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
在一年前的今天，由于我有早睡之习惯，晚上9点半过后就睡了，但是刚睡下不久，就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吵醒。在没有听电话之前，心里还犯着嘀咕，为什么总有那样讨厌的家伙来打扰我，口里正想骂他一句。但一拿起听筒是香港那边传来的声音，要我赶快打开凤凰卫视收看，说美国出大事了。当我打开电视机，一看到纽约世界贸易大厦浓烟中轰然倒坍时，眼睛都看直、看呆了,心也在颤抖，好像世界末日就要来临了……此时此刻，我连想都没有想，立即拿起电话给我所认识的所有朋友打电话，要他们赶快打开电视机，看凤凰卫视台的“9·11”事件直播节目。因为，从我的预感中，这个事件在摧毁着人类文明，它将改写整个人类历史。也就是从这一刻开始，我整整近两天的时间坐在电视机前不曾离开过，翻看着一个又一个滚动的电视画面，并希望从中获得更多的信息。
是的，现代的高科技把遥远地方发生的事情即刻间展现在世人的眼前，一个个触目惊心的镜头，有谁会无动于衷呢？有人在毁灭人类的文明，毁灭着人类自身，但也有人在创造着人类的文明。地球上最高的世贸大厦崩塌了，但是当我看到那舍己救人的纽约民众、看到为世人提供更真实画面而出生入死的记者们、看到随着双子塔的倒坍而纽约市的几百消防员瞬间消失时，人类一座最伟大的丰碑也矗立在我的心中！无论是一个人、一个家庭、一个社会或一个国家，在平常的时候，每一个人都不知道谁是崇高还是卑鄙，谁是伟大还是怯弱？因为在平常的日子里，每个人一般都不需要他人帮助自己就能够处理自己的事情，但当一个人遇到困境与危险时、当一个国家大难临头时，人的真实也就会一展无遗了。可以说，正是这种毁灭与创造，将改变人类的历史，改写人类历史的进程。无论是著名的经济学家萨缪尔森，还是美国总统顾问赖斯，无不认为，“9·11”事件掀起了人类历史的新一页。
人们将重新审视以往的观念与制度
毫无疑问，无论是在书本上还是在现实生活中，生命价值重于一切，但为什么会有人连生命都不要而且做出一般人无法想像的事情呢？如果一些人连生命都不重要了世界又会变得怎么样呢？在不少媒体看来，随着世贸大厦的崩塌，全球性恐怖主义也从以往人们头脑中相对模糊的概念变成了活生生的现实，并成为国际社会最为关注的中心议题，成了划分敌我的基本标准。“9·11”后美国则以“反恐”为先导调整其国内国际整个发展战略，并借“反恐”之胜利把其触角伸向了世界各地，同时美国称霸世界的“雄心”,更是一展无遗了。最近，布什强调“先发制人”，执意打击伊拉克，更加强化了这种“雄心”。也正是这种“雄心”，国际社会对美国反恐的支持正在迅速减退并提出异议。毫无疑问，恐怖主义是人类的天敌，只要恐怖主义存在，人类社会就无法安宁。但是美国遭此大劫，不仅与一些人的阴暗心理、缺失人性有关，但也并不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而是有深刻的社会思想、宗教狂热及经济利益之背景。如果我们不能从恐怖主义现象的背后寻找其深刻的社会根源，寻找这些极端分子连生命都不重要的原因，那么“反恐”只能是一场永远无法结束之战争。因此，“9·11”后，不少人开始重新反省人类自身、反省现行制度安排、反省现代政府作用与功能，以此来重建我们的人类社会。
因此，当人们面对这种无法预知的未来时，并非仅是如何去指责对方的不是、野蛮、丧失人性及不文明，最重要的就是应该检讨自身，检讨自身的政策、理念及价值观，如何来适应已改变了的社会。一个理性的、明智的国家政府应该转化自身的统治功能，应该如何设计适宜的政策和制度来缓解现有的争端与冲突，以容忍、包容、平和、理性的原则让无权的弱势者来表达自己的诉求。只有这样，才能寻找到一条通向现代文明之路。而“9·11”事件则成了这种诉求的起点。
在此，国内政府和民众能从“9·11”事件的一周年回顾中获得多少启示呢？中国走向市场化之路已经有20多年了，在这一过程中，中国有许多成功的方面，但是人们也面对着一个不争之事实。中国的市场化也成了权贵者、成功者的天堂。无论是我们的政府还是国内的种种媒体，发出的都是权贵者成功者的声音，看到的都是许多暴富者的现实，至于弱势的阶层、弱势的民众有多少人在为他们的利益而击掌鼓呼呢？整个媒体充斥着官员、成功者、暴富者欢欣鼓舞的面孔，但又有多少人在关注弱势民众的生活：他们的疾苦、他们的不幸、他们受到的屈辱与被践踏，甚至于生命的摧残呢？看看迅速分化的贫富之差，看看广大的农民在为生存受着煎熬，难道这不是也在制造不安定的社会土壤及极端分子的温床吗？我想无论是政府还是个人都应从这深刻的反省中来推动我们社会的变革，应该有一种宽容与理性的态度在贫富之间、在无权无势者与有权有势者之间架起一道可沟通的桥梁。
“9·11”事件改变了人们的行为方式
“9·11”事件改变了人们的行为方式，无论是个人、企业及政府都是如此。而人们行为方式的变化将影响经济生活的各个方面。“9·11”事件，一个没有清楚可见的敌人从天而降，这种连做梦都不会梦到的悲剧竟然发生了。这次事件发生在美国的纽约与华盛顿，攻击的目标正是美国经济、政治及军事的心脏，美国文明的圣殿，更是世界的金融中心。可以说，“9·11”事件，摧毁的不仅是几座摩天大楼，而且是美国民众心理的骄傲与美国所认可的现代文明，在世人看来，傲气十足的美国竟然如此之脆弱。正是就这一意义说，这次恐怖事件对美国民众心理上的打击是无与伦比的。直到一年之后，仍然还有不少美国民众没有从“9·11”的噩梦中走出来。而且“9·11”后，美国人没有像过去那样过分强调个人自由和隐私权了，他们也无法任意逍遥，连一些交通工具的选择也不那么自如了，如许多人放弃了空中旅行而选择地面交通工具。可以说，不管你承认不承认，“9·11”事件在有意无意地改变着美国人的生活方式与行为方式，改变着美国人的价值观念，也改变着世界对一些问题的看法。
比如“9·11”后，许多美国人开始对生活的确定性信心充满了焦虑，对国家的安全产生了怀疑。这种对未来的忧虑及不确定必须会改变美国人的消费行为和投资行为，人们会普遍捂紧自己的口袋。“9·11”之后，消费者信心指数跌至836点，降到了1993年以来的最低点。而2002年8月份指数也不过上升为935。消费者开支则占美国经济活动的2/3，民众消费的下降对美国的经济影响是相当严重的。也正是这种不确定性，市场在“9·11”之后出现短期暴跌正反映了投资者的无所适从和对于是否再可能出现这种几乎不可预测的突发事件的惊恐心理。如果人们对市场没有信心，那么他是无法选择可投资的方向的。
而消费者的消费下降，从另一层次刺激了企业调低了它们对未来前景利润的预测，它们对新进的投资没有信心。另一方面公司利润下降，使得企业难以扩大投资。美国商务部的最新报告显示，2002年第一季度美国公司的利润仅比前一季度增长了58亿美元，大大低于2001年第四季度1250亿美元的增幅。美国企业扩大生产能力明显受到遏制。企业固定投资在第四季度剧降138％之后又下降了62％。公司利润下降，难以扩大投资，美国金融机构首季访问50个行业的调查结果显示，只有６个行业计划今年增加投资，计划削减投资或维持不变的行业则分别有24个和20个。
一些特殊行业受到了“9·11”事件的直接波及，如美国的航空业、飞机制造业有关的行业、旅游业。一些公司便面临着破产的境地，于是大量裁员，以航空业加入失业大军最为严重。而“9·11”可能永久性地改变世界安全防卫行业，人们寻求安全的方式正从反应性和侦测性转为预防性。“9·11”事件后，在其他行业类股大跌的同时，国防工业及安全防卫产品类股价却是一枝独秀，产品需求持续上升，从聘用保安到购买生物测试的先进设备，人们对这类产品或服务的需求大增，有的甚至出现供不应求。而该产业的变化一定会带动美国其他产业的调整。
失业、企业利润不足、消费者消费下降，美国已经进入了通货紧缩的境地。2002年３月零售销售及密歇根州大学消费者情绪指数，预示消费者可以花的钱已不多了，在最新的经济研究公司所做的一项分析显示，2002年６月，在消费价格指数衡量的数百种商品中，有30%的商品价格较上年同期出现下降。核心消费物价（不计食品及能源）指数在2001年开始加速下跌，截至2月底的12个月，下跌了13％，是45年以来最大的跌幅。
资本市场对信心危机反应更为强烈。“9·11”事件之前，新经济的泡沫已经开始破灭，“9·11”事件之后的信心危机，使得泡沫的破灭更为迅速。股票是虚拟性较强的资本，股价的上升下降很大程度上与人们的信心有重要的联系,当人们信心下降之时，市场的泡沫便纷纷挤破，许多在繁荣下掩盖的问题便呈现出来。首当其冲的是安然事件，这是美国500强排名第七企业的公开破产，同时拖垮了安达信会计事务所，紧随其后的是利科(Lyco)丑闻，世通倒闭……一系列上市公司丑闻纷纷破茧而出，进一步加剧了人们对于资本市场的信心危机。信心的丧失，让经济运作缺乏动力，经济脆弱面便不堪受击，产品市场和资本市场两者同时受挫，恶果循环往复。有人说，安然事件是“9·11”之后美国资本市场最大事件，其影响远远超过“9·11”事件，但是如果不是“9·11”事件爆发，安然丑闻能否披露出来，估计还得有时间。而且从长期来看，恐怖主义存在所带来的不确定性将成为经济发展难以抹去的阴影；对安全因素的考虑导致生产和其他成本增加，降低了生产和商品周转效率，造成劳动生产率的增幅放慢；本来是生产那些改善人们的生活、提高生活质量的巨大资源也只好转向生产用来防止恐怖活动的产品等等，这些都由于“9·11”改变人类历史的的进程。
“9·11”事件将让更多的私人资源向公共部门转移
还有，“9·11”事件也改变了美国政府的行为。“9·11”事件发生后，美国政府所表现出来的效率与强势也即刻显现出来。为了把恐怖事件对民众的信心打击及对美国经济的损伤降低到最小限度，美国政府采取了一系列的非常措施，而这些措施正是从自由的市场运作向凯恩斯主义“经典经济”回归。
也正是祭出经济上国家主义的旗帜，不仅世界股市没有因为“9·11”事件而出现崩盘，就是美国股市也在“9·11”事件发生一个月后恢复到事件前的水平。受美国失业人数下降和通用电气等公司赢利好于预期等利好消息的支持，纽约股市在2001年10月12日继续大幅上涨，其中纳斯达克和标准普尔两大股指超过了“9·11”恐怖袭击事件发生前的水平，道琼斯股票指数也猛涨袭击事件发生前2001年9月10日的附近。也就是说，“9·11”事件后，政府希望对市场的干预重塑美国股市的信心。不过，安然事件爆发，政府的愿望并没有如愿以偿，美国股市重新又走入熊市，但是，“9·11”事件后，美国经济的运作已经由自由市场经济转向政府主义成了不争之事实。
可以看到，“9·11”事件发生后，为了使突发事件对经济造成的损失降低到最小程度，并在短期内迅速恢复美国人民的信心，避免因恐怖袭击事件导致一场经济灾难，美国政府采取了一系列积极的货币政策和财政政策。
而且，这种经济上的国家主义还表现在最近美国国会以绝对多数通过了关于会计和公司治理一揽子改革的索克斯法案（Sarbanes－OxleyAct，简称SOXAct）上。该法案以政府为主导，反应了美国在安然等事件后发生在企业界、财经界及投资者之间一些基础性的重大变化，既呈现了布什政府要“乱世用重典”的用心，也基本上反映了对股市监管上的政府主义。可以说，尽管对该法案实施后所产生的效果如何还言之过早，但光从该法案所涉及的内容来看，它可能是从1933年美国证券法通过以来对证券法律制度调整最大、最严厉的法案之一。可以肯定的是，索克斯法案的实施不仅会对美国本身的公司证券制度带来巨大的影响，而且对世界的美式证券制度（比如中国）一定会带来较大的冲击，它对世界资本市场的影响与意义会非同凡响。
还有，这种经济上的国家主义引申到美国的对外贸易上，就是如何把对外经贸与安全及军事行动密切结合起来，对美国所称的“邪恶轴心国”的经济制裁与产品禁运，对协助反恐有贡献国家的经济援助等，哪一方面都是强化国家对经济生活的干预。可能说，只要今后反恐活动还在继续,美国政府对国际经济生活的干预都不会停止。可以说，“9·11”之后，美国已经把经济生活中政府主义的触角伸到各个方面，无论是国内还是国外。可以说，从长远看，这种经济资源在不同部门之间的循环转移，对未来经济发展将产生重大的影响。
“9·11”事件将改变国际金融市场的格局
“9·11”事件后，国际资本流动的规模和方向出现了明显变化和调整。在“9·11”事件之后的9月份，外国投资者撤走资金近300亿美元。2002年7月份美国的投资者从美国市场撤走资金达500亿美元，高居美国市场单月撤资之冠。在2001年下半年，全球对外直接投资出现大幅度下降。2000年，全球外国直接投资总额大约是13000亿美元，而在2001年下降到7000亿美元水平。这种大幅度的下降是1990年代以来没有过的，应该说与“9·11”事件的发生有密切关系。而外国在美国的直接投资，2001年仅为1329亿美元，比2000年创纪录的3356亿美元减少了60％。外国直接投资的流失，对美国GDP增长的负面作用达1%左右。“9·11”事件带来了美国投资界和消费者心理上的巨大冲击，很多大型企业并购的决策因此而暂停。由此，包括跨国并购在内的企业并购在“9·11”以后迅速降温。可以说，最近美国股市跌跌不休，美元疲软，都是与国际资本大量流出美国有关。过去７年来外国资金的大量涌入美国，才造就美国10年的牛市。如果国际资本大量流出，就会改变整个国际市场的利益格局。最近，尽管欧洲经济没有多少起色，但欧元还是照升不止，其原因就在于大量资金向欧洲回流。
总之，“9·11”事件之后，尽管目前还无法就该事件对美国及世界经济生活影响给出更多的结论，但2001年9月11日是现代历史一个伟大的转折点，它将在各个方面开启人类历史的新篇章。
（2002年9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