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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情抓住你的心





  
  柔情抓住你的心
  作者:林晓筠

  第一章

  鲍绮霞一手扶着腰部,一手拿着烟,优雅地抽着。在她冷艳绝伦、气质高贵的脸上正浮现着一股厌恶和不耐;她没有去理会站在她身后的男人,只是看着落地窗外皑皑的白雪。
  她只想回家。
  “薇薇安!”她身后的男人叫着她的英文名字;他的声音和窗外的雪一样地令人感到寒冷。“放弃回台湾的念头吧!凭你的身材和脸蛋、手腕,我保证不用再多久,你可以坐拥华厦、名车,银行里会有上十位数以上的存款。”
  她没有转身,仿佛窗外的雪吸引了她所有的注意力;对他的话,她一副充耳不闻的样子。
  “想想你拿到硕士学位却找不到工作时,是谁拉你一把?是谁把你带进这圈子的?是谁让你住豪华公寓、穿名牌衣服,还有钱寄回家的?”他既邀功又提醒着她,表情和她一样的冷漠。
  她终于转过身,回头看着他,顺便将手中的烟摁熄。她是个如假包换的大美人,美得令人屏息,令人赞叹。
  “这么说我还该感谢你?”她的声音轻柔,但是轻柔中又带着一股令人无法忽视的怒意。
  “你不该吗?”他侧着头反问。
  回答他的是一双冷然、蔑视的眼神。
  纽约不可能是她的家。
  再一百年也是一样。
  “我要回台湾。”她淡然但却坚定的声音。“没有任何人或是任何事可以把我留在纽约。”
  “你真的要回去?”他的表情阴沉。
  “我要回去!‘
  知道她不是在唬人,也不是在开玩笑;他只好换上另一种表情。“至少你要帮我摆平这一个从德州来的阔佬,从他身上我们可以榨出不少的油水。”
  她打算一口拒绝。
  他先发制人的一笑。“薇薇安!就看在我们的交情份上,而且你总不能空手回台湾啊!这年头没有人会摆着大笔的钱不赚,‘衣锦还乡’是咱们中国人的老传统,你不会忘了吧?”
  她恨他!
  她真的恨这个小人!
  如果当初她不踏错第一步,她也不会招致今天这样的下场。有豪华公寓住又如何?有名牌衣服穿又怎么样?每天香槟酒、鱼子酱,就代表她的人生比人更高级、更有意义吗?为了物质生活,她已经出卖了自己的灵魂。
  纽约对她而言不是天堂,不是一个可以实现梦想的地方;她已经没有梦了,现在的她只想离开这个地方,这个对她而言充满污秽、罪恶、痛苦的地方。
  “最后一次。”她没有咬牙切齿,只是冷冷的宣布。
  “你答应就好了!”他马上笑逐颜开,一副得逞的样子。
  “至于是不是最后一次……”
  “钟冠达!”她要叫他彻底死了心。“最迟我五月底就会回台湾,你最好相信这是最后一次!”
  他不语反笑。女人说的话通常不会真的算数,她们可以在五秒钟前一个想法,五秒钟后立刻推翻原先的想法;所以他宁可持保留态度,也不愿意现在就相信他将要失去这棵摇钱树了。
  “我会再通知你时间。”
  “我会等你电话。”
  他再一次的打量她,一副可惜的样子。“薇薇安!放弃回台湾吧!凭你的条件,不要说征服纽约、美国,你可以征服整个世界。回台湾那种地方干嘛?难不成你要找个坐办公桌的工作,嫁个小职员,当那种每天在家带小孩,过那种柴、米、油、盐、酱、醋、茶的日子?”
  “至少我不忘本。”
  “‘本’?”现在轮到他来嘲笑她。“你是在强调你是个‘饮水思源’的人?那你当初又何必千里迢迢的来纽约,又何必在拿到硕士学位后不回去还想在这里找工作呢?”
  她无言以对。
  “留下来淘金吧!这里遍地是黄金!”
  “我不在乎你再怎么说,最后一次就是最后一次!等我上了飞机,你就会相信我要回台湾的念头有多强!”
  他不想说“等着瞧”这句话来激她。
  他只知道没有人能抗拒财富、抗拒荣华富贵,男人女人都一样。人活着就是为了享乐,为了钱,为了最上流的生活。
  任何人都一样。
  在数万尺的高空中。
  坐在头等舱里的鲍绮霞手里拿着杯酒,眼睛则盯着机舱外的白云。她一向讨厌坐飞机,但是一想到这趟飞行可以带她回家,回到台湾,她对飞行的恐惧就少了些,而且如果飞机真要失事的话,她又能如何?
  总之她要回家了。
  她要回台湾了。
  她一心只想回家,只记挂着飞行,只祈祷着飞机不要栽下去,所以浑然不觉有一双从飞机一升空就注视着她一举一动的眼睛。
  这双眼睛的主人有一张很好看、很成熟的脸;他穿着三件式的西装,座位前放着一只手提箱,一副成功商界人士的模样。他有一股卓然出众的气质,有领袖的味道,是很令人印象深刻的男人。
  他知道如果现在不行动的话就永远不会知道有什么结果,而且她的身边不是还有一个空位吗?即使他不是万人迷,他独特而成熟的男人魅力,是很少被女人拒绝的。
  如果不试就太对不起自己啦!
  而且他对她实在太有兴趣了。
  “这是一段不算短的旅程,不知道你是不是介意多一个伴?”他站在走道上,微弯着身躯低头看着她。
  鲍绮霞抬起头。有好听声音的男人不见得好看,就像有内在美的女孩不见得外貌也美;但是这个男人除了声音好听,长相也属上乘,只不过她没有心情接受男人的搭讪,她只想回家。
  “我介意。”她拒绝了他,将酒杯还给空中小姐。
  这对戴修维来说倒是一个新鲜的经验。他挺了挺将近一百八十公分高的身躯,不知道是该回自己的座位上去,还是继续的尝试。
  她没看他,一副视而不见、无动于衷的样子,害他臭在当场;幸好老天帮他,这时飞机正好碰上一阵乱流,机身上下晃动得很厉害,而他看到她的脸色刹时变白,双手紧紧的抓着椅子的扶手;明明害怕得要命,偏又装出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
  “这是很正常的现象。”他安抚她道:“在高空中有很多的气流,不会有事,今天的飞行已算平稳的了。”
  “闭嘴!”她命令。
  “你怕坐飞机?”他一向不听命令。
  “我不怕。”她镇定的说,算命的说过她能活到七十六岁,而她相信。
  “其实在现今的交通工具中飞机算是最安全的了。它们的出事率是十万分之一,比起在路上跑的车子不知道安全几百万倍。”
  “车子在路上抛锚可以停下来找人修,如果飞机在高空中忽然出问题呢?”她质问他。她向来是个不愠不火、轻声细语的女人,毕意要这样才能讨男人的欢心;但现在她已完全失常,而她只能把原因归咎到飞机上。
  “你是个悲观主义者?”
  “我不是!”
  “每天有这么多架飞机起起降降,每天有上百万的人在搭飞机,如果大家都想这么多的话,那我看都不要出门了。”
  他微笑着说,想帮她克服紧张。
  而鲍绮霞的反应则是狠狠瞪了他一眼。
  “这个世界已经没有距离了,早上你在台湾,深夜你可能就已经置身在伦敦或是洛杉矶,或者是世界的任何一个地方。这完全是托飞机之便。难不成你喜欢像十九世纪一样,坐上一个月的船到另一个洲?”
  “我可不可以不要听你的长篇大论?”她不客气的说:“我想一个人静静的‘享受’这段旅程。”
  “希望你没有心脏病”。
  她真的只能瞪着他。
  对她,戴修维发挥了从来不会有的耐心;身为“戴氏企业”的唯一接班人,只有别人来迁就他,他何曾对人低声下气过?
  “如果有个说话的伴,你或许就不会把注意力放在乱流上面。”她的态度根本没有吓跑他。
  “你比乱流可恶!”
  “我的能耐居然能和乱流相比?”他故作夸张的问她,有些自豪。
  鲍绮霞终于笑了出来,一张原本紧绷的脸在微笑之后更是美得令人无法移开视线,让人只能目不转睛的盯着她。
  “谢谢你,我好多了。”她说。
  “这表示我可以坐下了?”他得寸进尺。
  “我并没有订两个座位。”她模棱两可的说。
  他坐了下去,立刻嗅到一股淡淡的清香。香水的确是女人最厉害的武器,而且她擦的香水味道淡雅、高贵,不会令身旁的人不舒服。他可以确定她一定是位有品味、有格调的女人。
  “我是戴修维,小姐芳名?”
  “鲍绮霞。”
  “好美丽的名字。”他脱口而出。“很配你的人,我知道一定有成千上万的男人对你说过,但你真的是美,东方人能像你这么美的不多。”
  “谢谢!”她淡淡的应了一声。
  美又如何?除了外表的美貌,她只剩一个堕落的灵魂,回台湾后能重新开始吗?她是不是真的能摆脱过去?过去的种种会不会回来纠缠她呢?她能不能抓住一份平淡的幸福?
  “你到台湾是……”
  “学成返国。”她说,至少这不假。
  他的眼睛一亮。“你在美国修的是什么?”
  “大众传播。”
  “了不起。”
  “硕士满街是。”她一点都不觉得光荣。
  “我知道现在男女平等,但是对一心向学的女性,我还是非常地佩服。到异邦留学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是麻省理工学院毕业的,也拿到了硕士。我知道大学生满街是,可不知道硕士也已经满街都有了!”
  她扔给他一个浅浅的笑。“那你是住在台湾呢?或者只是回台湾办事?”
  “我的家在台湾,不过我到处跑。”他不想在一开始就吹嘘自己的身世、背景,他要确定女人是喜欢他这个人,而不是喜欢他的家世。
  “你在那一行高就?”
  “建筑业。”
  “这么说你算青年才俊了?”她半是赞美,半是挖苦。在纽约,男人她接触得多了,有些男人外表衣冠楚楚,道貌岸然,骨子里却跟头野兽一样,对女人尤其是不知道尊重与怜惜;和女人相比,男人显然更懂得伪装自己。
  “这句话在我听来,怎么有点讽刺的味道?”他笑着问她。
  “有吗?”
  ’你不喜欢‘青年才俊’?”
  对他有些露骨的问题,她耸肩一笑,反正下了飞机大家分道扬镳,各走各的,她才不在乎他是一个青年才俊或是地痞流氓。
  “不要告诉我你结婚了。”他提心吊胆。
  “我没有。”
  “订婚?”
  “没有。”
  “谢天谢地!”他真的一副虔诚的表情。“我不知道怎么去当第三者,也狠不下心从别的男人手中夺走他们的妻于或未婚妻;毕竟君子有成人之美,不夺人所好。”
  “你是‘君子’?”
  “货真价实的君子。”他的眼睛坚定而不闪烁,态度雍容而且坦荡。“如果你愿深入的了解我一些,你会发现我不只是一个君子,而且还会是一个好情人、好丈夫、好爸爸、好男人。”
  “你对女人一向这么直接?”她故作惊奇状。
  “只对我认为值得的女人。”他看着她的反应。“人生苦短,而我不喜欢浪费时间,值得争取或追求的就不要犹豫;否则一个转身,说不定就已经错过生命中最重要的一次机会。鲍绮霞!我不会拐弯抹角,明天你愿不愿意和我共进晚餐?”
  她只碰过猴急的男人、粗鲁的男人、没有水准的男人,倒还是第一次接触到像他这种勇于表达、勇于追求,而且不轻言撤退的男人。
  她想点头,但是吃一顿晚饭之后呢?她看得出戴修维是个好男人,但是……
  “只是一顿晚餐要想这么久吗?”他怕听到拒绝的答案。
  “我这个人下决定从不轻率。”
  “这是好习惯,但是……”他不曾这么辛苦过,女人通常对他都是自动投怀送抱,就算不是自动的,只要他稍加暗示,是少有女人说不的。“鲍绮霞!每个人都要吃饭的,和一个好男人吃饭更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你会找不到吃晚饭的伴吗?”她当然知道坐在她身边的男人是哪一级的。
  “我想和你一起吃。”
  “可以带我的男朋友吗?”
  他一个错愕,但随即恢复冷静。“可以,最好把你所有的男朋友都带来,我好一次看清楚我的情敌们,然后想办法个个击破,一个个的收拾掉他们。”
  她不想笑,但还是笑了;又一阵的乱流,她的笑容随即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本能的抓着她的手,柔声的说:“不会有事的,别怕!”
  她望着他,油然而生一股安全感。好久她不曾有过这种感觉了:认为自己对凡事都不需要恐惧,也不必害怕,因为她有个避风港,和一个可以依靠的臂弯。
  戴修维也望着她;虽然他交过很多女朋友,罗曼史也多得数不清,但是没有一个能像鲍绮霞给他这种强烈到令他无法抗拒的感受。在短短的时间里,她竟已把他的一颗心搞得天翻地覆,久久无法干复。
  “好吧!飞机降落前我会给你答案。”
  他盘算了下。“飞机还要十个小时才落地,难道你要我煎熬这么久?”
  “戴修维,这就要看你的努力了。”她笑着抽回了她的手。“如果你有足够的诚意,或许不用等十个小时,我可能十分钟后就给你回答。”
  他开怀一笑。“你是个聪明又慧黠的女人!”
  “讽刺吗?”
  “赞美!”
  最觉得被爱的
  不是他吻我
  或是云雨缠绵时
  而是他轻轻伸出手
  把我的手紧握在掌中
  怕我摔倒
  怕我不走在他身边
  怕我被街上的人碰着
  那是关心
  那是保护
  那是怜惜
  其他的不外是欲
  吻你和跟你上床的人
  未必温暖地牵过你的手
  珍而重之
  牵过你手的人
  即使无缘
  他心里必定爱过你
  叶曼莲一边扣着衣服的扣子,一边回想着她曾在某张信纸上看过,同时令她印象深刻且深深感动的一段话,特别是最后的三句:
  牵过你手的人
  即使无缘
  他心里必定爱过你
  这一会她笑着,但心里却有些苦涩;现在她失去了她的贞操,得到一次美好的“经验”,但是床上的那个男人爱她吗?从她一下床,她就没有再看过他一眼。她只想穿上衣服,快点离开这个房间。
  望着白床单上的血迹,汪品群大皱眉头,他起初虽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但等他发现情况来不及时,他已经没有办法阻止自己。他相信没有一个男人能在那种“最后关头”煞住车,尤其对象又是叶曼莲时。
  围着条大毛巾,他走到她的面前;她已经穿戴整齐了,此刻的她就像他平时所见、所接触到的,一个高效率、无缺点、一丝不苟的女秘书。她并不替他工作,但在一些应酬场合或是重要的会议中,她是不能或缺的一员大将,而现在她和他上床了。
  他说不出是懊恼或是欣喜。
  他真的理不出自己此刻的情绪。
  他想掐死她,同时他又想和她再回到床上,多教她一些“经验”。他怎么也想不到她竟是个处女。
  她的风评很好,但同时打她主意的商界人士也不少,他自己就是其中之一。她的外表实在不像是一个强悍而且可以处理大小琐事、危机的秘书;她太纤细,她太雅致,美得有些不真实,而且她始终是一头如瀑布般的直发,一条长到膝盖的裙子,保守的服饰。如果不知情,会以为她是图书馆的管理员,而不是一个能叫男人服气的秘书。
  他想约她,而她也真的上手了!但是为什么他会心里五味杂陈,不知如何是好?
  叶曼莲知道汪品群就站在她的身边,但她就是倔强的不去看他。
  汪品群是所有办公室女人谈论的目标、注目的焦点。他有自己的事业,连锁的公司。多金不说,他更有西方人的体格高大、壮硕,充满了男人的勇猛和力量;他的脸没有李察基尔俊俏,但比李察基尔多了股英气,有种永不认输的味道。而且他有一双桃花眼,没有女人可以抗拒得了他那对眼睛。据保守的估计,和他上过床的女人不下五十个。
  看来她可能是第五十一个了。
  不过她并不后悔,叶曼莲从来不做后悔的事。她相信她没有损失什么,她知道做爱是怎么一回事了,而且她给自己找了一个好老师。
  “叶曼莲!看着我!”他用平日他在命令部属的口气对她叫道。
  她抬头看他,脸上竟没有一点怕他的样子;相反的,她平静得令他这个高出她整整一个头的大男人有些心里发毛。这个小女人好像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那是怎么回事?”他指了指床上。
  她没有回头看。“什么怎么回事?”
  “那些……”他没有和处女上床过,他一向只找有经验的女人。“那些血。”
  “第一次通常是这样的吧!”她说:“不是吗?”
  “这是你的第一次?”他想痛苦的呻吟。
  “是的!”她用公事化的语气回答他。
  “你疯了吗?”他开始失去控制的吼她。“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不怕我伤到你吗?你的脑子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愈骂愈顺。“叶曼莲!我没有见过比你更有条理、更有智慧、更能胜任秘书工作的女人,但你今天是怎么回事?”
  “你到底在抱怨什么?”她淡淡的问,仿佛什么事也不曾发生过。
  “我……”
  她责怪似的看了他一眼,将梳子和一些私人用品放进皮包。她以为他该沾沾自喜,她以为他会像普通男人般的得意。但是他却一副真的关心她似的模样,这不太符合他花花公子、大情人的形象。
  “我要走了。”拿起皮包,她没有汁么留恋的说:“四点公司有一个重要的会议。”
  “我才不管你有什么鬼会议!”抢过她的皮包,他随手朝房间里一丢。“如果你不把话给我说清楚,你休想离开这里。”
  她还是镇定如昔,缓缓的在梳妆椅上坐下,一副他想怎么谈,她都奉陪的样子。
  他被她这淡淡的反应气得火冒三丈。以前他不知道,现在他才知道在她可人的外表下,也有令圣人发疯的本事;而他这个情场老手被她弄得乱了方寸,好像是一头暴躁的大熊般,只会作无谓的吼叫。
  “你问吧!”她咬咬唇的看着他。
  “你为什么和我上床?”他不让她看到自己已气得发抖的手。
  “因为我想知道和男人上床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是我?”
  “因为我知道你是这方面的‘高手’。”她皮笑肉不笑的说:“在商界谁不知道,除了你经营事业的手腕和能力,最能令人津津乐道而且谈论不休的就是你在女人那方面的本事。”
  “天啊!”他狠狠的诅咒道。
  “我想和梅尔吉布逊上床,但我知道那不可能,我想相凯文科斯纳做爱,但我知道那可能得等到下辈子,所以我只有……”
  “你只有选择我。”他冷冷地替她说完。
  她耸耸肩。
  汪品群第一次栽在女人的手中!
  他一直以为只有男人玩弄女人.没想到自己竟成了被玩弄、被利用的对象。这女人当他是机器,当他是什么玩物似的,只想从他身上体验一下性爱的美妙。天啊!上帝!
  这是什么时代?
  女人到底怎么了!
  “你不怕怀孕?”
  “我现在是安全期。”
  “安全期照样会出意外。”他故意恐吓她:“不要太相信安全期,很多女人就是这么吃亏的!”
  她不为所动,好像这一点不成问题。
  他更是恨得牙痒痒的。“那么你觉得这次的‘经验’如何?你满意吗?”
  “对不起!因为无从比较,所以我无法回答你!”
  如果他现在宰了她,当法官在知道事情的原委后,一定会从轻量刑。她根本是在侮辱男人,用她可笑而荒谬的想法侮辱他。而据他推算,她该有二十七岁,但她却表现得像是只有十七岁。
  “所以你不是为了‘爱’才和我上床?”他恶意的挖苦她。“我以为至少要有爱,女人才会和男人上床,除非她是一个为了赚钱的妓女!”
  她的脸色一变,带着指控的眼神看他。“那你爱我吗?”
  “我……”
  “男人可以不爱女人而和她上床,为什么女人不行?”她的表情有些激动。“只准男人玩女人,就不准女人玩男人吗?”
  “叶曼莲!你还不够格玩任何男人!”
  她猛的起身,打算冲出这里,她才不要再接受他的侮辱,毕竟是她失去贞操,而不是他。
  但是她的动作没有他快,还没到门边,就被他给拉了回来,她的双手被控制在他的大手中。
  “你知不知道你在玩一个很危险的游戏?”他骂她,想要把她骂醒。
  “你有什么好生气的?”她的口才一向可以令对手哑口无言。“你又损失了什么?我并没有向你要求什么,也没有要你付出什么!你只要让我离开这里,我们可以当这件事根本就没有发生。”
  “没有发生?”他的手不由自主的加重力量。
  她挣扎着,有些委屈的看着他。“我们以后还会碰到面,不管是正式场合或是应酬的地方,一切照旧。我还是称呼你汪先生,你叫我叶小姐,我们保持公事上的往来,就是这样!”
  “你这个可恶的女人!”他将她往床上一推,他怕如果再抓着她,一定会折断她的手臂。
  她在床上坐正。“你疯了吗?”
  “你才疯了!”他真的想杀了她。
  “好!算我疯了!”她找她的皮包。“那就不要拦我,你不想见到我,我也不见得想再见到你。对别的女人而言,你可能是神、是天,但是对我而言,你只是一个长得好看,床上功夫了得的男人而已!”
  “叶曼莲!滚出这里!”他出乎意料的平静。
  “我的皮包!”
  他在床角边找到她的皮包,将皮包塞进她的怀里。此时他的声音有一种可怕的风暴存在着。“叶曼莲!你以后做任何决定前最好三思,看看你想‘玩’的对象是谁。今天我让你走,但是事情还没完!”
  她看了他一眼,转身。
  “你要付出代价!”
  “汪品群!”她恢复了她平时当秘书时的强悍。“我并没有占你什么便宜,你要我付出什么代价?只因为我没有摇尾乞怜,没有像那些和你上过床后就卑恭屈膝的女人?我伤了你的自尊吗?”
  她真的该死!
  她叫他想不出任何一句顶回去的话。她绝不是一只温驯的兔子,她绝对是只泼辣的野猫。
  看他涨红的脸。“我说错了吗?”
  “叶曼莲!你给我记着!”他说出情绪性的话,三十七岁的男人不该如此。
  “记着什么?你的身体还是你在床上的表现?”
  “滚!”他迸出一句。
  尽管心里又慌又怕,她还是神色自若的打开门走出去,她不会让他看到她的软弱。
  门一关上,她差点就崩溃在饭店的走廊上。她的双脚竟不听使唤的直发软,一步都跨不出去似的。她的伪装和坚强全不见了,现在的她只是一个刚失去贞操、脆弱的小女人。
  她并不讨厌汪品群。如果讨厌他,她也不会选择他做她的第一个男人。但是她知道他那种男人一辈子也安定不下来,换女人的速度比换衬衫还快,而她对结婚没兴趣,她只想知道和男人上床是什么滋味。
  所以她才会挑上他。
  但是她好像给自己挑上了一个麻烦。
  她不知道他会有那种激烈的反应,她以为他顶多一笑置之;反正她既不是他的第一个女人,也不可能是最后一个,他应该乐于占这一次便宜。
  事实却不然。
  错在那里呢?
  她真的搞不懂。
  汪品群也一样在困惑!他没穿上衣服。依旧围着那条大毛巾。幸好他带了烟,否则他会开始砸东西,有烟至少可以让他有点事做。
  他以为自己是和有经验的女人上床,但结果是个处女;他本以为和女人上过床之后就分手,像以往一样,但现在他却心神不宁、六神无主。
  怎么都不该是叶曼莲!
  他一向当她是个果断、理智、冷静、可以付予重任的女人,但现在他只觉得她是一个需要人好好骂一顿或是细心呵护的小女孩。
  她怎么能有这种可恶的念头?
  而且她付诸实行了。
  他夺走了她最宝贵的贞操,而她还冷静的告诉他:她什么都不要,她只是要一次“经验”。而他是个中高手,所以他什么都没有损失。
  妈的!他真的什么都没有损失吗?
  “她该死!”他忍不住的将烟折成两半,兀自的咒骂着。
  “她考虑过我的感受吗?她让我觉得自己像个恶棍,像个没心没肝的采花贼;而她居然认为我没损失什么?好像我还该手舞足蹈似的!”
  扯掉大毛巾,他开始愤怒的穿上他的衣服、裤子。他可以当没有发生过这回事。如果她都不在乎了,他又何必在乎?但是叶曼莲扯动了他的心,他无法把她当成是平日玩玩的那些女人。
  他不能!
  这一次他自以为的艳遇、投怀送抱,午后浪漫的“幽会”,而现;拄他才知道池损失了什么,他终于想通了。
  他失去了他的心。
  他真的栽在叶曼莲的手中了!

  第二章

  “我要你嫁给我!”
  鲍绮霞手中的冰洪淋差点掉到地上。她知道她和戴修维的感情进展神速,但是求婚?他们不过只认识一个月而已。
  戴修维看她那副吃惊的表情。他笑着拥着她的肩。“你不要一副我要拉你到地狱里的表情好不好?”
  “修维……”
  他接过她手中的冰淇淋,一口气把冰淇淋吃完,免得她一副不知拿冰淇淋如何是好的样子。他爱这个女人,他要娶她,要和她共度每一个晨昏,再没有比这个还重要的事,而他要她点头。
  “说好就行了!”
  “我不能。”她痛苦的说。
  他马上一脸正经的看着她。他们的身后正好有一家咖啡屋,他不由分说的把她拉了进去,还没坐下就朝服务生点了两杯咖啡.然后将她推到角落的一个卡座里,再坐到她的面前,他没有一点嬉笑的意味。
  “为什么不能?”
  “我……”她真的不知道要如何启齿。
  “没有理由就嫁给我了!”他笑道。
  “修维!我……”她不能嫁他。“我们才认识一个月而已,时间太短了。”
  “那你觉得要认识多久,我才能向你求婚?”
  “这……”
  “有些人认识了十年,谈了十年恋爱还不结婚;有些人只认识一个星期就走进礼堂。绮霞!这不是时间问题。不要拿时间来搪塞我!”
  她真希望自己在纽约没有那段可耻而且永远不能见光的过去。戴修维是个好男人,他配得上比她好一万倍的女人,她没有资格嫁他,尤其在知道他是“戴氏企业”的接班人、戴刚仁的独子后,她更不能嫁他。
  “修维!我真的不能!”
  他微怒,他从没有向.人求过婚,没想到第一次向人求婚就被打了回票。
  “修维!”她知道他现在一定很不高兴。他一向自视很高,而且这一个月他们的确相处愉快,她从来没有这么快乐过,他一定以为她默许了。“你不了解我,一个月的时间不足以让你了解我。”
  他敲着桌面。“我知道你排行第三,清楚你家庭的大致状况,晓得你是在什么学校毕业;我还明白你爱吃什么,不吃什么;知道你喜欢什么,厌恶什么。只差还不知道你的三围,不过目测……”
  “修维!”她喝道。
  “绮霞!我真的很了解你。”
  “你不了解!”
  “我不了解什么”?
  “我的……过去。”她终于鼓起勇气说出。
  “绮霞!我不准备也没打算娶个处女,现在都什么时代了?我不会在我们新婚之夜发现你没有落红而休掉你,如果你担心的是这个的话!”他用轻松的口吻说道:“反正我也不是处男!”
  她很想笑,如果是这么简单的话就好了。
  “你没有偷藏一个丈夫吧?”他故作惊骇。
  “我没有结过婚!”她再一次的说。
  “私生子?”
  “戴修维!”
  他立刻做出手势,道歉状。“既然你没有结过婚,又没有私生子,而且我不相信你会杀人放火或是抢银行,还有什么可称作‘过去’的?”
  他为什么就没有想到出卖灵肉呢?她悲哀的想着。虽想告诉他,但是她不能,她不愿意失去他;没有任何男人度量大到可以忍受一个曾经有钱就可以买到她身体的妻子,没有男人做得到!
  看她那一脸忧愁的表情。“绮霞!你到底爱不爱我?回答我这个简单的问题。”
  她垂下了头。
  “你并不是爱我?”他的心有些凉。
  “修维。”她抬起头看他。“我喜欢你,或者我可以说我很爱你,但是谈恋爱是两个人的事,结婚……结婚就不只是我们两个人的事了。”
  “你是在担心我家的反应?”
  这的确也是她担心的。
  也许她可以把她的过去保护得滴水不漏,不为人知,但是以她的小康之家背景,进得了深似海的‘豪门’吗?她不想自取其辱。
  “绮霞!”他深情的望着她,进而抓住她放在桌上的手,“我对门当户对没有兴趣.我只想娶一个彼此深爰着的伴侣,我的父母会尊重我的选择,他们都是开通的人,不会拿你的家世作文章。”
  “这是你的想法或是事实?”
  “反上这个星期六我要带你回去见他们,你自己看啊!”
  他好像一切都安排好了似的!
  “这个星期六?”她一脸的害怕。
  “太晚吗?不然明天我安排看看。”他故意逗她。“我不知道你这么急!”
  她用力的捏了一下他的手心。他应该知道她还没有心理准备,太快了?她本来打算平静的过她的日子,也许独身一辈子;没想到在飞机上碰到他,她的人生也就此而改变了,是好?是坏?
  她的过去……
  “绮霞!”他握紧了她的手。“丑媳妇也要见公婆的,何况你是这么的美!”
  “美又不能当饭吃!”她不要他一直强调她的外表。
  “至少我一看到或是一想到我的老婆时,会产生一种‘赏心悦目’的感觉,美是不能当饭吃,但是对精神或是心灵很有提升作用!”
  “歪理!”她笑骂。“至少我还不是你的老婆!”
  “现在不是,但快了!那就讲定星期六了。”
  “我……”
  “你总要见他们的!”
  到了这个地步,她想不见他们都不行,她终于点点头。
  她可以埋葬掉她的过去,既然无法改变已经发生过的事,她只能选择遗忘。
  “好!就这个星期六!”
  “那我可以亲一下我的未婚妻吗?”他逮到机会。
  她的食指按住了他的唇。“我还不是你的未婚妻,而且这里是公众场合,想出风头也不需要用这种方法!”她说完又担心的望着他。“修维!你确定你想结婚吗?现在的离婚率……”
  “女人!”他板起脸。“婚都还没有结,你就已经想到离婚了!现在的离婚率会这么高,都是因为有你们这些杞人忧天的女人!”
  “我怕你后悔!”
  “我才怕你临阵脱逃!”
  她给了他一个坚定的笑。如果他是这么爱她,假使命运要做这样的安排,她也只有面对。说不定她上辈子做了很多好事,老天才会给了她这么个既出色又杰出的男人,让她和丑陋的过去说再见。
  情感的确是微妙的矛盾
  也许上一刻肯定要的
  下一分钟又动摇模糊了
  留不住别人的心
  自己会难过
  真拴住了
  又会日久生厌腻
  无牵绊时
  会寂寞的渴望
  一份寄托的安全感
  纠缠不清时
  又会希望——
  有份清静的自由
  汪品群偏着头望向那正在做记录的叶曼莲,为什么以前不觉得她妩媚,现在却在她的脸上找到一种属于女人的娇媚和成熟的韵味?不过才三天的时间,她却完全的换了个人似的。
  “汪董!汪董!”
  他回过神,这才注意到人家都望着他,他不知道自己看叶曼莲看得忘了这次的会议;几家公司的董事长聚在一起讨论大陆投资的问题,他—向不会把工作和娱乐混在一块,不过这次……
  “汪董!你的看法呢?”
  “我……”池不知道刚才大家讨论了些什么,所以他先瞧了瞧自己的秘书,他的秘书做了个手势。“我觉得要从长计议。”
  “没有具体的办法吗?”一个塑胶公司的董事长问。
  “大陆上的法令随时在变,我觉得最好不要冒险,免得投下了大笔资金又抽不了身。”汪品群沉着的说。都要怪叶曼莲让他分了神。
  一个小时后,会议终于结束。
  汪品群看着正在收拾文件的叶曼莲,这时她正好也抬头望向他这边。他给了她一个凌厉的眼神,她则回他一个无所谓的笑,好像他是一个不相干的陌生人,这种反应是任何血性男子都受不了的,他立刻起身。
  地根本来不及避开他。
  “叶小姐。”他不冷不热的声音。
  “汪董。”她公事化的态度。
  “我们这位‘前卫’的女秘书这些天可好?有没有找到下一个‘试验’的目标?”
  她知道他想激怒她,想逼她失态,偏偏她不是那种容易失去控制的女人。当了这么些年的秘书,她什么场面没见过?即使是汪品群,他也休想把她给逼得忘了自己是谁,她应付得了他。
  “还在找。”她微笑以对。
  他发现将失去控制的是他。
  他其实不该在乎她的,因为他从来没有在乎过任何一个女人;但是听到她说还在找下一个男人时,他真的差点失去理性。
  “我不介意再给你一次‘经验’!”他由牙缝中迸出话。
  “谢了!我怕自己会腻。”
  “你——”
  叶曼莲一副不是很怀念上一次“经验”的样子,但是汪品群却常会想到她和他在床上时,那一丝不挂、清纯、羞涩、娇柔、楚楚可人的模样。她已经盘踞在他的心中.时时萦绕在他的脑海里;她更是坏了他对其他女人的胃口。这些天他和女人约会过,吃过饭,也调了情,但却提不起和她们上床的欲望。
  也许是在公共场合,所以叶曼莲一点都没有惧怕他的意思。“汪董!不用费神想侮辱我。我们各走各的,互不干涉对方,这样不是很好吗?”
  “你不怕我把事情公开?”
  “公开又怎样?”她还是有恃无恐的样子。“我又不是背着丈夫偷情,而你也不是有老婆的人,所以顶多引来一阵茶余饭后的笑谈,真正会有什么杀伤力?如果你想公开就公开。”
  他没有做过体检,但如果他现在去做的话,定会吓坏医生,他觉得自己要气炸了。
  “你还是觉得自己被占了便宜吗?”她一脸纳闷的问。
  “真的很可笑呀!”
  “可笑的是你幼稚的心态!”他激烈的指责。
  “就算我的心态幼稚,那已经是过去的事,难道你要记一辈子吗?”她的手拂过她的长发。
  如果他可以不在乎她,他三天前当场就会忘掉和她上床的事,但是他没料到已深陷其中,他竟詖一个毫无经验的“老”女孩绊住了,以致于收不回他自己的心。
  “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你错了。”他强辩。
  “好!我错了!”她很干脆的承认。“现在我们是不是可以忘了这回事?”
  他还是忘不了!
  她让他无法忘掉这回事!真的忘不掉。
  换个方式,换个角度,以他从来没有对任何女人使用过的语气。“叶曼莲!你想我们是不是能做个朋友?”
  她的表情真是比见了鬼还恐怖,好像他提议的事会要了她的命似的;而且似乎他的提议比天方夜谭还叫人觉得无法想像。她颓然的往椅中一坐,汪品群到底知不知道他在跟她说什么?
  “你说做朋友?”她重复一次。
  “是的!朋友。”他太过热衷的口气。
  “汪品群!”她直接叫他的名字。“你不需要朋友,特别是不需要女性的朋友。你要的是女人,可以陪你上床的女人!可以让你带出去炫耀的女人!可以和你一起享乐的女人,不是朋友!”
  “我在你的眼中是如此的不堪?”
  “我不觉得我说错了!”
  好吧!就算他以前真的是她所说的那样,他也可以改,虽然有“老狗学不会新把戏”那句话,但是他相信他可以试试,她不该马上就把话说绝。
  “叶曼莲!我可以改的!”
  听了他的话,她一副要捧腹大笑的样子,而她只是竭力的忍住而已。
  “叶曼莲!你这是什么态度?”他尖锐的问,如果她再一直这么刺激他的话,说不定他会把她拖到会议桌上,再给她一次“永难忘怀”的经验,她似乎一点都不怕去触怒他,和其他的女人不同。
  “那我请问你一下,目前你有几个女性的朋友?”她故作不经意的问。
  “我……”汪品群拼命的想,他一定会有一、两个纯友谊,没有上过床的女性朋友,总会有!但是他却一个名字都想不出来,难道真给叶曼莲说中了,他从来都没有善待过女人吗?他只在床上和女人“来往”吗?私下他一个女性的朋友都没有?
  见他语塞的样子,她更是一副十分笃定的神情。“你真的不需要女性朋友。”
  “我只是一时想不出来。”他嘴硬。
  她站起来,拿起她的所有卷宗和公事包。“别费神了!
  汪品群,江山易改,一个人的本性却难移,我只是个生手,不值得你留恋。”
  他从来都不觉得她说话是如此的犀利,如此的让对手无法反击,难怪她首席秘书的位子坐得稳稳的。
  “叶曼莲!你勾起了我从来不曾产生过的好奇心。”
  “好奇什么?”她故意看看表,好像她还有其他更重要的事似的。
  “我自认我一向了解女人;三十七年来,我还没有碰到过我无法掌握的女人,而你是第一个,你真的严重地打击了我的自信。”他拉了拉衬衫的袖口。“你对我而言是个挑战。”
  “江品群!你把精力放在下一个女人的身上吧!我只想有一次经验,可不想当你一辈子免费发泄的对象。”
  “如果……如果我愿意提供婚姻的保障呢?”他把心一横的说。这辈子他一直视自由为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事,但是叶曼莲却逼得他忘了“只要享受,不要责任。的座右铭。
  他刚才真的提出了结婚吗?
  叶曼莲没有高兴的跳起来,她反而一副他得了爱滋病似的瞪着他,惊讶得说不出一句话;接着她的手捣着胸口,好像她喘不过气来似的。
  而他看不出她这个反应的意思。
  “你——”
  “我宁可去死!”她脱口一句。
  “你宁可去死也不愿意嫁我?”这会轮到他睁大眼。气闷的望着她。
  “是的!”
  “给我解释!”他低得吓人的一句。
  她摇摇头,拔腿就跑;知道他会拦她,但是她真的无话可说,她不会把自己嫁给一个和无数女人上过床的大众情人。
  而一家制伞工厂的老板适时解救了她。
  “汪董!你还在这?”那看似土气的老板走了进来。“我有事要和你谈,很急!”
  她给了汪品群一个嘲弄的笑,全身而退的溜了开来。但是她知道还有下一次,不用看汪品群的表情,她就知道他不会善罢干休;但是至少她已经先打赢了这一仗,她让他尝到苦头了!
  鲍绮霞一身白衣、白裙,头发用发夹固定着。为了给戴修维的父母一个好印象,她把自己弄得像个女学生般的清纯、无瑕;她可能当不上大家闺秀,但至少小家碧玉不成问题,当修维去她家接她时,就已经好好的取笑了她一番,说他好像在诱拐在校的女学生。
  “不好看吗?”她担心的问。
  “好看。”他说着还是笑了。“你明明是很成熟的一个女人,为什么要把自己弄得像个小女生?”
  “那我再去换一套衣眼好了。”她准备下车。
  他拉住她的手臂。“绮霞!用平常心去面对就好了,你不是只见他们这一次,大家愈自然愈好,你只要当你自己就行了。”
  话虽如此,但是真正到了戴家,鲍绮霞还是被戴家那种富丽堂皇的气派给吓到了。显然戴修维的家世不只是稍好而已,简直就是非常好。光是阳明山的这幢别墅,可能就价值两、三亿了,而其他的她还没看到,她真的能当成戴家少奶奶吗?
  戴刚仁是个看起来很有威严、很一板一眼的人,即使是在打量自己未来的媳妇时,脸上的线条也是一样的硬,带着股不怒而威的味道。
  而戴修维的母亲戚秀枫则是一个沉静、看起来很传统的妇女,但她的精明全掩饰在她温柔、委婉的外表下。她从鲍绮霞一进门就盯着她看,把绮霞的一举一动全看在了眼里,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厉害女人。
  佣人端上了茶和一些小点心,而戚秀枫也招呼着大家享用,但是都没有人动。
  “鲍小姐!你和修维是在飞机上认识的?”戴刚仁问,好家想把这女人的底细摸清似的。
  “是的!”戴修维替绮霞答了。“爸!我已经告诉过你和妈了。”
  可是戴刚仁还是看着鲍绮霞。
  绮霞镇定的一笑。“我和修维是在纽约回台湾的飞机上认识的,我刚拿到大众传播的硕上学位,学成返回台湾。”
  对她的回答,戴刚仁点了点头。
  “家里有些什么人?”戚秀枫温和的问。
  “两个姊姊,一个弟弟。”她说:“我来自一个小康之家,爸爸已经退休,妈妈是家庭主妇,两个姊姊已嫁了,弟弟正在念大学。”
  戴家夫妇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好像他们期待的是一个更优秀、家世背景更突出,和他们戴家较能匹配的家庭似的。
  鲍绮霞虽早知道可能是这种状况,但仍一副不卑不亢的态度;她并不以她平凡、普通的家世为耻,至少她家光明正大、清白家风、不偷不抢的,她没有什么无法大声说出来的,除了……她的过去。
  “爸、妈。”戴修维站出来替她说话。“绮霞有个很温馨、很和谐的家,我好喜欢到她家,好喜欢她家那种其乐融融的气氛。”
  “我们家没有这种气氛吗?”戴刚仁冷冷的问。
  “爸——”
  “伯父!我想修维的意思是说我家虽然没有府上这种豪华、大户人家的气派,但是至少也是一个整齐、干净而!且充满了爱的地方。我们一家人会相互关怀、支持,给对方打气。”不管他们接不接受她,她还有她的骨气。
  戴家夫妇互看了对方一眼。
  “爸!妈!”戴修维不希望他父母那种架势把绮霞吓到,也不希望绮霞的回答惹恼了他的父母。“我们快点进入正题好不好?”
  戴刚仁不置可否。
  戴修维则把视线投向了母亲。
  戚秀枫不忍让她的宝贝儿子失望。“修维提到说你们要订婚的事。”
  “伯母!我不急。”鲍绮霞没有一副非进戴家门的意思。
  “我和修维认识的时间不是很久。我也是告诉他最好再等一阵子,所以今天您就当我是来做礼貌的拜访好了,不要当我是来决定我的终身大事。”
  “绮霞!”修维抗议,好像在怪她扯他后腿似的。
  “所以你没有打算要嫁修维?”戴刚仁把自己的意外放在心中,他以为所有的女人挤破头都会抢着进他们戴家的大门。
  “我只是抱着一切随缘的心情。”
  “但是修维不是这么想。”
  “伯父!伯母。”鲍绮霞抱着豁出去的心情,与其灰头土脸,不被接受的勉强嫁进来,不如让她保有自己的尊严和傲气。“我没有非进戴家门不可的打算,金钱也不见得能买到一切,更买不到快乐和幸福,所以——”
  “绮霞——”修维要她闭嘴。
  “修维!”她看着他。“我要说出我心里的话,你可能是所有女人心中的白马王子,戴家可能是所有女人希望能嫁进来的豪门,但是我鲍绮霞不是这么的稀罕。”
  “绮霞!”
  戴刚仁这一会可从头到脚的好好把鲍绮霞打量个够,他还没碰到过这么有胆量的小女人。
  戚秀枫的眼中也掠过各种不同的情绪:这个女人可不是那种逆来顺受的小媳妇,毕竟是喝过洋墨水的,很敢表达自己的意思。
  气氛陷入一种僵持的状态。
  戴修维不知道事情是不是已经搞砸了。
  他早已料到他父母是这种高高在上的姿态,好像别人都要来高攀他们戴家似的,但是他没有料到绮霞是这么的顽强,她非但没有被他父母的气势压过,反而还反击回去,他虽欣赏她明快、果断的个性,但是他的父母呢?
  鲍绮霞知道她是休想进戴家的门了。
  她原本也不想如此的尖锐、如此的应对,毕竟她是晚辈,而且她也爱戴修维,但是她更不愿被人当次等人看,她没有显赫的家世不是她的错,她没有富裕的爸妈也不是她的罪过,戴刚仁夫妇没有权利用她的家世来衡量她这个人。
  知道自己已经成了不受欢迎的人物。她很识趣的起身准备告辞,免得让人家赶。
  “伯父!伯母!打扰了。”她礼貌的道别。
  “绮霞!”戴修维起身挡在她的面前。“还不能走!事情还没有——”
  “维维!不要勉强了!勉强了就没意思!”
  “鲍小姐!”戴刚仁威严的声音;“你这就要走了?那订婚的细节呢?找你的父母谈吗?”
  鲍绮霞和戴修维同时楞住。
  好像和丈犬很有默契似的。“修维!或者你先和绮霞商量好,反正现在都是年轻人在做主,你们决定怎样再告诉我们一声,我们一定会尽量配合。”
  “妈……”戴修维已经高兴得说不出话。
  对事情如此的逆转,鲍绮霞一时无法应变。
  “我现在只想确定一件事。”戴刚仁起身问,“修维——你真的爱这个女人?”
  “是的!我是!”他深情的望着绮霞,好像这是全世界他唯一肯定的事。
  “你呢!”戴刚仁问他未来的媳妇。
  “我也爱修维。”她简短的说。
  “那你们得到我们的祝福了。”
  “谢谢爸!谢谢妈!”
  戚秀枫也站了起来,她上前拥了拥绮霞。“欢迎你加入这个家。”
  绮霞只能微笑的点头;她本以为她会含着泪走出戴家大门,没想到却反而顺利的走进了戴家。她不敢相信自己真有这么好的命,她真的飞上枝头要当凤凰了?真的是这样吗?
  喜悦之情退却后,她开始感到些许的恐惧。有她那样过去的人,真能重新开始?真能跻身于上流社会?戴家的显赫可以把她那黯淡、羞耻的过去遮掩住吗?如果有一天他们发现她的过去呢?
  望着被原封不动退回来的东西,汪品群皱了皱眉,他看着送货的人。
  “没有碰到她吗?”
  “碰到了。”送货员无辜的说。
  “她不收?”
  “她只问了是替谁送的。”
  “你说了我的名字?”
  “是啊!”
  “然后呢?”
  “然后她看都没看东西一眼,就叫我送回来给您。”送货员解释道:“我请她给我一个方便,收下东西,签个名;她却叫我带着东西往楼下跳,她的办公室在十二楼呀,我没想到她会那么可怕。”
  汪品群唰嘴一笑,如果叶曼莲知道这个礼物是价值不菲的钻石耳环,她还会退回来吗?没有女人不喜欢钻石的,她一定也不例外。
  “她很生气吗?”
  “她的脸上始终挂着冷冷的笑。”
  “好!我知道了!”他遣走了送货员。
  汪品群一秒钟也没有浪费,告诉秘书取消下午的会议,他直接下楼开了车到达叶曼莲的办公室。她可能是怪他没有亲自送礼物,有些女人就是喜欢玩“难以得到”的游戏,来吊男人胃口。
  他要证明叶曼莲和其他女人没有两样。
  叶曼莲不知道办公室中其他女人的反应,但是看到汪品群,她只是漠然的一瞥,当作他不是来找她似的。本来他就不一定是来找她的。
  但是汪品群笔直、英挺的朝她的办公桌走。
  她故意装出一副忙碌的样子,好像她没有空搭理任何人、理会任何事。
  “叶曼莲!别装了!你明知道我站在你的面前。”
  她抬起头,故意叫来小妹,拿出一叠资料叫小妹传真出去,并叫小妹影印几份资料给她,好像她真的忙得不可开交的样子。
  “只要两分钟。”他往她办公桌的桌沿一坐。一副潇洒、自在的样子。
  她由他的大腿下,恨恨的抽出了一些卷宗。“我连短短的两分钟都没有!”
  “叶曼莲!”他沙哑、慵懒的声音。“两分钟明明可以解决的事,你又何必拖上二十分钟呢?你忘了你的效率?只要你拆开这份礼物,并且收下,我立刻就走人,不会多耽误你一分钟。”
  她瞪着他。
  他掏出了礼物。
  她一把抢了过来;她真后悔她当初的不智之举,如果不找上他,若是没有和他来上一段“露水姻缘”,今天她就什么事都没有。他尽管可以动她的脑筋,却无法越雷池一步,她错了!
  打开礼物的包装.在她面前出现的是一对光彩耀眼,而且式样别致的耳环,漂亮得令人不得不发出一声的惊叹,真的美极了!
  “我就知道你会喜欢。”他料事如神的样子。
  她还是看着耳环。
  “是真的钻石。”
  “钻石?”她低呼。
  “这对耳环的价值是十五万。”
  她立刻把目光移到他的脸上,并且把盒子盖上,她的声音锐利得像刀一般。“原来处女的一夜值十五万!”
  “你——”
  “这东西已是我的?”她突然问。
  “是送你的。”他本能的回答。
  叶曼莲又把小妹叫了过来,将手中的盒子交给小妹。
  “我知道你的生日还没有到,不过提早送你今年的生日礼物,不要弄掉了,很值钱的哟!以后可以当你的嫁妆,而且不必谢我!”
  “叶小姐……”
  “拿去吧!”她催小妹回去工作。
  汪品群看着这一幕,他还僵硬的把自己由她的办公桌移开,无法相信他刚才所看到的。叶曼莲真的那么做了?她真的把一对价值十五万的耳环给了公司的小妹?等他确定她真的这么做时,他只有铁青着脸走出她的办公室。

  第三章

  钟冠达出现在桃园的中正机场。
  原本他没有回台湾的打算,但是华语电台的一则新闻使他打算回台湾探个究竟。
  薇薇安真的给自己找到了一张可以终生享用不尽、吃穿不愁的长期饭票?如果不是他还记得薇薇安的中文名子,那他很可能就漏掉了这则消息。
  “戴氏企业”的戴修维。
  戴家的少奶奶。
  薇薇安真好的手腕!回台湾不到两个月,马上就眼明手快的钓到大鱼,难怪她不想留在纽约,难怪她不愿再过生张熟魏的日子,她可能早就和戴修维认识,知道自己可能嫁到戴家,才会促使她离开纽约。
  钟冠达推了推鼻梁上的墨镜,心中冷冷的笑着:薇薇安可以嫁到戴家,不过她可要付出代价。
  想要使他沉默,她得付出一大笔钱。
  一大笔的钱。
  鲍绮霞挑了个明显的位置,正对着西餐厅的门口。几年不见老同学,不知道大家的变化大不大?她特别比约定的时间早了半个小时,先来等她的死党。一颗心上上下下的,希望学生时代的友谊依旧存在着,没有随时间的消逝而流失。
  叶曼莲在约定的时间内到达,她朝西餐厅内瞄了一下,立刻就发现了鲍绮霞,在鲍绮霞挥手叫她之前,她已经先看到她了。
  鲍绮霞起身迎向叶曼莲,两个女人都兴奋得有些忘形。
  三年没有见面了,一千多个日子!
  鲍绮霞拉着叶曼莲的手。“你一点都没有变,就和我们大学时代一样,上天可真厚待你!”
  叶曼莲笑着一哼:“上天才厚待你,你本来就已经够美了,是我们学校的校花。经过三年,你不但没有变老、变肥、变丑,反而更加的成熟、美艳、亮丽,是谁才被老天厚待啊?你恶人先告状的习惯还是没变!”
  “曼莲!你的口才更加犀利了!”
  “可以和你的美貌相比吧?”
  说完她们很有默契的朝彼此伸了伸舌头,然后又同时大笑,引起了餐厅里客人和服务生的侧目。
  “我们坐下吧!”叶曼莲轻声说:“你习惯了大家的注视,我可不习惯!”
  “你少盖!”不过鲍绮霞还是乖乖的坐下,两个女人一脸的欣喜之情,似乎过去的大学时光又回来了。“我们‘四人帮’还怕别人看吗?以前在学校里,最出风头的是谁啊?”
  “陈玉娇和马佩珍呢?”
  “玉娇在加拿大旅游,佩珍刚好有重要的事,过几天咱们四个人再碰头,我等不及先看你了!”鲍绮霞猛打量曼莲。
  “你真的一点都没变。”
  “老了!”
  “我们四个人就属你年纪最轻,还比我们早读一年,居然敢说老?那我们三个人怎么办?”鲍绮霞问她,好像想掐她一把似的。
  她掩嘴而笑。
  服务生送上菜单,她们两个人看了看,好像在犹豫着该点些什么。
  “你吃什么?”叶曼莲问。“吃来吃去都是这些。”
  “那你帮我点,我帮你点。”
  “好啊!”
  鲍绮霞为叶曼莲点了客海鲜大餐,而叶曼莲则替鲍绮霞点了明虾大餐,两个女人都刻意的不点牛排。她们“四人帮”从大学起就嗜食海鲜而不喜欢肉类,直到现在她们依然都没有忘。
  “曼莲!你好记性!”
  “得了!我以为你在纽约牛排吃惯了,所以才替你点明虾大餐。如果我知道你还是只吃海鲜,我一定点牛排来整整你!”叶曼莲皱了皱鼻子。“对了!你是什么时候回台北的?”
  “已经回来一个半月了。”
  “你却到现在才联络我们?”叶曼莲有些不悦。“还亏我们大学时是肝胆相照的‘四人帮’!”
  “曼莲!我忙。”她知道这个理由根本不够充足。
  “算了!你联络就好了!”曼莲没再怪她。
  侍者开始送上浓汤和沙拉、大蒜面包,叶曼莲看鲍绮霞一副满面春风、喜上眉梢的样子,她忍不住的要问。
  “你现在是学成返国了,打算做什么啊!”
  鲍绮霞神秘的笑笑。喝了口浓汤。
  “哇!不能说?”她摇摇头。啧喷有声。
  “曼莲!我要订婚了。”
  叶曼莲张口结舌的样子,眼睛眨啊眨的,好缘既替鲍绮霞高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表情。
  “说恭喜啊!”鲍绮霞提醒她。
  “你真的要订婚了?”
  “假得了吗?”
  “哈!我们‘四人帮’里的第一个。”她畅笑。“对方是谁啊?不会是老外吧?你们认识很久了吗?订了婚是不是马上要结婚?你会留在台湾吗?他帅吗?绮霞!我有一箩筐的问题!”
  “曼莲!我真怀疑你这种个性怎么当秘书!”
  “我偏偏做得好极了!”她朝绮霞挤眉弄眼。“工作上是一回事,和死党见面又是另一回事,你要我拿一张秘书的脸孔给你看吗?很难看的!不过不说这个,快从实招来你和你未来老公的事!”
  “他是‘戴氏企业’负责人的儿子。”
  “戴修维?”
  “你认识他?”绮霞有些意外、
  “我不认识他,但是我知道他,毕竟‘戴氏企业’在台湾是很有名望的企业,而且谁不知道戴刚仁只有一个儿子?
  你真的要嫁池?”
  绮霞点点头,开始忧心。
  “你们怎么认识的?”
  “在飞机上。”
  “真浪漫!”曼莲羡慕的说:“是你去纽约的途中吗?你们在美国谈了三年的恋爱?”
  绮霞一个有些诡异的笑。“正好相反,是我从纽约回来台湾的途中,我们只谈了一个半月的恋爱。”
  曼莲的反应是无法置信;她一直以为这种事只有在电影的情节中才有,难道真有一见钟情?现代人一切都讲究快速,但是婚姻大事……
  “曼莲!你觉得我在冒险吗?”
  “你自己不觉得吗?”
  “我也不想这么快就订婚,但是修维……”绮霞一副她拗不过他的无奈。“也许他急着成家了,而且觉得我适合他,我们既然彼此相爱,所以我也找不到理由去拒绝,我相信他能给我幸福。”
  “他的父母——”
  “见过了。”绮霞一想到那天的场面,她还会为自己捏把冷汗。“也许他们不是非常的喜欢我,毕竟我没有傲人的家世;但是我想至少他们已经接受了我,所以他们同意修维和我的事了。”
  “那你真的要嫁进戴家了?”
  “真的!”
  叶曼莲现在是完全的接受了这回事;时代在改变,王子都可以娶平民了,更何况只是一般人?虽然戴家财大气粗,但是绮霞本身的条件也不弱啊!
  “绮霞!你的命真好!”她故意酸溜溜的表情。
  “其实我并没有刻意要嫁有钱人。”绮霞真心的说:“我一直都觉得女人最大的幸福是嫁一个会爱老婆、会怜惜老婆的男人,钱倒是其次;有钱的怨偶满街都是,我可不希望自己也是其中之一。”
  “你不会的!”
  “我也希望我不会!”绮霞甜滋滋的说:“修维真的对我很好,他不会大男人主义,没有公子哥儿的习气,有个有钱的爸爸是一回事,他自己也很努力;他现在的事业没有一点是靠他父亲,这一点就令我很佩服,所以我才肯将自己的一生托付给他。”
  “听你这么说,你真的给自己找到一个好丈夫了!”她衷心的替绮霞高兴。
  “那你呢?”
  “我还没有啊!”她没有把汪品群列入考虑。
  “以你的工作,和你所接触的人,应该都是些事业有成的男人,难不成你的眼光还这么高?”
  “绮霞!好男人都已经结婚、生子了,剩下的都是一些游戏人间的!”她狠狠的教训了一下男人,特别是骂那个可恶的汪品群。
  “你这话太偏激了!”
  “当你秘书干久了,你也—样会有这层的体认。”
  “难道你一辈子都不结婚?”绮霞感到惊讶,有些观念她还是很传统的,一个好的归宿才是女人最终的一切。
  “可能。”她想到自己的“失身”。
  “曼莲!”
  “我会结婚的!”她随口说:“但是我绝对不随便,婚姻是一辈子的事,除非我有绝对的把握,否则我说什么都不会轻言牺牲。”
  “曼莲!”绮霞为之失笑。“婚姻不是牺牲,你不要想得这么恐怖,好像要叫你上战场去送死似的,也有很美满、很甜蜜的婚姻。”
  海鲜大餐和明虾大餐送上来了,叶曼莲乐得填饱已经在抗议的肚子。“绮霞!人各有志,如果我碰到了像戴修维这么好的男人,我还犹豫什么?但是到目前为止,这个男人还没有出现,所以我只好继续寻寻觅觅了。”
  “何不把标准降低些?”
  “谈谈你订婚的事吧!”叶曼莲把话题给换了。“要不要我帮什么忙?我虽然没有过经验,但是听到的也不少了,可以多少出点意见。”
  “我只需要你陪着我就好,在订婚和结婚那天,你是唯一的伴娘。”绮霞说:“当我的精神支柱!”
  “真的?”曼莲乐极了。“没问题!”
  “那我们说定了?”绮霞露出美丽的酒涡。
  叶曼莲给她一个一切OK的表情。曼莲的一个优点就是热心,可以为自己的朋友两肋插刀,虽然嫁的人不是她自己,她却一样的乐在其中。
  只要汪品群不再来骚扰她,她会更快活。
  档案室里,叶曼莲正在找一些资料,眼看已快到了下班时间,她答应陪绮霞去逛礼服公司,挑订婚当天要穿的礼服,但是这些资料却好像存心和她过不去似的,不知道躲那儿去了。
  愈急就愈找不到,她一个火大,将眼前的资料全揉成了一团,愤怒发泄了之后,她才又将一张张皱成了团的资料慢慢的弄平;虽然这行为有些孩子气,但是她却觉得舒服多了,反正又没有人看见。
  不过她错了。
  汪品群就站在档案室的门边,他静静的站着已经有五分钟,原来偷偷的观察人是一件这么有趣的事,他发现到了叶曼莲原来也有如此可爱、孩子气的一面。
  一想到自己对她那种莫名的感情,他也不自在起来。
  叶曼莲不是他的第一个女人,但却很可能是他最后一个女人。昨天他想带一个女人上床,也已经到了饭店的房间,但是他所做的居然是送走那女人,独自回家喝了个烂醉。
  这种情形看来真的要改善。
  叶曼莲放弃的起身,准备去打电话,结果被门边的汪品群吓得差点尖叫。
  他到底是什么时候站在门边的?为什么一点声音都没有?他是故意要吓她的吗?
  “吓到你了吗?”他多此一举的问,光看她的表情,他也知道自己把她吓到了。
  她只是惊魂甫定的瞪着他。
  “我向你道歉。”
  “你不用道歉,你只要别再在我的面前出现就好!”她差点就在他的面前跺脚。
  “我是来找你的老板,不是来找你。”他一心想维持自尊的说。自认已过了死追活缠的年龄,总不能在她面前承认他一有空就到她身边打转吧?这会毁了他的一世英名。
  “你不要自作多情。”
  “我们老板的办公室不在这里。”
  “我顺便四处看看。”
  “那你看吧!”她没好气的说,打算越过他离开档案室。
  果然不出她所料,他拦住了她,更过份的是他居然将档案室的门关上,同时还上了锁。
  “你要干什么?”她镇定的问。
  “你又怕什么?”他反问她。“有什么我们没有做过的事吗?你想叫‘强暴’?好啊!那你就叫吧!不过到目前为止,我好像什么都没有做呢!唯一的一次也是你自己主动的!”
  她真恨他提到那次她“献身”的事。
  “我知道我错了!”她装模作样。“我保证我不会再麻烦你,这样行了吗?”
  “我也不准你再‘麻烦’任何男人!”他独断的说。
  “你凭什么?”
  “凭———”
  “你以为女人一旦和你上过床就非你不可吗?”现在轮到她反击回去。“我已经‘赞美’过你了,虽然你有高超的‘技巧’,也是一流的情人,但是对我来说,一次就够了,真的够了!”
  “你要什么?”他在椅子上坐下,交叠着腿,一副君临天下的样子,而且准备施舍什么似的。
  “什么意思?”她问回去,不知道他在指什么。
  “如果你不要钻石,那你要什么?鲜花吗?有些女人喜欢鲜花胜于钻石。”
  他是在贿赂她吗?
  他是在“买”她吗?
  叶曼莲一个替他可怜的表情。“汪品群!你为什么就是不懂?我什么都不要你的,不管是鲜花、钻石或任何东西。
  我都不要。如果你真能给我什么的话,那就是不要来打扰我!”
  “你对我真的没有一点感情?”他恼恨的瞪她。“你可以和一个你厌恶的人上床?你可以把自己的贞操随便给一个你没有一点感觉的男人?”
  “我们已经讨论过这个了。”
  “但是我还是不懂你!”
  “我不需要你懂。”
  她真的有把他活活气死的本事,只要她肯说,即使她想要的是天上的星星,他都会想办法弄来给她。
  “环游世界如何?”
  “和你?”她摇摇头。
  “最昂贵的皮革?”
  “台湾好像用不上!”她故意笑得好可惜的样子。
  “一定有你要的东西!”如果跪下来有用的话,他真的会跪下来。“不要说你要的是我不去打扰你,说些看得到、买得到的东西,我都会给你,曼莲。”他亲密的叫了她的名字。“我什么都会给你。”
  不知道别的女人反应如何,但她可是一点都不感动。今天汪品群是有钱,所以他才可以呼风唤雨,送钻石、提议环游世界;但是他再有钱,却没有一般普遍男人所拥有的“真心”。
  汪品群有一颗“真心”吗?
  “你真的不要再白花力气了。”她想断了他的念头。“把这些时间用在赚钱上,你才可以多玩几个女人!等你再过二十年,你可能就要靠钱去吸引女人了!”
  “叶曼莲!”没有女人这么侮辱过他,这比把他送的钻石转送给公司小妹更过份。
  她故意歉意的一笑。
  “我不准你再说这种话!”
  “你一下不准我这,一下不准我那,你到底以为自己是谁?你对每个和你上过床的女人都这么‘罗嗦’吗?”她知道离她和绮霞约定的时间是愈来愈逼近了,她没空和他多扯。
  “你例外!”
  “只因为我是处女?”她又想揉那些资料了,想将资料揉成一团团。“你可以当我不是。”
  “还有其他东西。”
  “我比别的女人多一双眼睛?还是多了一只脚?”她真的没有时间了。“大家都知道你换女人、抛弃女人的速度有多快,所以你‘抛弃’我吧!快物色下一个新目标,已经有十天没有你的新绯闻传出来了。”
  “以后绝不会再有了。”他嘲笑自己地看着她。“不会再有什么绯闻或艳闻了。”
  她才真的吃了一惊,瞧他所说好像是真的样子。
  “曼莲!为了你,我真的愿意让过去的那个汪品群就此死去,一个全新的汪品群诞生了。”他说得好诚恳,并起身向她走去。
  她却突然的爆发出笑声。连手中的资料都掉了一地,她笑得连眼泪都流了出来。
  “曼莲……”
  她不语地弯下腰去收拾地上的那些资料,一边收还是一边笑,最后她站了起来,而且打开了档案室的门,而他没有拦阻她。
  他被她的狂笑弄得有些不知所措。
  “汪品群!这是本世纪最大的笑话了!”
  “我——”
  “记住我的话,多去赚一点钱,二十年后你会需要的!”
  她同情的再看了他一眼。
  “叶曼莲!”他真的有可能赤手空掌的宰了她。
  “祝你下一个女人好骗些。”她飞快的逃离了档案室,但还是听到了一阵捶桌子、摔椅子的声音,还有一些粗野的咒骂。
  汪品群火了。
  他真的火了。
  虽然眼前尽是一些灿烂夺目的珠宝,但是的绮霞可一点都不贪心,她只挑了一枚不到一克拉的小钻戒,作为她的订婚戒指。
  戴修维却不满意,他选了颗价值三十万,而且镶有红宝石的戒指。“这枚吧!”
  “我不喜欢。”她摇摇头。
  “不漂亮吗?”他拿起戒指左看右看,不论是式样、色泽、车工,无一不到完美的境界。他以为这样的珠宝,没有女人会拒绝,如果是价钱的话,一点都不是问题,小意思,他花得起。
  “漂亮。”她漫应道。
  “那你为什么不选这枚?”
  “但我更喜欢这一枚。”她晃了晃手中的戒指。戒样简单又不花俏,高雅大方,她不需要用珠宝来炫耀她嫁了一个有钱的丈夫。
  “你是在替我省钱吗?”
  “你喜欢挥霍、炫耀吗?”
  “当然不!”他一口否认。
  “是啊!那你为什么要我挑贵的,不让我挑我自己喜欢的?”她理直气又壮的说:“我就是一眼看中了这枚,我不在乎它只值六、七万,重要的是意义,而不是它的价值,我知道你买得起,这就够了。”
  珠宝店的店员没说什么,一副由他们自己的决定的样子。毕竟现在这种女人不多了,有些女人一进珠宝店,巳不得能买最贵、最新型、最能炫耀、最引人注目的款式,奸像非把男伴的钱掏空不可似的,而眼前这个漂亮得可以和珠宝争辉的女人却没有这种恶习,倒实在难得。
  “我不要你委屈自己。”戴修维温柔的说:“一辈子只一次!”
  “戒指只是好看,只是有象征性的意义,其实一枚小小的金戒指,我也会珍惜的。”
  “你要害我爸、妈没面子?”他打趣。
  “我们可以买一些假的。”
  “那更让他们没面子!”他大叫不可。“我爸妈的那些朋友,个个是内行。”
  结果鲍绮霞买了她想要的那枚戒指,而戴修维也买了那枚镶有红宝石的。他们有了共识,结婚不是两个人的事,尤其是戴家这么有名望的家族。
  在送她回家的车上,她忍不住的要问:“你父母对我的观感好些了吗?”
  “他们本来就不讨厌你啊!”
  “我没说是讨厌,我是说他们真的能接受一个甚至淡不上一点家世的媳妇吗?”她的心中一直有这个结,怕她未来的公婆瞧不起她的父母。
  “绮霞!我们都要订婚了,你现在还在说这些?”他打开车内的音响。
  “就因为我们要订婚了,我才不希望有任何的不愉快或是埋怨在。”她侧着身去看他。“我知道我们没有把订婚宴的酒席订在‘凯悦’,你的父母不太高兴,他们好像觉得很没面子。”
  “不!只是‘凯悦’他们有熟朋友在。”
  “修维!我知道你们家有钱,我父母也知道;但订婚是属于女方这边的重头戏,我父母希望他们有完全的自主权,他们嫁过两个女儿,有他们自己的一套方式,我不希望他们觉得——”
  “绮霞!真的没关系!”
  “但是你爸妈……”她还是忧虑。
  “他们真的没说什么!”他很专心的注意着路况。“你太多虑了。”
  如果不是嫁到戴家,她不会这么多心,但是她却偏偏嫁到戴家,她只好想得多些。
  “订婚的礼服挑好了吗?”
  “挑好了。”
  “‘四人帮’的成员陪你去的?”他也知道了些她大学时的“英雌事绩”。
  “嗯!”
  “哪天我请她们吃个饭,大家熟悉一下。”
  “好啊!”
  “你好像不是很热衷?”他转头看了她一眼。“怕我被她们抢走吗?”
  “她们不是问题。”绮霞看着前方。“你会喜欢她们的。
  而她们也会接受你。真正难搞定的是你的父母。我担心得连做梦都会梦到他们,梦到他们在最后一刻取消婚礼,不准你娶我!”
  他空出一只手,轻触了她的脸颊。“绮霞!没有这么可怕,我爸、妈是有他们的身段、他们的派头,但是我保证他们绝不势利。”
  “不是势利,是接受的问题。”
  “他们接受你。”
  “他们是因为我而接受我,或者是因为你才不得不接受我?”这是一个实际的问题。“你是独子,他们不愿失去你或是和你翻脸,所以不得不摆出笑脸接受我,事实呢?”
  “绮霞!”他在笑她庸人自扰。
  “我不想看人的脸色过日子。”
  “我的父母给了你脸色看吗?”戴修维相信没有,他知道他父母对她不是很热络,但至少也不可能摆出一张臭脸给她看。
  “是没有,不过——”
  趁着红灯的空档,他凑过脸去给了她一吻,一个带着保证而且深情的吻。告诉她只要有他在,一切都不会有问题,所有的事都可以迎刃而解,她该在乎的人是他,而不是他周围的所有的人。
  “修维……”她叹息。
  “你就安安心心的等着进戴家的门,只要你扮演好为人妻、为人媳妇的角色,谁会刁难你?”他发动车子。“你又没有妯娌,更没有大姑、小姑、大伯、小叔那些的,你还烦什么?”
  “修维!真的这么轻松、简单吗?”事情一旦太顺利反而令她害怕,她这个灰姑娘怕这只是一场梦。
  “我看不出难在哪里。”他对她一笑。
  “我觉得好多了。”她抓了抓他放在方向盘上的手。
  “我正希望你如此。”
  “但愿你永远是对的。”
  下了车,因为时间不早了,所以鲍绮霞没请戴修维进门,反而催他快回家休息,来日方长,结婚之后有的是厮守的时间。
  她拿出了钥匙,正准备开门——
  “薇薇安。”从黑暗中竟传来一个声音。
  鲍绮霞的血液在瞬间冻结,脸上的血色也迅速的消失,只有一个人会用这个名字叫她,一个这辈子她都不希望再见到的人!
  钟冠达由黑暗中走了出来,脸上挂着邪恶而且令人寒冷的笑。他绝不是那种可以叫人放心的家伙。有他在身边,她时时都得提高警觉,深怕一个转身就被他给卖了,甚至还有更糟的事。
  “是你?”她有些颤抖的声音。
  “才多久没见,你竟然变得更加抢眼、更加的美艳,是不是爱情的滋润啊?”他斜着头看她。
  她忍下那股要臭骂他的冲动,伪装出一脸的平静。“你什么时候到台湾的?”
  “前天。”
  “我以为你永远不会回台湾。”
  他发出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笑。“我本来是没有打算回来。但是知道你的好消息后,我怎么能不回来呢?”
  “你知道什么?”
  他还是那种令人不舒服的笑。“知道你的了条大鱼。而且还是‘戴氏企业’的独子。我一直知道你对男人很有办去,但却不知道你行到这种地步,所以我特地回来瞧瞧。顺便恭喜你。”
  这种恭喜她真的宁可不要。
  “是真的吗?”他颇有心机的笑着。“刚才那个帅哥就是戴修维?”
  她虽想否认,但她知道否认也没有用。
  “薇薇安!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畏畏缩缩?”
  “是他。”她平板的声音。
  “那么你们的婚期真的近了?”
  “还不一定。”
  “这是干什么啊?”他故意提高音量。“怕我知道吗?难不成你要偷偷的嫁给他?我看戴家那两个老的不会同意吧?”
  “钟冠达!你想干什么?”她知道他是条可以致人于死的毒蛇,他绝不会只是单纯的来祝福。由纽约坐飞机到台湾,他没有这么好的心,说不定他心里已经有了什么邪恶的计划。
  “薇薇安!这话说得就难听了!”
  “不要浪费我们彼此的时间,你说吧!”她知道怕也没有用,愈怕他会愈吃定她。
  “戴修维知道你的过去吗?”
  她就知道!
  她就知道会有这种情形发生!在她决定要嫁戴修维的那天,她就有预感这件事迟早会被挖出来作文章。她的过去不可能跟着她进棺材,而现在钟冠达果然拿他的过去要来威胁她了。
  她从一开始就知道。
  “钟冠达!你想拿这个来勒索我吗?”她虽然想杀了他,但她还是劝自己冷静。
  “他到底知不知道?”
  “不干你的事!”
  “我想一定不知道!”钟冠达沾洁自喜的说:“没有一个男人有那么好的雅量,尤其是他那种家世,他绝不可能要一个曾经当过高级应召女郎的女人当太太,所以我敢说他一定不知道!对不对?”
  “而你打算让他知道?”她差点说不出话来。
  “薇薇安!”钟冠达亲腻的捏了捏她的脸颊,但是被她用力的拨开:“我会这么没良心?这样的黑心肝吗?你把我想得太坏了!”
  她连一根手指头都不会相信他。
  “我保证我不会说出去,但是……”他故意顿了一顿,知道如此可以制造紧张气氛。“但是要封住我的嘴巴可要付出一点代价,我不会狮子大开口,只要给我一个合理的数目,我马上回纽约。”
  “你明知道我没有钱!”她低嚷道。
  “你没有,但是你那个未来的老公有。”他指点她一条路。“去跟他要!”
  “我不行!”她迸出了眼泪。
  “那后果你就自行负责了。”他狠狠丢下这句话后,便消夫于黑暗中。

  第四章

  从头到尾,根本就只有一条路可走、一个选择,那就是她根本不该答应戴修维的求婚。只要她坚持不嫁他,他也不能拿着枪逼她非嫁他不可,是她自己痴心妄想。以为事情真的可能会有转机。
  带着戒指。她来到工地临时的办公室,知道他这几天都会到这里督工。
  她的出现引来工地一阵的骚动。这些工人不是吹口哨就是发出怪声,把戴修维给引了出来。一见到是鲍绮霞,他立刻笑得像孩子似的。
  “今天工人休想好好的上工了。”他把她拥进了办公室。
  “以后你一个人少来工地,不太安全。”
  “不会了。”她幽幽的说。
  她的语气惹来了他的注意,他也发现了她的脸色不对,好像她一夜都没睡似的;眼神黯淡无光,整个人像打了一场仗那样疲倦不堪,真令他心疼不已。他倒了杯咖啡给她,细心的问。
  “你怎么了?”
  “我是拿一样东西来还你。”
  “还我什么?”他不记得她向他借了什么。
  打开皮包,她拿出了小首饰盒,放到了他的手心里。
  他打开首饰盒,竟是那枚订婚戒指!他不解的望向她,把戒指拿到她的面前。
  “你为什么要把戒指还我?”
  “我不配戴这枚戒指。”
  他不理她说什么,抢过她的皮包,将首饰盒放回她的皮包里,好像根本没有这回事一样。
  “修维!没有用的!”
  “你是哪里不对劲?发小姐脾气吗?”
  “你明知道我没有小姐脾气。”她心平气和,所有她要说的话,早已经在心中练习了很多次。“我只是觉得我们并不适合,结了婚可能不会幸福,所以趁错误发生前,提早结束这件事。”
  “我爸、妈去找过你吗?”他试探道,但是想想又不可能,他们明明同意的。
  “修维!不要把他们扯进来,不关他们的事,完全是我自己的意思。”她十分坚强的表情。“是我自己想了又想,衡量了又衡量,我们真的不配;当然,是我配不上你,我们即使结了婚也不会快乐。”
  他盯着她看,想从她的表情里研究出她如此转变的原因;她不可能到了这个节骨眼才改变心意,订婚的日子都决定了啊!
  “绮霞!有什么问题我们可以一起解决。”他安抚着她,想她可能是心里的压力太大。
  “我只是不想和你结婚。”
  “我说过,除非你有非常充份的理由,否则你一定要嫁给我!”他的语气和上一次一样。
  “没有理由,我就是不会嫁给你。”她肯定的说。
  他在这间窄小的临时办公室不耐的踱着步,女人的心真有如海底针吗?
  前天他送她回家时,两人还有说有笑,她一点退婚的意思都没有。昨天因为有个应酬,所以他没去找她,她不可能因为这一点小事就悔婚,绮霞不是那种不识大体、无理取闹的女人。
  那原因是什么呢?他真的想破头都想不出来。
  “你父母知道你要退婚的事吗?”
  “还不知道,我会告诉他们的。”
  “已经订好的酒席呢?”
  “损失的订金,我可以赔给我爸。”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根本不在她的考虑的范围。她只知道她不打算接受钟冠达的勒索;只要她不嫁修维,钟冠达就会乖乖的回纽约,她的过去还是不会有人知道的。
  “你好像每件事都想好了?”他有些失望。
  “因为我决心要退婚。”
  “我不同意!”他背对着她,望着玻璃窗外的工地。“我们的婚照订。”
  “一个不情愿的新娘,对你有什么好处呢?”
  “你只是一时情绪化的反应,不会是真的想退婚!”他还是不明了她的决心。
  对他的冥顽不灵,她不知道是该感动还是生气。钟冠达不可能满足于一小笔的钱,他会像吸血鬼似的,吸干她身上的每一滴血。
  “修维!我可以不告而别。”
  他转过头。“我可以追你追到天涯海角。”
  “只要我存心消失,你找不到我的!”
  “只要我有心想找,你是躲不掉的!”
  “那就不要找我!”她已经濒临爆发的边缘。“我最不可能嫁的人就是你!”
  “那你为什么答应我的求婚?”
  “我——”
  “因为我逼你的吗?”他又瞪着窗户外。
  “修维。”她不想这么说,但这是她的最后一招,也是最很的一招。“当时我以为我是爱你的,但是……但是我发现自己并没有那么爱你,没有爱到足够让我自己去嫁给你!”
  他的手握着窗户的框,好像在压抑自己,也好像是在做最后的忍耐。
  “修维!实话总是伤人。”她发现自己的确够坚强到不掉眼泪。“我不希望等我们订了婚或是结了婚才发现这个事实;我只能说抱歉,也希望你能原谅我,只能说我们没有做夫妻的缘份吧!”
  他没有任何的评语。
  她悄悄的又打开皮包,拿出首饰盒,放在他的办公桌上,对着他的背,她无声的说了句“我爱你”。
  等他再回头时,办公室里已经没有她的踪迹,只有被搁在桌上的那个首饰盒。
  戴修维连续几个深呼吸,他不相信他和鲍绮霞会是这种无言的结局,一件原来很完美的事,怎么可能会突然转变成这样?
  他要找出原因。
  他会找出原因。
  叶曼莲来到会客室,她知道来找她的人是姓戴,但一时没有想到她有哪些姓戴的朋友。
  而会客室里正站着一个英俊的帅哥,气宇不凡,她立刻就想到了一定是绮霞的未婚夫,只是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找上她。
  “戴修维?”她试探的问,朝他伸出手。
  “叶曼莲。”他握了握她的手,然后礼貌的放开。
  “请坐!”她热情的说:“今天总算见到你的庐山真面目了。”
  “早就想请你们‘四人帮’的成员,可是工作一忙,往往一拖又拖。”他怀着歉意。“你们应该不会怪我没诚意吧?”
  “怎么会?”曼莲爽朗的笑。“我们都知道你是一个大忙人,而且最近又要忙着订婚的事,哪有时间请我们?放心!
  我们都不是小心眼的人,而且我们还决定等你们结婚以后,每天都去打扰你们呢!”
  那么叶曼莲并不知道绮霞悔婚的事了?
  久久他都不知道该再说什么。毕竟今天他和叶曼莲才第一次见面。
  但是非常会察颜观色的叶曼莲却看出了些端倪,戴修维的表情不像是一个即将订婚的快乐男人。
  “你找我一定有事对不对?”她善解人意的一问。
  他感激的笑笑。
  “和绮霞有关吗?”她再问。
  “绮霞不准备和我订婚了。”他说。
  “这不是开玩笑吧?”叶曼莲脱口而出。
  “你看我像在开玩笑吗?”
  的确不像,而且她相信没有哪一个大男人会无聊到去自己未婚妻的明友那儿捏造一个不实的谎言,这一点都不好笑,而且可能会出大问题。她可以感觉到事态严重,戴修维脸上的表情只能用“凝重”来形容。
  “绮霞为什么不跟你结婚?她没有告诉你原因吗?”曼莲好奇地反问,很想能帮上忙。
  “我正想问你!”
  “我不知道啊!”
  “她没有跟你提到悔婚的念头?”
  “从来没有。”曼莲举双手发誓。
  这就怪了!如果绮霞有心事的话,一定会向自己的好友透露,他也知道叶曼莲是他们婚礼的伴娘,不可能绮霞连她也没说,莫非绮霞是临时起意,突然下的决定?但是原因呢?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他垂下头。
  “你们吵架了吗?”
  “没有。”
  “意见不合?”
  “我们互相尊重对方。”
  “她为你以前的女朋友吃味?”
  “我们没有讨论过彼此的过去。”他迎向叶曼莲的目光。
  “我没有问她的,她也没有问过我的,我们没有争执、没有冷战,甚至连一句大声的话都没有,她只是突然的就告诉我,她不准备和我订婚了。”
  “这不像是绮霞的个性。”叶曼莲也有些困惑,她们四个人当中,鲍绮霞的冷静一向排第一。
  “所以我以为你或许知道些什么……”
  “抱歉!”叶曼莲勉强的笑笑,“如果我知道她有这个念头的话,我会劝她打消的,但是她连提都没提过。前些天我还陪她去挑喜饼,她还一副喜气洋洋的样子,怎么都不像要悔婚呀!”
  “那到底是为什么?”他痛苦的、狠狠地耙过他的头发,他只能求助似的看着她。
  “我会找绮霞谈谈的!”叶曼莲安慰他说:“下了班我就去找她,非把原因问出来不可,她不是那种会闹情绪的人。”
  “所以我才怕!”
  “放心,不会有事的!”
  “叶曼莲!我宁可失去全世界也不愿意失去她!”他诚恳的表白。
  “你真的这么爱绮霞?”叶曼莲真的好羡慕。
  “不是我自夸,其实我要找一个结婚对象是易如反掌的事,佻知道我是独子,这些年来,我父母催我结婚也催得很紧。但我始终不为所动,我一定要等到我心目中的那个女人,也就是绮霞。”他不是情圣,也不是在作肉麻的告白,他只是说出他的感受。
  “我相信绮霞也是这种感觉。”
  “但是她却要悔婚!”他百思不解。
  不要说是他,连叶曼莲自己也想不透,绮霞明明很高兴要结婚的,或许戴修维的父母不是那么的喜欢绮霞,但是又有那一对公婆是真心喜欢自己媳妇的?总觉得儿子是自己的好,世上没有女人能配得上。
  “戴修维!这件事你就交给我,我一定会问个水落石出,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除了绮霞,我绝不考虑任何女人。”
  叶曼莲赞许的点点头。现在这种时代。痴情的男人不多,值得立碑了,尤其是像戴修维条件这么好的,绮霞脑筋是不是出了问题?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首饰盒。“交给绮霞!”
  “是什么?”
  “她知道的。”
  “好!我会负责交到绮霞手中。”叶曼莲没有打开来看,只是将首饰盒紧紧的握在手中。
  “大恩不言谢!”
  “等我办成了这件事,你再好好的谢我吧!给伴娘的红包包大一点!”她揶揄。
  “你要什么我都给!”
  “天啊!别又来一个!”他的口气令她想到了汪品群。这些多金又外表出众的男人都是同一种脾气吗?
  “我说了什么?”戴修维一副十分迷惘的表情。
  “没事!没事!”她笑。“反正绮霞的事包在我身上,我绝不会让你失望的!”
  就在快下班之际,汪品群左拥右抱两个美女,出现在叶曼莲的办公室前。他好像是要来示威似的,而这两个女人可以算是国际水准的美女。
  “我等你的老板!”他向叶曼莲挑衅的说。
  “要不要我替你通报一声?”
  “不用,我等,反正快下班了。”他巴不得能多一些时间和她扯几句。“今晚我们要去一个私人俱乐部,很刺激的。
  想不想开开眼界?我想这对一个头脑、想法怪异的‘老处女’很有一些帮助。”
  对他的冷嘲热讽,她有更好的回应之道,“这个‘老处女’今晚有更好的事要做,而且我对那种‘伤风败俗’又没有意义的活动,向来提不起劲,只能说我没有你这么好的胃口。”
  为什么以前他没有发现到她的伶牙俐齿?还一直以为她是那种柔顺的小女人。
  他还来不及反驳。她桌上的电话铃声却正响起,她很有效率的拿起话筒。
  “喂?我是。”她马上一脸的笑。
  汪品群竖起了耳朵。
  “你今天下午才来过,我怎么可能会忘得了?”她将椅子转了个方向,背对着汪品群。“我一下班就会去,我不可能忘的,戒指在我这里,我还是忍不住的看了,好漂亮呢!
  你真的好眼光。”
  汪品群全身都进入了备战的状态,他的身体向前倾,想听得清楚些。
  “我知道!”她格格笑道:“会有订婚,也会有婚礼的,我等这一天已经等很久了。”
  汪品群心跳加快了。
  叶曼莲要订婚、结婚了?
  “不会有事的!”她柔柔的说,这种声调差点令汪品群想一把掐死她,因为她从没有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过话。“礼服挑了,喜饼也订了,宴客的饭店又已选好,你等着那天来下聘就成啦!”
  叶曼莲是他的!汪品群这一刻才猛然的意识到这件事;她是他的!
  她绝不能嫁给别人,万万不能!
  “我会——”话说到一半,话筒里却没有一点声音,她猛的一抬头,才发现电话已经被汪品群给切断了。
  她放下话筒,想杀人似的。“你是什么意思?”
  “我才正想问你这句话!”
  她瞪他一眼,然后拿起话筒。
  他却由她的手中抡过话筒,接着他把她从椅中拉起,拖着她往董事长的办公室。
  “你想于什么?”她愤怒但低声的问。
  董事长办公室的门被汪口群推开。“小郑!我要用一下你的办公室,谈一些私人的事。外面有两个美女需要你去招呼。给我三十分钟的时间,不管里面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要进来!”
  “小汪!这是怎么回事?”这个郑董事长一头的雾水;只知道他最有效率、最能干的秘书一副狼狈的样子,他正考虑该不该插手。
  “没事!”
  “叶小姐!你——”
  “董事长!我——”
  “小郑!你出去吧!”汪品群深吸了口气。“我保证你的秘书会毫发无伤的走出这个门,只要她把事情交代清楚,我这个人非在必要时候,否则绝不会使用暴力的,你放心吧!”
  “先讲好!我可不想失去这个秘书!”
  汪品群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如果他把叶曼莲娶回家,他是绝不可能再让她出来抛头露面的。
  虽然没有得到汪品群的回答,但郑董事长还是走了出去。
  叶曼莲咬着唇。长这么大,她还没有受过这种屈辱。而且她的董事长会怎么想?以后她如何在公司里待下去?有关她和汪品群的传闻一定会像野火燎原般的散开,想到这里,她真气得哭了。
  一见到她的眼泪,他马上六神无主,乱了方寸,他抓她的力道也马上变成了安抚。
  “曼莲!别哭!”他的心被她的眼泪给搅乱了。
  “你这个可恶的——”
  “别哭!只要你不哭,我可以任由你骂上一辈子。”他颤声道,搂着她贴向自己,他们的身体之间没有一点的空隙,他甚至可以感觉到她的心跳。
  “你混蛋!”她捶他。
  “我该死!”他帮她骂。
  “你应该上刀山、下油锅。”
  “我应该被杀千刀!”他亲着她的头发。三十七年来,他终于知道自己找的是什么了。
  吸了吸鼻子,想到自己不该和他这么亲密,她猛的一把推开他。她是和他上过床,但那只是纯粹体验一些事,男人不是最怕女人纠缠的吗?为什么他正好相反?汪品群为什么不放过她?
  “请你解释一下你的所有举动!”她摆出一张扑克脸孔。
  “你是不是有精神分裂的迹象?”
  “我正常得很。”
  “正常的人不会有你刚才那种举动!”她不哭了,但哭过后的她更加的清丽,更加的妩媚。
  他看得有些呆了。
  “你连说话的能力都在瞬间消失了吗?”
  “刚才打电话来的男人是谁?”他质问。
  “你怎么知道是男人?”
  “难道是女人?”
  “不!当然是男人!”她说。“不过不管是男人或女人,都干你什么事?我既不是你的职员,也不是你的什么人,你有什么资格管我?当心我一个火大,上法院告你妨害自由!。
  ‘你告好了!最好把你和我上过床的事全抖出来,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
  她咬着牙,应该是他怕她抖出那回事、怕她会缠上他,怎么情形全反过来了?他有过那么多的女人,也没有听说他和哪一个女人纠缠不清,通常只听说他躲女人,没有听过他会死缠着女人。
  ‘你怕了?’他好像很喜欢她那么做。‘我真的不在乎,我甚至求你去告我厂
  “我不和疯子讲理!”她扬起下巴,高傲的说。
  “那个男的是谁?”
  “朋友。”
  “怎么样的朋友?”他压抑着怒气。“我不知道你的标准是怎么订的?我和你上过床,但却不是你的‘朋友’,而你现在这个朋友和你是什么关系?”
  “普通关系。”
  “你要和他结婚?”汪品群严厉的问。
  “结婚?”
  “新娘不是你?”汪品群想到自己可能误会了,立刻心情一松,更为自己粗鲁、野蛮的举动抱歉。“曼莲!我想我是——”
  “你真的应该去看精神科大夫!”她恶声道。
  “我只是——”
  “你只要离我远一点!”她再一次的警告。“真的!汪品群!我和外面的那些美女不同,你大可以去和她们玩,去私人俱乐部找刺激,只要不扯上我,不出现在我面前,我会永远怀念你这个人。”
  他要的不只是她的怀念,
  他要的是她!
  “曼莲!她们只是——”他很想说她们什么都不是。
  “我没有兴趣听。”她情绪化的捂着耳朵。“你爱怎么花天酒地、游戏人间、享尽艳福,是你汪品群的事!”
  “曼莲。”他叹息着。
  “我很喜欢这个工作,喜欢我现在的生活。我想我到目前为止所犯的最大错误是和你上床。告诉你!我真的非常后悔我当初的冲动,所以你饶了徒好吗?求你饶了我!大人!”她已经有些语无伦次。
  他倒很高兴她犯下了这个错。
  “你下班的时间到了。”他提醒她,故意装作没听到她刚才的话。“你今晚不是有很重要的事吗?”
  ’都是你!”她看看表。
  “我不管你去做什么,我只要你记住一件事,把它好好地放在心上。”他强迫式的口吻。
  她仍漫不经心的一哼。
  “你是我的!任何男人都不能抢走你,除了我,你不会嫁给任何男人。”他非常肯定的告诉她。“做好心理准备,你会和我走进礼堂。”
  “汪品群!现在医药这么发达,不知道神经病有没有药可以医治?”
  “再和我抬杠下去。你的正事就不要办了!”他笑着又提醒她一次。
  她顿足,的确是。今晚她有一项非常重要的任务。非同小可。“汪品群!我希望今天晚上有一大群的女人缠着你,最好让你累死在床上,这才正好应了那句话‘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这种事是绝不可能发生的。现在唯一可能累死我的是你!”他纵容她的口吻。
  她就知道自己不可能次次都占上风,羞红着脸,想到他话里暗示的意味,她恨恨的走出了董这事长的办公室。她真的能收服汪品群这个情场浪子吗?她有这么大的本事吗?
  她真的怀疑。
  一看到叶曼莲交给她的饰盒,她立刻心里有数。“他去找过你了?”
  “是啊!他真的很有诚意。”
  鲍绮霞把丢在床上的一些衣服推开,挪出了两个位子,给她自己和叶曼莲坐。她没有想到戴修维会找上她的好朋友,不过即使叶曼莲出现了,又能改变些什么?能改变她的过去吗?
  叶曼莲看得出绮霞脸上的挣扎和苦恼。绮霞一定有难言之隐,否则她不会放弃这么好的对象。戴修维的可贵在于他的本性而不是他富家子弟的事实,若不是有重大原因,绮霞是根本不会放弃戴修维的。
  “曼莲!你这一道是白跑的。”
  “为什么?”
  “因为我是不可能和戴修维订婚,更不可能和他结婚的!”哀莫大于心死,她的心此刻已经死了。
  “为什么?”
  “不要一直为什么、为什么的问我!”她将戒指又塞回叶曼莲的手中。“替我还给他!”
  “你自己还!”曼莲又推回去。
  “我不想再见到他!”
  “为什么?”叶曼莲还是忍不住的问了为什么。“他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吗?你知不知道他宁可失去全世界也不愿意失去你?”
  这样的话只有让绮霞的心更酸:“曼莲!我配不上他!
  我实在配不上他啊!”
  “你还有这种可笑的自卑感?”曼莲不客气的骂道:“你是嫁他的人,不是嫁他家的钱;他是娶你的人,不是娶你的家世!”
  “和这些都无关!”
  “那是为什么嘛!”曼莲追根究底。“除非你真的有一个好理由!”
  “我的过去。”她冷漠的说。
  “绮霞!你如果告诉我说你没有过任何男人,我还会骂你说谎,戴修维不会在乎这些的!”曼莲耐心的哄着她。
  “他爱的是你的人,不是你的过去,这是老掉牙的借口了!”
  “曼莲!我的过去没有这么简单!”她正考虑要不要对曼莲吐实,曼莲会不会因此看轻她?
  “你和人同居过?”
  “比这更糟。”
  “你结过婚?”
  “倒没有!”
  “那——”
  她知道纸是包不住火的。除非己莫为,否则若要人不知的话是不可能的。“曼莲!如果我只是和人同居甚至结婚都还好,问题是——问题是我做的比这还糟上千万倍。我回台湾前,在纽约我干的是高级应召女郎。”
  叶曼莲掩着口,怕自己真的会发出声音,这是她怎么都没有想到的事。
  “我拿到了硕士学位却找不到工作,本想回台湾,但是又不甘心,我希望是‘衣锦还乡’,所以我继续留了下去,但是房租要钱、吃饭要钱,每一样东西都要花钱,最后我不得不走上出卖灵肉的路。”
  “绮霞……”
  “那种钱很容易赚,所以我昧着自己的良心,忘了自己受过的高等教育,每天吃好的、穿好的、住好的,只要我把双腿张开,钱就来了。”她悲哀的说:“我醉生梦死了一年,直到我发现我不能再那样下去。”
  “所以你才回台湾?”
  “我想摆脱纽约那种糜烂的生活,决定我不能把自己的一生浪费在那种没有廉耻、没有光明的日子里,所以我回台湾来,打算一切从头来。”
  曼莲虽然有些震惊,但在震惊过后,她抱着一种谅解、宽容的态度看待绮霞。
  “在飞机上我碰到了修维。”
  “我知道你们一见钟情。”
  “不!”绮霞笑着摇头。“我根本不想谈感情,我怕自己的过去会——”
  “绮霞!那都过去了。”
  “不!永远过不去。”绮霞站了起来,她整个人看起来既灰心又绝望。
  “只要你不说,没有人会知道……”
  “你已经知道了。”
  “绮霞。”曼莲淡淡的说,毫不做作的发誓。“我宁可割掉我的舌头,我也不会把这件事说出来。”
  “我知道你不会,但是有人会。”
  “谁?”曼莲好奇。
  “我在纽约的皮条客。”
  “他怎么知道?”
  “谁叫戴修维有个这么有名气的父亲?我们即将订婚的消息也传到了纽约,这给他有了可乘之机。”绮霞一副认了的样子。“曼莲!就当我没有这个命,没有这个福气吧!这是我的报应。”
  “那个皮条客知道了又如何?”
  “曼莲!他已经在台湾了。”
  “他在台湾?”曼莲倒没有料到。
  “他一知道有这回事,立刻飞来了台湾;可是他可不是来祝贺我的,他是来勒索我的!”绮霞狂笑。“他要拿我的过去来向我勒索,我根本没有钱可以给他,所以他的真正目标是戴修维。”
  “天啊!”曼莲知道这件事严重到什么地步了。
  “所以你说我还能嫁戴修维吗?”她问曼莲。“你要我分分秒秒活在被恐吓的恐惧中吗?”
  “如果你不嫁戴修维,那个皮条客就会放过你吗?他会甘心的回纽约吗?”
  “我不知道!”
  “他要多少?”
  “三百万。”
  “三百万?”曼莲差点忘了她的教养和风度,差点骂出粗话。“这不是小数目。”
  “他觉得已经很便宜了我。”
  “给了他这笔钱,他真的就不会再来烦你了吗?”曼莲想确定这一点。
  “我不知道!”绮霞为了这件事,两天之内已经瘦了三公斤。“我不知道他会食髓知味,还是拿着钱离开台湾;如果我能摸清他真正的目的,那我就很容易对付他了。问题是他既阴险又狡诈。”
  “确定一下!”曼莲说,好像已经有了主张。
  “你想怎样?”
  “如果他真的只是要这三百万,那我可以帮你凑钱。”曼莲很有义气的说:“这件事不能让戴修维知道,我自己有五十万的存款,看看你有多少,剩下的我来想办法,戴修维是非娶你不可,你摆脱不掉他的。”
  “曼莲!”绮霞已经感动得不知道能说什么。现在的人大都自私、冷漠、疏离,谁也不愿为谁付出一点关心,而曼莲却肯对她伸出如此大的援手,叫她……
  “钱我来想办法。”曼莲看她。“你要嫁戴修维!”
  “曼莲!”她真的无言可对。

  第五章

  “你考虑得怎么样了?”钟冠达一副痞子的样子。
  鲍绮霞一身的黑衣、黑裙,黑色的墨镜,好像要参加丧礼似的。就如曼莲说的,她现在要弄清楚钟冠达的真正企图,如果能一次解决掉的话,她会接受曼莲帮她凑的钱。
  以后再慢慢的还。
  但是她不太能相信钟冠达这个人;一个靠拉皮条赚钱的男人,可靠吗?她会不会冤枉的白花了三百万,最后还是得被他无止尽的勒索下去。成了一个无底洞?她真的要确定这一点。
  “三百万就能买到你的沉默?让你乖乖的回纽约?”她怀疑的声音。
  “你不信?”
  “钟冠达!你是一个专吸女人血的魔电,我实在很难相信你!”
  “薇薇安!”他有些不爽。“我专吸女人的血?记得我们在纽约配合得不错,没有我的从中拉线,你能结识那些富豪吗?”
  她不语,她恨自己在纽约那段出卖肉体的日子。
  “没有我,你不会有今天!”
  “好了!”她阻止他再往下说:“我只想确定是不是这笔践就能满足你的胃口!”
  “应该吧!”他未置可否。
  “我能有什么保证?”
  “难道你要我白纸上写着黑字,说我绝不会在你未婚夫或任何人的面前揭穿你的过去?”
  “你一定要拿出保证!”她坚持,否则她这三百万岂不跟丢到海底一样?
  “薇薇安!你要相信我!”他仍嘻皮笑脸地。
  有一刹邯,她实在很想把他推下去。他们约在一个偏僻的山上,而钟冠达在台湾并没有什么亲人,他意外死亡的话会有人在乎吗?但是她的良心不允许她这么做。她无法轻易的置一个人于死地。
  “拿了钱你会回纽约?”
  “不然我留在台湾十什么?”他说的好顺,好像他真急着回去。
  “好吧!我就相信你一次!”她终于说。
  “我什么时候可以拿到钱?”他眼睛一亮。
  “我会通知你!”
  “我就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他胸有成竹的表示。“反正这一点小钱对戴家来说是九牛一笔,就好像我们的三毛钱一样,他们不会舍不得的,就当作是给你的聘金好了,他们怎会心疼呢?”
  “钟冠达!这钱是我和朋友凑出来的,和戴家一点关系都没有;所以我劝你不要打再第二次主意,因为第二次你连一毛钱都榨不到。”
  “真的吗?”他仍邪恶地瞟着眼睛。
  “再有第二次,我宁可报警,宁可单身一辈子,或者我还可以走回头路。”她故意这么说:“反正要烂就烂到底了!”
  “薇薇安!千万别这么说!”他装出舍不得的样子。
  “钟冠达!过去我也帮你赚了不少钱,也为你做了不少的关系,看在过去的情份上,我希望你拿了钱之后真的给我宁静。”她软硬兼施。“我和戴修维是靠我们自己,不是靠他父母!”
  “真有志气!”钟冠达却压根儿也不信。
  “信不信由你,但事实是如此。”
  “反正你钱愈早准备好,我就愈快回纽约。”
  她点点头,但愿真能这样就好了。
  她衷心的希望三百万能买到钟冠达的缄默和她未来的幸福。
  打了无数通的电话.总算把鲍绮霞哄出了家门。戴修维看着才几天工夫就瘦得有些离谱的她,所有的怜惜和柔情全涌上了心头,抱着她好像大风一吹就会被吹跑的身子,他的心阵阵的抽痛着。
  “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他又骂又怜的说。
  要不是她向来外柔内刚,她真的会在他的面前崩溃,但她只是摇摇头。
  “和我订个婚真有这么可怕?”
  “修维……”他不会懂的,他也不会知道。
  “好吧!过去的事我们就不谈,就当你一直都欢欢喜喜的准备嫁我。从现在起,你要好好的吃,好好的睡,至少要让自己胖个五公斤以上,我可不希望和一枝竹竿走进礼堂。”
  她被他逗笑了。
  “绮霞!”他看着她一闪而逝的笑脸。“你知不知道我有多久没有见你笑了?”
  她的眉忽然又皱在一块儿。
  “绮霞!你又来了!”他命令道:“微笑。”
  “修维!我们不要订婚,我们同居好不好?”她突然做出这种建议。
  “你宁可同居而不愿意结婚?”他真的差点晕倒。“绮霞!
  是你比较前卫还是怎么的?你宁可没有名份也不愿意有一张结婚证书来保障你?为什么?你是怕束缚还是怕婚姻所附带的一些责任?”
  “我只是觉得同居也没有什么不好!”即使日后会因任何原因分手,他或许会比较不那么恨她,她是站在他的立场替他想。
  “绮霞!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和你发生过肌肤之亲?”他问她。
  “为什么?”
  “不是我无能,也不是我对你没有兴趣,而是我想等到新婚那一夜,我要那一夜是特别的一次。”
  “修维……”
  “绮霞!对我而言,我要你的全部,我要你是我的妻子,我孩子的母亲,我一生的伴侣,不只是我在床上的一个伴侣而已!”
  “我不配……”她猛摇着头,恶梦般的往事又浮现心底。
  “你怎么又说这种话?”
  “你不知道,我曾经——”她差点忍不住的就全盘托出,想说出她在纽约的所有经历。
  “曾经怎么样?”修维好奇地。
  曼莲曾再三交代她千万不能承认,即使是死都要否认到底。毕竟没有哪个男人有那么大的雅量,包括戴修维在内。她说什么都要守住这个秘密,她必须忘了自己曾经当过应召女郎这个事实,她必须彻底忘掉。
  “曾经拒绝过婚姻和爱情。”她胡乱的应道。
  “是不是哪个男人伤害你?你告诉我,我现在还是可以去找他算帐!”
  “修维!没有谁伤害我!”她真怕这随口的一句话会扯出一堆不必要的麻烦。
  “绮霞!我说过以前的事都不重要,你的未来却必须和我连在一起,我们会有一个崭新的开始。”他摸摸她的脸颊。
  “拜托你不要再三心二意了,好吗?你知道去向叶曼莲求救的滋味并不是很好受,我脸皮很薄的!”
  “但你还是去了!”
  “为了你啊!”
  “不过曼莲很欣赏你.要不是她的三寸不烂之舌,我也不会……”她停了下。
  “回心转意。”
  “我会一辈子感激她的!”
  “你真的要谢谢她!”绮霞认真的说。
  “找个时候,我请你们‘四人帮’吃饭,我已经答应过叶曼莲,不能再黄牛了。”
  “这个星期天如何?”
  “行!”他一口答应。“对了!我爸、妈要我问你有关聘金的事,虽然你父母说不要聘金,但这是习俗,免不了的!”
  “修维!我们家是嫁女儿,不是卖女儿。”绮霞不喜欢这种好像被人拿钱压着的感觉。
  虽然有了这笔钱.曼莲就不必辛苦的去凑钱,但是她不希望给未来的公婆一个坏印象,拿多少聘金就要有多少的嫁妆过去,她何必多一道手续呢?而且还会落人口实,她宁可简简单单的嫁到戴家。
  “绮霞!只是一个意思!”
  “你们戴家的‘意思’是多少?”
  “一两百万。”
  正好是曼莲要凑的金额!
  有一秒钟,她真的要动摇了!她可以摆脱掉钟冠达,她可以和修维有个新的开始,但是后遗症呢?她拿什么陪嫁到戴家?戴刚仁夫妇接受她已经很难得了,她不能再被他们当成淘金女郎。
  但是两百万的诱惑……
  终于她还是拒绝了这笔钱。欠曼莲的钱,她可以慢慢的还;她能够欠朋友,但是她不能现在就欠她未来的丈夫。
  “既然我两个姊姊都没有收,我想不应该由我来破这个例,只因为我嫁了一个有钱人。”她这个理由非常的合乎情理,戴家不可能找到任何的破绽。
  “绮霞!我们并没有任何意思!”
  “那就不要再提聘金的事。”
  “你需不需要添点什么?用你未来老公的钱!”他指了指自己。“绮霞!和我你就不要分彼此了,我的就是你的。
  我知道你绝不是为了我们戴家的钱,这你已经证明了,和我就别再计较了,好吗?”
  “你放心,我还有钱的!”
  “我要你当一个最漂亮也是最快乐的新娘。”
  事实上她永远都不可能真正的快乐,即使钟冠达拿了钱离开台湾。但是有些事实却是永远无法磨灭的。今天走了钟冠达,也许哪一天又出现了一个知道她过去并准备拿它向她威胁的人,她怎么可能会真的快乐呢?除非她不嫁戴修维。
  现在她只有冒险了。
  现在她只能祈祷了。
  “修维!我要你再考虑一下,即使没有名份,我也真的愿意——”她的嘴被他堵住了。
  “你要嫁我!”他捏了捏她的鼻子。“不结婚,休想我会和你上床!”
  “哼!”她顶回去。“你以为我急着和你上床吗?”
  “难道你不想!”他故意挺了挺胸,展示他优良、健壮的体格。
  她给了他的胸部一掌,暂时忘掉她的烦恼。“卖弄!你以为你是阿诺史瓦辛格?”
  “差不到哪里的!”
  “臭美!”
  “早一天嫁我你就早一天知道我身体的秘密!”他一副自豪的神情,一扫这几天的紧张、郁闷。
  “戴修维!我不知道你是个自恋狂!”她臭他。
  “我只是告诉你我有多棒、多好,让你有个期待。”
  她这回不只是用了一手,而是两只手全用上了;她不只是打他的胸部,他的全身上下都是她攻击的目标。两个人嬉闹得就像孩子般,这一刻他们没有烦恼,只有快乐,一份他们异常珍惜的快乐。
  当他疾步的走出会议室时,还不太相信秘书传达进来的讯息。她告诉他“全宏”的叶秘书有事来找他,哪里还顾得了开到一半的会议?那些高级主管也只有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的董事长像火烧屁股般的离开。
  汪品群边走边调整自己的心跳,他也没有想到叶曼莲具有如此大的影响力,但他就是拿不出平日的魄力和冷静。
  真奇怪!一碰上叶曼莲,他所有的理智、思考、镇定工夫,竟全部消失于无形。
  叶曼莲坐在接待室内的沙发上,全身绷得紧紧的;她知道自己平日对汪品群没有好脸色,现在却得低声下气的来求他,他会帮这个忙吗?
  汪品群没有三分钟就出现在她的面前,脸上带着惊讶,也带着一丝的喜悦,真的是她!
  “你找我?”
  她紧张的点点头。当秘书这么多年,她几乎不曾真正的慌张过。但现在她真的紧张,她问过很多人,能借她的都只是一万、两万,救不了急;所以她才会硬着头皮,希望汪品群能拿得出这笔钱。
  “我们到办公室谈吧!”他说。
  她像哑巴似的只有点点头。
  她的反应惹来了他的猜测;他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会变得这么逆来顺受?因为在他的面前,她往往一副他总是奈何不了她,而她却能把他吃得死死的样子;难道风水轮流转,现在转到他这边了?
  汪品群的办公室大得不得了,而且一眼望去尽是台北的街景;同时在他的办公室里还放着古董、字画,好像很有艺术气息,并非只有铜臭味。
  “我叫秘书送咖啡进来?”他询问她。
  “不!”她摇头。
  “果汁?”
  “汪品群!我不是来喝东西的!”她的双手不自觉的绞着,有些无所适从。
  他真的第一次见到她狼狈的模样。
  “你要不要坐下?”
  “不要!”她的声音尖锐。
  “坐下吧!”他笑着说:“你第一次和我上床都没有这么紧张,我可不希望你昏倒在我的面前。”
  提到和他上床的事,给了她一些勇气、愤怒和力量,她发现自己的脚已不再虚软,手也不再轻微的颤抖,她甚至可以坦然的面对他的目光;最糟的结果是他不借这个钱,他又不能把她吃了。
  好像能看穿她的心思般。“我又不会把你吃掉,既然你都来了,还怕什么呢?”
  她坐下,一边将裙子拉长盖住膝盖。
  他则随意的往办公桌的一角坐下,看着她。“我是不是该问什么风把你吹来的?。
  “我有事要找你帮忙。”她艰难的说。
  “我义不容辞。”
  “你最好先听听我要请你帮什么忙!”两百万不是小数目,她不敢奢望他一口答应。
  “放心!我活到这么大,还没有被吓到过。”
  “那好!我希望你借我两百万!”她一口气的说。
  汪品群没有被吓到,但还是有一阵了的意外。她为什么要借两百万?他知道她不赌,家境小康,兄弟姊妹早已成年、独立;而她也不玩股票,不炒作外汇,是标准的正派女郎,她为什么需要这么一笔对她来说是非常大数目的钱呢?太不合逻辑。
  “你借不借?”
  “我可以问原因吗?”
  “不可以!”她一口拒绝。
  “不可以?”到底是谁问谁借钱!
  “我不会告诉你原因。”
  “好!那你有什么担保品?”既然她是如此的顽固,他倒是要逗逗地;借她钱不是问题,甚至给她都没有关系,但他要知道这笔钱是用到哪里去!
  “担保品?”她一时还没弄懂。
  “就是抵押品,例如房子、车子 珠宝,随便什么值钱的东西都行。我总不能白白的把钱借给你,万一到时候你不还呢?”他故意一副深思的模样。“两百万可不是二十万,马虎不得的。”
  “我会还的!”她保证。“我从来不赖帐,你可以去打听,我不会少你一毛钱,甚至我还会付你利息!”
  “那你要怎么还?”他饶有兴味地。
  “我每一个月还你一万,加上利息。”
  “那岂不是你大半的薪水?”他笑着说,故意在嘴里算了下。“你要还上十六七年才能还得清,你打算当秘书当到四十几岁吗?你想得很容易,问题是你做得到吗?我不太相信。”
  “你借还是不借?”
  “我要担保品!”
  “我没有!我什么都没有!”她有些生气地叫着。
  “你难道忘了你自己吗?”
  她猛然站起,终于知道自己来错了,他根本不会帮她,他只是想消遣她、羞辱她,她应该另想其他的办法,不该以为她会从他这里借得到钱。
  “你当我没来过好了。”她恨恨的说,准备走。
  “曼莲!”他带着笑意的声音。“一次一万元的代价,只要你陪我上两百次的床,这笔帐就可以一笔勾消,而且不要利息!”
  她喘着气,告诉自己不能生气,当他是疯子。
  “曼莲!以你的经验拿这种高价,赚到便宜的是你呢!”
  明知她已经在喷火了,他还是火上加油。
  为什么十公尺的距离有这么远?为什么他的办公室这么大?好像她永远都走不到门边似的,她要尽快离开这个地方。而且这辈子除非六月下雪,铁树天天开花,否则她都不要再和他说一句话!
  “曼莲!”他叫她。“你真的应该好好的考虑这个提议的,有些女人即使不要付她钱,她也求之不得。”
  她沉住气的不语,只告诉自己往前走。
  “曼莲!”他的声音强硬了些,没有玩笑的意思。“回来!”
  她站定,再差一步就到门边了,但她就是无法再往前一步;他的声音好像有魔力似的,而且她料到他可能只是趁机报复她一下,并非真的不愿帮她这个忙,毕竟在她的内心深处,她一直相信汪品群绝不是冷酷无情的。
  “走到我身边来!”他再次发出命令。
  她缓缓的转身,真的顺从地走向他;虽然她的心叫她不要往前走,但是她的脚却好像有自己的意志似的。
  同时他也走向了她。
  两人面对面的站定。
  “你要这笔钱做什么?”他不要她被骗或是中了什么圈套。“家里需要吗?”
  “不是!”
  “你自己要用的?”
  “也不是!”
  “那你要这笔钱做什么?”
  “汪品群!你把钱借我就好了,不要问!”她的口气有些哀求的意味。“我不是用到不好的地方,是真的有急用,而且我一有钱就会还你。说不定很快的!我真的需要这笔钱!”
  “我不是怕你不还.即使你不还也无所谓,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突然需要这笔钱。”
  “朋友向我周转的!”她只能透露到这里。
  “而你肯替他周转?”
  知道他可能误会是个男的,所以她马上纠正他的想法。
  “是我大学时最要好的朋友,她出了一点问题,需要这笔钱。
  汪品群!我真的希望你帮我这个忙,求求你,我不能——”
  “不要求我!”他说。
  她一时楞住。
  他转身走向办公桌,打开抽屉拿出支票簿,在上面填了数字,撕下之后,他将支票拿到她的面前。
  “两百万的现金支票,随时可以去领钱。”
  她颤抖的手接过了支票,正要开口。
  “不要谢我!”他抢先她一步。“也不要准备拿你的身体来报答我,我从不需要花钱买性。”
  “我也没有这个意思!”钱借到了之后,她的心情也放宽了不少。“我打心眼里谢你,但是说什么我都不会用我的身体去还这个债。如你所说,凭我这点经验,我没资格去赚那种钱!”
  他笑了,她马上就恢复了强悍、刁蛮的作风,这两百万没有白花。
  “希望你的朋友没事。”他说。
  “谢谢你!”这句话她说得好温柔、好动听。“我知道你在开会,不打扰你了。”
  “随时欢迎你的打扰。”
  “我会尽快还这笔钱!”她念念不忘。
  他挥挥手,知道她急着把这笔钱送出去,他不敢奢望用这两百万就买到她的心,但至少她已经走向了他,知道有事情要找他。汪晶群知道自己很傻,但他真的毫无怨尤,一点都没有。
  看着一百万的现金和一张两百万的现金支票,钟冠达笑得有些忘形。原来钱可以来得这么容易!
  鲍绮霞看着他的那副嘴脸,只觉得恶心透了。钱没有人会不爱,但至少要取之有道;像这种靠勒索女人得来的钱,他真的能用得安心吗?这种像寄生虫的男人,自己活着不觉得惭愧吗?
  钟冠达不放心的还把一百万数了一遍。“这里面不会有假钞吧?”
  “钟冠达!不要把每个人想得和你一样的卑鄙、无耻!”
  她面无表情的说。
  看在钱的份上,他才不会和她计较。头一次只靠几句活就能赚到三百万,他怎么甘心就这么回纽约?留在台湾的话,他等于拥有了一座金矿,鲍绮霞就是他的银行,一可可以随时领到钱的银行。
  “钱给你了,你什么时候回纽约?”
  “你要到机场送行吗?”他故意这么一问。“不用了,我知道你要忙着订婚的事,没有这种闲工夫,我会自己回去的!”
  “钟冠达!你最好不要和我玩花样!”
  “不然你会怎样了”他思知道。
  “说不定我会杀了你!”她淡然的说。
  “杀人可是要坐牢、偿命的!”他哈哈大知。“这样你可当不成戴家的少奶奶啦!”
  “钟冠达!做人不能太过份,你要三百万,我也给了你三百万;至少你拿钱就应该讲点道义,不要再来骚扰我,否则我在纽约也有一些明友的!”
  “现在轮到你来恐吓我吗?”他阴狠的表情。
  “不!我只是告诉你不要欺人太甚,狗急了是会跳墙的,既然你要的钱到手了,就该知足。”
  钟冠达现在真的不确定了,如果回纽约,他永远只能当一个皮条客,看那些有钱人和应召女郎的脸色。留在台湾,他可以有花不完的钱,他真的不想回纽约了,但是现在还不能让鲍绮霞知道。
  “我会走的,不谈这些伤感情的事,你订婚的事弄得怎么样啊?”
  她不以为他真的关心。他只是在没话找话说。“只要你不要再勒索我,一切都很顺利。”
  “薇薇安!还是你聪明,早早的脱离那个污秽的圈子,找个好良人。你的际遇一定会让纽约的那些女人羡慕死,简直可以和‘麻雀变凤凰’的情节相比,你是再版的‘灰站娘’!”他极尽讨好之能事。
  鲍绮霞却不吃这一套.她丢了一千元放在桌上,“你上飞机前给我一通电话。”
  “还是不相信我?”
  “你是一条毒蛇!”
  “微薇安!有点风度,我只要了三百万,可不是三千万哦!”他得了便宜还卖乖。“有福大家享,有钱大家花嘛!做人要量人才福大。”
  “那你就做做好事.离开台湾!”
  “而且永不再出现?”他说出她心中的渴望。
  “你会这么做吗?”
  他耸耸肩。
  她知道除非他真的回纽约,否则说再多的话都没有用。
  怀着一颗忐忑的心,她离开这家咖啡屋。她会时刻的祈祷,祈祷他早点离开台湾。
  戴修维果然得到“四人帮”的一致好评。他大方的请了她们上最豪华的饭店,吃了最贵、最精致的餐点,然后又请她们到KTV去唱歌。五个人疯到了快十二点,“四人帮”还是意犹未尽,最后她们决定到马佩珍租的套房聊个迩宵,说她们女人之间的悄悄话。
  到了马佩珍的小套房。四个女人都没有闲着,有的泡咖啡,有的放唱片,有的切水果,有的准备零食,然后大家争先恐后的向马佩珍借最舒服的睡衣,四个人闹得就像青春时期的小女生。
  这种时光真是难得又令人特别的珍惜。年轻时的青春和无忧是怎么都唤不回来的,而她们都只想抓住这一刻。朋友真是愈久的愈好!
  等一切就绪后,她们坐在地毯上,什么姿势都有;现在的她们再也不是那时髦的都会女性,只是像离睡衣大会的小女生,又吃又喝,好缘真的忘了人间的所有烦恼。身处在世外桃源似的。
  一会儿,陈玉娇突然觉得坐得不舒服,而半躺了下来。
  “绮霞!我们大三时去算过命。我的命好像比你好,怎么到现在我的白马王子还没有出现?”
  “那个周武忠呢?”马佩珍马上顶陈玉娇。“他好歹也是家保险公司的经理!”
  “经理有个屁用?一个月的薪水不到八万。”陈玉矫抱怨。“现在台北的生活水准,直追东京、伦敦那些大城市,八万台币又不是八万美金,总不能叫我结了婚还在外面上班、看人脸色吧?”
  “玉娇!知足常乐!”曼莲说:“那一个月只有两、三万薪水的男人怎么办?”
  “那种男人应该去死!”
  “玉娇!”
  “你太刻薄了!”
  “你这种恐怖门女人!”
  三个女人轮流的攻击陈玉娇,但是陈玉娇还是那调调。
  “结婚是为了过更好的生活,不是要吃苦受罪,否则干嘛结婚?自己养自己就好了!叫你们嫁一个小职员,你们肯不肯啊?”
  “有爱我就会嫁。”马佩珍说。
  “那你还不成熟!”陈玉娇评论道:“曼莲你呢?”
  “我也一样。”
  “你也没长大。”陈玉娇转向鲍绮霞:“不用问你了,你已经没有这个问题,我们还在钓大鱼,可是你已经‘上岸’了。”
  鲍绮霞是不是真的上岸要以后才知道,现在她心中的苦和提心吊胆,只有叶曼莲可以体会,她看了叶曼莲一下,叶曼莲也正望着她。
  “绮霞!以后你可别忘了这些老同学,要拉我们一把哟!”陈玉娇半真半假的说。
  “是啊!”马佩珍也打趣道:“叫你老公弄个什么慈善基金会给你主持,你当董事长,我们当个小小的经理就好!四个人又可以回到从前啦!”
  “喂!你们两个当戴修维是什么啊?”叶曼莲塞了颗樱桃到嘴里。
  “他有这个能力的!”
  “是啊!他又那么爱绮霞!”
  “但是再怎么说,他上头还有父母,你们以为绮霞嫁过去就一定当皇后吗?”叶曼莲笑笑。“还不一定呢!我们最好等到绮霞生下皇子,‘母以子贵’时再靠她,现在最好靠咱们自己!”
  “绮霞!你有了吗?”马佩珍马上看着绮霞的肚子。
  “佩珍!要死了啊!”绮霞笑着捏了马佩珍的大腿一把。
  “活得越老,人变得愈邪恶!”
  “什么时代了!”
  “是嘛!”玉娇也敲边鼓:“反正你们就要订婚,订了婚之后就是结婚,现在就算有了也没什么关系,你忘了戴修维是独子吗?”
  “我怎么会有你们这种朋友?”绮霞大叹。
  “不要把我算进去!”曼莲喊冤的叫。“女人不是生孩子的机器,而且靠生儿子来提高地拉,我才不屑干这种事!”
  “曼莲!你又不成熟了!”玉娇故作一副道貌岸然状,好像她得好好的教教曼莲似的。
  “去你的!”
  “而且粗野。”玉娇说完举起椅垫,躲过曼莲的一拳。
  马佩珍看看她的三个好朋友,“绮霞要订婚了,玉娇有个保险公司经理,我是抱独身主义的。曼莲!就剩你了,我知道有些大老板都在打你的主意,你就不会精明点去挑一个吗?当老板娘、董事长夫人!”
  曼莲一下子成了其他三个人的焦点,她也只是很麻木的耸耸肩、摊摊手,不打算说出她和汪品群的事。这是她一辈子的秘密,而且她相信和汪品群的事也没有什么好拿来宣传的!她自己知道就可以了。
  “曼莲!你真要当台北最老的处女?”玉矫高呼。
  “你才是吧!”佩珍很有兴趣知道。
  “你是吗?”连绮霞也很热衷这个问题,现在真的还有二十七岁的处女?
  “我上辈子追做错了什么事?”曼莲一副心碎的样子,“居然交了你们这些朋友!”
  “我们也都有同感!”好像是陈玉娇说的,她学着曼莲的表情。“我也是做错了很多事,否则我看我也不会认识你们!”她的话才说完,又是椅垫,又是枕头,又是报纸的,全打在她身上。“喂!不公平!”
  “曼莲说错了,我们应该纠正她才对,你们怎么和她一鼻孔出气啊?”佩珍好像法官般的评论。
  “我要宣战!”玉娇站了起来,以前她们四人常分成两组打枕头战。“谁要和我一国?曼莲?”
  “好啊!”曼莲豪气的说:“既然你和我一个论调,我当然要站你这边。”
  “那我和绮霞!”佩珍也拉着鲍绮霞起身。
  “拜托!”绮霞呻吟的抗议。“我们已经七老八十了,还玩——”
  “开打!”玉娇一声令下。
  什么话都不必再说,四个人各持枕头和椅垫,认真的打了起来。现在的她们不是那成熟的女人,也绝不是世故的都会女郎,瞧她们玩得像一群天真、无忧、快乐的小女孩,友谊万岁!

  第六章

  鲍绮霞和戴修维的订婚办得既风光又隆重。
  戴家摆出的是有钱人的排场。虽然女方坚持不要聘金.但是他们准备给女方的的十二项礼,每一样都很贵重,尤其是一些首饰,更是价值不少的钱,反正让女方风光透了,面子十足。
  “四人帮”的其他成员,全程的参与。陈玉娇只能用又羡又妒来形容:羡慕的是绮霞有这么好的运气,嫉妒的是以后谁能有像她这样的场面,能嫁一个这么有钱的丈夫?很难了。
  马佩珍则是有些心动,其实抱独身主义都只是说说的,如果能碰到像戴修维这么好的男人,半夜她都会拎着包袱去和他私奔,根本不用明媒正娶;但是这种男人有如凤毛麟爪,可遇不可求,以后没事她要多搭飞机。
  心情最平静的是叶曼莲。
  她虽由衷的为鲍绮霞高兴,但是心底仍多少有个阴影在:绮霞的过去不被知道就算了,如果有天爆发出来的话,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下午的时间比较空闲,大家都决定让未来的新人好好休息,所以都早早的告辞;但是绮霞和修维在家待不住,宁可到相馆里等相片,今天他们至少拍了五卷的底片;累坏了摄影师。
  “开心吗?”他柔声的问。
  她点点头。
  “你真的好漂亮!”
  “你也好英俊。”
  “我没有见过比你更美的女人了。”他凝视着她,忘记了他们现在是在照相馆里。
  “修维!这话有些肉麻呀!”她看看四周。
  “谁敢否认这句话?”
  “行了!我知道自己倾国倾城总成了吧?”她消遣自己,“好像你是因为我的貌美才决定娶我似的!”
  “有一半是呢!”
  “那等我生了孩子,变得又肥又苍老时,你是不是想要外遇啊?”她摆出一副母夜叉的表情。
  “我不敢啊!”他做出求饶状。
  “男人真是现实呀!”
  “绮霞!”他正经八百的脸。“永远不要担心外遇的问题,我是个会对婚姻忠贞的人,如果我还抱着玩女人的心情,我根本就不会结婚,我一直玩下去就好了。不过如果你想把我留在家里,最好帮我多生几个小孩。”
  “我又不是母猪!”
  “你当然不是,但是我希望有很多的小孩在屋子里说话、嬉闹,向我撒娇,叫我爸爸,那种感觉是钱买不到的,孩子愈多愈好!”
  “现在的女人生的都不多。”她说的是实话。
  “你也是其中之一吗?”他皱了皱眉头。
  “不是,但——”
  “绮霞!男孩、女孩都好,我没有‘重男轻女’的观念,只要是我们的孩子,我都爱,我们打个商量好不好?”他低姿态的和她打商量。“也不要太多,毕竟生孩子不像下蛋,六个就好了。”
  “六个?”她差点抽筋。
  “半打。”他一副已经很勉强的样子
  “你不知道这个世界有人口过剩的压力吗?”她必须让他改变这种观念。“孩子成器就好,生那么多干嘛?即使你养得起也不必如此!”
  “绮霞!”他居然向她撒娇。“你什么都不要做,只要生孩子就好了。”
  “修维。”她也故意和他打迷糊仗。“我只生两个,其他的四个你可以找别的女人帮忙,我不会介意,真的不会。而且我还会视如己生。如果今天我答应你生六个,不出十年,我会上报纸的头版,家庭计划中心也会找上我!”
  “好吧!五个。”他忍痛的说。
  “三个。”她伸出三个指头。
  “五个!”他伸出五个指头,这是最后底线。
  “三个!”
  “绮霞!三个能干嘛?”他不同意。“我妈要不是因为生我时难产差点死掉,她会不停的生下去!”
  “修维!”她必须换话题了,如果再一直讨论生孩子的事,她连婚都不敢结了。她知道婚前当有的浪漫,婚后是不太可能再出现的,但她至少可以保有一些幻想吧?“不淡孩子,我们先谈蜜月旅行去哪里玩好不好?”
  “你想去哪里?”他由她决定。
  “你说呢?”
  “反正我跑遍了大半个地球,去哪里都一样,重要的是身边有你。”他是真的爱死她了。
  “南非?现在很热门。”她仰头看他。
  “好啊!”
  “巴黎?”
  “可以。”
  “雪梨?”
  “行。”
  “东京?”
  “成。”
  “地狱?”
  “也不错……”知道她故意逗他,他出其不意的开始搔她的痒,惹得她频频的求饶,而且相馆里的人也全都望着他们。
  她打了他的手两下。“你有没有羞耻心啊?公共场合调情嬉戏,你的书念到哪里去了?”她故作古板状。“幸好我已经订婚了,否则我会被人拿石头砸死;你要在胸前挂个牌子,说你是我的未婚夫!”
  “好啊!”他看看其他人。“挂牌子太慢了,不如我站起来,扯开喉咙的大声宣布两声就好,而且还要声明一点,我们很守规矩,到现在都还没有上过床,一定要让大家知道这一点,这很难得呀!”
  “修维!”她扯着他的手臂,深怕他会真的这么做。
  “我要说了!”他站起身,张口状。
  “求你!”她压低声音。“不然我马上走出这里!而且不再和你说话!”
  他又坐了下来。“你的胆子还是不够大!”
  “我的皮没有你厚!”她捶了他的肩一下。
  “我知道去哪里度蜜月了!”他福至心灵的想到。“一个最有纪念价值也最有意义的地方。”
  “哪里?”
  “纽约。”
  她非但没有赞同,反而心情直坠谷底;纽约是她这辈子最不想再踏入一步的地方,是她这辈子最想遗忘,希望这个地球上并没有的地方。
  “不好吗?”
  当然不好!她真怕走在纽约的街道上,突然间就冒出她以前的“恩客”,她受不了那种不可预知的危险,但是又不能让戴修维知道是什么原因。
  “修维!你有点创意好不好?”她装出一种抱怨的样子。
  “我在纽约待了几年,对那个地方已经腻得不想再多看一眼,我以为你会有新的点子,会想到一些比较特别的地方,”
  “我只是以为你想再到纽约,同时认为那地方对你而言或许有特殊的意义。”他不料一番美意竟被打了折扣。
  “我想去的地方绝不是纽约!”
  “那就由你决定地方。”
  在她还没有想出来前,他已经紧拥着她。“绮霞!去哪里都无所谓,重要的不是风景,而是我们的心。真正生活的开始也是在蜜月之后,蜜月以后的日子才是真实久远的!”
  她无言地附和他,头轻靠在他的肩上;她真的希望一切顺利,给他一份真实、久远、幸福的生活。
  一出办公大楼。叶曼莲就看到了汪品群的车子。
  汪品群的车在台北可以算是独一无二,找不到一辆相同的;所以她可以一眼就看到。她心里正盘算着该大方的走过去打招呼,还是当没有看到般走开,以前她可以视而不见的掉头走,但是两百万……
  如果没有向他借两百万,她也不必一副欠了他多少的作子;现在于气势上就输了一截,叫她怎么跟他大声说话?
  她这一刻希望自己能中统一发票的特奖,还真的希望得快疯了。
  低着头,还是不要见面的好;说不定他等的不是她,说不定他是在等她的老板要出去狂次作乐,她最好假装没有看见,省得大家尴尬。
  “叶曼莲!”他的声音由车中传出。
  她停上脚步,知道自己逃不过这一劫,只好抬起头,由他摇下的车窗看去,才知道他正由后视镜看着她的一举一动,而且摆明了等的是她。
  “上车!”他又发出命令。
  她可以掉头走的!
  她该掉头走的!
  但是欠了他两百万,又怕他会向她逼债,听以她只好乖乖的上了他的车。
  “不要,一副上断头台的表情。”他好整以暇的看着她。取笑她的窘境。“你不一定要真的上车。”
  她立刻打开车门,准备下车。
  “曼莲!”他想也不想的抓着她的手臂。“算我没说这句话!”
  “你是要来要债的吗?我还没有发薪水,那是下个礼拜的事。”她开始武装自己。“我不会忘,也少不了你的钱,你不必紧迫盯人!”
  “去他的两百万!”他咒骂。
  “你不是来要钱的?”
  “曼莲!”他好像很伤心的样子。“你明知道我不会在乎那笔钱,就算你真的要还我,我还不见得会拿。你可以用另一种心情,另一种角度来看我,我还家以前那个换女人比换衬衫还快的汪品群叫?”
  “没变啊!”她看了他一会之后说。
  他为之气结,他还不曾被哪一个女人气成这样过!
  “不要担心你的钱,我会还的!”她拼命提醒自己和他这件事,表明他们之间只有借贷的这层关系。
  “叶曼莲!”他的声音又冷又硬,而且真的火到家了。
  “钱不用还了,就当是我买你贞操的代价好了,总不能让你白白的损失;虽然是贵了一点。但好在我还付得起,小意思而已!”
  她一个侧身,准备给他一耳光,但是被他机伶的躲了过去。
  “你再提一次那件事,我就和你誓不两立!”
  “我说的是事实啊!”
  “你打算用你的余生一直提醒我这件事吗?”她咬牙切齿。“既然我已经失身了,干脆我把自己卖到应召站,凑出个两百万还你,免得一辈子欠你这份人情。”
  “你不是那种料!”他嘲笑着。
  “谁是那种料?”曼莲想到了绮霞,如果绮霞不说的话,谁会知道?“不要小看我,经过你这种名师的‘指点’,我是不可能生嫩的。如果再多给我几次经验,我会成为‘酒国名花’呢!”
  “曼莲!我可以再多给你几次经验,但是我不会让你成为酒国名花,你要当我的老婆。”
  她又想下车,逃下车!
  汪品群已经不是第一次这么说,他真的在打这个主意吗?把她娶回家?她自认自己并没有什么特别吸引他的条件,论长相、论狐媚的手段、论讨男人的欢心,她认为自己根本比不上他以前的那些女人。
  为什么?
  她还没有问出来,他已经发动车子,加入了川流下息的车阵中。
  “你要载我去哪里?”她喉咙一紧的问。
  “载你去卖。”他随口说。
  “卖不到多少钱的!”她挖苦回去。
  “对我来说,你是个无价宝。”
  她听了差点一头撞上车子的挡风玻璃;她真的很怕听到这种话,她根本就没有嫁汪品群的心理准备,会有哪个女人愿意把自己的一生交到花花公子、风流男人的手中?她要一个完全忠于她、属于她的丈夫。
  对这种敏感的话题,她还是当聋子和哑巴,否则会愈扯愈不清。
  “怕了?”他面带微笑的快速看了她一眼。
  她还是忧戚、故作无动于衷的表情。
  “我是带你去吃饭。”
  “你并没有先问过我!”她不满。“如果我和人约好了呢?
  如果我有事呢?”
  “你和人约了吗?你有事吗?”
  “如果我有事,你肯在这里让我下车吗?”见他摇摇头,她更是不平。“你这不是摆明绑架吗?你违反我的意愿,强迫我毁我不愿意的事!”
  “曼莲!只是吃饭,不是上床。”他笑容满面。
  “我不会再和你上床!”她百分之百的确定。
  “话别说得那么满。”他轻抚着她的秀发,装作没看到地想杀人般的眼神。“尤其是你们女人,往注心口不一,口是心非。”
  “如果不是车速这么快的话,我发誓我会跳车。”她的话才刚说完,他已经压下了电动控制锁。
  “如果你真的有心要请我吃一顿饭,若是你希望我们至少能和平相处。最好注意一下你说的话!”
  “看不出你还真的很泼辣!”
  “少惹我!”她撂下话。
  “想吃什么?”
  “吃你!”她火大的说,但马上想到这话过份的亲密,好像情人间的那种调情,她立刻改口。“随便吃什么,快点让我回家就行!”
  “问题是我不想让你那么早回家。”他说出他的打算。
  “我们上阳明山。”
  “路边多的是餐厅!”她并不担心他把她怎么样,只是地不想和他多接触,她已经失了贞操,不想失去她的心;她不要爱上像汪品群这样的男人,他对她只是一时的迷恋,维持不了多久的。
  “但我要带你去一个很特别的地方!”
  “还不是吃!”她不耐地嘀咕。
  “你朋友的事解决得如何?”他换了个车道。
  “圆满的解决了。”她希望真的是如此。“你的钱帮上了大忙,我们感激不尽不就结了!”
  “我并没有在时人情。”
  “我也没有说你是!”
  汪品群真的拿她没办法,其他女人不会像她这样;她们懂得游戏规则,懂得讨好他,令他满意;而叶曼莲从头到尾就是在惹池、恼他、气他,呕他,好像非把他活活气死不可。
  他真的败给了她。
  “曼莲!什么时候介绍你的朋友给我认识?”他很认真的问。
  “干什么?”她瞄瞄他。
  “我觉得这是最起码的。”
  “最起码的什么?她鸡蛋里挑骨头。”
  “总要认识一下你的朋友,我不希望在我们订婚或是结婚的时候才见到她们。”他愈说愈像真的。“以你的个性,你一定有很多谈得来的死党、手帕交,从你借钱的态度就能看得出来!”
  “汪品群!我们不可能结婚!”她更不会把“四人帮”的成员介绍给他认识。
  “我们会的!”
  “我们不会!”她扯弄着车门的把手,但是却打不开车门。“不会就是不会,如果我嫁给个花花公子,一个换女人比换衬衫还快的情圣,我会被她们笑死!”
  “我已经是一个安于室的男人!”
  “安于哪个室?”她反唇相讥。
  忽然车子来了个大转弯,到了相反的车道,而汪品群的脸上则是暴风雨要来的前奏,铁青、冷漠、可怕得吓人,好像他正极力的在忍耐什么,如果谁再惹他的话,他马上爆发。
  “不去阳明山了?”她小声的问。
  “不去了。”他冰冷的口气。
  “那现在去那儿?”
  “送你回去!”他还是邯种叫人退避三舍的表情。“这不正合了你的心意?”
  她原本是想回家,但现在他真的要送她回去时,她又有些失望,有些……有些心酸、难过、失落、心情沉重的感觉,好像……
  她决定不发一言的让他送回家,她要回家好好想想。
  当钟冠达再一次由黑暗中走出。走向她时,鲍绮霞只希望这一刻天塌下来,最好把地和钟冠达压死,她真的无法承受这种意外。
  “薇薇安!”是那种无赖的声音和表情。
  “你还在台湾?”她麻木的样子。
  “我不就站在你的面前?”他脸上的笑令人感到反感和不舒服。
  “你说你要回去。”她没有音调的呆板口气。
  他故意一声好长的叹息。“我是要回去,机票都买好了,但是上飞机的前一天被朋友拉去小赌。说是小赌,但是却赌掉了我的三百万,走出赌场时,我是两手空空,只剩坐计程车的钱。”
  她懂了!
  “我不知道我的手气这么背,一开始我是赢的!”他告诉她过程,好像存心逼她崩溃似的。“既然赢了,就想赢更多,所以一直陷下去的结果就是……薇薇安!你知道的!”
  她不知道!
  她唯一知道的就是她的恶梦并没有结束,而且可能永远没有结束的一天。
  “你告诉我这些做什么?”她呆呆的问。
  “还要我明说吗?”
  “我要你说出来!”她死盯着他。
  “你要我空手回纽约?”
  “我已经给过你钱了。”
  “但是这笔钱已经没了。”他很有耐心的跟她解释。“我现在是两袖清风,这可不是我从纽约来的目的,我绝不能空着手回去。薇薇安!你应该知道我的意思,何必逼我说出来?”
  “我没有钱了。”她很明白的说。
  “但是你已经和他订婚了。”钟冠达好像每件事都算得好好的。“以前你还不是他的什么人,但现在你是他的未婚妻,你有资格花他的钱。再这一次就好,我人格保证,最后一次!”
  她想相信钟冠达,但是她同时也知道他是一个没有人性的人;他绝对不会满足的,他会一次又一次的找各种理由来向她要钱。
  天啊!这是一个永远的梦魇。
  “钟冠达!放过我,就算是看在过去的份上.我真的没有钱!”她颤抖的声音。
  “你没有,他有!”
  “你叫我用什么理由去跟他开口?”她问着眼前的这个可恶的恶棍。“说我以前是个应召女郎,而我的皮条客正在向我勒索,你要我用这个理由向他开口吗?”
  “我不在乎你用什么理由!”
  “你要把我逼死?”
  钟冠达大笑了好几声。“薇薇安!不要说这种傻话,你不会去死的,你以为死了真的就能一了百了;你的父母,家人呢?你的未婚夫呢?你舍得他们吗?不要拿死来吓我!”
  她真的想杀了他,如果她现在手上有刀的话;她可以和她同归于尽,然后就没有人会知道她的过去,或许是真的该去弄把刀。
  “薇薇安!五百万可以买到你一辈子的安宁,我会从此当哑巴,绝口不提你的过去,甚至就当世上没有你这个人!”
  “可是我连五十万都没有!”
  “你弄得到的!”钟冠达快没有耐心了。
  “我没办法!”地轻轻的说。
  钟冠达马上一副狰狞的表情。“你要我直接找上姓戴的他老爸老妈吗?”
  “你——”
  “我怕那两个老家伙会受不了!”钟冠达掏出烟,狠狠的点上火。“不要把我逼到那个田地,五百万和身败名裂、一无所有让你去选,你可以轻而易举的弄到钱的!薇薇安。”
  “钟冠达!放过我吧!”她又哭又叫。
  “我给你一个礼拜的时间。”他自说自的,才不理她的反应。放弃她这个金矿?门都没有!
  “你给我一个月的时间都没有用!”
  “那你就等着在戴家的客厅见到我!”他将烟狠狠的踩媳,完全一副由不得她的样子。“想想他们震惊的表情,想思你未婚夫的反应!”
  她像生根似的站在原地,动也不动。
  “五百万而已!”他一副小意思的样子。“反正姓戴的财产几辈子都花不完,给我用用又怎样?我拉过你一把,别忘了!”
  她还是说不出半句话,让她死吧!
  “七天。”他再强调一次,然后吊儿啷当的掉头走了。
  鲍绮霞的第一个冲动是找辆车撞死算了!一个死了的人对钟冠达就没有任何的利用价值,他只好摸摸鼻子的乖乖回纽约。但她真有勇气这么做吗?戴修维怎么办?他受得了失去她的痛苦吗?
  如果她在纽约不走错第一步,如果她拿到学位就安份的回台湾,今天钟冠达也没有办法来恐吓她什么。当初她怎么会去出卖自己的肉体?难道她是中了什么邪?她怨得了别人吗?
  “五百万?”叶曼莲差点一口气喘不过来。
  鲍绮霞坐在叶曼莲家的院子里,她像个行尸走肉的游魂般,已经失去了求生的意志。
  “他还敢再开这种口?”曼莲差点把院子里的花花草草全都踩死,她实在太气愤了,真有这种比禽兽还不如的人?
  “曼莲!会有第三次的,如果我给了他第二次!”绮霞终于看清事实,还会有第三、第四、第五次……
  “他会不停的勒索你?”
  “他不会停的!”
  “绮霞!”她真的没有勇气也没有那个脸再向汪品群开口。“如果我还能借得到钱——”
  “不!”她没有让曼莲往下说。
  “不?”
  “曼莲!不要再费心了。”绮霞无意识似的扯着她手边的花,美丽的花办在她的摧残下,已一片片的掉落。“钟冠达不会停的,直到我死的那一天,我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如果我——”
  “绮霞!”曼莲走到她的面前,抬起她的下巴。“我不准你有这种念头!”
  “我可以解除婚吗?”
  “戴修维会让你解除吗?”曼莲摇头。“他不会的!即使他真的知道了你的过去。但他是真的爱你的,所以我并不建议你告诉他,我们要想其他的办法,难道钟冠达没有把柄在你手中吗?”
  “没有。”
  “你努力的想想!”
  “真的想不出来!”
  “像他那种卑鄙的小人——”
  “曼莲!”绮霞一双无神的眼神。“如果我有他什么把柄的话,那三百万我们也不会白花,他一直都很小心,而且我也没去注意。”
  叶曼莲在院子里来来回回的走着,就是想不出办法,她能向汪品群求救吗?他又能解决问题吗?
  鲍绮霞并不想让曼莲这么的忧心,但是她实在没有人可以说,只有曼莲知道这件事,只有曼莲是她可以信赖、依靠的对象。她真的已经走到了绝路,她和戴修维还会有未来吗?
  “绮霞!你有没有什么办法?”
  “有一个。”她的脸上闪过一种诡异的神情。
  “快说来听!”曼莲兴奋不已。
  “我们可以把他杀了!”她恍惚的笑笑。“杀了他就解决了一切的问题!”
  “绮霞!”曼莲摸了摸她的额头。“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杀他?你要怎么做?你杀得了他吗?别到时多落一个把柄在他的手中!想想实际一点的,你在纽约的朋友,有没有治得了他的?”
  “我想不出来半个。”
  “他这么罩得住?”
  “他是条毒蛇!”
  “那就找个捕蛇人。”
  绮霞摊摊手。“要不然就是我向修维坦白,要他另娶别的女人。毕竟他家是有头有脸的人,再怎么样他都会顾虑到家族的名声,只要他不和我结婚,钟冠达就不会再打我的主意!”
  “如果戴修维还是坚持要娶你呢?”
  “他会吗!”
  “如果他又不肯跟那条毒蛇妥协,如果钟冠达把事情抖了出来呢?戴家二老……”曼莲想得很多,年轻人或许可以接受“麻雀变凤凰”的那种剧情,但是老一辈的呢?他们能有那种心胸吗?
  “我出家好了。”绮霞还真有点看破红尘。“我去过那种不问世事、六根清净的生活。”
  “你六根已经净了吗?”
  “那我该怎么办?”她有些失神的看着曼莲。“这也不行,那也不好,似乎除了不停的给他钱,继续让他勒索下去,没别的办法了。”
  “绮霞,如果……”曼莲犹豫着没说完。
  “如果什么?”
  “如果让佩珍和玉娇知道呢?”
  鲍绮霞先是一脸的错愕,然后低下头不语,她也无法马上说好或不好。
  “她们的点子一向很多。”
  “她们会不会唾弃我?”
  “我唾弃你了吗?”曼莲反问。
  “曼莲!我知道我们四个是好朋友,四个无话不说的死党,但是……”绮霞还是有她的顾忌。“分开了这么些年,你没有变,但是她们——”
  “她们也不会。”曼莲安慰她。
  “我的过去不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她左右为难。“我并不希望那么多人知道,要不是修维找你当说客,你又一副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样子,我连你都不会说。我真的希望在你们在心目中,我还是那个会笑、会闹、会疯而且自视甚高的鲍绮霞。”
  “你现在还是!”曼莲发自内心的说。
  “我只是一个男人花了钱就能买到的应召女郎!”她厌恶自己的口吻。
  “绮霞!如果你不想让她们知道就算了,不要勉强!”曼莲不忍逼她。“我们再想其他的办法。”
  “没有办法了!”她绝望的说。
  “会有的!”曼莲还是抱着希望,她要给绮霞打气。“我们一定会想出来的。”
  看到曼莲这么样热心,如此的掏心掏肺。绮霞还有什么好怕的?她永远都会有曼莲这个朋友。“让她们知道好了!
  佩珍和玉娇的鬼点子持别多,三个臭皮匠胜过一个诸葛亮,更何况我们是四个!”绮霞终于豁出去了。

  第七章

  “四人帮”又聚在一块,却不是为了欢乐的理由;陈玉娇和马佩珍在知道鲍绮霞的过去之后,并没有太惊讶的反应。意外也许有一些,但是很多事实在难说,人的际遇往往不能只看表面。
  有些人表面是风风光光的,但是实际的背后辛酸,又有谁会知道?像绮霞,表面看起来好像很快乐,又要嫁入到豪门,但她却曾经是个拥有高学历的应召女郎,而且现在正为过去所苦。
  “玉娇!佩珍!还要请你们想办法,不是叫你们来发呆的。”曼莲见她们久久没有开口,忍不住的说。
  鲍绮霞则一副可以承受任何反应的表情。即使遭到死党的白眼、轻视、奚落、挖苦、冷嘲热讽,她都可以忍受。
  谁叫她曾经堕落过!
  “绮霞!你确定他不会有罢手的时候?”玉娇说,好像知道绮霞往事的那份震惊已经过去,现在脑子开始在动了。
  “我确定他不会罢手。”
  “那我们也只有来狠的!”玉娇是那种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型的。
  三个女人都望着她,不知道她想怎么个狠法。
  “我们可以用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玉娇很有把握的摸样。“他可以勒索你,你也可以勒索他啊!这是很公平的事呀?”
  “你想怎么勒索他?”曼莲问。
  “是啊!你有什么好点子?”佩珍也想知道。
  鲍绮霞却一脸好像不可能的样子,她们凭什么去勒索像钟冠达那样的毒蛇?
  “我们可以设下陷阱,用美人计。”玉娇开始头头是道的说:“就看谁去引诱他,然后拍下他一些不雅的照片,以公开相片为由,强迫他就范。”
  这点子漏点很多。
  谁去引诱那条毒蛇?如果没有配合好,不仅不雅的相片没拍到,反而又毁了一个;所以她们三个听了后,都没有一个人举手表示赞成。她们觉得应该还有更好的办法才行,这个办法绝对行不通。
  而且如果钟冠达根本就不怕什么不雅的照片被公开呢?如果他什么都不在乎呢?
  “喂!你们怎么没有反应?”玉娇像被泼了盆冷水似的。
  “这点子不好吗?”
  “谁去引诱他?”佩珍问。
  “除了绮霞,我们三个人抽签嘛!”玉娇回答。
  曼莲是百分之百的想帮这个忙,但是引诱一个陌生又比毒蛇还阴险的人,她真的没有把握。这和汪品群上床不一样,她知道汪品群,认识汪品群,而且至少不排斥他,甚至现在可能很喜欢他。
  但是钟冠达——
  “一个假装要和他上床,另外两个冲进来拍照……”玉娇发现大家竟然都沉默着。“放弃吗?”
  “玉娇!行不通。”绮霞知道大家的好意,伹这个点子是真的不行,“第一,他没有这么好上钩。第二,只怕我们拍下到照片反而赔丁夫人又折兵,倒被他将一军。第三,他搞不好跟本不怕被公开任何的照片。”
  “不行?”玉娇有些丧气。
  “玩阴的我们比不上他!”
  “又不能到警察局去告他……”佩珍沉吟道:“他把绮霞吃得死死的,算准了她根本拿他没有办法,所以才予取予求。三百万根本不该给他的!”
  “现在说这个有什么用?”绮霞苦笑。
  “不如找一些黑道的大哥去警告他?”玉娇又突发奇思,“恶人就要找更恶的人来治。”
  “谁认识黑道的人?”曼莲看看大家。“很抱歉!我一个都不知道!”
  “不行啦!”佩珍立刻推翻这个想法。“如果黑道的人收拾了钟冠达之后,自己来勒索绮霞呢?现在的黑道已经不讲什么道义,钱最重要。如果他们发现绮霞是一头肥羊的话,铁定会痛宰一番不可。”
  “那——”玉娇好像已经江郎才尽。
  “想些文一点的啦!”曼莲提醒大家。“我们这些女流之辈,不要跟他来狠的,我们狠不过像钟冠达那样的人,我们一点也不是他的对手,”
  “曼莲说的对。”绮霞附议。
  “看来只有等他良心发现了。”玉娇自嘲的说。
  “那恐怕得等到世界末口。”曼莲一瘫,她真希望自己有办法。
  绮霞看到大家为她如此的费心,真是既感动又惭愧:感动的是现在还有这种至情至性的友谊,惭愧的是她念了那么多的书,居然会一时意志薄弱,而且贪图享受的走上出卖灵肉的不归路。
  “你们大家不要再为我烦恼了。”绮霞一个决定已下的表情。“我会和戴修维解除婚约的。”
  “放弃一个那么好的男人?”
  “他不会同意的!”
  “你别傻了!”
  “我们四个一定斗得过钟冠达一个!”
  “绝对不能解除婚婚。”
  三个女人七嘴八舌,不停的发表自己的意见。她们唯一的共识就是绮霞不能和戴修维解除婚约,而且也绝不能让钟冠达得逞,否则这世界就没有公理了。绮霞虽曾犯过错,但是她已经“从良”了,她当然有资格和过去说再见。
  “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这可能是冥冥之中的安排,我配不上戴修维那么好的男人!”绮霞眨了眨眼睛。
  “虽然失去了一个好丈夫,但至少我还有三个朋友。”
  “不行!你要嫁他!”玉娇有着无比的决心。
  “对!”曼莲点头。
  “我们要让你嫁掉!”佩珍也不容动摇的说。
  “但是情况……”绮霞瞪着天花板。
  “只有最后一个办法了。”马佩珍的表情非常的严肃,非常震慑人的模样。
  “什么最后的办法?”六双眼睛同时看着她。
  “让他死。”马佩珍静静的说。
  “死?”绮霞讶异。
  玉娇和曼莲不由得打了个冷颤。这个念头也许在她们的心中闪过,但那只是一种诅咒的心态。不过马佩珍的意思好像是真的要置钟冠达于死地,恨一个人是一回事。但是真的去杀死一个人?
  即使是像钟冠达这样的人——
  她们也手软了。
  “佩珍!”玉娇这个看似大胆,凡事走在大家前面的女人也有些口吃。“你说要让他死,怎么个死法?我可不敢动刀呀!”
  “不用动刀。”马佩珍已经有腹稿。“我们要绮霞把他引出来,想办法在他的饮料里下迷药;或者是把他灌醉,然后将他载到山边或是河的附近,将他淹死或让他摔死都可以。”
  “天啊!”曼莲一声惨叫。不要说真的去做,光是想到她就已经开始发抖。“佩珍!这是犯法的,如果我们被抓的话……”
  “我只是说个大概,细节我们必须再研究、再商量。”佩珍怪罪似的看了曼莲一眼。“只要我们把整个计划和行动配合得天衣无缝,我们不会被抓的!”
  “没有任何计划可以天衣无缝,没有一点漏洞!”曼莲还是反对。
  “佩珍!”绮霞也不接受这个方法,如果要她在不嫁戴修维和让钟冠达死这两者选其一的话,她宁可不嫁戴修维;她不能任意夺去别人的命,即使是像钟冠达这样的人。“不能这么做!”
  “为什么?”佩珍自认有理。“是他不给你生路,而且存心要逼死你,你只是反击。”
  “如果我们真的把他弄死了,我们和他又有什么不同?”
  绮霞知道自己永远狠不下那种心。
  “是啊!佩珍!”玉娇咽了下口水。“我们可以再想办法,其至我们可以去凑五百万.说不定这一次他会拿了钱离开,人是很难说的,有些人会突然地改过向善,同时幡然醒悟——”
  “会吗?”马佩珍问绮霞。“他会吗?”
  绮霞摇摇头。
  “所以除非他死——”
  “我去筹钱。”曼莲突然大声的说:“我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可以凑到钱。”
  “你要去抢银行?”
  叶曼莲不需要抢银行,她可以把自己“卖”给汪品群,甚至能一辈子帮他做牛做马还这笔帐;汪品群口口声声非娶她不可,她可以开口要五百万的聘金。
  “反正我有我的路子。”
  “不行!曼莲!”绮霞大力的反对。“你已经借过我两百五十万,我不知道这辈子还不还得完,我不想再加五百万,你不要再弄钱了。”
  “绮霞!没关系。”
  “干脆我和戴修维坦白。”绮霞想干脆豁出去。“这才是最好的办法,如果他爱我,他还是想娶我,愿意包容我的过去,那我会嫁他。如果他做不到的话,那我也只有放他自由,我不要再被钟冠达恐吓!”
  三个女人互相看看其他人。
  “即使今天钟冠达拿了钱放过我,难保他一、两年后,或者是十年后,他又回头再来敲诈我,所以根本的解决之道是让我的过去不再是秘密。”绮霞肯去面对事实了,每个人都必须为自己所做过的事负责。
  “但是戴修维的父母……”
  “如果他们无法接受我这个媳妇,我也只有认了。”绮霞坦然的笑。“他们有他们的观念和坚持的原则,我和修维是……”
  “凶多吉少?”
  “我本来就没有打算自己能嫁他!”
  “如果钟冠达死了的话——”马佩珍还是觉得她这个办法很好。“一劳永逸!”
  “佩珍!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真的要让他活下去?”佩珍仍有些不甘心。
  “搞不好他还比我们长命!”玉娇无奈的口吻。“祸害遗千年!”
  “佩珍、玉娇、曼莲。”绮霞动容的看着她的三个知己。
  “我自己可以处理这件事。患难见真情,你们非但没有排斥我、唾弃我、轻视我,反而还如此的支持我,这份情我会永远的放在心中,不管结果是如何,我一辈子都会感激你们三个。”
  “绮霞!说这些肉麻的话干嘛?”玉矫拍拍绮霞的肩,“几年的朋友了,说这些没有营养的话!”
  曼莲只是一个了解的笑。
  “绮霞。”佩珍的反应比较激烈。“我想今天我们四个人当中的任何一个出了问题,其他的三人都会鼎力的帮忙,每个人都有不同的选择和不同的遭遇,不要让你的过去阻止你去追求未来的幸福。”
  鲍绮霞点点头。
  忽然陈玉娇先伸出了双手,接着是叶曼莲,然后是的绮霞和马佩珍,八只手紧紧的握在了一起;是友情,是了解,是长久不变的支持与包容。
  “你真的要说?”
  走在车水马龙的街道上,鲍绮霞和叶曼莲掩不住脸上的忧虑神色。离开了马佩珍的套房,她们没有直接搭车离开,反而很有默契的选择走路、散步。
  “找个适当的时间,我会。”
  “你不怕失去戴修维?”
  “曼莲!你该听过那首歌。”绮霞苦中作乐。“‘下一个男人也许会更好’!”
  “会有比戴修维再好的男人吗?”曼莲迟疑。
  “曼莲!有件事我一直很好奇。”绮霞不想再谈戴修维,反正她知道该怎么去做了,她纳闷的是另一件事。“上一次你轻易的就借到了两百万,这一次如果需要五百万,你也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到底是怎么回事?”
  曼莲迟疑的笑笑。
  “你向谁周转的钱?”
  “朋友。”
  “曼莲!你什么时候有个这么有钱的朋友?”绮霞真的关心。“是男的吗?”
  曼莲点点头,不想多说。
  “他肯一次借你这么多的钱?”
  “肯。”
  “那你和他……”绮霞不敢臆测太多,她们四个人当中就属曼莲最有分寸、最有原则;尤其是在男女关系那方面,她一向就非常的保守,非常的矜持,所以她们三个才会猜她现在还是处女。
  “我和他只是朋友。”曼莲目前只能讲到这里。她拉拉绮霞的手。“等你的事解决了,我会和你好好的聊聊这个‘他’。”
  “这个‘他’对你而言有意义吗?”
  “有。”曼莲大方的承认.想都不用想一下。
  鲍绮霞目前只想知道这一点。
  当绮霞还来不及和戴修维坦白时,隔天的报纸上就出现了钟冠达的死讯。
  死因是酒醉后滚下楼梯,摔断颈子而死的。
  看到这则消息,“四人帮”的人是既喜且忧;喜的是问题就那么自然的解决,忧的是真的如此的简单吗?完全出乎她们的意料,曾经她们束手无策、担心得不知如何是好,但是才一、两天的工夫而已。事情却又出其顺利的宣告结束,使得她们觉得这是一场有些荒谬的玩笑。
  不过这是最好的结果。
  因为钟冠达这个死者在台湾没有什么亲戚,也没有人出面替他料理后事,所以就由政府出面善后。看到这样的结果,鲍绮霞仍不免一阵唏嘘;也许钟冠达的命该如此,但死得如此凄凉、如此寂寞,倒也令人同情。
  “四人帮”因为钟冠达的死而聚在一起吃了顿饭,但是她们没有兴奋得大声谈笑,每个人的心情都有一种莫名的沉重,好像事情并没有真正的结束,她们四个人同时都有这种感觉,所以饭局便草草的结束了。
  戴修维体贴的来接绮霞回家。但是他并没有看到一张愉快的脸,她的表情好像是死了儿子般的寡妇。
  “怎么了?”他没有发动车干,反而关切的定定望着她。
  “不开心吗?”
  “怎么会?”她的笑容有些勉强。
  “我想也是。她们是你最好的朋友,一群女人吱吱喳喳的不可能会不快乐!”
  他用男人的逻辑去看这件事。
  虽然钟冠达死了,但她还是觉得自己欠修维一个解释:他有权利知道她的过去,知道他娶的是一个怎么样的女人,不能因为钟冠达的死,她就可以高枕无忧,可以安安稳稳的当她戴家的少奶奶。
  “修维!我……”她吞吞吐吐。“我有件事必须让你知道。”
  “你说!”他很有耐心。
  “如果你知道之后,可能会……”她看了他一眼又收回现线。她真的能说得出口吗?他能忍受碰一个很多男人花了钱就可以买她身体的女人吗?钟冠达已经死了,她可以保住这个秘密的,玉娇、佩珍和曼莲都不会说,她们会替她守住这个秘密,但是……
  “到底是什么事?”他追问。
  “算了!”地实在鼓不起那么大的勇气。
  “绮霞!”他干脆连引擎都熄掉。“如果你是要引起我的注意,你已经办到了。”
  她的内心分成两派在挣扎,一派要她告诉他实情,一派叫她什么都不能说,让过去真的成为过去。
  “我还在等。”他注视着她的脸。
  “没事……”
  “你有事。”显然他打算问出个所以然。
  她无法忍受他是一张鄙视她、厌恶她、瞧不起她的脸,更无法承受他绝情的离她而去,她对戴修维的爱远超过她自己的想像。
  “修维!不要逼我!”她求饶。
  如果她不是这种反应,他可能早就不问了,但是她的态度引起了他莫大的好奇心。一向冷静、理性而且从容不迫的绮霞,现在却好像成了惊弓之鸟似的,她好像完全的变了个人。
  “绮霞!”他强迫她看着他。“你一定要告诉我,没有我们解决不了的事。”
  “我——”她真恨自己,她无法说出她曾是应召女郎的事实,脑中忽然出现了另外一个绝佳的借口。“我需要两百万。”
  “可以!我给你。”他干脆的说,心上的石头落了地。甩钱能解决的都是小事,就怕连钱都摆不平的,他才会真正的担心;花钱能消灾的就不会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你不问原因吗?”
  “我不是很想知道。”
  “但两百万是笔不小的数目!”
  对很多人而言,两百万不是笔小数目,但是对戴家、对戴修维而言,两百万只是一笔微不足道的金额。多了这两百万,他们不会更富有;少了这两百万,对他或他们戴家而言,也没有什么大损失。
  “我付得起。”他满不在乎的笑笑。
  “所以你可以想都不想的就给我?”她被他的这种态度激怒。“如果我不停的问你要两百万,你会每一次都爽快的给我吗?”
  “你会不停的向我要吗?”
  “不会!你知道我不是淘金女郎,我也不是为了你们戴家的钱才嫁你!”
  “是啊!我就是知道这样,所以我才不问你原因,你一定有一个好理由。”他一直都信任她,就因为是这样,所以他才不会问她要这笔钱做什么。
  或许他如果问她了,她的心里会好过些,但是他这种完全信赖她的态度反而令地无地自容。她瞒了他自己的过去,他却当她是一个圣洁、清高的天使,她何德何能?她真的不配得到他如此的厚爱。
  戴修维真的不懂绮霞的反应。有的女人最讨厌男人问东问西,好像在抓他们的小辫子,所以他不当那种男人。他完全信任绮霞,但她好像很希望他问似的,似乎他不问会侮辱了她似的。
  “好吧!你要这笔钱做什么?”
  “你想知道?”她觉得好过多了。
  女人真是奇怪!他想道。“是的!我想知道你为什么突然需要这笔钱。”
  “我要还曼莲。”
  “你向她借了两百万?”这倒令他意外了。
  “其实是两百五十万,不过我只要两百万就好了,这笔钱是她向人周转的,所以我希望能快点还她。”
  “你为什么向她借而不向我开口?”他有些不高兴。
  “我不希望造成你的误会。”她搪塞。
  “绮霞!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女人!”
  你真的知道吗?她没敢问出来,只是在自己的心中想着。他只看到了她想给他看到的一面,他真的不是完完全全的了解她。
  “谢谢你对我的信心。”她似在嘲笑他,也像是在讽刺自己。
  “你要两百万做什么?”
  她不能实话实说。现在又只能编理由了,看来她注定要一辈子活在谎言中。“我在纽约的一个朋友出了……出了车祸,他没有保险,所以需要一笔庞大的医药费,他……
  找我帮忙,我怕造成不必要的误会,让你以为我还没有嫁进戴家就已经在打戴家钱的脑筋,所以我才找曼莲帮我想办法。”
  “你这不是在为难曼莲吗?她只是一个薪水阶级的秘书,你可能已经造成她很大的困扰,借你她没有这个能力,不帮你想法子又说不过去!”他责怪绮霞。“你应该一开始就找我的!”
  她低头不语。
  “你明天就把钱拿去还曼莲!”要不是银行已经关门。他真想马上还。
  “你不怪我?”
  “你是帮朋友,我怪你什么?真要怪的话,是怪你不和我商量,曼莲真是一个难得的朋友。”
  “她的确是!”
  “好吧!问题已经解决了,这件事也给了我们一个启示,我要你记住,下次有事直接找我。”他郑重的说;“夫妻是一体的,你不找我的话,下次可就有你瞧的!”他板起脸的警告她。“我会把你吊起来毒打。”
  她笑了笑。
  希望没有下次。
  永远都不要有重复的经历,钟冠达已经死了。
  她希望事情到此真的结束。
  叶曼莲看着鲍绮霞交给她的支票,她忧戚满面的看看绮霞。“他知道了?”
  绮霞摇摇头。
  “你没有说?”
  “我曾经想说,但是……”她关上曼莲办公室的门。
  “但是我发现自己是一个懦弱的人,我说不出口,而且钟冠达已经死了,我……我实在不想让修维心里有个结,我是为了自己的婚姻和幸福——”
  “我都懂。”曼莲微笑打断她。“这样也好,钟冠达不可能再威胁你了,恶有恶报,命运注定你能顺顺利利的嫁进戴家。”
  “还不知道呢!”绮霞心中始终有一种不祥的感觉。
  “我以为——”
  “曼莲!你不觉得钟冠达死得太突然、太出乎人的意料之外吗?”绮霞冷静的说。
  “他喝醉了,才不小心……”
  “不!”绮霞飘忽的一笑。“我知道钟冠达的酒量,他有千杯不醉的本事,而且他没有理由去走楼梯。他那个人一向懒,只要有电梯可搭的地方,他绝不会叫自己走楼梯,而他是从十楼摔下来的。”
  “佩珍!”曼莲花容失色。
  “不是佩珍!”绮霞摇头。“她根本不知道钟冠达住在哪里,而且就算她知道,她也不会有那种勇气和胆量,更别提玉娇了。当然我只是猜测,我只是直觉钟冠达的死没有这么单纯,不过也可能是我想太多了。”
  曼莲的心又开始悬得高高的。这回她希望绮霞是错的,她希望钟冠达真的已意外而死,生活中本来就充斥着数不清的各种意外。
  看到曼莲发白的脸。“曼莲!你别把这件事放心上,我八成是想太多了。”绮霞安抚曼莲道。
  “我的心脏是愈来愈脆弱了。”
  “没事的!快把这笔钱还了,至于另外那五十万,我会——”
  曼莲阻止她。“有这两百万就成了。”
  汪品群由一颗飞扬的心到充满了冰冷的绝望。
  下午他接到叶曼莲的电话,约他晚上见。他本以为事情有了转变,她终于能体会出他对她的用情之深,她能了解到他因她而改变。一个下午他常自己一个人对着空气和天花板傻笑,编织了很多美好的未来。
  不料结果竟只是一场空欢喜。
  她将支票给他,并且丢下一句话:她和他已经没有牵扯,她不欠他什么。
  而他只能愤怒的瞪着她,在大庭广众之下他又能对她怎样?而她一副了无负担的样子,开心的点着菜。为了谢谢他的援助,她很有“人情味”,很“感激”的决定请他吃一顿饭。
  现在就算是山珍海味、奇珍异果摆在他的面前,他也不会有一丁点的胃口。
  “怪了!”她不懂他的表情。“人家还你钱你应该很高兴才对,怎么却一副人家欠债不还的样子?利息我会另外给你——”
  “叶曼莲!不要得寸进尺!”
  “我又怎么了?”她又恢复到借钱之前的高傲状。现在她不用再当小媳妇了,虽然有些现实,但是她真的很高兴自己已什么都不欠他了。
  汪品群真恨自己,多少垂手可得、正排队在等他青睐的女人,他却独钟情于她。
  是报应吗?
  “我们不谈钱。”他忍耐状。
  “好啊!反正我已经把钱还你了。”说着又扯到钱。
  “你还钱的速度可真快。”
  “又不是我要用的。”她一副已经告诉过他的样子。“我只是替朋友周转,既然她已经不需要,她当然会把钱还我,我自然就再还你。”
  “其实你可以留着。”他了无情绪的说,人显得很消沉,他是真的提不起劲。
  “做什么?当失去贞操的代价?”她睨他一眼。
  他忽然倾身向前,刻意一副暧昧的样子。“我怀念那一次和你在床上的经验,你呢?想不想再重温一下?我已经很久……”
  她差点拿起桌上的刀叉去戳他的眼睛。将放在腿上的餐巾朝桌上一甩,她已打算离开。是她不该先激他,但是他也不该说那种话。他当她是什么?他又很久没怎么样了?
  这个可恶的男人!
  他按着她的肩,不准她动,而且他的双眼正凝视着她。
  “不准走!”
  “我不必听你的侮辱,更不必听你说一些下流、肮脏的话!”她的火气不小。
  “没有一句是下流或肮脏的!”他收回他的手。“你可能不信,从上一次和你上床到现在,至今我还没有过其他女人,而我也不想这么委屈自己看你的脸色,更不想死皮赖脸,但——”
  “你要我相信在我之后,你没有其他的女人?”
  “事实的确如此!”
  她差点笑出了眼泪。“你为什么不干脆说你打算去当和尚好了!”
  他皱皱眉,但是没有和她争辩。事实是如此,并不会因为她的怀疑而有所不同,他对得起自己,他没有骗她。
  汪品群这种坦然的态度令她有些犹疑,从她之后他真的没有其他女人?那已经是两、三个月以前的事,他真的已经过了这么久没有女人的生活?如果他是真的这么守得住,他的外号又是从哪里来的?
  “你真能这么久没有女人?”
  “曼莲!我不是花痴,我也不是色欲旺盛的年轻小子,你教会了我一件事,我不再是那种没有爱就可以有性的男人。下一次再和女人上床,那个女人必定是我所爱的。”他干脆说得更清楚。“就是你!”
  这话是很中听,但是汪品群在女人方面的辉煌历史,她实在无法被他的三言两语打动。
  “你就是不信?”
  “你问问平日你走得近的人,你看他们会不会相信!”她白他一眼。
  “我不在乎他们信不信,我只在乎你信不信!”
  “我不信!”她断然的说。
  “有一个办法。”他的元气好像又回到了他身上。“你可能不同意,不过这是一个好办法。”
  她狐疑的瞧着他。“姑且听之!”
  “你搬来和我一块住。”
  “你作梦!”她直觉的说。
  “你先不要激动。”他劝说道:“来和我住不是来和我上床,你有自己的房间,你只是记录我每天几点回家,我有没有带女人,我是不是规矩,一个月之后你就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
  对这个办法她的反应是嗤之以鼻。“汪品群!如果你想玩女人,大白天的你也可以把女人叫进你的办公室,满足你的欲望。这和我是不是住在你家监视你一点关系都没有,我才不会这么容易上当。”
  “你可以找一个人,找一个你信任的人,白天监视我的一举一动。”他还是不死心。
  “我这么累干嘛?”
  “我要证明!”他是如此迫切的想让她知道他的不同,他对她是付出了真心,也付出了真意。“我要证明我就像我所说的!”
  好吧!就算他真是如此,她该感激涕零吗?她该立刻的投入他的怀抱吗?男人就是贱!得不到的永远比能轻易得到的值钱。
  “汪品群!打消以上念头。”她一脸不可能的样子。
  “只是和我住在同一个屋子而已!”
  “那你等奇迹吧!”这是她的最后结论。

  第八章

  虽然一颗心并没有完全的放松下来,但她还是和戴修维积极的进行筹备婚礼的事;不过悲剧却在这个时候传来。
  马佩珍死了!
  她的死比钟冠达的死更令人感到突兀、无法接受,而且不能相信。
  马佩珍住的地方门锁没有被破坏的迹象,所以警方判断凶手和死者是熟识。虽然死者是被凶手由后面掐着脖子窒息而死的,但屋内的财物并没有短少或是被翻动的样子,因此警方觉得可能是一场情杀。
  警方虽这么认定,但是的绮霞、陈玉娇、叶曼莲可不这么想。因为事情太巧合了,她们不相信事实就如表面给人的这种感觉。
  马佩珍的尸体在家属的同意下火化,并且供在庙里。丧礼这天,绮霞、曼莲、玉娇的眼睛都是红肿如核桃,她们不相信佩珍已真的走了。两个星期前她们才一起疯过、闹过,现在却天人永隔,再也见不到佩珍的可爱笑脸,听不到她所说的任何话。
  戴修维也来上过香,他知道她们并不需要他在她们身边,所以他只好提早离开。世事难料,他怎么都想不到马佩珍会碰上这种事。
  坐在庙口外的石椅上,三个女人是一脸的哀凄。
  “我还是不相信。”玉娇低声道:“我真的不敢相信佩珍已经死了。”
  曼莲轻拭着泪,哽咽得说不出半句话。
  “佩珍一向很小心的。”玉娇和她接触最多。“她是那种独立而且精明的女人,她不会随便给人开门的,而且我听她说过她曾经去学防身术。她说女人自己一个人住很危险.所以她要能保护自己……”
  “佩珍有男朋友吗?”绮霞问。
  “你忘了她是抱独身主义的?”
  “秘密男友呢?”
  “她会瞒着我们吗?”玉娇的脸上打着无数的问号。“我们是她最要好的朋友。除非她是和什么有妇之夫来往,怕我们责怪。但是可能吗?”
  现在没有人能回答,因为佩珍已永远开不了口,永远也无法告诉她们是谁害死了她、为什么害她!
  叶曼莲的表情始终凝重、失神。从她有记忆以来,她从来没有经历过什么生离死别,马佩珍的死的确给了她很大的打击,她到现在才能体会到这种死别的伤痛,她真怕自己承受不了。
  “曼莲!你还好吧?”绮霞拍拍她的肩。“你的脸色比墙壁还白!”
  “我……”
  “曼莲!”玉娇也给她支持。“谁都不希望发生这种事,但是意外很难说。”
  “真只是意外吗?”曼莲问着她们。
  “难道你不认为是意外?”
  曼莲摇摇头。
  玉娇和绮霞也这么想,只是她们没有说出来。
  “钟冠达死得莫名其妙,然后是佩珍;虽然这可能是两件事,但是我觉得太巧合了。”曼莲分析道:“好像有人在编剧、在安排似的,佩珍不该有那种会杀了她的熟人朋友。”
  玉娇和绮霞同时心里发毛,如果曼莲分析得没有错,那下一个可能是——
  “我觉得我们不能把这件事当意外。”曼莲惴惴不安。
  “否则下一个意外发生的目标可能就是我们。”
  “曼莲!”玉娇给吓得像什么似的。“你不要说这种话好不好?”
  “曼莲!不会的!”
  “我也希望不会。”曼莲叹口气。“我们没料到钟冠达会死,但是他死了;我们更没料到佩珍会死,但是她也死了。
  死亡的时间这么接近,难道你们一点都不感到怪异吗?这件事绝不像警方想的那么单纯。”
  “曼莲!你不会认为是我做的吧!”绮霞像蚊子般的声音,鼻酸的漠样。
  “当然不是你!”曼莲急于解释。
  “但是我最有嫌疑。”
  “不是你!”曼莲肯定的说:“如果你有这么心狠手辣的话,你早就杀了钟冠达,不会等他一再的勒索你。”
  “如果是这样,那谁会杀了他们?”绮霞就不懂了。
  “还有谁知道你当过应召女郎的事?”
  “除了你们,没有人了。”
  “纽约的人呢?”
  “我的客人全是由钟冠达替我接的。”
  “曼莲!”玉娇心慌意乱。“我们不会是自己在吓自己吧?
  不是常说人生是由很多的巧合组成起来的?有些事就是巧得让我们不得不信,我们三个人都不可能会是凶手,这是意外。”
  曼莲盯着绮霞。“你确定戴修维真的不知道?”
  “他不知道!”绮霞可以拿她的生命去保证。
  “那我就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曼莲挫败的表情,她虽然能把这两件事都当意外,但是如果再有一件意外呢?
  如果再有人死亡呢?敌暗我明,她不希望自己成为下一个,更不希望玉娇或是绮霞成下一个。
  陈玉娇是和家人住,所以她比较不担心,她家一家人加起来有七、八口,就算真有人想置她于死地,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绮霞倒不为自己害怕什么,她担心的是她的两个朋友。
  如果这两件事不是意外,那佩珍等于是间接被她害死的。
  “不如我们请警方保护。”绮霞建议。
  “用什么理由?”曼莲苦笑。
  “你不怕你当应召女郎的事曝光?”玉娇认为情况还没有到这么严重的地步。
  “总比拿你们的生命去冒险好。”
  “绮霞!这些只是我的猜测。”曼莲一手抓着玉娇,一手抓着绮霞。“我只是不希望我们三个人再有谁出事,不管是谁!”
  玉娇动容。“我会小心的。”
  “我也是!”绮霞反握住曼莲的手。
  “我希望如果佩珍在天堂知道的话,快点帮警察抓到凶手,让她能死得瞑目。”曼莲望望天。“她不该死的!她真的不该死!”
  玉娇和绮霞也抬头看天。早点水落石出,早点真凶落网是她们三人共同的心愿。在担心自己的安危之余,她们也很好奇谁是凶手?这个在暗中随时准备伺机而动的人是谁?是她们认识的人吗?
  根本无心试礼服,鲍绮霞便任由礼服店的小姐摆布,由着她们帮她穿上穿下。礼服换这一件又一件,但是她始终没有明确的点头或摇头,也没有喜欢或不喜欢的表示,她只是像个木偶似的。
  由于戴家的名气太响,所以这家礼服公司对她更是百般奉承,不敢惹她生气,也不敢有怨言,只是再拿出一套又一套炫丽的礼服,供她挑选。
  “鲍小姐!你看这套如何?”一个小姐指着一套绿色,式样简单,但高贵、脱俗的晚宴礼服。
  绮霞没有反应。
  “那么这套金色的呢?是我们昨天才刚送来的;”
  她一声长叹。
  “粉红的这套呢?是仿巴黎的最新式样,穿在你的身上一定很好看。”
  她摇头,她不在乎穿什么走进礼堂,哪怕是一套黑色的丧服。她有种感觉,为了结这个婚,她不知道还要付出多大的代价,如果她一开始就拒绝了戴修维,今天说不定什么事都不会发生。
  戴修维因力塞车的缘故,赶到礼服公司已经迟了一个小时。到了试衣间,看到礼眼公司的小姐们一个个愁眉苦脸,他就知道绮霞的心情了。
  请小姐端来两杯咖啡,并且清了场,他把绮霞扶到椅子上坐下。“休息一下,我知道试礼服很累。”
  “你陪谁试过吗?”她很冲的口气。
  “当然没有!”
  “那你又怎么会知道试礼服很累?”她存心和他吵上一架似的。
  但是戴修维没有上当,他能体会绮霞现在的心情。死去自己要好的朋友,需要一段长时间才能抚干心中的伤痕,所以他愿意以最大的耐心来陪她度过这段时光,也许婚礼可以冲淡一些她的哀伤。
  “喝口咖啡吧!”他温和的表情。
  “我不想喝!”她的脸色很难看。
  “如果你累了,我们改天再来试礼服!”
  “我不想再来一次。”
  “那我陪你一起挑。”他的耐心可以上金氏记录。“我们在最短的时间内把礼服挑好。”
  她扯下头上礼服公司小姐好不容易才帮她戴好的头纱。“我不想结婚了!”
  “绮霞。”
  她像一头受困的母老虎似的,脸上写着愤怒、挫折、忧伤,无所适从,她现在已经分不清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曼莲和玉娇还有心情来参加她的婚礼吗?
  她不可能是一个快乐的新娘,她会是一个最悲伤、最忧郁、心情最沉重的新娘。“戴修维!我们不要结婚好不好?”
  她求着他,一方面扯着身上的礼服。“我们解除婚约,你去娶别的女人好不好,我不想嫁你!”
  “绮霞!冷静下来!”他抓着她要扯礼服的手。
  “我不结婚了!我没有心情结婚了!”她哭喊着,好像随时会崩溃似的。
  “你会撑过去的,佩珍的死——”
  “你什么都不知道!”她泪如泉涌,而且整个人好像陷入了疯狂中。“她的死和我有关,她可能是因我而死的,她是我的好朋友,但很可能她是被我害死的!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一点都不知道!”
  “绮霞!你在说什么?”他没弄懂她的话,
  “佩珍可能是我害死的!”
  “什么?”他惊骇道。
  “是我!是我!”她疯狂的喊叫。“我是凶手!我是凶手!”
  他知道如果他再不让她冷静下来的话,她很可能会发疯,所以他当机立断的给了她一耳光。果然她立刻像电池用完了般的洋娃娃,没有一点反应,只是呆楞的看着他,好像不知道她为什么被打。
  他将她抱入怀中。“绮霞!会过去的!你一定会克服哀伤的。”
  她怎么去克服这份哀伤?她无法和他分担这份哀伤,她以后得和他生活在一起,但是他却不知道她在哀伤什么;不只是佩珍的死,还有她会是应召女郎的事实,难道她能瞒他一辈子了如果再有人出事呢?
  “修维!”将他推开了一些,她的脸上清楚的写着坚决。
  “我不会嫁你的!”
  “你又来了!”
  “这一次我绝不是放羊的孩子,我是说真的!”她的眼神真有种以前不曾有的毅然决然。“这一次你找谁说都不会有用!”
  “你——”他真的没辄。
  “我想去换下这身礼服。”她现在的表现又平静得叫人害怕。“我以后不会穿到的!”
  “等你换好衣服,我们再谈。”他也没有退让。
  她直接走进更衣室里,面如土色,这一次任凭戴修维说破了嘴,她也不会再三心两意;而且这一次可没有曼莲再帮他,她相信曼莲会站在她这边。
  换好衣服出来,她拿着皮包想走,不过她没能走成,她被他拉了回来;而且被他推到了椅子里,这一回他的动作可没有那么轻柔。
  “你就这么走了?”他忍着气。
  “我能说的全说完了。”
  “这是不是代表我们结束了?”
  “是的!”她冷冷的说:“是结束了,我会把订婚时所收到的首饰和珠宝还给你,然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至于那两百万,我可以再向曼莲周转,反正你的东西和钱一定可以拿回去了!”
  要不是他还有一点理智,他真的会甩袖而去,他真的会和她分手。
  “那些珠宝和钱我都可以不要。”
  “那你要什么?赔偿你精神和名誉的损失吗?”必要时,她可以再出卖肉,他非舍弃她不可。
  “我要你!”
  他口口声声非要她不可,如果她脱口而出她曾是应召女郎的话,他还会娶她?不过既然她不打算和他共度一生,她也不会再招认什么,何不让他留着一个好印象?
  “你要不到!”
  “绮霞!我不会让自己失去你的,不管是什么原因!”他真的愿意忍受她的情绪、她的反复无常。
  “戴修维!你有点志气好不好?”知道和他再说什么都没有用,男人的自尊心特强,尤其是像他这洋的男人。如果无法用说的,她只好把他逼走。“没有我你活不下去是不是?没有我你的人生就没有意义了是不是?”
  他还是强忍着。他爱她,所以他必须忍耐。
  “除了我,你娶不到别的女人了吗?”
  “绮霞!我知道你不是真心想说这些话,我能谅解你的心情,你只是——”他没能说完。
  “我只是受不了你,我只是受不了嫁进戴家,我宁可做一个自由自在的女人,也不要有种种的约束!”她一脸的轻蔑。“你以为你真的是白马王子?你以为我真那么想嫁进你家?”
  他铁青着脸,真的有些受不了。
  “戴修维!我不再傻了,我觉得做一个自由自在的鲍绮霞比做戴家的少奶奶来得快乐。”她轻佻的笑笑。“我条件不坏,我可以有比你更好的选择。”
  “你真的这么想?”木头人都会受不了那番话,更何况是一个血性男子!
  “我早就这么想了。”她咬着唇,忍着心里的痛。
  “好!我成全你,我们不结婚了!”他恶狠狠的音调。
  “东西和钱你留着,就当是你忙了一场的代价。”
  “谢了!”她妩媚的笑笑,心中在淌血。
  “绮霞!你确定你不会后悔?”
  “我如果嫁了你才会真的后悔!”她发现这种态度很管用。“幸好我及时的解救了自己!”
  他不再多说,也没有多加停留,他几乎是冲出试衣间,跑下楼。
  她则瘫坐在椅中,大口大口的呼吸着,事情真的结束了!她确信戴修维不会再来找她,没有一个男人在受过这种屈辱之后还能再回头。珠宝她会找机会还他,钱也是一样,而她和戴修维之间是真的结束了。
  叶曼莲的精神不集中和恍恍惚惚都没有逃过汪品群的眼睛。今天她是跟着她的董事长来他的公司谈事情,不过很明显的,她的人是来了,但是她的心没有。看她强撑着打起精神,他实在于心不忍。
  “小郑!”她看着叶曼莲的董事长。“我看会议改天再进行了。”
  这个郑董事长也很有默契,他看了他的秘书一眼。“有几天了,她一直是这个样子。”
  “出了什么事吗?”
  “我一向不过问员工的私事,只要不把私人的情绪带到办公室,我都无所谓,不过……”郑董事长一副心知吐明的样子。“我知道你会问的,交给你了,不过不要把我的秘书小姐惹毛了!”
  叶曼莲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完全不知道自己是他们讨论约对象。
  “小汪!这回你来真的对不对?”郑董事氏指了指他的秘书。“她把你给收服了?”
  “她是把我收服了,不过我却没有收服她。”汪品群很坦白的招认。
  “真是新闻!”郑董事长啧啧称奇,“你也有这一天,以前你只烦恼怎么摆脱女人,怎么安排和她们相处的时间。因为等着你‘临幸’的女人有一卡车,现在是弱水三千,你只取一瓢饮!”
  “小郑!不要取笑我了!”
  “什么时候喝你们的喜酒?”
  “你有得等了!”汪品群看着叶曼莲,发现她是真的听而不闻。眼神吊滞。“你快走吧!一会我会把她送回去,如果你缺人手的话,我公司的人任你调用。”
  “一个下午还不是问题,不过看来我得开始找接替叶曼莲的秘书人选了。”郑董事长一个心照不宣的表情。
  “未雨绸缪总是好的!”汪品群得了便宜还卖乖。
  “那我先走一步!”
  “改天见!”
  叶曼莲一点都不知道她的老板已经走了。佩珍的死使她失去了对工作的热忱和效率,她根本无法专心于工作。事实上现在恐惧和不安已主宰了她,侵入到她一向安稳、平静的生活。
  “曼莲!”他轻唤一声。
  她没有听到。
  “曼莲!”他的音量骤然的高了八度。
  这回她听到了,而且差点吓得由椅子里跳起来,看看整间偌大的会议室中剩下她和汪品群时,她顿时感到有些茫然。
  “其他人呢?”她有些心虚的问。
  “走了。”他答。
  “那我——”她准备收拾东西。以前她不会犯过这种错误,连会议什么时候结束,人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她还算是一个专业的秘书吗?消息传出去的话,她以后大概要换工作都难。
  “你留下来。”他没打算让她走。
  “我必须回公司。”
  “等我们谈过之后,我会送你回去。”他的语气虽不容置疑,但是却没有强迫她的意思。他不希望引起她的反感。
  事倍功半。“曼莲!你很需要一个倾谈的对象,让我当那个人好不好?”
  有片刻工夫,她真想投入到他的怀里,并告诉他一切,包括她的恐惧和不安,但是——
  有用吗?
  看出她的犹豫不决,“我们不谈我们之间的事。纯粹只谈你的颓恼,你最近失常的原因,连你们董事长那种迟钝的人都看得出来。”
  “他准备开除我吗?”
  “当然不是。但是我答应他我会负责找出原因。”汪品群不敢靠她太近,只好站得远远的。
  “我可以不说吗?”她像个小孩子般的问他。
  “曼莲!说出来你会好一点的!”回答她的是一种慈祥的口吻。
  她低下头,除了玉娇和绮霞,真要叫她找出她能信任的人,其实并不多。而汪品群很奇怪的却是少数她能信任的人之一,她会气他、呕他、损他。但是她也知道自己信得过他,而他不会伤害她。
  “曼莲!如果我很诚心的求你说,你会不会说?”他真的打算扯下自尊的求她。
  “我的好朋友死了。”她忧伤的说,一想到佩珍,她还是会哽咽。
  一听这话,顾不得保持任何的距离,他两个大步的就来到她的身边,安慰性质,不带任何色彩的抱着她。好像他只是要给她一些安慰、一些鼓舞,而她也静静的靠着他,想在他的身上寻找无比的力量似的。
  “我很难过听到这个消息。”他比和风轻柔的声音。“我知道你现在的感受。”
  “这还不是最槽的。”她低低的说着。
  “什么比这更糟?”
  “佩珍的死因。”她抬起头,“我发现佩珍的死不是这么单纯。”
  “他杀?”
  “有可能。”
  “即使真是如此,也有警方可以去调查。不要告诉我你自己想当女侦探。”一想到她可能有这个念头,他就浑身打颤。“曼莲!不要被电影或是电视影响,真是他杀的话,交给警察去办吧!”
  她看着他,嘴角慢慢的浮现了一丝的苦笑。“你可能不知道一件事,我或许就是凶手的下一个目标,如果佩珍真是他杀的话。”
  汪品群震惊得哑口无言,曼莲一定是想像力在作祟,要不然就是她好朋友的死给了她太大的打击,她才会有这种荒谬的想法。她不可能和任何人结怨的,更不会有人想要去伤害她。
  “曼莲!你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摇着她的肩。“不会有人要杀你的,你一定是被吓过了头!”
  “你根本就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
  “那你告诉我!”
  她摇摇头,真要说的话,得从绮霞的事说起;而她并不想让汪品群知道绮霞当过应召女郎的事,所以她带着歉意的看着他,紧闭着嘴。
  “即使必须和你耗上一辈子,你也得和我说清楚!”他以无比坚决的态度说。
  “你改变不了任何事的!”
  “你怎么知道?”
  “那你能改变一个人的过去吗?你有让人起死回生的本事吗?”她带着挑战口吻的问他。
  “是没有,但是——”
  “那你就帮不上任何的忙。”
  “不过你说你可能是凶手的下一个目标,你怎么会有这种感觉?你和你的朋友到底做了什么?”他着急的问,恨死了对这整个状况一无所知。
  “我们什么都没有做!”
  “那你岂不是自相矛盾了既然你们什么都没做,凶手为什么要你们的命?”他用仅余的理智去分析。“这根本说不通,曼莲!你是不是哀伤过度了?会不会这只是你的想像而已?”
  “我真希望是如你所说的。”她离开他的怀抱。
  “所以最近你才会精神不集中?才会恍恍惚惚的?”他终于知道原因。
  “不单是这个。”她好像真有很多愁似的,而她载不动这许多愁。“还有其他原因,汪品群!也许有一天我真的会告诉你。但不是现在,我现在无法对你说出所有事情的经过。”
  他知道不能再逼她了,否则她真的会崩溃,也许她有现在不能说的苦处。
  “你保证如果你有需要时,你会第一个来找我?”
  她点点头,而且真的心里是这么想。
  “那我就耐心的等那一天了。”
  带着一脸的愁容,叶曼莲和鲍绮霞碰面了。陈玉娇因为到高雄出差,所以才缺席。曼莲和绮霞的想法一样,她们挑了个人来人往的公共场合见面,一家知名百货公司附设的餐饮部。
  即使坐定了,曼莲还是忍不住的东张西望。不知道是她的心理作用,还是真的有人跟踪她,反正她只要自己一个人走路或回家时,总会心神不宁。如果警方再没有一个交代的话,她会发神经病。
  绮霞的状况也好不到哪里;她未施脂粉,手中叼着根烟,有些自暴自弃的样子。她不需要再当淑女,不需要再伪装了,她可以当在纽约时的那个鲍绮霞了。
  她们看着对方,不约而同的一个惨笑。
  “这么糟?”绮霞问。
  “我快神经衰弱了。”曼莲啜着咖啡。“老觉得有人在跟着我,好像随时准备杀了我似的!”
  “你要不要请求警方的保护?”绮霞是没有这样的感受。
  “然后让他们把我当疯女人?”
  “可是你——”
  “我想我的想像力是太过活跃了。”曼莲只能如此的安慰自己,她真的是恐怖电影看多了。“过一阵子会好的,我很神经质你也知道。”
  “如果真的有必要——”
  “我会!”曼莲接口,她不会找警方,但是她可以找汪品群。
  “我和戴修维分手了。”绮霞忽然漫不经心的提起。
  “你们分手了?”
  “是的!”
  “你告诉他了?”
  “我什么都没有告诉他。”
  “那他怎么肯和你分手?”曼莲不相信戴修维会如此轻易的打退堂鼓。
  绮霞将烟摁熄,一副很老练的样子。“如果女人真有心和男人分手的话,方法多的是。我不一定要告诉他我曾是应召女郎才能吓走他,很多方法都能令他对我恨之入骨,绝情的挥袖离去。”
  “为什么?钟冠达已经死了!”
  “佩珍的死呢?”绮霞难过的说。
  “佩珍的死可能真的是一场意外。”即使可能性非常的低,但是为了绮霞的幸福,她宁可相信这是一场意外。“我们自己心里有鬼,才会疑东疑西,你不该和戴修维闹翻的!”
  “对佩珍我永远有愧疚!”
  “但是佩珍已经死了。”
  “曼莲!即使我嫁了戴修维也不会快乐的,一开始我就该看清事实。”她终于肯去面对这一切了。
  “不管有没有钟冠达和佩珍的事?”
  “对!不管有没有他们的死。我都不该抱着嫁进戴家的念头。”她如果早想透这一点,很多事说不定就不会发生,钟冠达也不会从纽约到台湾来。
  “那你以后的打算呢?”
  “找工作或是回纽约。”
  “你还想回纽约?”曼莲不可思议的说。
  “我曾经非常的厌恶那里,发誓我只要离开了就不会再回去,但是……”她落寞的笑笑。“但是那里讨生活容易,说不定我会再出卖肉体!”
  “绮霞!”
  “说着玩的。”
  “不要开这种玩笑。如果你想找工作,我可以帮你。”叶曼莲热心的说:“凭你的学历和条件,你不会找不到工作的。
  不要再有出卖肉体的想法,在台湾没有饿死的人,只有懒于工作的人。”
  “曼莲!瞧你一副说教的口吻!”
  “绮霞!现在只剩我们三个了!”她感伤的笑笑。“我们更要互相支持、打气。尤其是在害死佩珍的凶手落网之前,我们更要团结。”
  “我真的想不出会是谁,如果这个凶手是我们认识的人?”绮霞真希望自己有通灵的本事,可以看到凶手的模样,“佩珍为什么不来托梦给我?我真想亲手将凶手逮住,以慰她在天之灵。”
  “是啊!我也没有梦到佩珍。”
  绮霞又点上一根烟,“既然我和戴修维没结果了,谈谈借两百万的那个神秘男士吧!”
  “谈他?”
  “我对‘他’很好奇。”绮霞面露微笑。“像你这么好的女孩,老天会配一个好男人给你;像我这种烂女人,即使能碰到像戴修维这么好的对象,也不会有结果,所以说‘善有善终’!”
  曼莲也露出难得的笑容。“照你这种说法,我这种好女孩应该嫁一个王子。”
  “他是不是王子啊?”绮霞挤挤眼。
  “他是一个风流的王子!”她没好气的说。
  “你不会喜欢那一型的男人!”绮霞根本不信,曼莲一向对花心的男人深恶痛绝。
  “但是他说他改变了。”曼莲耸耸肩。“绮霞!我和他不见得有结果,但是他的真诚的确令我感动,而且他向我求过婚。”
  “天啊!你真能藏话!”绮霞夸张的表情。“他已经向你求过婚,而你却连提都不曾提过他的名字。曼莲!你根本不该当秘书,你应该去当情报员,搞不好我们都错了。曼莲,你和他……”绮霞一个暧昧的笑。
  “绮霞!”曼莲死不承认。“现在不是谈那个的时候!”
  “但是你和他——”
  “还早呢!”曼莲一语带过,现在的确是还太早。

  第九章

  陈玉娇的尸体浮现在高雄的爱河中,据验尸的报告,她是披人掐昏之后才丢进河里的。
  消息传回台北,叶曼莲和鲍绮霞终于证实下她们内心深处最害怕的恐惧。这整件事是预谋的,因为不可能有巧到这样的地步。
  两个人的眼泪已经流干,即使她们想哭也哭不出来了,除了好友的死,现在更糟糕的是她们的安全根本不保。
  “现在怎么办?”曼莲哑着喉咙问。“我想下一个就是我了。”
  鲍绮霞从没想过自己会惹出那么大的风波!三条的人命,甚至会更多,“曼莲!”她未语泪先流,整个人已经半疯住了。“都是我!都是因为我才会有这些事!是我害死她们的。”
  “绮霞,说这个都于事无补,玉娇也死了,而她还是个游泳健将呢!”
  “我去向警方坦白一切,请他们保护你。”绮霞一个深呼吸。“这件事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你能提出任何一个可疑的人吗?”
  绮霞痛苦万分。“我真的不知道是谁!一点概念都没有,只有你们三个和钟冠达知道而已,台湾没有人知道啊!在我四周的人,没有一个可能是凶手,即使凶手站在我面前,我也认不出来。”
  “绮霞!你真要向警方坦白一切?即使你说了,他们一样不会有线索。”
  “难道你或我就等着被杀吗?”
  叶曼莲当然不想死,但是如果警方不相信她们的话,甚至加以渲染,岂不闹得满城风雨?那以后鲍绮霞还要不要做人?而且铁定会把戴家给扯进来。
  想了又想,她摇摇头。“绮霞!不要找警方了。”
  “他们可以保护我们!”
  “你确定?”她可没有绮霞这么大的信心。
  “你另有主意?”
  她点点头。“我想哉不得不去找‘他’了,我相信‘他’知道怎么保护我。至于你,我觉得这一阵子你最好和我一块住,我们好有个照应。”
  “我并没有那么害怕。”绮霞苍白的笑。“三个人因为我而死,或者我应该去和他们作伴,只是我不知道自己是该上天堂还是下地狱。”她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不再珍惜她的生命。
  “绮霞!别说这种话!”
  “我真的不怕死!”
  “你死了又如何?”曼莲责备道:“你死了就可以让他们三个人活过来吗?你如果死了只是让凶手又得逞一次而已,而我不打算再让凶手成功一次,我们必须保护我们自己!”
  “我可以保护自己。”她消极的说。
  “绮霞!你——”
  “曼莲!不要担心我。”她心意已决。“你只要把你自己照顾好就行了。”
  “戴修维——”
  “我和他已经是两条平行的线了。”她摇摇头。“他最好离我远一点,否则我怕他也会是凶手的目标,他的命比我们值钱,可不能出半点的问题。”
  “他可以照顾你!”曼莲替她焦急。
  “我要自己照顾自己。”
  “你真的不要跟我——”
  “曼莲!”绮霞非常镇定的声音。“你如果真的担心我,那就把你自己照顾好。我在纽约那么多年,我当的是应召女郎,我比你更清楚危险是怎么一回事,我会避开的,相信我!”
  “那我们要每天联络一次。”
  “可以。”
  “我……”
  “曼莲!”绮霞抱了抱她最好的朋友。“我希望这一切快点过去,凶手已经杀了三个人,一定会留下一些证据的。我还是会去警局一趟,如果可能,我不会提到我当应召女郎的事。”
  “那你自己保重了。”曼莲的鼻头一红。
  “你也是。”绮霞也红了眼眶。
  一进到客厅,鲍绮霞就看到了戴修维;他正在和她的家人聊天,而她的出现使得话题立刻中断。
  她不客气的瞪着他。“你来这里做什么?”
  “小霞!”她的母亲出言制止。“你怎么可以用这种口气和修维说话呢?”
  “我和他已经——”
  戴修维来到了她的身边,他的手警告似的抓着她的手腕。“爸,妈!我和绮霞到房里谈好了,她正在和我闹点小脾气。”
  “你们去吧!”
  于是戴修维拉着不情愿的她来到她的房间,门一关上,他劈头就问。“陈玉娇是怎么回事?”
  “你没看报纸吗?”
  “我就是看了报纸才来的!”他有些不修边幅,不像往日那么光鲜,看来他也是为情所苦。“先是马佩珍,再来是陈玉娇,下一个是谁?你还是曼莲?你们‘四人帮’到底做了什么?”
  她坐在床上,不去看他。
  “你还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吗?”他对她的无动于衷大表不解。
  她还是那么坐着,好像并不准备回答池的问题。只要开了头,她就必须说完整件事;而她不希望破坏她在他心日中的最后印象,何况如果真有人要她死的话,她也只有认命了。
  “顶多是一死。”她满不在乎的说。
  他可无法再控制自己的怒意,他将她由床上拉了起来。
  推到了墙壁了,他们面对面的看着彼此,他的眼睛已经冒出了火花。
  “是怎么回事?”他看着她的眼睛问。
  “我不知道!”她不看他。
  “你不会不知道!”他才不会被她一句“不知道”就给打发了。“你一定知道是什么原因,凶手不会罢休的。他既然已经杀了两个,他不会在乎再杀两个,难道你是在等死吗?”
  她倔强的不语。
  “绮霞!我知道那天你说的是气话,你只是要把我逼走。”他的声音轻了,同时表情也柔了。“你知道会发生这些事,你只是不想把我牵扯进去对不对?你不要我为你担心,你想自己去面对一切?”
  她知道戴修维不问出个结果是不会罢休的,看来她的秘密真的要公开了。
  轻轻的拨开了他的手,她走到房间的另一隅。“你真的想知道?”
  “我要知道所有的事!”
  “你不后悔?”她记得他也问过她这句话。
  “我后悔什么?”
  “好吧!”事到如今,绮霞也不打算再瞒下去,说开了,她也少一样心理负担。“玉娇和佩珍会死是因为她们知道了我的过去,是我的过去害死她们的。如果我不和她们联络,地们今天还活得好好的!”
  “你的过去?”他的心一沉。
  “我当过应召女郎。”她冲口而出。
  戟修维目瞪口呆。
  想十辈子他也不会想到是因为这个原因。他的绮霞曾经当过应召女郎?她是这么的高贵、清雅、脱俗、出尘。她居然曾经是应召女郎?可能吗?他不敢相信她所说的。他不相信!
  她就料到他会是这种反应,再下来可能有就是轻视、受骗、不值的种种感觉产生。然后他会恨她,他会恨自己,恨自己爱上过像她这样的女人。
  “绮霞!这种事不能乱讲。”现在是他不敢看她。
  “我的确是当过应召女郎。在纽约!”她冷静的说:“有一年的时间。”
  他缓缓的让自己面对她,好吧!就算她真的当过应召女郎,和命案又有什么关系?
  她看出了他的疑问。“我在纽约的皮条客知道我要嫁给你的事,特别由纽约来勒索我。”
  “他杀了佩珍和玉娇?”
  “不!他也死了。”
  “他也死了?”戴修维就不懂了。
  “是的!”绮霞从事件的一开始说起。“第一次我给了他三百万,他食髓知味,第二次又再恐吓我,但是没有多久他就意外的酒醉失足跌下楼梯。在他死了之后,接着就是佩珍。”
  “这两件事有关系吗?”
  “本来是没有,但是在玉娇死了之后,就很有关系了!”
  她淡淡的说。
  “那到底是谁做的?”
  “我不知道是谁,如果我知道是谁的话,在钟冠达死时我就会把嫌疑犯的名字告诉警方。”
  “‘四人帮’的其他三个都知道你的……”
  “她们知道我当过应召女郎。”她替他说出。
  “而玉娇和佩珍因为这样才被杀?”
  “有可能。”
  “那下一个是曼莲了?”他低呼。
  “也有可能是我。”她舔了舔唇。“我不知道凶手是要杀掉我们四个,还是只想杀掉知道的人?我已经向警方坦白了,他们答应替我守住这个秘密,本来我不想告诉你的,但是——”
  “你怕我也被杀?”他知道她对他仍有情。
  “我不希望你被杀。”她把浓浓的感情隐藏了起来。“我不要再有任何人因为我而死。”
  “那曼莲现在安全吗?”他以朋友的心情去关心曼莲。
  “我可以出钱帮她请二十四小时的贴身保镖,直到凶手抓到为止,我不希望她是下一个。已经死了三个人了,不能再加一个。”
  “曼莲已经有她的办法。”
  “她可以确保自己的安全?”
  “听她的口气是可以!”
  “那你呢?”她注视着她。“你是打算等死?等凶手直接找上你?”
  “戴修维!不管我怎么做,那都是我的事。你忘了我们已经解除婚约,各走各的吗?”她一副淘金女郎的口吻。
  “至少我捞到了两百万和一些珠宝,又没有赔上自己,我算是大赚了!”
  他没有被它的话气骗倒,他知道她只是在武装自己、保护自己,她已经有心理准备承受任何的羞辱,任何的人身攻击。
  “绮霞!你为什么要当应召女郎?你有那么高的学历和那么好的外在条件。”
  “贪图享受啊!”她吊儿啷当,没有为自己说一句好话。
  “钱好赚啊!我只要把男人伺候得服服贴贴,钱就会源源而来。我不必朝九晚五,不必看人的脸色,而且锦衣华服,吃的是一般人吃不到的,哪里不好?”
  “你不是这种人。”他平淡的说。
  “我是!”她急欲定自己的罪。
  “那你为什么要和我解除婚约?”他问她。“只要你嫁给我,你甚至不必张开腿就可以拥有一切。”
  “我说过,自由可贵啊!”她一笑。
  “不!绮霞!我相信你一定有不得已的理由!”他非常坚持自己的看法。
  “戴修维!我就是这么贱的女人,你不必替我找任何的借口。”她已经不对他抱任何的希望了。
  “如果我说我并不在乎呢?”
  “你不在乎吗?”她立刻问。
  他无法现在就说他不在乎,他没有这么好的雅量和风度。也许要过一阵子,也许要一点时间,但是他就是无法现在说他不在乎。
  她一副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表情,尖锐的笑了两声。
  “堂堂‘戴氏企业’的独子戴修维去娶一个当过应召女郎的女人,是会笑掉天下人的大牙,女人又不是死光了只剩我一个!”
  “绮霞!不要这种口气!”他制止她。
  “我一句都没有说错!”她要他死心。“不是处女已经够让你委屈了,现在居然还曾经是个应召女郎!不过在我来说,一个男人和一百个男人并没有不同,都是一样的,戴修维!你现在知道我是怎么样的女人了吧?”
  他静静的看着她,不置一言。
  “你可以对我死心了!”她坚强的说。
  “如果我不呢?”他反问她。
  “那你就是全天下最白痴的白痴。”
  他没有和她舌战下去。“我立刻去给你安排二十四小时贴身保镖的事。”
  “我不需要!”她强烈的反对。
  “我说你需要!”
  “戴修维!我不要你管我的事,我——”
  他挥挥手,没有听她再说下去,自顾自的走出她的房间。他需要时间,慢慢地去消化这件事。一个和一百个对她而言真的没有什么不同吗?
  他真的需要时间来好好的想一想。
  汪品群开到一半的会议又被打断了!但是这可是他求之不得的打扰。
  叶曼莲开门见山就是一句。“你说过有需要时,我可以来找你。”
  “我很高兴你并没有让我等太久。”他觉得自己的心好像无法承受这么多的喜悦;他一直以为自己可能要等到头发都白了,但是她却这么快的出现在他的面前,上帝一定是听到了他的祈祷。
  “我想你应该知道一件事。”她的表情看不出此刻心中的恐惧。
  “什么事?”只要她来打他,他不在乎是什么事。
  “我有生命危险。”
  “你什么?”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
  “我说我有生命危险。”她再重复了一次。“如果你不希望惹上麻烦的话,你可以明白的告诉我,我会另想其他的办法。只是你说过,如果我需要你的话,我可以来向你求援。”
  “我才不怕什么鬼麻烦,我想知道的是你为什么有生命危险。”
  “我只需要你的保护,我并不想告诉你原因!”她还是有所保留。“我愿意搬去和你一块住,不过我要有我自己的房间。”
  她根本没有告诉他,他想知道的;他却一定要知道她为什么有生命的危险。将她按进一张椅子里,他弯下腰的看着她。“曼莲!一五一十的告诉我事情的始末,你为什么会有生命的危险?”
  “我不能——”
  “你必须说!”
  “你知道那么多也无济于事!”她嚷道。
  即使她再顽强,他也要问出名堂。“曼莲!这不是住不住在一起的问题,我们不可能二十四小时的绑在一块,我要知道原因。既然你知道你的生命有危险,那你一定知道是什么原因让你的生命受到威胁。”
  她无辜的看看他,好像在求他不要逼她;她只希望从池这里得到安全感,并不需要他了解整个状况。
  “说吧!”
  “如果你逼我说,那我就不到你那里住,而且永远不会再找你帮任何忙!”她想起身。
  他将她按了回去。“如果你不说的话,你休想离开这里一步!”
  “你不能把我强留在这里!”
  “你要不要试试看呢?”他有恃无恐。
  看来这下是非说不行了,她无法和他对抗太久的。
  于是她将事情的大概说了一遍。从绮霞由纽约回来,她和戴修维相恋而论及婚嫁,到钟冠达的勒索、恐吓,佩珍和玉娇的相继死亡,她们“四人帮”的友谊和感情,直到现在她的生命受到了威胁。
  “挺复杂的嘛!”他听了之后的感想。
  “我希望你听过就算了。”
  “那戴修维现在还娶不娶你的朋友?”汪品群也知道“戴氏企业”,只是没有见过戴修维本人。
  “他还不知道。”
  “你的朋友瞒着他?”
  “绮霞根本不打算嫁他了。”曼莲站在自己朋友这边。
  “其实这样也好,与其嫁了不快乐,心里有个结在,不如大家都留着一个好印象。”
  “那她的安全……”
  “我想我才是凶手的下一个目标。”曼莲有这个预感。
  “老实说,我怕死,否则我就不会来找你。”
  “你来找我是对的!”他的手指划过她的嘴唇。
  “我不相信你现在还有这种心情!”她拨开他的手。
  他站直身。“我相信你的生命有危险,所以我们必须好好的计划一下,我会保证你的安全无虑。除非我死了,否则凶手是不可能碰到你的一根汗毛,我要你记住这点,跟着我你是安全的。”
  “你要怎么做?”
  “你会配合我?”
  “在合理的范围内。”她才不愿被他主宰。
  “第一,你要请长假。”
  “为什么?”请了假叫她成天做什么?
  “你要待在我的身边,你和你朋友都可能是凶手的目标,他很可能就是你每天见到的人之一。没有我在你身边,我无法放心,你必须跟着我。如果我到公司,你就到公司来。”他已经想好了。
  “我以什么名义和你一起去公司?”她玩味的问,挑起一边的眉毛。
  “什么名义有关系吗?你的生命……”
  “如果这次我能侥幸不死的话,我还要活下去,还要做人。我不希望人家在我的背后说我是汪品群的情妇,汪品群的新床伴!”她厉声的控诉道:“你花名在外,我可没有!”
  他苦笑,他现在已经没有什么“花名”了。最近大家都在猜测他是不是对女人没兴趣了?还是打算出家去当和尚,以致没有任何他和任何女人交往的传闻。
  “那你有什么建议?”他让她自己想。
  “公司是你的!”
  “那我就下一道命令,在公司里不准他们谈论我们的事;真要谈的话,得离开办公室之后!”他呕她。
  “这有什么差别?”她瞪着他。
  “你的命要紧,又何必去管那些人嚼什么舌根!”
  “那你干脆说我们公司正和你的公司在合作一个大案子,我是派过来的专员,负责协调的工作。”她自己觉得这个理由不错。
  “你觉得好就好。”
  “你会这么公布出去吗?”她不太放心。
  “我明天就找人贴在公布栏上!”他讽刺的说:“而且用毛笔去写,斗大的字,行吗?”
  “我觉得好多了。”
  “你的家人对于你的离家有什么看法?”
  “我说我被派到欧洲出差。”她早想好了,连行李都已经打点妥当。“我不想让他们担心,我自己的事我可以自己负责,等凶手抓到之后,或许我会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他们。”
  “叶曼莲!你是一个好女孩。”他由衷的说,不记得自己曾经用这句话去称赞过任何女性,叶曼莲真是不可多得,他绝不会让她出一点问题。
  “我已经是一个女人了。”她更正。
  “我知道是谁让你由女孩变成女人!”
  她的脾气又来了。“汪品群!我们先讲好,如果我们要住在一起的话,我不希望你在我的耳边讲一些充满性暗示或是什么无聊的话,否则我会立刻走。我是需要你帮忙,但可不是去供你消遣的!”
  “我会记住的!”他已经打定主意,一旦她搬进了他家,她就休想搬走。
  毫无疑问的,叶曼莲这个汪太太是当定了。
  她脱不了身了。
  一走进汪品群的家,她立刻就爱上了这个地方。不只因为它的别致、现代感和豪华,而是它给人一种真正温馨、休憩,可以是避风港的感觉。她一直觉得一个只会不停换女人的男人,品味一定也好不到哪儿去的。
  但是她错了。
  汪品群的家是任伺一个人都会去希望拥有的家,她真怕到时候危机已经解除,她却舍不得离去。
  “谁负责打扫这里?”
  “钟点工人。”
  “你有一个很棒的家。”她忍不住的要赞美道:“远超乎我的想像。我一直以为你这种重享受的人,会把家里弄得像宾馆,但是这里的格调……”她一副爱极了的模样。“我真希望——”她理智的没把话说完。
  “希望怎样?”看来他的条件又有利了些,她爱他的家。
  “谁帮你设计的?”她话锋一转。
  “我自己设计的!”
  “是吗?”她明显的怀疑口吻。
  “曼莲!”他故意板起了脸,严厉的模样。“别忘了你是客人,对主人要有最起码的尊敬。我的格调没那么低,多看看我的内心,不要光想我和女人的那些荒唐事!”
  “你自己都说荒唐了!”她逮到他的语病。
  “我——”他应该小心些的。
  “你有没有带过女人回来这里?”她可不希望在沙发缝里或是床角边发现女人的胸罩或是内裤。
  “没有。”
  “没有?”好像他说的每一句话,她都非要打上问号不可似的。
  “我睡哪里?”她很关心。
  他拿着她的行李箱,带着她来到客房,相信她也一定会喜欢。这间客房光线明亮,视野极佳,而且简单大方,很中性化。他替她拿出了新的床单和枕头套,告诉她一些屋里的开关、设备。
  “你会住得很舒服的。”
  “我已经很舒服了。”她伸了个懒腰。“我差点都要忘厂我生命受到威胁的事。”
  “我保证你不会有事。”
  她对他笑笑,真的很信任他。
  “那你早点休息吧!”他看看表。“这里很安全,除了警卫,我还加装了保卫系统。我的房间就在尽头,有事的话你可以叫我。”不是他对她没有兴趣,也不是他成了柳下惠,而是她必须主动的走向他,他不想利用她的恐惧感来满足自己的私欲。
  “谢谢你!”她只能说这句话。
  “那你早点休息了。”
  她点点头。
  他对她深深的凝视了一番,然后走出客房;总有一天,她一定会被他感动,一定能了解他对她的那颗心。
  汪品群走后,她开始整理她的东西。将衣服及一些私人用品分别的挂好、收好,这里是她暂时的家了。他曾提议过要她住进他家,现在她真的住进来了,为的却是安全的理由!
  洗了个澡,打开音响,她希望自己今夜不会失眠,能好好的睡上一觉。从佩珍死后,她就不曾安安稳稳的睡好过,现在汪品群就在她的附近,而且这里是一个安全的堡垒,她不必再担心害怕了。
  躺了半天,虽然心里舒坦了很多,但她始终无法真正的入睡。毕竟不是自己的家、自己的床,她翻过来又翻过去,换了很多个姿势,但是睡神就是不来。
  终于她不再和自己对抗,抓起枕头,看看自己身上保守的睡衣,赤着脚,来到了尽头汪品群的房间。
  她轻敲了下门,等待着。
  只穿着一条睡裤,光着上身,头发微湿的汪晶群打开了房门。他显然刚洗过澡,一股清爽的男人味,性感极了,他的身体就和她记忆中的一样。
  她有些脸红,不知该说什么。
  “你睡不着?”他很了解的样子。
  “陌生的环境。”她解释。
  他做了个请进的姿势,她也大方的走了进来。不管怎样,他们曾有过肌肤之亲,没有什么好羞涩的。
  “你可以和我一起睡。”他说。
  她马上把枕头抱在胸前,好像在防范什么似的。
  “曼莲!只是睡在一起,单纯的睡觉!”他一副被冤枉的表情。“我说过我不强暴女人,我也不会勉强女人。你需要睡眠,你需要安全感,我提供的只是这些,不是性!而且小姐……”他故意心有余力不足的死相。“我今晚头痛。”
  她拿起枕头就往他身上打,打过之后就乖乖的上了他的床;她真的相信自己不会受到任何她并不想要的侵犯,汪品群是个说到就能做到的人。
  他关掉房内的大灯,只留下床头的一盏小灯,在她的身边躺了下来。他嘴上说得轻松,但心里却承受着莫大的煎熬;曼莲就在他的床上,他的身边,但是他却什么都不能做。
  原本是背对着他的曼莲,这会却转过了身,面向着他。
  “你会不会去娶一个当过应召女郎的女人当老婆?”
  “我不知道,我只想娶你。”
  “正经一点!”她用她的脚轻踢了他一下,好像她和他已经是老夫老妻了。
  “我真的不知道!”他从来无法去回答假设性的问题。
  “你一直说要娶我,如果我告诉你说我当过应召女郎呢?”她问道。
  “但是你没有!”
  “假设我有。”
  “可是你明明没有那种经历!”
  “我说过你就当我曾经是!”她非常的固执。“知道之后,你还是会娶我吗?”
  他垂下眼睛看她,即使她是个杀人犯、女魔头,他还是爱她,还是会娶她。
  他点点头。“我会!”
  “是真的会还是哄我?”
  “曼莲!你到底想听怎样的答案?”他真拿她没有办法。
  “如果我真的爱一个女人,打从我的心里爱起的话,那我就不会去计较她的过去。因为过去是无法改变的,不是每个人都可以纯洁得像张白纸!”
  她疲倦的点点头,算是接受他的答案。
  “戴修维如果真的爱你那个朋友,我想他一定能克服所有的心理障碍。”汪品群如是想。“对过去耿耿于怀并不能帮助未来,而男女在一起最重要的是未来,过去就让它过去……”他往下看,发现曼莲已经睡着了。
  看着她那张清纯、雅致的脸,他忍不住的伸出手臂,将她拥向自己的怀里。
  她嘤咛了一声,靠向了他,并调整了一个最舒服的位置。
  有了这一刻,汪品群死而无憾。

  第十章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鲍绮霞有二十四小时的贴身保镖,而叶曼莲则有汪品群,她们在确定对方都过得很安全之后,才放宽心了些。
  曼莲知道戴修维已经知道绮霞当过应召女郎的事,而他并没有绝情离去,反而帮绮霞雇了保镖,并且一有空就去陪绮霞时,她真的相信了汪品群所说:一个男人如果爱一个女人爱得够深,他就不会去汁较她的过去。
  而曼莲自己和汪品群就更是处得如鱼得水般,出乎他们自己意料的好。
  他们每天睡在同一张床上,但是却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曼莲只知道自己每天都是在他的臂弯中醒来,两人一起去公司,一起回家。除了洗澡、上厕所没有一起行动外,他们做什么都是在一起。
  曼莲这才真的了解到汪品群,了解到他不为人知的另一面。要爱上他真是非常容易的一件事,她没有问自己,但是她怕自己早已在不知不觉中爱上了他。
  这天晚上她一直嚷着想吃PIZZA,而他也同意开车载她去吃,偏偏她又舍不得一个她爱看的电视节目,于是拜托他自己一个人去买。
  “把你一个人留在家里?”他摇摇头。
  “不会有事的!”她的眼睛盯着荧幕。“既有警卫,又有保卫系统,而且快一个月了,一点事都没有,凶手一定已经死心了。”
  “我觉得还是不要掉以轻心。”
  “拜托!我想吃PIZZA嘛!”她向他撒娇。
  “那就和我一块去!”其实PIZZA是有外送的,但是汪品群的家在郊区,离市区有一段距离,外送的服务并不包括到这一带。
  “我要看这个节目!”
  “那就明天再吃。”
  “不!我现在就想吃。”她执意非今晚吃到不可,而且只要她一向他撒娇,他是很少会拒绝她的。他们虽然相差十岁而已,但是他疼她却有如一个作父亲的在疼自己的爱女般。
  “你——”
  “我会很安全的!”她向他保证。
  “我一个半小时内回来。”他不是很情愿去。
  “别开得太快!”
  她目送着他出门,并在他的吩咐下,将大门上重重的几道锁都锁了起来。如此一来,凶手即使是插了翅也难飞进来。她开始相信自己可以活得很久,更能和汪品群一起快乐的生活下去。她才不会死于蓄意的谋杀!
  就当她凡事抱着乐观的想法时,门铃声响起;她整个人一震,心跳的速度加快许多。她发现自己有些颤抖,而且非常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叫汪品群去买PIZZA?其实她可以明天再吃,她可以在任何一个时候吃,为什么偏是今晚?
  害怕归害怕,她还是走到大门边,注意着门上的一个小荧幕,上面可以显示来人是谁。她定下神一看,居然是戴修维的母亲,她立刻打开了所有的门锁,将门拉开。
  戚秀枫一身的华服,带着宽边帽、黑手套,雍容华贵的样子。一见到叶曼莲,她露出了一股笑意,一股任何人都无法去体会出来的笑意。
  “戴妈妈!请进!”曼莲热情的招呼,虽然只在订婚席上见过一次面而已,但是她贵妇人的形象已经深深的烙在她们的心中。曼莲私下就曾和玉娇、佩珍讨论过,戚秀枫一定是个开朗的好婆婆。而且如果去选中国妈妈的话,她也一定能当选。
  戚秀枫坐下后,不经意地说:“可不可以给我一杯果汁?”
  “当然!”曼莲立刻像个小女生般的跑进厨房张罗,她完全没有想到戚秀枫为什么知道她住在这里。
  戚秀枫打开皮包,拿出了一小包的东西。
  一去儿曼莲端出两杯果汁。为了绮霞,说什么她都要把戴修维的母亲招呼好。
  “招呼不周!戴妈妈。”
  “可不可以再麻烦你给我一杯水,我想吃个药。”戚秀砜又说,态度很神秘。
  曼莲点点头,马上又转身跑向厨房,而戚秀枫就趁这个时候将一包药粉倒进曼莲的果汁里。她的脸上慢慢的浮起一抹得逞的笑。只要过了今晚,再也不会有人知道鲍绮霞的事了。鲍绮霞将失去这最后一个朋友,怎不令她高兴。
  当曼莲端了水出来,戚秀枫又改口说她忘了带药。曼莲还是没有怀疑,只将开水摆在一边。
  “戴妈妈!你来找我是……”曼莲礼貌的问。
  “和你聊聊绮霞的事。”她端起果汁,喝了一口。“希望不会太冒昧。”
  “当然不会!”曼莲马上说,也端起果汁喝了起来。
  戚秀枫露出很满意的表情。“你是绮霞最好的朋友,现在她也只剩下你这一个朋友了!”
  一谈到这个,曼莲不由自主的陷入了一股沉重的悲伤中;她没有放下杯子,反而无意识的直喝着果汁,直到她觉得应该回答问题了,她才轻轻的把杯子往桌面一放。“是的!只剩我了。”
  “你一定很想念你的朋友。”
  “是的!”曼莲感伤的说。
  “那你很快就可以去和她们作伴了。”戚秀枫突然的说,脸部的表情变得恐怖、阴沉,而且令人有一股不寒而慄的感觉。她冷冷的笑了两声。“叶曼莲!你还想不到谁是凶手吗?”
  叶曼莲呆了,她呆得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反对,只是麻木的坐在沙发里。
  耳边又响起戚秀枫那令人发毛的声音:“我已经在你的果汁里下了药,一会儿你就不会有知觉,我会让你死得痛快一些。”
  “你……”
  “想不到是吗?”
  叶曼莲真的想不到,一个如此高贵的上流社会妇人,竟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凶手!
  “你知道吗?我很喜欢你。”戚秀枫一副惋惜的语气。
  “如果修维爱的是你,想娶的是你,我会举双手赞成。偏偏他爱的是那个当过应召女郎的鲍绮霞,而且她的那个皮条客居然跑来台湾要向我们弄钱,所以我不得不杀了你们。我要所有知道这些事的人都死掉,既然修维非娶鲍绮霞那个烂女人不可!”
  “你知道绮霞——”曼莲开始有些虚弱。
  “我当然知道。我不可能随随便便的就让一个女人进我们戴家的门,所以我对她做过一番调查。”戚秀枫城府深得已远超过一般人。“只要有钱,我可以连她的祖宗八代都查得出来。”
  “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要答应戴修维娶绮霞?”即使会死,曼莲也要做一个明白的鬼。
  “我反对过,用了很多冠冕堂皇的理由,但是修维就是非娶那个烂女人不可。我只有一个儿子,我并不想失去他,所以我才答应!”戚秀枫冷笑道:“我真的不想你死,但你知道得太多,所以我把你摆在最后一个,我就不信你和汪品群会二十四小的绑在一起。”
  “你跟踪我们?”
  “我看到他开车出去。”
  “他马上就回来!”曼莲开始头晕。
  “我愿意赌一下。”戚秀枫大胆的说:“再十分钟你就可以去和你的朋友做伴了。”
  曼莲真的不想死,她现在才体会到她的生命多可贵。
  而且她爱汪品群,她要答应他的求婚,她要为他生儿育女;虽然当不了他的第一个女人,但她要当最后一个。
  “你马上就会陷入昏睡。”戚秀枫说着,已由皮包里拿出了一把刀。难怪她会在大热天里戴上黑手套。
  曼莲想尖叫,但是她忍了下来。“钟冠达怎么会和你碰上面的?”如果汪品群赶不及救她,至少她也要弄清每一件事。
  “是我和他联络的。我知道他勒索鲍绮霞,他那种人会有什么伎俩,可想而知。”
  “所以你杀了他?”
  “因为他反过来勒索我,要我付出两千万。”
  “两千万?”曼莲咋舌。
  “我敷衍他,把他灌醉。在送他回到家门口时,将他由楼梯口推下,轻而易举得很。”戚秀枫晃着手中闪亮的刀。
  “这种人不能留,他会食髓知味,不停的勒索下去,他死得一点都不冤枉!”
  “那佩珍呢?”她拖延时间。
  “她和你一样,知道了不该知道的。我知道你们‘四人帮’,订婚那天我就看得出你们彼此的感情有多好,所以你们一定全知道鲍绮霞的事,当然我也不能留下你们,说不定有天你们会反过来勒索我们戴家。”戚秀枫想得非常远。
  “我们不可能这么做!”
  “天下没有不可能的事!”
  “我们绝不会去勒索绮霞。”
  “你不会,但是马佩珍和陈玉娇呢?”戚秀枫的刀在曼莲的眼前挥舞着。“她们也不会!”
  “马佩珍抱独身主义,如果有一笔钱的话,她可以过得无忧无虑,不必担心晚年。陈玉娇一直就想嫁一个有钱老公,过荣华富贵的生活。早晚鲍绮霞会成为她们嫉妒的对象,她们会成为第二个钟冠达。”
  “不会!”曼莲使劲的喊。
  “省点力气。”戚秀枫取笑曼莲。
  “佩珍和玉娇永远都不会对绮霞做出那种事。”曼莲到死都会坚持这点。
  “反正这都不再重要,她们都死了。”戚秀枫开始说出杀人的经过,“杀她们很容易,因为她们没想到对我设防,就像你一样。因为我是的绮霞未来的婆婆,所以你们总是热烈得欢迎我。”
  曼莲苦笑。
  “为了我儿子,为了戴家,我不得不牺牲你们四个人。”
  戚秀枫没有一点歉意。
  “你逃不掉的!”
  “为什么逃不掉?谁会想到是我?”戚秀枫深谙人性的心理。“一个贵妇人,堂堂‘戴氏企业’的董事长夫人是凶手?”
  “就算你逃得过法律的制裁,你能逃得过自己良心的谴责吗?”曼莲已经快没有意识了。
  “这种空洞的话你可以省省了。”
  “为了你儿子,为了戴家,你居然可以夺走四条宝贵的生命?”
  “即使要牺牲四十个人的命,我也在所不惜。”戚秀枫早就已经心理不太正常。“你们这些人算什么?你们凭什么威胁到戴家的声望?如果不是考虑到修维,我第一个就杀鲍绮霞。”
  “不!不能杀绮霞!”她的声音已经很微弱。“别杀她!”
  “我不会杀她,但是我也不会让她有好日子过!”戚秀枫咬牙切齿的说:“可惜你看不到!”
  “不要……不要杀绮霞……”曼莲说完,终于陷入昏迷的状态中。
  戚秀枫低头看着曼莲,她有些感慨,自语道:“为什么修维看上的不是你,即使你家世普通,但你绝对是一个优秀的好女孩,我会开心的接受你,但……我实在舍不得杀你,不过——”她将刀子高高的举起。
  就在这时,大门披汪品群推开,他一看到眼前的景况,奋不顾身的冲了过去,和戚秀枫扭成一团……
  睁开眼睛,叶曼莲闻到刺鼻的药水味,也看到了汪品群,他正忧虑的看着她。
  “你没事了!”他哑声道。
  “我没死?”
  “你看这里像天堂吗?”一想到只要再晚一步,他可能就永远也见不到曼莲时,他就心有余悸,心跳久久无法恢复正常。
  “戴修维的母亲呢?”
  “在警察局。”
  “她还好吗?”
  “她要置你于死地,你还关心她好不好?”汪品群不知道曼莲是不是因为迷药的效力还没有退。
  “她是可恶,但是她总是为了自己的儿子。她那种有钱人最不能忍受的就是声望被毁,名誉比金钱重要,而绮霞——”曼莲叹了一声。“她知道绮霞当过应召女郎的事,所以她才会萌生杀机,想把知道的人都杀了!”
  “那她得杀多少人?”汪品群不以为然地道。
  “我想她有她的苦衷!”
  “不要替她说话,再差一秒,我只好娶你的牌位了。”他要曼莲知道当时的状况有多惊险。“车子开到一半,我愈想愈不妥,所以马上折回;警卫又告诉我说有个女人要找你,我更是没命的往上冲!”
  “所以你没有买到PIZZA?”
  “什么?”他一楞,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还是想吃!”她笑眯眯的说。
  “你——”她才刚正死亡边缘走了一圈,现在居然还想到PIZZA。
  “生气了?”
  “我买一家PIZZA店给你,叫你天天吃,撑死你算了!”
  他真是啼笑皆非。
  “开个玩笑嘛!我看你的情绪还是绷得紧紧的!”
  “曼莲!你不知道……”他永远都不要再经历一次,当他夺下戚秀枫手中的刀,看着不省人事的曼莲时,不知她是生是死,那种着急真有可能让人在一瞬间把头发都急白了。
  “但是我没有事了。”
  “你可能已经死了!”
  “你救了我啊!”
  “如果我晚了一步呢?”他质问她。“如果我该死的晚了一步呢?如果我回到家看到的是一具尸体呢?曼莲!你叫我怎么办?是一死了之还是苛延残喘的活下去?我真的无法原谅那个女人。”
  “绮霞一定很难过。”
  “只怕戴修维会更难过。”结果可想而知。“报上一定会大肆的炒这个新闻,我看今天就算他们真心的相爱,只怕……”
  “不会有结果?”
  “你想可能会有结果吗?”汪品群绝对不相信他们能以喜剧收场。
  “但是他们深爱彼此。”
  “现在发生了这洋的事,他们的爱实在很难再发展下去。”他讲道理给曼莲昕。“当他知道凶手竟是自己的母亲时,你叫戴修维怎么去面对你的朋友?而你的朋友又怎么去面对自己的好友竟死在自己所爱的人的母亲手下?有了这样微妙的因素在,叫他们怎么有结果?”
  “但是时间——”
  “时间真能冲得淡吗?”
  曼莲不知道,她不知道时间是否能冲得淡;三条的人命,这是任何事都无法弥补的。
  凶手为什么是戴修维的母亲了
  为什么不是别人呢?
  “曼莲!你不要只担心别人的事,我们自己的呢?”汪品群切入正题。
  “我们怎么样?”她装傻。
  “事情已经解决了,你的安全——”
  “我知道!”她马上一副受伤状。“我知道凶手已经抓到了。我的安全已经不是问题。我不会赖在你家,明天一早我就走,我不会死缠着你,你可以放两百二十个心,好像--—”
  他狠狠的瞪了她一眼。“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也明白我巴不得你一辈子留下来!”
  “你留我做什么?”她明知故问。
  “我真想掐死你!”他忿忿的说。
  “既然你想掐死我,刚才你又何必救我?”
  “我应该让你被戴修维的妈杀了才对,免得我自己被你活活的气死。”他说着气话。
  “那你想怎样?”她甜甜的问。
  “我最后一次向你求婚。”他抱着破釜沉舟的决心。“否则你就准备当我的情妇!”
  “情妇?”她不屑。“这么没价值?”
  “反正我是不会让你走的,你休想从我家搬离。不!应单是我们两人的家!”他言出必行。“所以你现在有两个选择,看是明正言顺,可以大声说话的汪太太!还是让人在背后指指点点的情妇角色!”
  她故意想了一下。“我想还是汪太太好了,我的脸皮一向不厚!”
  “我就知道你够聪明。”
  “先说好!”她警告他。“如果让我抓到或是让我听到有关你和任何一个女人的风流韵事……”她冷冷的哼下两声。
  “当心我把你去势,叫你一辈子都别再想风流,一辈子清心寡欲!”
  “天啊!”他故作一副无法想像的样子。“曼莲!你不像是那种凶悍、可怕的女人!”
  “对付什么人就用什么方法!”
  “行!我会忠于我的妻子,忠于你!”他感性的说。
  “那你就准备把我娶进门吧!”她俏皮的回答。
  “戴氏企业”的董事长夫人杀害三人的案件喧腾一时,每天都是报纸上的头条,最后法院以精神失常为由,判她到精神病院接受心理治疗。
  戏慢慢地落了幕。
  社会上的人们也渐渐的淡忘了这件事,但是对戴修维和鲍绮霞来说却不然。
  从事件爆发至今他们一直不曾见面。绮霞所知道的任何消息都是由报上得知。她知道自己已经没有生命的危险。
  但是一想到凶手是修维的母亲时,她真希望自己被戚秀枫杀了。
  钟冠达也许死不足惜,但是玉娇和佩珍呢?她害得曼莲也差点因她而送命,她是罪魁祸首,真正该死的是她。如果目前还有好消息可说的话,那就是曼莲要和汪品群结婚了。她唯一的功德。
  事情是告了一段落,但是她心中的伤痕却永远也无法平复,她和戴修维……
  然而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戴修维出现她家门前,两人见了面无言以对。“你还好吧?”他有些生疏的问。
  “我才想问你呢!”她也客客气气。
  “我很好。”
  “你母亲……”
  他的表情一黯,这件事他也要负一大半的责任,不能全怪他的母亲。“她现在正在接受心埋治疗,可能一辈子都必须待在那里了。”
  “我很遗憾。”她沉重的说。
  “你不恨她?”
  “我想我最恨的是我自己。”绮霞自责的表情。“我真希望你母亲一开始就杀了我,不要让无辜的人替我受死,玉娇和佩珍……”
  “我很抱歉。”他替他的母亲说:“我真的没有想到会是我的母亲。如果我知道她到高雄去是有预谋,若我晓得她一开始就知道你的过去,我会好好的和她讲通,也不会差点害曼莲送命。”
  绮霞凝重的表情,现在说这些已经太迟了,死去的人是无法复活的。
  “曼莲很好吧?”
  “她要结婚了。”
  “结婚?真的?”这倒是一桩好消息。
  “和汪品群,你可能听过他。”见戴修维点点头。“这次的事是促成他们结婚的动力之一,所以你母亲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曼莲问我要不要发帖子给你,我告诉她最好不要。”
  “她什么时候结婚?”戴修维问,他人是不可能去,但是一份礼是跑不掉的;对叶曼莲,他一直存着一份感激、欣赏之情。
  “下个月底。”
  “我人已经不在台湾了。”
  绮霞看着他,并没有太惊讶。
  “下个月初我就要启程到南非,和那里的建筑公司签了一些合约。”
  “你要去多久?”她随口问。
  “几年吧!我也无法现在确定。”
  她点点头,没有再问下去。事情这样结束了也好,他们之间的可能本来就不大,现在又发生了这些事,他们很难再接纳彼此,即使他们想。
  “你呢?”
  “我已经在找工作。”她寄出了不少自传和履历表;虽然她的名字也上了报,但毕竟人是健忘的。她相信她可以拥有一份新生活,脚踏实地;终其她的一生,她都不会再谈感情。
  “顺利吗?”
  “我不会饿死的!”她对他一笑。“如果我早点能吃苦耐劳,今天这些事就不会发生。你妈也不会看不起我,不会想要杀掉所有知道我过去的人。戴修维!我已经得到刻骨铭心的教训,我不会再重蹈覆辙。”
  “我可以帮点忙。”
  “不用了!我要自食其力。”她拒绝他的援手。
  “绮霞——”他欲言又止。
  “我都懂!”她明了的语气。“你放心的去南非吧!碰到好的女人不要错过,我会永远的祝福你,忘了我这个人吧!”
  “你也会忘了我?”
  “应该会吧!”她潇洒的语气。“现在这个时代,每个人都是健忘的。”
  “这样也好。”他终于同意她。
  “那些珠宝和钱……”
  “珠宝你就捐给慈善机关,钱的话,如果你有,你就交给玉娇和佩珍的家人好了。上个礼拜我已经派人送了一笔钱过去,虽然钱无法取代他们失去的女儿,但至少是我们家的一点心意。”
  “谢谢你这么做。”
  “可惜再多的钱也不能使人起死回生。”他甚至觉得金钱代表罪恶,如果他家只是普通人家,今天这些事也不会发生。
  “你的心意到了就行。”
  接着他们好像已经无话可说似的。时间也许可以治愈他们所受到的伤害,但现在分手是势在必行的事。他们都没有能力留住对方,没有能力抚平对方此刻心中的伤痕,所以只能放彼此走。
  “你要保重。”
  “你也一样。”
  “也许——”他有些离情,一开始的冷静和镇定渐渐的消失。他是真的爱她,但他现在无法拥有她。
  “也许吧!”她颇有哲理的回答他,然后强忍住泪水,转身走进她家。

  终曲

  三年后。
  汪品群和叶曼莲的儿子满两岁的生日,他们特别在饭店摆了两桌酒席,宴请比较亲近的朋友、长辈。
  两岁大的男孩正是最活泼、最好动、最难带的时候,叶曼莲的好身材就是靠带她这个宝贝儿子保持的,但是有时候她也会大喊吃不消。
  “干妈!干妈!”她叫着鲍绮霞。“拜托!哲宇交给你一下,我快要发狂了,不然你把他带去给他爸爸,我要去等一个人。”
  绮霞由曼莲的手中抱过小孩,汪哲宇立刻窝到绮霞的怀中撒娇,逗得绮霞恨不得自己是哲宇的亲娘。“曼莲!你是人在福中不知福,有这种儿子你还要发狂,干脆送给我好了!”
  “真送给你,你会烦死!”
  “我不怕烦,倒怕你把小孩送给我之后,你的老公会休了你!”绮霞现在有一份不错的工作,不错的薪水。
  “不和你扯了,我要去等人。”曼莲说完就溜。
  绮霞逗着汪哲宇。虽然他不是她亲生的,但是她视如己出,什么都舍得买给哲宇。忽然哲宇指了指她后面,她好奇的回过头,整个人像被触电般。她看到了汪品群和戴修维在握手。
  戴修维?
  曼莲走近她的身边,由她的怀中抱走哲宇。“去和修维聊聊吧!”
  “曼莲……”她已经开始发抖。三年了!
  她还没有动,戴修维已经走向了她。三年不见,他们的外表都没有什么变,只是多了一些风霜和沧桑的感觉;他们望着彼此,千言万语不知要从何说起。一千多个日子,他们真的熬过来了!
  “绮霞!我们还有‘也许吧’?”他的声音低沉。
  “‘也许吧’?”她一下没弄懂。
  “你自己说过的,‘也许吧’!”他的眼神依旧深情款款,仍有无比的炽热。
  她想起来了,回他一个亦是深情的笑。“我们会有‘也许’的!”
  

创建时间:2010-0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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