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言王俊领了书信,出了贵州,放开了飞毛腿的本领,真如天边的鹰隼、地下的龙驹,不到五日,已至定海关。正值马爷在关下操兵。这定海关,是西南上一座要紧的口子,共有二十四个营头。马爷在那里开操,看了十二营的人马,还有一半未看。
当日,操罢回营,王俊上帐参见,呈上家书。马爷展开一看,不觉大惊:“原来是女婿罗灿前来请兵。罗亲翁虽是冤枉,理宜发兵去救,只是未曾请旨,怎敢兴兵?也罢,待老夫在此选二千铁骑,取几名勇将,备了队伍,回去商议,我再写表请旨平关便了。”主意已定,忙取文房四宝写了回书,唤王俊上帐,吩咐道:“你回去,可令公子将本营的军兵、府中的家将,速速点齐;连夜操演精熟,将盔甲、马匹、器械备办现成。等我操完了关下的人马,即日回来,就要请旨施行。”王俊听了,满心欢喜,道:“日后边关打仗,俺王俊也当交锋,倘可得了功劳,也就有出头之日了。”领了回书,别了马爷,如飞而去。
不表王俊回来,且言马爷打发王俊回去之后,次日五更,放炮开营。早有那些总兵、参将、都司、游击、守备等官,一个个顶盔贯甲,结束齐整,到辕门伺候马爷升帐。参见已毕,分立两旁。马爷传令,将十二营的兵马,分作六天,每日看两营的人马,都要弓马驯熟,盔甲鲜明,如违令者,定按军法。
一声令下,谁敢不遵,辕门外只见剑戟森列,旌旗耀日。一声炮响,人马都到教场伺候,马爷坐了演武厅。三声炮响,鼓角齐鸣,那些大小兵丁,一个个争强赌胜。怎见得威武,有诗为证:
九重日月照旌旗,阃外专征节钺齐。
麾下纠桓分虎豹,坛前掌握闪虹霓。
话说那马爷,将两营的人马阅过,凡有勇健的军兵,都另外上了号簿,预备关上对敌。按下不表。
且言那江南总督沈廷华,自从得了淮安府和守备的银子,遂将那锦亭衙被杀和那反叛罗焜被鸡爪山的强盗劫了法场、抢去罗焜,伤了兵马,劫了府库钱粮的话,细细的做下文书,封了家信。又将罗焜遗下的盔甲兵器,拿箱子封了,点了两名将官、八个承差,带了文书赃证,星夜动身上长安。先到沈太师府中投了书信,书内之言,不过是臧知府求他开活的话,并求转奏,速传圣旨,追获羽党,安靖地方的事。
却好沈谦朝罢回府,家人呈上书信。沈太师看了来书,惊道:“原来罗焜逃到淮安,弄出这些祸来。我在长安,哪里知道。”又将罗焜的盔甲兵器打开一看,果是“鲁国公程府”的字号。想道:“我想程凤虽然告老多年,朝廷一样仍有他的俸禄。他昔日同朝的那一班武将、世袭的公侯,都是相好的。一定是他念昔日的交情,隐匿罗焜在家,私通柏府,要与老夫作对。况且罗焜骁勇非凡,更兼结连鸡爪山的草寇,如鱼得水。倘若再过两年,养成锐气,怎生治他?再者,京都内这些世袭的公爷,都是他的亲眷朋友,倘日后里应外合,杀上长安,那时老夫就完了。老夫原因天子懦弱,凡事依仗老夫,老夫欲退了这些忠良,将来图谋大业。谁知罗家这两个小冤家,在外聚了人马。众家爵主,又在内做了心腹。看来大事难成,还要反受其害。”想了一想。道:“有了,先下手的为强。我想罗增的亲眷,在京的就是秦双,在外的就是马成龙、程凤,我如今就借罗焜遗下的程凤的盔甲宝剑为名,会同六部九卿上他一本。就说罗氏弟兄在外招军买马,意欲谋反。前日刺杀锦亭衙,攻打淮安府,抢钱粮,劫法场,杀官兵,都是马成龙、程凤的指使,秦双的线索。如此一本,不怕不一网打尽。”
主意定了,吩咐差官在外厢伺候,随命两个得力的中军,连夜传请六部九卿。头一部是吏部大堂米顺,是沈谦的妹丈;第二位兵部尚书钱来,是沈谦的表弟;户部尚书吴林,刑部尚书吴法,工部尚书雍傩,都是沈谦的门生;通政司谢恩是沈廷芳的舅子,九卿等官都是沈谦的门下;只有礼部尚书李逢春,是世袭卫国公李靖之后。这老爷为人多智多谋,暗地里与各位公爷交好,明地里却同沈谦十分亲厚。故此沈谦倒同李逢春常常杯酒往还,十分相得。
当下李爷同各位大人,一齐来到相府。参见毕,分宾主坐下。沈谦道:“今日请各位大人者,只因反叛罗焜结连鸡爪山,程、马等各位公爷兴兵造反。现今打破淮安,伤了无数的官兵,劫了数万的钱粮,甚是猖狂。现今江南总督沈廷华申文告急,特请诸公商议此事。”
众官大惊,忙将沈廷华的来文一看。吏部米顺说道:“此事不难。太师可传文到江南总督令侄那里去,叫他传令山东各州府县,严加缉获。卑职也传文到镇江将军舍弟那里去,叫他发一支人马,到鸡爪山捉拿罗焜,扫荡贼众就是了。”兵部钱来说道:“不是这等说,罗焜造反,非是他一人。他家乃是开国元勋,天下都有他的门生故吏;更兼朝内这些公爷,都是他的亲眷朋友。为今这计,先将在京的各位公爷拿了,然后再将云南马府、山东程府一同拿问进京。先去了他的羽党,那时点一员上将,协同镇江米将军,两下合兵到鸡爪山征剿,就容易了。”沈谦喜道:“钱大人所言,正合老夫之意。只是明日早朝,请诸公同老夫一同启奏才好。”众官说道:“愿听太师的钧旨。”
此时把个李逢春吓得魂不附体,暗想道:“明早一本,岂不害了众人的性命?左思右想,惟有缓兵之计。暗叫各位公爷自己想法便了。”主意已定,忙向众人说道:“我想,各位公爷都有兵权在手,明日早朝启奏,恐激出事来,反为不美。不若明晚密奏,似为妥当。”沈谦道:“李兄言之有理,我们竟是晚间密奏便了。”当下众官起身各散。
且言李逢春回府,已是黄昏时分,进了书房,写了四、五封密书,差几名心腹家人,悄悄地吩咐道:“你们可速到各位公爷家去,说我拜上,叫各位公爷收拾要紧。”家人领命,飞奔送信去了。
次日五鼓,天子临轩。沈太师做了本章,带了江南总督的奏折文书,并六部官员,都在朝房里会了话。将本章交与通政司收了,单等晚朝启奏。早朝一罢,天子回宫,各人都在通政司衙门伺候。将到了黄昏时分,那通政司同黄门官,将沈谦等奏章一齐捧至内殿,早有司礼监呈上。天子一看,龙心大怒。
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