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某日
星期天早晨，难得睡个懒觉，可一大早孔琴就来电话：“于雪，对不起，我想跟你借几本秘书方面的书，怕你上午出去，所以这么早给你打电话。”
“你借秘书方面的书干什么？”
“我也想当秘书。”孔琴说。“我不喜欢做销售了。我准备炒老板的鱿鱼，参加一个公司的文秘招聘考试。你帮我找几本书，中午我请客。另外，孟恬刚失恋，把她也叫上。”
我只好起床。孔琴是我从小学到中学的同学，现在一家化妆品公司作销售代表，说起话来有点上个世纪三十年代电影里的那种女人的味道。
中午，我仨在常去的餐厅见面。
“于雪，你不知道，我们做销售的有多苦！”
一见面，孔琴就开始抱怨起来：“现在化妆品品牌那么多，市场竞争那么激烈，顾客又是那么挑剔，对顾客话说稍微重一点，香港老板就训人。完不成销售定额，就没有奖金，有时甚至连基本工资都被扣光了。所以，老板不炒我的鱿鱼，我也想炒老板的鱿鱼。现在有家不错的公司招文秘，我想去试试。”
说着，她掏出一张青年报，指着一块版面很大的招聘启事给我看，那的确是一个非常有名的私营电器企业，招聘文秘两名，条件是大专以上学历，２５岁以下，身高１．６５米以上，会英语，气质优雅……
“于雪，我也想找家公司去做秘书！”
可能是真正失恋，一向心直口快的孟恬，坐了许久才开口。
“孟恬，你的记者不是做得好好的吗？”我有些吃惊地问，“怎么也想跳槽？”
孟恬去年从师范大学中文系毕业后，进了一家报社当记者，当然，这家报社的知名度和孟恬作为记者的知名度差不多。
“我算是什么正经八百的记者？！整天就是拉广告，找赞助。”说着说着，孟恬的嗓门就高了。
“于雪，我看你似乎不太热心，是不是怕我俩抢了你秘书的饭碗？”孔琴咯咯地笑着说：“你看我俩的条件，要文凭有文凭，要脸蛋有脸蛋，不是个像样的老板，我俩真还不愿伺候呢！”
我和孟恬也笑了。
“于雪，我昨晚还查了书，发现我这种属双子座的人，特别适合当秘书。双子座的人天生就是做秘书的料，他们都多才多艺，足智多谋，反应灵敏，八面玲珑，善于交际，懂得随机应变，充满生命活力，擅长沟通，适应力强，风趣幽默，喜欢忙碌变化，主动、活泼、健谈，具有写作和语言方面的天赋，对时尚有着敏锐的感受力，能长久维持年轻的心态和外貌……”孔琴兴奋地说着，瞳孔里放射着光芒。
作为朋友，我当然希望她们都能找一份称心如意的工作，但是……我真不知这话该怎么说。
“孔琴孟恬，你俩知道我们这些当秘书整天是做些什么事情吗？”
“不就一天到晚陪老板出去谈判吗？今天上海，明天广州，车接车送，好吃好喝，多浪漫！多刺激！”孔琴说。
“孔琴，你那是看电影，我们的工作一点都不浪漫。”
我告诉她们，我们的一天基本上是这样的：早晨上班后，第一件事就是给上司沏茶送报纸，“早上好！”寒喧之后，根据工作日程表，向上司请示当天的工作安排：“今天上午九点半某某公司的老总来看您；下午两点半您去某某公司与他们的老总见面；今天这么安排，您看可以吗？”上司确认后，就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做自己的事，如接电话、整理来信来函、收集信息、文件归档等等，这些工作都相当冗杂。这期间，上司可能会打电话或写个纸条给你，让你去处理一件临时性的或是突发性的工作。我的一个小师妹到一家著名的美国跨国公司工作了三个月，说是当秘书，其实就是整整抄了三个月的信封，前天辞职，找了一家香港公司做销售去了。
“秘书工作真的这么枯燥单调？”孔琴似乎不太相信。
“那倒不完全见得。”我说。
在那些“公司老板一声吼，全体员工抖三抖”的公司，老板主要靠自己个人人格力量进行企业管理，老板并不真正需要秘书给他作参谋或助手。老板挑选秘书，是给自己看的，更是给客人看的，所以，他们对秘书更看中的是长相和性格，秘书与老板办公室里的花瓶差不多；因此，有一些秘书确实是整天陪着老板天南海北，享受无限风光。但是，随着市场竞争越来越激烈，企业的管理越来越制度化，老板决策越来越程序化，老板对秘书的要求也将越来越职业化。
“你的意思是秘书也不好当了？”孔琴似乎以为我是在吓唬她。
目前，我国的秘书作为一种正式的社会职业，像教师、护士一样，也开始有了职业资格考试制度，而在一些发达国家，早已推行了从业许可认证制度。例如在美国，美国“全美秘书协会”章程规定，作为秘书必须具备以下条件：
１．像心理学家一样善于观察和理解他人；
２．像政治家一样有灵敏的头脑；
３．像外交官一样有潇洒的风度；
４．有调查各种棘手问题的丰富经验；
５．有良好的速记能力和文字功夫；
６．熟谙各种商业往来中的法律关系；
７．能熟练地使用各种自动化办公机器；
８．具备相当的金融和税务方面的知识；
９．能熟练地对各类文件资料进行整理归类。
“孟恬孔琴，作为朋友，我真的非常希望你俩心想事成。但是，我必须提醒你俩，秘书工作本身并不浪漫，而要成为一个让老板放心、看着舒服的秘书，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所以，你俩一定要有足够的心理准备。”
她俩点点头，相信我说的是真心话。
“于雪，讲老实话，我也并不是想当一辈子秘书。我也只是想趁自己还年轻，吃这碗青春饭。我是学中文出身的，到公司去干，也只能做秘书；所以，我想先干一两年，积累点经验，熟悉些情况，利用当秘书的条件，再找个适合自己的位置。”
孟恬的话让我心里感到有些不好受。把秘书职业当作一碗青春饭，虽然说不上是一种亵渎，却也是一种认识上的误区。问题是这又是一种无法否认的现实。
前些天，学机电专业本科毕业的珍妮，靠自学考试拿到助理会计师证后，感慨万千地对我说：“谁都知道，做秘书仅仅是一个过渡。随着年龄的渐长，谁也不甘心做一辈子秘书，都会去寻找一些属于自我的东西。你我不得不承认，秘书的确是一种青春的职业，无论你怎样喜欢这份工作，随着时光的流逝，它终究只是你我职场生涯的一部分，而不是全部，当然，它绝不是过眼云烟。如果一个人年轻的时候，有一段做秘书工作经历，无论从职场角度，还是从个人自我修养角度看，都是一种难得的历练。”
不！我不承认秘书职业是碗青春饭！当然，我也知道我现在说服不了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