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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节 我的伙伴施振荣(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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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公司,施振荣常常故意和我唱反调,他说:“如果不这样,就没有员工敢向你直言。”虽然如此,他对我负责的工作,同样也更多地授权。
例如,我们几位创办人合资成立一家控股公司,由我担任负责人。有一次伙伴们开会,却单找施振荣而不找我,事后,我问参加会议的同仁:“施振荣有没有把我卖了?”同仁说:“没有。他说:‘你们找我没用啊,公司负责人又不是我。’”
20世纪90年代初期,我在公司内部大力推动经营合理化、降低成本,难免盯上他直属部门的同仁,让他产生许多困扰,他曾抱怨:“被你盯上的人,不死也只剩半条命。”虽然如此,他还是很支持我。原因有两个:第一,在整顿其他部门之前,我已经先整顿我自己的部门,并有具体的成绩;第二,当时公司陷入困境,非整顿不可。
这段时间,大概也是施振荣最苦恼的岁月。
坚信人性本善的代价
从我的角度来看,施振荣并不是没有缺点,例如,他有时候太相信人性本善。对于多年共事、有共同企业文化的同仁来说,相信人性本善是对的;但购并而来的公司并未经如此企业文化的熏陶,授权太快的结果,就产生失控。
其实,早在1984年宏碁大创业投资成立时,就已经有这个问题。当时,施振荣的想法很单纯,他觉得很多有才华却不善表达的年轻人任职大公司,每天看老板的脸色,一不小心还会被冷冻起来,实在很可惜。而我们很幸运地把事业做起来,应该帮助这些年轻人创业。结果宏碁大的两个投资案都失败了,因为彼此没有经过长期共事,对方不见得可以体会和接受我们帮忙的方式。
后来,宏碁电脑股票上市之后,公司资金比较充裕,便在欧美又购并了几家公司,还是授权给当地的负责人经营。但是有些公司内部管理出现问题,负责人不但不接受台湾派驻当地领导的改善意见,还将多位资深同仁排挤出去;财务结构不健全,负责人还一再为不称职的财务主管辩护,这些都和宏碁文化完全背道而驰。
由于我一直负责财务、稽核等跨部门的工作,和各单位的同仁都很熟,因此很多信息很快就传到我这里。最初,当我转告施振荣时,他还说我太神经质。后来问题一再出现,公司也不得不派人去整顿。
但是,在公司出问题的时候,大家对整顿的方式产生了很大的分歧。有很多方案,负责的同仁和施振荣意见并不相同,但他还是放手让同仁去试。经过一段时间还是没有起色,施振荣也没有责怪同仁,只是默默地收拾残局。
那时,我负责降低成本、改善体质的工作,原本就吃力不讨好,加上我的个性也比较急,有些伙伴就开始有意见,认为应该让时任总经理的刘英武有充分授权的环境。加上有一次施振荣因为劳累过度,昏倒在电梯里,于是伙伴们就要我退出经营团队,“回家照顾老公”。
结婚这么多年,我非常了解施振荣不是重享受的人,并不需要人家照顾,更何况他大多数的时间是在公司,并不在家里。当他觉得工作不顺的时候,才会不对劲;一旦工作顺利推展,就什么问题也没有了。对我自己而言,我一直希望能当家庭主妇,只因为公司规模快速扩大,需要有人跟着成长的脚步把制度建立起来,我才不得不留在宏碁。
施振荣以“公司还在转型,需要我再帮忙三年”的理由,说服了伙伴。但是,这件事让我非常沮丧。刚开始几天,我在公司什么事也不做,开会时什么话也不说,就是一个劲儿打瞌睡。施振荣终于看不过去了,他对我说:“难道你还不知道自己要什么?”
这句话将我整个人都唤醒了,我又开始到处“抓虫”(找出问题,予以改善),还跑到美国协助建立信用管理制度,公司有了明显的改善,伙伴前来向我道谢,我摆出“余恨未消”的态势告诉他:“我只不过是帮我老公,不是帮你!”
耐心建立共识
照理说,宏碁的转型是不应该拖这么久的。在公司发生亏损的那一年,施振荣就准备推动“快餐店模式”,宏碁电脑改为纯粹生产主机板,在市场当地组装电脑,但是多数的伙伴却都反对。有时候我会催他:“为什么不赶快做主机板?”他说:“说过好几次了,他们都不赞成。”看得出来,他为这件事非常忧虑。
大家不支持,也只好慢慢熬了。因为施振荣曾经允诺,如果公司成长迟缓便要辞职以示负责,1992年,他就真的向董事会提出辞呈,但是,董事立刻发表联名信来挽留他。
开股东大会的前一天,施振荣显得格外沉默与沉重,为了让他开心一点,我告诉他:“这样吧,如果明天有股东要你下台,我马上就去买机票,我们去环游世界。”看我兴致勃勃的样子,他不禁笑了出来。
后来,我们一起到美国去着手整顿,下飞机之后,他没有像往常一般直奔公司,而是先在饭店里和微软及英特尔的总裁通电话,告知他们,公司经营团队因为刘英武辞职而改组。然后,便决定开始推行快餐店模式。接下来好几天,他不断说服美国的同仁接受这个方案,最后,他们才勉强同意试试看,这个模式至此正式展开。
我想,愿意花一年多的时间说服同仁接受自己方案的经营者,大概很少见。但是,之后,我们又花了一年的时间来让这项工作上轨道。
在改成市场当地组装之后,我们的海外事业单位遭遇到很大的经营难题,因为他们原来只负责营销,对组装与采购都不在行,因此,我们派出一个小组协助各地事业单位。依我的观察,这些员工都很努力,但还是缺乏建立全方位管理体系的经验,所以成本不免偏高,但施振荣还是很有耐心地让他们去试。
能说这么做不对吗?我想,既然要授权,该付的学费总是要付的。
视富贵名利如浮云
施振荣始终就是这样单纯、信任他人,不会称兄道弟、说动听话,只是执著地一直做下去。这样的个性,在宏碁前任董事长殷之浩先生身上也看得到。
殷先生和施振荣都具有工程背景,又同为创业者,大概是因为惺惺相惜,殷先生很疼爱这个小学弟。1984年殷先生投资宏碁之后,对我们也是完全授权与信任。当公司陷入困境时,殷先生身体状况并不是很好,有时开会开到一半就睡着了,并不是很清楚我们在讨论什么,但到要做决策的时候,他除了支持之外,完全没有别的意见。当时,他的一个幕僚对宏碁有诸多负面的批评,他听了很生气,不许幕僚说宏碁不好。
经过再造工程之后,宏碁已经重新步入轨道,施振荣也重新找回自信。有时候,他看我在进行改革工作,还会开玩笑地说:“这哪里是改造,我那个才能叫改造。”
多年来,施振荣一直把培养人才当作最重要的事,如今也有了成绩。
像卢宏碁镒刚毕业进公司的时候,还很年轻、生涩,现在已可以独立推动宏碁国际股票在新加坡上市,主持上千人的全球经销商会议。林宪铭和李耀负责宏碁电脑和明,也都领先同业。他们早期参与公司投资,如今也有了一些财力,但是他们都还是像以前一样朴实。
像欧洲宏碁的吕理达,到现在一张股票都没卖过,他的部属告诉我:“有时候吵归吵,看他对公司向心力这么高,也只好努力帮他。”以前常常挑战施振荣看法的宏碁科技总经理王振堂,有一次有感而发地说:“现在真正体会到,做一个领导人需要很大的包容力。”
看着他们各个都已经具有独当一面的大将之风,施振荣常说,他很以宏碁的第二代接班人为荣,我认为他很有理由这么说。
宏碁刚创业的时候,孩子还小,我带他们去公司帮忙发薪水,告诉他们:“宏碁是靠这些叔叔努力工作才得以发展,他们很辛苦,应该把公司交给他们。”现在看起来,这样的决定对伙伴与孩子都是对的。
其实,不管是接班、授权、员工入股,还是建立人性本善的文化,都反映了施振荣的个性—看重人性的价值,而看淡钱财与权力。他曾经说过:“只要看这个世界上那么多财大势大的人,行为乱七八糟,道德还不如普通百姓,就会觉得追求财势真的没什么价值。”
还好施振荣不是这样的人。我们的生活非常简单,他向来对吃穿都不挑剔,有什么就吃什么,衣服都是在打折的时候买的。有一次,朋友找他去唱卡拉OK,他破例超过11点才回家,看到婆婆还在等他,此后就再也不曾晚归。他很不喜欢商场上五光十色的交际应酬,因为“实在不觉得有什么意思”。
这些年,我也培养了几位接班人,并打算在三五年之后回归家庭,也希望施振荣能够尽快和我一起享受退休生活,我告诉他:“我希望有一天能一起看棒球,边走边吃冰激凌。”
但不管如何,眼前宏碁才刚开始另一个阶段的创业,还有很大的改善空间,不管三年五年,只要在工作岗位上,就没有松懈的本钱。
现在,当公司有杰出表现的时候,施振荣偶尔会笑着问我:“你看我做得怎么样?”
“不错!”我毫不犹豫地回答。这是以伙伴身份说的真心话。
(本文由林文玲采访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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