不想脏了他的手。」她浅笑道。
「他爱我。」江千慈认定。
「好吧!」丁希男露出一个随便她说的眼神。
「他是被他爸爸逼来台湾的。」
「好可怜。」
「他很快的就会回洛杉矶。」
「我们会为他办一个欢送Party。」
「他会回到我身边。」
「恭喜你们都失而复得。」
「丁希男,妳不用动歪脑筋!」
其它的丁希男可以随便她唬烂、随便她天马行空的自我催眠,但说到「动歪脑筋」,这个侮辱丁希男绝不会漠视,瞧她把陆承义说成了什么宝似的,而她丁希男拚了命想抢。
「Rose小姐,妳有没有搞错对象?」她目光森冷、阴沉。
「不要死鸭子嘴硬了,妳绝不可能错过这么好的机会,陆承义是天上掉下来的礼物,妳知道他老爸是谁?他又可以继承多少的财产吗?」江千慈一脸轻蔑的说。
「这也是妳不肯放手的原因?」丁希男反讽回去。「那家伙是座金矿?」
「那只是附加价值,我爱的是他的人!」
「那妳为什么还劈腿?」
「我……我只是要气他!」江千慈还理直气壮的。「我要知道我在他心目中的地位。」
「用劈腿证明?」丁希男用两只手指指向自己的太阳穴,一副那是疯女人才会想出来的方法,非常的可笑而且荒谬。
「他去狠揍了那家伙一顿,可怜的Stanley……」江千慈的表情很虚伪。
「好吧!妳找我的目的何在?」她不想浪费时间,她有比跟疯女人打交道还重要的事要做。
「别打Grant的主意!」
「还有呢?」
「我是为妳设想,同样身为女性──」
「饶了我!千万不要把我和妳放在同一个天平上。」丁希男扬起一个阳光的笑。「Rose小姐,如果妳的聪明有妳美貌的千分之一,那妳会立刻飞离台湾,少丢一些脸。」
「丁希男!」江千慈不信自己会被一再侮辱。
「同样身为女性,我是为妳设想。」
「我才不会打退堂鼓!」
第七章
陆承义不知道自己是突然干了什么好事,因为只是一夜之间,他居然什么事都不必再做了。
丁希男不让他和她一起去采买,厨房的人员也婉拒他任何的协助,连丁力行和丁芷伶都对他客气得有些疏远,好听一些是他们待他有如上宾;难听的是他们当他身上有传染病似的。
「尤杰,你知道什么吗?」因为尤杰的情形并不严重,所以陆承义问他。
「没什么异样啊!」
「我现在几乎什么都不必做了。」
「不好吗?」
「你认为这样很好?!」陆承义开始怀疑他的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东西,他为什么这么粗线条?还是他在装傻?!
「承义,人家怎么说,我们怎么做,这是别人的地盘啊!」尤杰很懂得生存之道。
「我要找女王谈!」
「不怕死就去啊!」
结果陆承义在厨房里逮到丁希男,而她似乎是有意要回避他,一看到他出现在厨房,她马上起身走到店里,开始排桌子、摆椅子,一副忙碌的样子,反正她就是不去看他。
「为什么我突然变得『尊贵』了?」陆承义没有一句赘言的直问。
「你本来就很尊贵啊!」
「女王,我要原来的方式。」他要求。
「原来的什么方式?」
「我要去采买、我要当杂工、我要帮忙,我要自己对这家简餐店有点用处。」陆承义是真心的这么希望。
「但你明明是贵公子。」
「谁说的?」
「Rose。」她没有掩饰。
「原来妳们碰过面了。」他没有太多的意外。
「之前算我有眼不识泰山好了,但现在我知道你的身价后,我实在无法廉价的『使用』你,你可以待下来,但是你不必再做任何事,尤杰如果也不想做,他也可以不做。」她大方道。
「那我们在这边干什么?」
「随你们高兴想干什么。」
陆承义不想吵架、不想发火。「女王,Rose是过去式了,是一段不可能再重来一次的老旧恋情,她真的不算什么,当然她有一些妄想,可都是下辈子才可能的事。」
「你不必和我解释。」
「不,我要妳知道。」
「她和你会不会、能不能再有什么是你们的事,我只是做我自己该做的。」她一派的潇洒。「或许你该打通电话给你爸爸。」
「做什么?」
「求合啊!提早返回洛杉矶。」
「妳希望我走?」
「你反正不属于这里。」
陆承义走到了她的面前,从她手中抢过她正在排的椅子,接着他的双手捧起她的脸,很犀利、很专注,带着情感的眼神盯着她。
「女王,说妳无动于衷。」
「我……无动于衷。」
「没有一点感觉。」他又要她说。
「没有感觉。」她照说。
「妳讨厌我。」
「我讨厌你。」
「妳说谎!」
「我说──」她自然不可能照说这一句话,她拉下他的手臂,「陆承义,我不是一个爱慕虚荣或是想做豪门少奶奶的女人,所以你的『魅力』对我是起不了任何作用的!」
「女王,讲话凭点良心,我什么时候跟妳卖弄过我的家世或是我的魅力,在这家简餐店里,妳叫我做什么我不是乖乖的做了,我有表现出什么骄气吗?」陆承义喊冤。
「这证明什么?你能屈能伸?」
「丁希男,我已经跟妳表示我喜欢妳。」
「所以你想带我去洛杉矶?」
「当然,美国是个……」他忽然发现他不能那么自以为是。「如果妳想去。」
「我不想去。」她直接道。
陆承义不可能永远留在台湾,他的根基、他的重心、他的生活圈子是在洛杉矶,即使以后他接下了父亲的事业,他的目标也是美国与大陆,台湾离他将会有一些远。
「你不用喜欢我的。」她用幽默的口吻说:「你真是太好心了!」
「我宿醉时,不知道是谁鸡婆的给我喝解酒茶;我高烧急诊,不知道是谁无聊到在医院陪我,有人讲话是夹枪带棍,可是明明心里比谁都柔软。」他意有所指。
「你在讲谁?」她冷冷的看他。
「丁希男,我们一定可以想到个折衷的方法。」
「前提是,我也得喜欢上你。」
「妳没有吗?」
「Sorry!」她昧着良心说。
「好吧!我再给妳一些时间。」他不想逼她,那太没意思了。「Rose甚至连一颗石头都称不上,更遑论是绊脚石,所以妳真的不必理会她,我让妳再好好想想。」
丁希男和丁芷伶一向是「亲姊妹明算帐」,出去逛街各买各的,喝咖啡、吃大餐也是各付各的,每个人都有梦想,自己存自己的积蓄、私房钱。
但丁希男今晚特别的大方,她请了丁芷伶去PUB喝酒,自从陆承义住进家里后,她们好像连讲俏俏话的空间都没了。
「女王,妳是中了统一发票吗?」
「我请妳妳还耍嘴皮子?!」
「好吧,我知道妳心情不好。」丁芷伶淡淡的一笑。「我能为妳做什么?」
「芷伶,妳真的没有爱上陆承义?」
「丁希男!」她马上吓白了脸。「妳讲一点比较有可能的事好吗?」
「我真的可以撮合你们。」
「妳还在作这种无聊的梦?」
「那个Rose说陆承义在洛杉矶是可以呼风唤雨、很有身价的男人,一旦妳嫁了他,那我们全都可以鸡犬升天了!」丁希男很讽刺的表示。「靠妳一个,我们姓丁的就可以横着走路。」
「靠妳,我们姓丁的也可以横着走路。」丁芷伶真心的恭维道。
「那家伙不错啦!」
「妳自己要了啊!」她朝妹妹眨眨眼。
「丁芷伶,我有梦想啊!」
「梦想和爱情会冲突吗?」丁芷伶知道她最大的愿望是去云游四海。
「我没Rose漂亮。」
「她能漂亮一辈子吗?内涵比较重要。」
「我没Rose会撒娇。」
「也不是所有男人都吃那套。」
「我当不来小女人。」
「那就当大女人啊!」
「妳以为当爱情、新鲜感退去,我还会有什么优势吗?」她终于老实说了,她的一个优点就是不自欺欺人。「陆承义现在对我有兴趣,那是因为他的生命中不曾出现过像我这种个性的女孩,一旦他相处久了……」
「原来妳平日的自信心都是装出来的啊!」丁芷伶恍然大悟。「害我一直叫妳女王,还怕妳怕得要命,好像妳是姊姊,我是那个妹妹。」
「丁芷伶,不要再闹我了!」
「女王,妳到底在担心什么?」丁芷伶边喝了口啤酒边问。
「我和他谱不出结果的。」
「妳根本没试。」
「爱情是很虚幻、很情绪、很莫名其妙的东西,我相信陆承义是一时迷惑,等他有天清醒过来,我会被抛弃的!」丁希男好像已经从自己的水晶球里看到那结局了。
「陆承义不像妳说的那么肤浅。」
「他不会一直留在台湾。」
「那妳去洛杉矶啊!」
「放着老爸、妳、双胞胎不管?」她做不出这样的事。「不可能!」
「女王,我们的老爸还没有那么老,双胞胎再一年就可以退伍,我也不需要妳喂我吃饭、帮我换衣服,妳是不放心什么?」丁芷伶刺激她的说。「如果陆承义看上的是我,我一定马上跟他私奔去洛杉矶。」
「这和妳的个性不符。」丁希男知道姊姊只是想安慰她。「这会陆承义是在我们的屋檐下,他得低个头,可是──」
「那就算了啊!」今晚的丁芷伶特别的洒脱、特别的看得开。「别勉强自己。」
「算了……」她又迟疑了。
「妳还有霍惟民嘛!」
「我和他……」丁希男不想多说。
「但是如果拿陆承义和霍惟民比──」
「别比!」
「女王,很多事妳心里有数,至于Rose,她的确是个一百分美女,可是我相信陆承义和她玩完了,而妳当然可以不要陆承义,只要妳有把握不会哪一天后悔莫及。」丁芷伶点到为止。
于是丁希男只能猛灌啤酒,此时她真的是三心两意,比陆承义再酷、再强、再棒、再厉害的男人,她这辈子八成是碰不到了,如果没有把握住他,她真的可能当量贩店的老板娘,但是……
「女王,爱过总比没有爱过强!」
「妳和尤杰呢?」她突然冒出一句。
「妳……」丁芷伶一怔。
「是有点什么吧?」
「我们──」丁芷伶还不知该怎么界定或是确认。「我们没有什么。」
「所以尤杰回洛杉矶妳不会哭?」
「哭什么?」她展现了一点倔强出来。「他本来就是从那里来的,回那里去很正常啊!」
「所以妳不会以泪洗脸?」丁希男的眼神突然有些飘忽。「妳好像比较坚强一些了。」
「女王,我想可能是我平日太软弱、太柔顺,才逼得妳不得不那么强悍,长女是我,我该像个做人家姊姊的,是我造成了妳的女强人味。」丁芷伶自责不已的说出她的心里话。
她忽然露出一个带着微笑的叹息。
「我要改变了。」丁芷伶对自己说。
「这倒是意外收获!」
「女王,换妳来做做平凡的妹妹,好好的替妳的未来着想,不要让我们成为妳的包袱,这绝非我们的愿望。」
以为丁希男真的在江千慈的饭店房间里,当陆承义赶去时,才发现是江千慈的诡计。一袭黑色隐约露出三点的情趣睡衣,就是她的武器,她以为只要打出这张牌,他就会软化。
而陆承义看着她的身体,江千慈的身躯的确是没有一点瑕疵而且晶莹剔透,胸部高挺,腹部平坦,大腿修长,这是一具挑不出一点小缺点的身体,曾经他亦迷恋过,可是这会──他竟提不起一点点「性趣」。
「想起来了吗?」她的声音性感无比。
「现在想起来了。」他说,但是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的变化。
「都是你的。」她朝他眨了下眼睛。
「我不要。」他笑着回她。
「Grant!」她难堪的低呼。「以前你……我们一夜可以来上好几次!」
「妳用了『以前』这是正确的。」
「你要这个躯体的!」她八成是自恋或是自信过深。「我们可以回到以前的,陆承义,只要再做一次爱,你会再迷上我的!」
「Rose,妳讲的只是『性』,我后来才知道我们之间拥有的也只是性关系,没有什么深刻的东西。」他更明白的说。
「不可能!你爱我的!」她始终这么认定。「不然你不会去痛揍Stanley!」
「那是攸关男人的面子。」
「你爱我!」
「我不爱妳。」
「你──」身上的这件情趣睡衣顿时变得讽刺而且可笑无比,她马上拿起披在椅子上的饭店浴袍穿上,这真的是很严重的羞辱。
「Rose,结束了。」陆承义最后一次说:「哪怕妳光着身子,哪怕是一屋子的蜡烛、香槟、玫瑰花瓣或是情趣用品、春药,对我来说都起不了一丁点的催情作用。」
江千慈咬着唇,她不相信自己会惨败至此。
「日后在洛杉矶,我们总有机会碰到面,当朋友好不好?」他真心的说。
「朋友?!」她由鼻子哼出。
「我们不可能再当情人。」
「我真正想做的是你的妻子!」
「那妳打消念头吧!」
「Grant,曾经我们……」她带着哽咽的语音。
「曾经的事就不要再提了,没有一点意义。」他的个性改变了不少,以前他不太能平心静气的好好讲一件事,但现在他多了耐心、多了容忍、多了可以体谅人的能力。
「Grant,真的是为了她吗?」输给丁希男那种男人婆,她真的是有好深的不甘心。
「是。」
「她真的那么行吗?」
「如果妳指的是床上功夫,那不好意思,我没和她上过床。」陆承义向她坦承。
「你们居然没有上过床?!」
「我说了,性不代表一切。」
「但你还是爱上了她?!」
「她有其它优点。」
江千慈腿一软的往饭店的大床上一坐,她不知道自己的失败是如此彻底、如此无可挽回,丁希男甚至不必用到自己的身体就可以逮住像陆承义这样的男人,这是什么世界啊?!
「Rose,死心吧!至少妳还可以保住一个朋友,是妳先劈腿、是妳先甩了我的,妳不会没有面子的。」他劝着她。
「但我其实只是想知道我在你心目中的份量……」她好后悔、好恨。
「即使没有这些事,我们最后也不见得会在一起。」
「Grant,我们有过美好时光的,你不能否认这点,曾经我们是很快乐的,你也曾宠我、任我挥霍,你把我当成是女王。」愈想江千慈愈痛苦、愈难受,她真的是一失足成千古恨。
「妳还要我说什么?」
「现在你要的却是另一个『女王』。」她一脸凄惨的说。「我输了。」
「Rose,别这么想。」
「她没有我美、没有我迷人、没有我的魅力,但是她不费吹灰之力的击败了我。」
「我和女王也还有一段路要走,也不是平坦的道路在迎接我们。」陆承义跟她承认。「女王好像还没有接受我。」
「她是白痴吗?」江千慈痛骂。
「她很有自己的想法。」
「那就不要她啊!」她非常努力的说服他。「有些女人就是不适合、不配太好的男人!」
「我离太好还有一段距离。」
「Grant……」她流下了眼泪。「你真的变了好多,脾气不再暴烈,可以讲理,你已经知道要控制自己的情绪,你愿意和人家沟通,你已经不是以前那个火爆浪子。」
「我老爸一定会很高兴。」他自嘲。
「我却真的失去你……」
「得失之间其实很难说的,Rose,妳绝对可以再找到一个好男人,一个比我更好、更有耐心、更有魅力的对象,真的!振作起来,下一个男人一定会更棒。」他拍拍她的肩。
江千慈只顾着轻泣,但似乎接受了这事实。
「妳拥有我全心的祝福。」
「我……」她抬起泪眼看他。「你居然做到让我想恨你都变得不容易。」
「别恨我,我还有苦头要吃呢!」
「那我心理会平衡些!」她终于破涕为笑。
在路边的一个小吃摊上,陆承义和尤杰叫了几样的小菜和一瓶的绍兴酒,再加上了烟,两人完全颠覆了他们在洛杉矶的形象,这一会,陆承义在想了很多、很久之后,终于作了决定。
「我们俩这两、三个月的薪水够买两张机票吧?」陆承义抽烟的时候多,吃东西的时候少。
「你想去哪?」尤杰没有会意过来。
「洛杉矶。」
差一点被一块豆干给噎着,尤杰马上灌了一口酒。「但是离一年……」
「难道我们会被我爸驱逐出境吗?」
「应该是不会,但是我们是不是要先和总裁说一声啊?」尤杰好像不是那么急着回去。
「家是我的,如果他要因此取消我的继承权,那我就自己出来创业。」狠狠的吸了几口烟,陆承义的脸上有自信、有一种狠劲。「我不信如果不接我老爸的事业,我就会一事无成。」
尤杰没有接话。
「你不想回去?」他意外。
「想啊!」他有些应付的答。
「你没有高兴得跳起来。」
「我跳不起来。」尤杰叹了好大的一口气。「现在回去的话,那我和……」
「和谁?」陆承义现在才觉得自己的心不够细,但简餐店里只有丁家两姊妹,那表示──「丁芷伶?!」
尤杰点点头,有些无奈。
「你和丁芷伶……」陆承义笑咧了嘴。「挺配的,问题是女王会怎么想?」
「承义,你烦恼你自己的事吧!」尤杰冷不防的说:「你的问题会更大,你到底要拿女王怎么办?我保证她不会跟你回洛杉矶。」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他不悦。
「如果她会跟你走,那她也不会叫女王了。」
「怎么说?」
「她能得到这称号,除了她的强悍、个性、行事作风,还有她的顾家、负责、肯牺牲的态度,女王除了微讽的意思在,我相信也有一些感谢、敬意在,你以为要服人那么简单啊!」尤杰看得很深入。「她不会丢下她的家人的。」
「那我让他们全部来洛杉矶!」陆承义豪气的说:「我来照顾他们一家!」
「承义,你真的了解女王吗?」放下了筷子,尤杰语重心长的说。
「尤杰,你让我的心情开始沉重了!」他警告他的眼线兼保镖。
「我认为你会碰一个大钉子。」
「女王对我有感觉的!」
「那不表示你们就一帆风顺。」
「她不会那么笨!」
「你真的要回洛杉矶了?」尤杰没有和他争。
「我要开始认真的工作,我想我游戏人间得够了。」在简餐店、在这群努力工作的人身上,他学到了很多,哪怕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事业,只要用心经营,都可以有成就感的。
「你真的变了。」尤杰相信。
「我也该变了。」
「总裁一定很高兴。」
「订机票吧!」陆承义交代。
「但是道别……」尤杰已经开始难过了。「一定要这么快吗?」
「你到底在犹豫什么?」
尤杰心里清楚丁芷伶也不会跟他走,哪怕他可以给她衣食无缺的生活,他相信她也不会背弃家人,还有……他和她之间确定了吗?是彼此了吗?两情相悦有,携手未来……还有距离吧!
「照你的意思吧!」尤杰微笑。「我一回去就订机票,丁伯伯那边一定会觉得是他没有好好的招呼我们。」
「我会跟他说。」他把香烟摁熄。
「Rose那边?」
「OK了!」
「那女王应该会高兴一点。」
「Rose从来就不是问题。」
「你们要走了?!」丁力行大呼,一张脸是焦急的。「不是讲好一年吗?」
「丁伯伯,我们洛杉矶还有事。」陆承义委婉的道。「您随时可以到美国来找我们。」
「是,丁伯伯,我们永远欢迎你!」尤杰充满不舍与感伤。「会再见面的。」
「女王知道吗?」丁力行问。
「我一会就跟她说。」
「和她……我是说你们的离去和女王无关吧?她是脾气倔了些、态度强硬些、作风凶悍些,可是她是个很好的女孩,你们不要被她给吓跑!」丁力行叹了好几口气。「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
「丁伯伯,我了解。」陆承义说:「女王的好……我知道。」
「对!他真的知道。」尤杰补充。
第八章
尤杰等在简餐店外,他知道丁芷伶在每天下午三点左右会到银行一趟,这大概是他唯一可以和她单独道别的机会。
丁芷伶看到他时,突然之间有着「不祥」的预感,她虽然心里沉沉的,可是表面上她不动声色,不管是什么事,她都只有面对,而她还有家人给她支撑。
「你想告诉我什么?」她冷静问道。
「我们今晚的飞机。」
「今晚?!你们要走了?」
「是的!」
天下本来就没有不散的筵席,但是丁芷伶觉得这消息太突然、太令人震惊,她一直以为会更久一些?印象中不是一年吗?
「那……祝你们──」
「丁芷伶,如果妳想到美国来,我可以一回洛杉矶就寄机票给妳!」尤杰很急的插进话,不等她说完。「我可以帮妳安排一切!」
丁芷伶看着他,眼神中有感谢、有遗憾,但却没有丝毫的欣喜之情。
「妳应该知道我的意思。」他和她之间是没有什么轰轰烈烈的火花,可是那感受是细水长流的,是可以禁得起考验的。
「我不喜欢离乡背井。」她轻轻的说。
「但美国是──」
「天堂?」
「我绝不会说它是天堂,或许有些人会这么以为,可是、可是起码我在那里,我会照顾妳!」他拍胸脯保证。
「这不是求婚吧?!」丁芷伶也有幽默的。
「我希望妳先到美国来,先适应环境,然后我们再视实际的状况……打算。」他说得含蓄。
「所以我是先去适应环境?」
「我是为妳着想。」
丁芷伶并不需要多想,她摇摇头,给了他一个否定的答案。「谢谢你,但是我不会去。」
「芷伶,我在洛杉矶有一幢独门独院的房子,年薪也有二十万美金,妳来的话不会很辛苦,工作的事更包在我身上,如果妳不想工作,也可以过很单纯的生活!」他向她打包票。
她还是摇头。
「妳怕女王反对?」
「和女王没有关系。」
「那是丁伯伯?我想他──」
「尤杰,我想如果我决定要去的话,没有人会反对,是我自己不想去,我……凭什么去?」丁芷伶看似柔弱、没有脾气,其实她心里是有定见的。「我跑去美国享福,然后把这里的责任与义务丢给女王?」
「如果陆承义能说服女王,那你们一家都可以到美国来。」尤杰怀着希望。
「女王不会去。」
「如果她爱陆承义。」
「我相信她不讨厌陆承义,可是如果要说到刻骨铭心或是非卿莫嫁的地步,还不至于。」
「丁芷伶,有人说思念是在分手之后,人在的时候感觉都不强烈,可是一旦分隔两地,那见不到面的煎熬和一些感觉都会冒上来。」尤杰凝视着她。「妳懂我说的意思吧!」
「那你可以不走!」丁芷伶泄露了些感情的看着他。「你可以留在台湾。」
「可是我的事业、家人及重心──」
「我的这些都在台湾。」她比他快的反驳回去。「你不能要求我放弃这一切。」
「这么说……」
「还是祝你们一路顺风、事事如意。」
「丁芷伶,不要这么该死的冷静!」他火了。
「我必须如此啊!」
知道自己再多说任何一句话都是多余,所以尤杰只是突然一个冲动的抓住她的双肩,然后飞快的吻了下她的唇,点到为止,没有更激烈的动作,只是万般珍惜的一个吻。
「尤杰……」她的心跳既沉重又雀跃。
「当妳想我时,随时打电话给我!」他从口袋里拿出了张名片,放进了她的手心里,然后他帮她把手握成了拳头,牢牢包住了那张名片。
「时间也许会冲淡……」她苦涩的笑。
「那我们就等着看吧!」
吃晚餐的人潮渐渐的散去,丁希男正想坐下来吃她突然想吃,然后买起来先放着的一份总汇三明治。
从冰箱里拿出来的三明治冰冰凉凉的,天天热食,偶尔来一次简单的东西,滋味应该更棒啊!然而才撕开纸袋时,陆承义的身影堵在了她的面前,于是她顺手抓着三明治,没有马上吃。
「你吓人啊?!」她没好气的。「那么高大不会站远一些,想说什么?」
「我晚上十一点三十分的飞机。」他心平气和道。
「啊?!」这次她真的吓到了。
「妳可以晚几天过来。」
「过去哪里?」
「洛杉矶啊!」
丁希男知道他的整个意思了,他要走了!他要离开台湾回洛杉矶,这一天……竟早了那么些时候,她没有料到的,只是他可以说走就走?!
「伤害案的官司……」她能立刻想到的是这个。
「那不是问题!」
「反正你爸摆得平。」丁希男不忘挖苦一下。「有钱能使鬼推磨。」
「这一趟回去,我爸可能会交棒。」
「交棒?」
「如果他认可了我的改变,我想他会把事业交给我,他一直都想去过游山玩水、闲云野鹤般的日子。」陆承义以前一直体会不来,现在可以了解了。
「像我……云游四海。」
「是,像妳的目标一样。」他注视着她的脸。「要不要来?」
丁希男几乎是马上摇头。
「如果妳介意的是Rose──」
「我介意她干什么?」她打断他的话。
「那妳是放不下这里?」
「陆承义,我发现你的世界有些单纯。」他今晚都要飞走了,她实在不该再对他冷嘲热讽,但她一方面心痛,一方面也生气。「你以为我只要点个头,飞奔到你的怀里,然后收拾行李、订机票就把所有的问题解决了吗?」
「如果妳的家人都愿意到洛杉矶,那么我会──」陆承义大方承诺。
「你以为洛杉矶是你家的?你以为大家都想到美国去讨生活?」她不喜欢他的施恩姿态。
「为什么我的善意要被妳这么的糟踏?」他既感慨也生气。
「对!我是不识好人心!」
「女王,妳到底希望怎样?」
「你想回去就回去啊!」
「妳……无所谓?!」
「好!我会痛苦的吃不下去,我会懊悔的睡不着觉,我会像是行尸走肉的游魂,你满意了吗?」捏在手里的三明治已糊成了一团,但显然他没有注意,她也没有发现,她这会的情绪看似冷漠,实则激动。
「如果我给妳一些时间……」
「给我时间?!」
「妳要处理的事一定很多,双胞胎还没有退伍,丁芷伶的个性需要再加强,丁伯伯……他应该是最不需要人家操心的,所以──」他头一偏。「半年够不够?我在洛杉矶等妳!」
「半年?」她斜瞪他。
「那么一年。」
「一年?」
「妳自己说个时间。」他一副纵容她的表情。
丁希男走到垃圾桶前,将那份她原本一直想吃,现在却只能甩进垃圾桶的三明治丢掉,以后她一定看到三明治就倒胃口。
「女王,我会等妳来,只要妳给我个可以确定的时间。」陆承义诚恳的说。
「下辈子再看看吧!」虽然知道这答案既冷血又无情,可是这一定能令他断了念头。
「女王,我可是拿诚心在对妳!」
「我感激,需不需要向你磕头?」
「我从来没有对任何女性有像对妳这样的感觉。」
「水痘出一次就可以终生免疫。」
「别说妳一点都不在乎!」他很不爽,他不相信她心如铁石、不信她对他心如止水,感觉是双方面的,他绝不是在单恋。
「陆承义,你是个企业继承人,你要回去继承你爸的事业,你是人中龙凤,外型又佳,上帝把什么好康的全给了你,那么你更该去找个真正可以再为你加分、让你拿来炫耀的公主吧!」她建议他。
「妳是女王啊!」他一语双关。
「所以我要留在自己的国度里,当自己的女王。」她勇敢的说。
「妳要不要再一些时间考虑?」陆承义的耐性全失。「很多东西或是感情,一旦错过了,就再也唤不回来。」
「谢谢你的提醒!」
「我的心若冷了──」
「我相信有很多的Rose在等你挑。」
「妳真的不怕我永远从妳生命中消失?」
「本来就留不住或是不想留的,消失也顺其自然。」她直视他说。
「丁希男,别后悔了。」他的不舍和离愁全换成了怨气与愤怒。
「如果你指望我会跪着求你回头,那慢慢等吧!」
「好,有妳的!」
「一路顺风!」
当时针与分针迭在一起,当午夜十二点的钟声响起,坐在客厅里的丁家父女三人,都一直直视着电视,没有人开口。
丁力行忽然把视线转向了死去老婆的遗照上,好像有很多的委屈和苦想要诉说。
丁芷伶不时的瞄瞄时钟,这会飞机应该已经飞出台湾的领空,一切……结束了,本来嫌他们住进来碍事,他们一走,屋子却空洞得叫人起鸡皮疙瘩,她……有一点后悔。
丁希男则一直专心的盯着电视,情绪不受任何的影响与波动。
「女王……」丁力行终于打破沉默。「简餐店要再征人了。」
「我明天会贴红纸。」丁希男回答。
「白忙了一场。」他嘀咕。
「爸,你在念什么?」丁芷伶问。
「我今晚可能会失眠!」他没好气的说。「妳们去睡吧!一早女王和我还要采买。」
「爸,我和女王去。」她自告奋勇。
「妳?」
「女王可以做的,我应该都可以,你不必早起,睡久一点吧!」丁芷伶好像在一瞬间脱胎换骨。
「丁芷伶……」丁希男微笑的看着姊姊,眼里第一次带着佩服。「妳是突然被雷打到了?还是被电给电出了问题?」
「我是大姊,这些事本来就该我参与。」
「以前妳怕黑又怕到闹烘烘、乱糟糟的市场。」
「愈怕愈要接触,才能克服心中的恐惧。」丁芷伶坚持,脸上多了一份坚强。
「芷伶,这样就像当人家姊姊的!」丁力行感到宽慰,人也顿时轻松不少。
「女王,妳还好吧?」丁芷伶关心的问。
「我很好。」她打起精神。「妳呢?」
「可以。」丁芷伶回一句。
「那太好了!」
「妳们在讲什么?」他故意一副自己状况外的表情。「怎么没有人问我?」
「爸,你没事的!」丁芷伶朝妹妹眨眼。
「不要以为我们不知道你现在眼泪是往肚子里吞!」丁希男嘲笑父亲。
「妳坏!」他笑骂,但顿时真的整个人豁然开朗。「真坏!」
洛杉矶
陆毅宗从来不知道儿子有令他刮目相看的一天,但是从他回洛杉矶那一天,从他进入自家企业的第一天,他就已经展现出了完全不同于以往的精神,于是陆毅宗放心了,他的儿子是真的浪子回头了。
没有狂欢Party、没有金发美女或是疯狂的夜生活,连Rose都变得像是乖乖女,只是这女人不再是儿子生命中的一部份,儿子目前的生活,工作似乎就是全部。
数周前打了通电话去谢丁力行,也顺便刺探一下儿子在台湾的生活,在听完丁力行的描述,他不知该忧该喜,是该放心还是把心悬着。
走进儿子的办公室,只见他还在处理桌面上堆积如山的文件,他发现儿子比他当年还拚、还卖力。
「承义,该下班了。」没有想到自己也有催儿子下班的一天。
「爸,还早。」
「十点了,晚上的十点。」
陆承义看了下表,这才意识到真的不早了,而且自己忙到连晚餐没吃也不觉得饿。
「你没有节目吗?今天是周五夜晚。」
「把工作带回去做啊!」
「承义,我没有要你『卖命』。」
「该玩的我都玩过了,现在本来就该专注在工作上。」陆承义伸了伸懒腰,很安于现状的,一点点抱怨和牢骚都没有。
「承义,你可以找朋友去混一混。」陆毅宗这会竟还得逼儿子去玩。
「不想。」
「那……带个妞儿去渡周末。」
「爸,很奇怪哦,你怎么会这么鼓励我?」陆承义按摩着自己的太阳穴,抒解着疲惫。「你以前不是最受不了我四处留情。」
「那就交个固定的。」
「没空。」陆承义马上说:「别替我操心,我不会突然从异性恋变成同性恋,我还是爱女人,只是我想快一点摸熟一切,你的事业真的不小,爸,你一定投入了很多时间、心血。」
「那还用说!」陆毅宗一脸骄傲的模样。
「所以即使我不能发扬光大,起码也要守成,不能让你的事业在我的手里垮掉或是玩完。」陆承义一回洛杉矶就有这种体认与心理准备。「我不会是败家子,更不是阿斗。」
「承义……」陆毅宗感动的说不出话。
「放心了吧?」他打趣。
「不放心!」做爸爸的马上说。
「还不放心?!」
「你和女王的事……」陆毅宗还是拿出来说了,他已经放在心中好几个星期了。「想说一说吗?」
「你知道女王?!」他有些讶异。
「我可能不知道吗?」
「尤杰打的小报告?」
「是你丁伯伯偷偷告诉我的。」陆毅宗说出消息来源。「这个女王在你心目中──」
「爸,我不想谈。」陆承义一副这是他私事的表情,而私事不便奉告。
「如果女王有可能成为我的媳妇……」
「爸,你别想那么多。」他守口如瓶。
「我开始相信你的眼光了。」
「你根本没有见过她。」
「但能让你有这么大的转变──」陆毅宗已开始喜欢这个女孩。「承义,你也知道我们这些做长辈的,图的还不是自己的子女能成家立业、有个好归宿,要真的看到子女幸福了,我们才会安心。」
「爸,我还有很多事。」他给了自己爸爸一个软钉子碰。
「儿子,不要把事情都闷在心里。」
「爸,我们改天再谈。」他采拖延战。
「尤杰好像也不快乐。」
「那是他的问题。」
「你们俩──」
「无可奉告。」
台湾
丁希男和霍惟民赶了场晚场电影,因为电影出奇的难看,使得她在散场走出电影院时,脸还是有些臭臭的,好像谁欠了她或是骗了她。
「这种剧情也敢拿来演?」她边走边骂。
霍惟民没有出声,乖乖走在她的身边。
「还什么大卡司、大制作,简直是骗钱!」
「还好吧!」他小心翼翼的说。
「根本是在浪费别人的时间。」
「我觉得──」
「下次再找我来看这种电影,我一定先砍死你!」她非常不满的说。
霍惟民像个小媳妇似的忍耐没有反驳,女王说的话都对、都是真理,这片子是不太好看,但有内涵的片子本来就会比较沉闷一点,毕竟这片子得过奖,应该没有那么差劲吧?!
「回家了吧!」丁希男说,好像自己已经应付得有些累,演不下去似的。
「这样就回家?不去逛逛吗?」他好不容易有机会可以和她出来看电影,他不想就这样的结束一次约会,他不想啊!
「现在都快半夜十二点了,逛什么?」
「有夜市啊!」
「你喜欢夜市?」她的眼神有些责备。
「那喝杯咖啡?」
「会害我睡不着。」
「散步?」
「现在不就是散步吗?」她略带愠色的说,「而且我一天在简餐店里走来又走去,运动量已经非常够了,不必再走。霍惟民,你不会累啊?」
「但我们很难得出来……」
「拜托,又不是三、五个月才能单独出来一次,你不要夸张了。」她又懒懒的说:「你一个星期起码在简餐店里出现四、五次,我们看到彼此的时间还不够多吗?别笑死人了。」
「可是……」他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她停下了脚步。「霍惟民,像个大男人嘛,想说什么就说出来,即使说错了,也不会有人打你屁股,你有点男人气概好不好?不要让我觉得你永远都像是软脚虾。」
「我……」他突然像是被她鼓励到的猛地抓住了她的手臂。「嫁给我!」
「你……」丁希男被吓到了。
「嫁我,求妳!」
「你……没有毛病吧?!」
「我求妳嫁给我,妳却认为我有毛病?」他借着怒气壮瞻。「我吃了几年妳家简餐店的便当?」
「三、四年吧!」
「我吃下了有近千个的便当,没错吧!」
「你总要吃饭。」她的音调平常。
「但我可以换口味、换不同的餐厅,女王,我的心意妳还不明了吗?」他既然选择了勇敢,那他就要一次勇敢个够。
「我们──」她摇摇头。「当朋友比较好。」
「朋友?!那个从美国来的家伙回去都半年多了,难道妳还没有死心?」他真的动了气,第一次的。「妳还存着幻想?」
「你在乱说些什么?」她甩掉了他的手臂。「你真的有毛病!」
「如果我说的全是胡说八道,那么妳就点头嫁我!」他将她一军。
「我……」她一脸的矛盾、挣扎。
「嫁给我!」他大声说出。
第九章
去印度尼西亚峇里岛躲了五天,美其名是去SPA、渡假,其实丁希男是去思考她该怎么拒绝霍惟民,因为她不可能答应啊!
但是话又说回来,如果她要找一个听话、温驯、会事事顺从她的男人,那一定非霍惟民莫属,嫁给他……她可以安安稳稳过一辈子,做一辈子的女王,可是这样没有挑战性的日子,她过得了一辈子吗?
走出入境大厅,她正在想该搭什么样的交通工具回家时,忽然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她的眼帘,一开始她告诉自己不可能,但是世界上不可能有第二个一模一样的身影,陆承义没有双胞胎兄弟啊!
陆承义走向了她,很酷、很帅的在她的面前站定,这回他可是合身西装,一副大老板的气派和不可一世的姿态。
「印度尼西亚好不好玩?」他问。
「你──」
「我没有跑错机场,妳也没有,这里是台湾。」
「你什么时候来的?」
「昨天。」
「这么巧?」丁希男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出现,可是俏皮话或是刻薄话她都很会说。「这次又犯了什么伤害罪?要躲多久?」
「我只是来看妳。」陆承义没有耍嘴皮子,他直接道。
「看我?!」
「意外?」
「有什么好看的!」她嘴硬。「看看经过了八、九个月,我有没有老一些,丑一些、肥一些、可憎一些吗?」
「女王,这么说会让妳显得比较酷吗?」
「我高兴这么说!」
「一句『很高兴见到你』这么难说出口吗?」
「那你呢?你连络我了吗?」丁希男马上回敬。「没有!」
「我在拚事业。」
「是的,你要接班。」她故意忽然想到的表情。「你忙到连拨一通电话或是发个E-mail的时间都没有,既然如此,你怎么会有空来台湾?要在台湾成立公司吗?」
「丁伯伯告诉我爸爸,有人向妳求婚。」他不拐弯抹角的问。
「所以你来了?」
「是那个开量贩量的家伙?」
「人家有名有姓,叫做霍惟民!」她护卫起那个善良、敦厚的男人。「陆承义,不是要山珍海味才能过日子,粗茶淡饭也有好滋味,不是要你这种帅哥才受欢迎,忠厚、老实的男人才是女人一生的依靠。」
「妳说这么多做什么?一句话,妳有没有要嫁他?」陆承义冷冷的问。
「如果没有?」
「那么我露出一个笑容给妳。」
「如果有?」
「不准!」他的表情冷峻。
「我爸爸都不敢这么独裁,而你──」她带的行李很简单,砸在他的身上不会费她很多力气。「你有什么资格从洛杉矶飞来台湾来干涉我?!」
「女王,妳说对了,我为什么从洛杉矶飞来台湾?我闲着吗?」
「但上次你回洛杉矶时──」
「我们都有我们的事要做、有我们的责任要尽,但我没有想到会有人向妳求婚。」
「我的行情这么差吗?」她的眼睛快要喷出火来似的。「你以为没人会向我求婚?!」
「我以为妳会等我来。」
「等你?!」
「我一定会来的。」
「哈!你白纸黑字写了吗?」
「那我现在来了!」陆承义没有碰她,但是他的眼神已将她从头到脚燃烧了一遍。「是不是比白纸黑字管用?我的人就在妳的面前,尤杰也来了,他也要来了结一件事。」
「尤杰来……关我什么事?」丁希男这下真的是进退两难,陆承义这一来那霍惟民那边要怎么办?如果拒绝他,一定会给他留下一辈子难以磨灭的伤害,她真不想伤害一个好人。
「他来求婚的。」
「他真的有这打算?」
「简餐店若少了丁芷伶……」
「双胞胎快要退伍了。」
「他们若不接简餐店呢?」
对于陆承义抛过来的这些问题,丁希男真的是穷于接招,他一来就打乱了她的一切生活步调,一切都要重新安排,都要重来过了。
「女王,在我们的战火还没有休止前,可不可以先给我一样东西?」他的声音有点沙哑。
「什么东西?」
「一个拥抱。」他要的不多。
丁希男杏唇微张,有些讶异。
「如果妳对我有感情,如果这八、九个月的时空距离并没有结束原本存在于我们之间的情愫和好感,那么请妳投入我张开的手臂,由我来拥抱妳也可以。」陆承义很真诚、掏心掏肺的说着。
看着他张开的手臂,她的眼睛虽瞪着他,但是她的脚动了,她缓步的走向他,投入了他的怀里,手臂若有似无的抱着他的腰。
「妳果真对我有感情。」
「这只是一个友善的拥抱。」她仍不松口。
「妳是要我别高兴得太早?」
「当然。」
「这个拥抱和承诺无关?」他却抱紧她。「妳真是会折磨人!」
「这只是一小步。」她的双臂撑在他与她的身体之间。「很小的一步而已。」
尤杰其实在第一眼就已经感觉到了丁芷伶的改变,她变得自信、变得笃定,眼神可以直接而且毫不闪避的和任何人四目相交,她已经不是他回洛杉矶时那个温驯、没有什么自己个性与特色的女孩。
这两天的相处下来他更证明了自己的看法没有错,而他更喜欢这个她,刚柔并济,可以温柔、可以刚强,如果到美国生活,她一定没有问题的。
但他好像太乐观了──
「抱歉,我不能!」丁芷伶拒绝他,是坚定而且没有一点迟疑。
「如果女王也肯到洛杉矶……」
「尤杰,我是长女,就算女王点了头要去洛杉矶,我也还有爸爸、两个弟弟,我必须尊重他们的意愿,我也有责任要照顾他们,况且……」丁芷伶的表情诡异。「陆承义搞定女王了吗?」
「妳担心他办不到?」
「霍惟民是个好人。」她必须说良心话。
「但他绝不适合女王。」
「适不适合不是你说或是我说的就算,而且他事事以女王为重,嫁这种男人也许不会体会到什么轰轰烈烈的感觉,可是一辈子肯定平平顺顺。」她并不完全站在陆承义那边。「嫁给陆承义会很辛苦。」
「辛苦?」
「有这么出色的老公,你以为做老婆的可以睡得安稳吗?」她一哼,颇有两、三分女王的味道。
「陆承义不是朝三暮四的男人。」
「女人会主动引诱、主动上门的。」
「他会抗拒。」
丁芷伶一副她并不想和他争论下去的表情,反正不管女王的决定是什么,她都会支持,峇里岛假期今天结束,相信在机场,她和陆承义就可以碰上。
「芷伶,我们只有一个星期的假,没有办法在台湾耗太久。」尤杰忧心的说。
「那就回去啊!」
「妳讲点有良心的好不好?」
「我要怎么有良心?」现在的情形和八、九个月前并没有很大的差异,只不过是她变了,只不过霍惟民鼓足了勇气求婚,真正的现况都没有不同啊!「你以为你一来就什么问题都没有吗?」
「好,我们一一来解决问题。」他最擅长的就是解决问题,先找出问题,然后再想出解决的方案,一步一步来。「双胞胎什么时候退伍?」
「再两个月。」
「他们有什么计划?」
「想再出国深造。」
「那太好了!」他一个老天助他的表情。「到洛杉矶来,我帮他们申请大学,如果不想住学校宿舍,那吃、住都看我,我这未来的姊夫一定会挺他们到底,他们什么都不用操心。」
「未来的姊夫?」丁芷伶瞄了他一眼。「还太早吧,尤杰,我没有点头耶!」
「还有呢?」他继续问。
「如果女王或我、或弟弟们都到了洛杉矶,那老爸──」这才是她最烦恼的事。
「一起去。」
「他不会习惯的,去玩玩可以,但是长住洛杉矶……」她摇头。
「洛杉矶有总裁可以和丁伯伯互相照应。」
「不,老爸需要的是一个老伴。」
「老伴?!妳想替他找一个──」尤杰又发现了她心思细腻的一面。「妳的想法值得嘉许,但是妳确定这是丁伯伯要的吗?如果他有这种心,为什么没听他或是妳们提起他有对象?」
「有女王在,即使老爸私底下有对象,我看他也不会说出来。」丁芷伶苦笑。
「好!这问题一并要解决,还有呢?」
「简餐店。」
「卖了吧!」
「但这是老爸的心血。」
「芷伶,放心吧!卖了它,拿钱给妳老爸享享清福,过过平凡,不需忙碌的生活,我待过,真的是很辛苦,如果不是女王太强,又有妳一起撑着,真是太累人了,相信我!」他努力说服。
丁芷伶耸耸肩。
「还有问题吗?」
「应该就这样了,至于女王──」
「她的事是陆承义的责任范围,我管不到,我相信只要是合理的解决方式,她理当没有意见。」他放心的笑,问题都不太大嘛!都在他的预测内。
「尤杰,洛杉矶真的没有可以令你心荡神驰的女性吗?外国女子不是都又辣、又敢、又开放吗?」丁芷伶不太相信自己这么有魅力。
「问题是我喜欢内向、温柔、听话的女子。」他和她打趣。「像妳这样的。」
「那你最好再仔细瞧瞧,我已经不是八、九个月前的那个丁芷伶了。」她立刻提醒他。
「我看到了。」他平静的说。
「那么……你没改变心意?」
「更加确定。」
「不要硬撑、死要面子哦!」她还很会开玩笑了。「可没有人拿枪逼你。」
「我八、九个月前是心甘情愿,现在仍是。」
一起吃了一顿愉快的晚餐之后,陆承义和尤杰回饭店休息,虽然都没有得到两个女生的具体承诺,但起码情况是控制住了。
丁力行很高兴看到这两个小子远从洛杉矶赶来,这起码证明了他们对女儿都是真心的,比起八、九个月前他们要离开台湾时他的痛苦、挫折,这会他可是笑得嘴都要阖不拢。
拉着两个女儿往客厅一坐,在开怀的笑容收敛起来之后,有些事他得正经的和两个女儿说。
「芷伶,女王,千万不要让我成为妳们放弃幸福的借口。」他开门见山道。
「爸,你在说什么?」丁芷伶低呼。
「你喝多了?」丁希男冷冷问。
「妳们知道我在说什么,我也了解妳们的孝心,但是──」他露出一个爽朗的表情。「该怎么做就怎么做、该怎么决定就怎么决定,要和妳们过一辈子的绝不会是我,要陪我走完人生的也绝不会是妳们。」
「爸,你醉了!」丁希男强硬的说一句。
「我刚刚只喝了三杯。」
「但你开始在胡说了。」
「女王,我知道妳的责任感与孝顺,但是,去追求妳的人生吧!也让我决定我自己未来的人生。」他很坚持的表示。
丁芷伶完全懂她老爸的意思,所以没有多说,只是用温柔的神情看着父亲。
「妳们去洛杉矶吧!」他命令。
「爸,你──」丁希男仍想反驳。
「希男,我还没有老到得成为你们四个孩子的包袱与负担,双胞胎也有他们的人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规划及路要走,大家可以互相关心,可是不必全绑在一起,没那个必要。」丁力行正色道。
丁希男看看姊姊,沉默了。
「妳们两个也辛苦了十几年,从国中开始,妳们就比同龄的女孩要多一些付出与生活上的努力、适应,没有妈妈呵护妳们、照料妳们,还要妳们照顾爸爸、两个弟弟……」他的目光充满感谢。「谢谢妳们,该妳们享福了。」
「爸……」丁芷伶泪流满面。「你怎么这么说!」
丁希男则酷酷的不语。
「女王,尤其是妳。」
「我才不会哭!」她的声音却是哽咽的。
「爸爸尤其要谢谢妳!」他面容慈祥的对她说。
丁希男毕竟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泪腺,她的眼泪像是坏掉的水龙头,一开就再也关不住,她拚命的用自己的手臂去拭泪。
「去追求属于妳们的幸福吧!不要再找一堆的借口与理由,承义和尤杰都是好孩子,我可以放心的把妳们交给他们。」他也突然哽咽。
「爸……」丁芷伶轻泣。
「爸,我不去洛杉矶,我要留在──」
「女王,不要哭哭啼啼的搞成了像是歌仔戏,我也要追求我自己的幸福啊!」他企图把气氛弄轻松,他要女儿们真正放下心。
「你……」丁希男果然停止了哭泣。「你在外面有女人?你一直──」
「现在还没有,但是从明天起,我可以开始物色了吗?」他有点滑稽的说。
「爸。」丁芷伶笑了出来。
「爸,原来你有这种心!」丁希男故作生气。「你不怕半夜妈回来找你,站在你的床前瞪着你看?」
「女王!」丁芷伶骂了妹妹一句。「妳不要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
「如果妳妈真的地下有知,我相信她会希望我再找到幸福,开始人生的第二春。」丁力行无愧于心的说。
丁希男不语,只是笑了笑。
「所以求求妳们……」他又道:「去洛杉矶吧!别再折磨那两个孩子了。」
丁希男约了霍惟民在咖啡屋里,并且拒绝陆承义的陪同,决定自己单独和对方说清楚,她想她真的欠他一个道歉与解释。
而她还没有开口,霍惟民大概已猜出了个七、八分,因为如果是喜讯,她不会一副要参加告别式似的严肃表情,看来即使他努力了三、四年,还是打不动女王的心。
「霍惟民……」她很难启齿的开口。
「妳不用说,我知道了。」他硬挤出了一个男子汉似的笑,他总要表现得像个男人。
「对不起!」她很快的说。
「妳一定是第一次向男人说对不起。」他还能开玩笑。
「你骂我吧!」她逼他。
「我要骂妳什么?」
「不然你打我吧!」她愿意受点皮肉痛。
「打妳?我还想活下去!」
「那你随便做点什么吧!」丁希男有些按捺不住的要求。「就是不要这么逆来顺受、这么冷静以对,好像我是个狠心的坏女人,而你是个无辜、受折磨的好男人!」
「我知道感情不能勉强。」他的心当然痛、当然已经碎成了千万片,但是除了勇敢吞下这苦涩的果实,他还能如何?
「拜托,你说点狠话吧!」
「狠话?」
「不然我会良心不安!」她吼。
「但我是想要祝妳幸福……」
「霍惟民,你在耍我吗?」她拿出女王的本色。「你真的这么善良?这么豁达?」
「妳都已经作了决定了,不然我还要怎样?」他有些动气。「拿刀砍妳?拿硫酸泼妳?放火烧了你们的简餐店?妳希望我有这些暴力、不理性、恐怖的行为吗?妳要我这样?」
「当然不是!」她大叫。
「那我认命的接受事实又哪里错了?」
「你、你起码该砸一下杯子,要不然也把桌子掀了,或者是……给我个一巴掌吧!反正你这种冷静的样子叫我看了就有气!」她真想替他做这些事。「你发发脾气,吼一吼吧!」
「这样能改变妳的决定?」他问。
「不能。」
「那我发这种神经干什么?」
「霍惟民──」丁希男的双手抓着咖啡桌的桌沿,她想要掀桌子了。
「我祝福妳。」他就这一句。
没有人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但竟然发生了。
当丁希男在陆承义的陪同下赶到医院时,霍惟民已被推进手术室去动手术,在熬过心焦如焚的三个小时后,医生出来宣布,霍惟民的腰部脊椎因为强力的撞击,可能一辈子都得坐轮椅。
车祸当然不是丁希男的错,但是车祸发生的原因……她真的能置身事外吗?
陆承义知道她一定会把责任往自己的肩上揽,她一定会内疚、一定会怪罪自己,所以他抓着她的肩,很认真、很严肃的盯着她。
「女王,不是妳的错。」
「不是吗?」她痛苦的自问。
「意外随时随地会发生。」
「但是发生的时机……」
「时机是妳自己认为的,如果他是在一个月之后再发生这场车祸,那是不是和妳无关了?」他要把这些逻辑灌进她脑袋里。
「不!」她推开了他的手。「还是和我有关!」
「女王,他不是妳的责任!」陆承义凶恶的说:「我也感到遗憾、难过,因为一辈子都得坐轮椅的确是一件很可怕的事,但没有人希望发生的事,不幸发生在他身上。」
「你不用再说了。」她淡淡的打断他的话,心里已知道该怎么做。
「希男──」陆承义怕的就是这一点。
「你回洛杉矶吧!」
「不!妳不需要担上任何的责任。」他愤怒道:「每个人有每个人自己的命,如果我在飞回洛杉矶的途中发生了空难,妳也要良心不安一辈子吗?」
「我会!」
「但坠机和妳一点关连都没有!」
「你若死了,我会一辈子都──」
「都怎样?!悼念我一辈子?一辈子都独身?一辈子都不再谈感情?」他愈骂愈大声。「妳的脑子可不可以清楚一些?妳以为他会高兴妳是因为同情才和他在一起的吗?」
「那不是同情,」她坚持。「那是责任!」
「妳会毁了自己的一生!」
「我必须这么做。」
「妳也会毁了别人的一生!」
丁希男不再看他,好像什么都不需要再多说,什么说了也都没用。
陆承义扯着她的手臂,硬是把她的身体转向了他,他必须和她再讲明白。「这不是在演连续剧,这是真实的人生,妳难道要陪他一辈子?而妳以为他会接受吗?」
「他接不接受是他的事,但我是一定会那么做。」她笃定的说。
「所以我就鼻子摸一摸回洛杉矶?」
「起码你还有一双可以行走的双腿。」
「那么我安排他到美国治疗。」他很爽快的表示。「我来负责他的医药费。」
「我不知道他会不会接受。」
「如果他接受呢?」
「只要他一天不能走路,我就──」
「陪在他的身边?!」
丁希男点点头,这是有关良心、有关道义方面的问题,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她怎么能放着霍惟民而自己跑去洛杉矶,怎么样都行不通啊!
陆承义不知道这到底是天意还是巧合,不知道是上天有意要试炼他和丁希男,还是他和她本来就没有缘份,不然那家伙怎么会出这种事呢?
「陆承义,回洛杉矶吧!」她再说一次。
「妳没有加上一句结束了。」他嘲讽道。
「结束了。」
「我不必再来台湾了?」
「来了也没有用,除非、除非霍惟民可以再走路!」她沉痛的说。
陆承义的拳头击在墙壁上。他能不认吗?
第十章
霍惟民看着陪他复健、陪他练习走路而走出一身汗的丁希男,他既不忍也有些生气,因为不良于行的是他,所以他可以大声。
「女王,我受够了!」
「再走一次,再练习一次,你可以的。」她一直为他加油、为他打气,事发到现在已半年,但是她从来没有放弃。
「别再折磨我了。」他求饶。
「你明明做得到,难道你要一辈子坐在轮椅上当废人吗?」她充满耐心的说:「你现在已经可以站起来,这已是一大奇迹,只要你对自己有信心,有一天你一定可以站起来走出去。」
「我……」他也是满身的汗。
「有辛苦的栽种,才有丰收的果实。」
「妳也会说教啊?」
「为了你自己而努力吧!」
但是霍惟民真的累坏了,他只往地上一瘫、一坐的,再也不想动一下,他已筋疲力竭,没有力气了。
「霍惟民……」
「妳去洛杉矶好不好?」他恳求她。
「你不要跟我说这些,我已经听得很烦了。」她亦坐了下来,但是她不看他。
「女王,妳没有错!」他已经不知道跟她讲了几十遍、几百逦、几千遍。「车祸是意外,连我都不知道那车是由哪冲出来的,意外的发生是一瞬间。」
「我不要听!」她摀着耳朵。
「我没有自杀倾向。」
「很好。」
「我也不是要故意制造出这意外来折磨妳、令妳遗憾。」他一再重申。
「我相信。」
「那妳自责什么?」他现在可凶了。
「我没有。」她口是心非。
「那妳为什么不去洛杉矶?不去找那个家伙?」霍惟民忍不住动怒。「我说了我不会娶妳,即使妳打死我、拿刀逼我、拿枪胁迫我,我都宁死不从,女王,我不会和妳结婚。」
「我还是可以陪在你的身边,一辈子!」丁希男很顽强的表示,眼神异常坚决。
「但我已经看妳看得很烦了!」他睁眼说着瞎话。「我真的希望妳能少烦我。」
「随便你说!」她打死不退的。
「就算妳不为自己着想,妳也替丁芷伶想一想,明明她可以去洛杉矶,她可以和她爱、也爱她的男人守在一起,现在呢?她只能守着一家简餐店。」他为丁芷伶叫屈。
「没有人逼她这样。」
「是我害的!」霍惟民内疚的用手捶着水泥地面。「如果我不出这场要命的车祸──」
「你自己说车祸是意外!」
「好!那是妳害的。」
「霍惟民……」
「妳那莫名其妙的使命感、罪恶感、正义感和神经兮兮的感觉,我从来没有怪过妳一天,因为真的不是妳的错、妳的问题,是我的命,是命运的安排!」他大大的叹了口气。「妳真的不必同情我、可怜我。」
「休息够了没?」她平静的问道。
「女王,求妳去洛杉矶。」他哀嚎。
「那你快点走路啊!」
「我可能……不,医生说我不太可能再走路了。」
「那我就不可能去洛杉矶。」
「妳以为那家伙会等妳一辈子吗?」他真的是关心她。「妳以为他四周的女人都是死人吗?她们不会傻得错过可以安慰他一颗寂寞的心的机会,妳会失去他的。」
「那就失去吧!」她认命的笑。
「然后我再自责、内疚一辈子?」霍惟民一点也不愿意如此,他的双眼冒火。「妳何苦陷我于不义。」
「是你先陷我于不义,所以如果我们要互救彼此,那你就快点走路吧!」
洛杉矶
当陆毅宗退休之后,尤杰就成了陆承义的特助,他们一天一起工作差不多十六个小时,比机器更像机器,他们的生活已非常非常的乏味、无趣。
圣诞夜他们在公司工作到十一点,元旦当天到公司继续加班,连中国人的旧历年,他们还安排了到欧洲出差,反正日子只剩工作而已。
尤杰的发呆来得突然,陆承义在连叫了他两声没有得到反应之后,他起身走到了他的身侧,轻拍了下他的肩头。
「尤杰,醒醒。」他嘲弄的唤道。
尤杰回过神,露出一个不太好意思的表情。「总裁,我刚刚想事情想出了神。」
「看得出来。」
「台湾……这时候应该很冷。」尤杰忽然的说。
「会有洛杉矶冷吗?」陆承义漫应。
「现在……该有年味了。」
「年味一年比一年淡。」他说,眼神显得迷蒙。「很多店应该会放年假,好好的休息一下,而且过年假期,台北会像空城,很多人都回南部或是乡下过年,台北反而没人。」
「是这样。」尤杰附和。
「你有和丁芷伶连络吗?」
「从上次回来,我就没和她连络。」因为气丁芷伶也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怎么都不愿丢下丁希男来洛杉矶,所以他和她冷战到现在。
「你不怕她移情别恋?」
「她为什么不担心我会不要她而另找其它女人?」
「你会吗?」陆承义正色问。
「不会!」尤杰苦哈哈的笑。
「你试过吗?」
「试过了,但是──」他承认。「就是没有办法把感情放进去,我一直在气丁芷伶,气到我的心里再也容不下其它女人,愈想愈气、愈气就愈想,好像是恶性循环一般。」
陆承义笑笑的没有接腔。
「总裁,你呢?」
「我?」他现在改抽雪茄,整个人内敛、沉稳、世故得叫人很难把以前刚烈、火爆的他连在一起。「我怎么了?」
「你身边有那么多想要掳获你的心的厉害女子,她们耍尽心机、使出浑身解数,只差没有迷奸你,难道你一点都不会心动吗?」不相信女王的魅力那么大,可以叫陆承义过着跟和尚一般的生活,清心寡欲又好像不像真的男人般。
「是真的心动不起来。」
「难怪Rose早早的放弃嫁了人,现在宝宝都快要生出来了。」尤杰揶揄道:「原来她早就看透了你!」
「Rose有好归宿我替她高兴。」陆承义真心的道,「我要当她女儿的教父。」
「过过干瘾也好?」
「有什么不好?我可能这辈子都没有自己亲生的子女,如果有个干女儿,也不枉白白走这一遭。」陆承义抹了抹下巴。「不知道女王和那家伙会不会有孩子?如果他们有女儿……」
「总裁,别折磨自己了。」尤杰同情的说。
「如果我对女王的感情没有这么深……」
「你们明明连床都没上过。」
「我们好像连吻都没有好好吻过。」
「这样就能爱得这么──」
「可能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会这么放不下,她什么都没有给我,我却把自己的一颗心交了出来,现在,」陆承义招供。「我是个没心的男人。」
「总裁──」
「我还能再找什么借口去台湾?」
「看丁伯伯。」
「看了之后呢?」他一叹。「大家的痛苦指数又再升高一些,何苦呢?」
台湾
没有敲门,反正是私人复健中心的复健室,再加上霍惟民已在里面,所以丁希男这次忘了礼貌,结果门一开,她竟看到了霍惟民和他的复健师小文在热吻,而因为她的打扰,使他们的热吻中断。
「你们──」
小文很不好意思,借口要拿一项器材,于是冲出了复健室,把问题和尴尬留给霍惟民去面对。
「妳来的真不是时候!」
「霍惟民,这是真的吗?」丁希男的心情很复杂,一年多了,她一路伴着他一年多,一心只希望他能再走路,哪怕是一、两步都可以,因为他一天不走,她一天就放不下那担子,但这一会……
「妳很扫『性』!」
「你和小文?!」
「不行吗?」霍惟民没好气的。「我已经追了她好一阵子,今天好不容易──」
「你追她?!」
「要妳批准吗?」他缓缓站了起来,现在他的双腿有力多了。「妳不会希望我当一辈子的光棍吧?太没有人性了哦!」
「但是我──」
「我说了我绝不会和妳有什么。」
「霍惟民!」她大声责问。「你真的要小文,她也要你?」
「只要我能再进步一些,她会考虑嫁给我,她也会尽全力帮我,我们已有共识。」霍惟民散发出一脸的幸福。「她会为她的『性』福努力!」
「你们已经到了这地步?!」
「妳真的没有发现我们早就眉来眼去?」
「我以为你忠厚、老实,而她是很善良、有爱心的对你!」丁希男啼笑皆非。
「妳的责任了了。」他宣布。
「霍惟民……」
「一年多了,真的饶了我吧!去洛杉矶吧!」
「就算我现在去洛杉矶,你以为──」
「不去怎么会知道。」他鼓励她。「女王,妳从来就不是一个软弱,不敢面对现实的人,双胞胎已决定出国念书,我看妳和丁芷伶对那家简餐店都有些意兴阑珊,去吧!」
丁希男犹豫不决。
「妳和丁芷伶不定下来,妳要丁伯伯怎么去打算他的人生大事,所以妳饶了大家好不好?只要妳放下身段,大家都可以得到幸福、都可以过得快乐一些。」霍惟民为大家请命。
「真是这样?」丁希男沉吟着。
「是这样,求求妳。」
「好吧!」她终于下定了决心。
在飞洛杉矶的班机上,丁希男和丁芷伶两姊妹的心情是回然不同,丁芷伶是兴奋、雀跃,而丁希男则显得心事重重、举棋不定。她这样突然跑去洛杉矶会不会自讨没趣啊?!
她一张脸比苦瓜还苦,惹来了丁芷伶一阵的讪笑。
「女王,妳是不是变成『卒仔』了?」
「丁芷伶,妳的口德呢?」
「妳一向的霸气呢?」
「妳真的不怕去了洛杉矶看到的是……」
「如果是这样,那我就死心回来。」丁芷伶反而比她看得开。「我们简餐店也别做了,卖一卖开始找工作,过新的人生。」
「芷伶,妳真的可以这么潇洒?」
「我快三十了,不然呢?」
「妳真的令我刮目相看。」
「女王,妳为大家的付出已经够多了,包括霍惟民。开始学着为妳自己活、为妳自己负责,人生是妳的,不要有一天才在那怨叹妳白活了,妳又失去了多少,没有人会同情妳。」
「芷伶……」丁希男喉头一紧。
「一到洛杉矶,咱们兵分两路,妳去找妳的陆承义,我去找我的尤杰。」
「妳真的一点都不怕、都不担心?」
「怕?担心?那我就不会来了。」
洛杉矶
站在陆承义所属的豪宅外,丁希男有点后悔她让出租车离开,光是看这一幢像是皇宫的宅邸,她就已经有点两腿打颤,她真的有这个命当皇宫的女主人?她和陆承义有这个缘吗?
一直不敢去按铃,偷偷摸摸的躲在豪宅近街边的一隅,她没有想到她女王也有这一天,也有懦弱、畏缩的时刻,但一年多了……她能指望什么,忽然,她看到了一辆车驶近豪宅屋前,她马上闪到了一边看着。
Rose下了车,她的怀里抱着一个差不多是一岁左右的小女孩,女孩和妈妈一样的美,而Rose没有变多少,仍是艳光照人、仍是华贵傲人,来迎接她们的是──
只见陆承义亲自来开门,并且从Rose的手中接过了孩子,还和她亲了亲脸颊,两人看起来就像是老夫老妻。
「LiLi就交给你了!」Rose甜美可人的说:「她正长牙,会有些哭闹。」
「没问题,Daddy知道怎么让妳开心。」
「别太宠她!」Rose叮咛。
「我只有一个女儿,不宠她宠谁。」
「她以后会无法无天的。」
「没关系,我们就当妳是女王!」
「还女王?我只要她平凡、平安就好。」
丁希男不知道自己跑了几条街,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一直到有出租车的踪迹,她才拦了一辆车到机场,不管有没有机位,即使必须在机场打地铺,即使必须候补机位,她都认了。
本来她就没有太美丽的幻想,可是亲眼见到那一幕,她的心还是有如万箭刺穿一般,痛得她肝肠寸断。陆承义连女儿都有了?!
不知道姊姊的结果如何,她该等一等她吗?
不!她要回台湾。
她要马上回台湾!
台湾
简餐店的店外贴了张「家有喜事,暂停营业」的红纸,但丁希男已放出消息找买主,这不是暂停,是永久的打烊了。
因为丁芷伶并没有回来,所以大家认定尤杰没有状况,两个女儿有一个找到幸福,也算是……也只能认了,丁力行还是继续找他的幸福,双胞胎也还是忙出国的事,但至少在美国他们不会举目无亲,有自己的大姊、大姊夫可以靠了。
丁希男在店里整理着东西,既然大家都想好了自己的下一步,那她也可以无牵无挂的去过自己云游四海的日子。
辛苦了这么久,她该松一口气了,只是……她的眼泪为什么一直掉?她为什么想要大哭一场呢?女王为什么已经变成了一只纸老虎呢?
此时,有人递了一条手帕过来,丁希男以为是自己的爸爸,所以她有些粗鲁的接了过来,然后擦了擦鼻子。
「我是感冒加眼睛痛。」她酷酷的低头说。
「还是这么逞强?」陆承义嘲弄道。
丁希男的手帕掉落,她猛地抬起头,恨不得有个地洞好钻。居然是陆承义?!他到台湾来了!
「跟妳学的。」他说。
「学什么?」
「偷偷摸摸来啊!只是我没有偷偷摸摸的走,我和妳打了照面。」他奚落她。
「你来有何指教?」面子要照顾,即使打落门牙和血吞,女王仍是要有女王的气势。
「请问妳去洛杉矶又有何指教?」
「我陪丁芷伶去的!」她一脸的死硬派。
「然后妳就回来?」
「废话!」
「我们是老朋友,既然妳都去了洛杉矶,为什么不顺道去拜访我?」陆承义倒要看看她可以ㄍㄧㄥ到什么时候。「如果不是第二天尤杰打电话要约我们一起吃饭,我还不知道妳来了洛杉矶。」
「第二天?」她好奇。
「丁芷伶和他一见面,他们俩就很『忙』,所以到第二天才有空。」他含蓄的说,没有太露骨。
丁希男只是一哼。
「然后我又得把公司一些重要的事交给尤杰,等都处理得差不多后,我才能赶到台湾。」陆承义解释,脸色愈来愈凝重。
「你不必来的。」
「那妳为什么去?」
「因为……」
「妳甚至不敢亲口问我、亲自面对我!」他的双眼露出了凶光。他真的很生气,在洛杉矶知道后就气,在飞来台湾的一路上也气,她还要怎么折磨他们两人?她还想怎样?!
「没什么好问、好面对的!」她仍铁齿。
「妳到的那天,Rose送LiLi到我家要给我照料几天,因为她要和她老公到拉斯韦加斯去二度蜜月。」陆承义冷笑。「再下来妳要问我为什么会以LiLi的Daddy自居?那是因为我是她的教父,她是我的干女儿,白痴!」
丁希男的表情张口结舌。
「如果妳看得仔细一些,妳会注意到LiLi有一张混血儿的脸,如果是我和Rose的小孩,那该是一张东方脸孔!」他又骂了句,「智障!」
她嘟着嘴,冷冷看他。
「妳有没有脑子?」
「陆承义,够了哦!」
「这家简餐店,我决定买下来!」他又丢了颗震撼弹。
「你怎么知道?!」
「我什么都知道。」
「我不一定会卖你!」她下巴抬得高高的。
「我开的价钱会好到妳无法拒绝。」
「好!那我早一点云游四海去。」
「云游四海?!」陆承义抓起了她的手腕,若有意似无意的研究着。「妳可能要再等三十年。」
「三十年?!」她震惊的叫。
「妳总要等我退休吧!」
「等你退休?」
「妳以为我会放妳一个人去?」
「陆承义──」她又哭了,这一次是放心、不敢相信、兴奋的眼泪。「如果你敢耍我……」
「我说到做到。」
「好!我就等你三十年。」她阿莎力的下了承诺。
「但有件事不能等。」
「什么?」
「婚礼。」
「你……真敢娶我?!」这时她又不好意思了。「女王不好伺候哦!」
「等我们的小女王出世,妳这个老女王大概也变不出什么花样,所以我可以再忍妳一年!」他心胸宽大道。
「才一年?」她不甘心。
「要知足,我没有惩罚妳、折磨妳、虐待妳、修理妳已经仁至义尽,想想我这几年来所受的苦。」他一副一言难尽的表情。「去找丁伯伯吧!」
「现在?」
「我总要向他报告。」
「等一下!」她倏地拉下了他的头,主动的吻上了他,在暂停时刻,她抛出一句,「等我们『忙』完再去报告!」
【全书完】
*奉行大女人主义的妳,别错过颜依依花园系列503悍妇出动之《谁说我不乖》,瞧人前装文静人后却不乖的文静如何驯服聪明的尹隽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