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我的标志(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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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一切都是我的户口簿给我带来的。因为有了户口簿,我不用(也不必、不能)再选择我的身份证、我的工作证了,我的户口簿像一个上帝,它将这一切都为我安排好了,它殷勤地为我提供了一切,尽管我失去了一点小小的自由,比如从一个地方迁徙到另一个地方,比如选择职业(也许我可以不做教师,而做一个理发师、邮递员)……但是这些小小的自由对于我这样的人来说又有什么意义呢?已经有人为我安排好了我为什么还要选择的自由呢?自由使我心慌,我怕的就是可能性,如果我的生命有多种可能性,我一定因为不能选择而一
事无成。现在一切都被别人安排好了,因而我成了一个“工人”,我是一个本分的“工人”,这难道不是一件成功的事吗?
感谢身份证、工作证、户口簿,它们给了我一个身份,使我感到踏实。我不能想象哪一天没有了它们我会是什么样子。它们是我的身份,我不能失去身份。它们是我的存在,就是我,我不能失去我。现在我要好好地将它们收藏起来,将它们放在我家的大衣柜的夹层里,我不能让任何人拿走它。
户口制度是计划经济时代的产物。计划经济之下,社会为了降低劳动力成本,将劳动力组织成一个个固定集体,使他们与特定的生产单位(企业单位、农村公社)形成凝固的人生依附。这种情形之下,公民,首先是作为劳动力进入管理者的计划视野,劳动力则被看成是一种国家公有的生产资源,由国家按计划统一配置,公民个人无权选择自己的职业(一颗红心,服从分配),也无权选择自己的居住地(一旦你被生下来,你就被纳入了计划管理的体系,就不能在计划外随意迁徙)。现在,经济条件变化了,市场经济的发展,对传统户口制度提出了挑战。例如三资企业吸引人才的问题,改革开放初期,广东吸引了内地的大量人才,就是在“不要户口”这个前提下实现的;20世纪80年代末、90年代初一度流行的大学生“三证报道”也是如此。这是因为市场经济的发展呼唤真正公平的按照市场原则进行操作的劳动力市场。
市场经济要求的是公平竞争的环境。但是只要户口制度存在,企业对劳动力的选择就不可能是自由的和公平的。事实上,现在的情况是一方面我们建立了劳动力市场,但是另一方面,我们又在毁弃这个劳动力市场——因为我们的劳动力市场是封闭的,绝大多数情况之下,所谓劳动力市场都只是针对各个城市具有本地城镇户口的居民的,对外,尤其是对更为广大的农村劳动力是封闭的。这样我们就会看到许多拥有城市户口的居民对工作挑挑拣拣,他们宁可失业,在家领取救济金,也不愿做脏、苦以及所谓的贱活。例如北京市曾对失业者提出一项只要自己创业就可以享受数万元补助的计划,但是几乎没有人愿意冒失去国家安排的危险到市场上自谋生路。
这对于更为广大的农村劳动力来说是极为不公平的。他们失去了享受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发展给他们带来的公平就业的机会,也就同时几乎失去了一大半公平地享受社会主义改革开放成果的机会。而这种户口制度上的不平等往往演化为实际上的经济收入和劳动条件的不平等。如北京某大学后勤部门正式工作人员人满为患,达到数千人,但是他们依然必须雇佣数百人的农村劳动力来负责打扫卫生,原因是这些活正式员工不愿意做,而一个农村雇佣工的劳动力成本只有一个正式工的十分之一。在这个大学的后勤部门,一个正式工的月实际收入近2000元(还不含住房、医疗等其他待遇),而一个农村雇佣工的收入只有200元——尽管他的劳动强度通常要比正式工强得多。
以上分析可知,户口制度的存在实际上带来了农村与城市劳动力在劳动力市场上的不平等竞争,一方面保护了城市居民中的低素质劳动者,另一方面对农村劳动力而言则构成了无法逾越的等级制,实际上是使他们受到了经济剥削。更严重的是人为地提高了企业、事业单位的用人成本,因而也削弱了企业在世界市场上的竞争力。
严格的户口制度,层层审批,严格把关,人为地提高了人口迁徙的成本,造成人口流动的极端凝滞。人口的极端凝滞,也带来了我们这个社会的极端凝滞。
如果说,瓦特之前的时代,人类的生存活动半径主要受制于交通工具,那么汽车、火车、飞机的时代这种限制已经可以忽略一些了。但是,在中国我们却依然在严格的限制中,因为户口。一个人口流动凝滞的社会,人们活动的空间(尤其是农村社区)极端的狭小,人们的视野受到极大的限制,交际圈封闭,生活闭塞,人们终年生活在熟人、熟物之中,封闭的生活产生了惰性:因循守旧、道德主义、人情社会。
因为迁徙困难,远距离工作、发展、异地谋生障碍重重,人们被迫生活在一个狭窄的生活圈中,这进而迫使各个生活区间都发展出自己的全套的娱乐、交际活动——进而人们被这些活动所主宰,以为这就是生活的全部。由于目光狭窄(生活范围狭窄的结果)人们对外界的兴趣也狭窄化了,自我意识变得模糊,生活在封闭圈子里(一个没有陌生人、陌生事,一天一天没有任何新鲜色彩)的人总是缺乏真实的自我体验。首先是缺乏相异之人的对照(周围都是熟人,相互间缺乏对比——熟人在这里意味着遵守相同的生活风俗、习惯、方式),没有异己事物的激发,没有新鲜事物的激励,人们无法发现自身中的创造性(个性力量),寻求个人感的冲动被压抑了,熟人社会是重人情、重归属感的群体式社会,人与人之间的“脉脉温情”(至少表面上是这样)代替了竞争,守旧代替了创新,从众代替了独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