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室倾危天数终,四方贼子起如蜂。
义臣兵戮群雄首,建德英雄脱剑锋。
却说炀帝因亲征高丽,损兵折将,共计一百二十三万。至是还朝,始有忧惧之色。恶闻败亡之事,及各处盗贼蜂起,表章告急,内史郎虞世基皆藏匿,只奏天下无事。一日,帝在后园与宦官饮宴,太仆杨义臣杀贼还朝,径到帝前大哭。帝问其故,义臣曰:“隋天下危在旦夕,陛下尚自与阉宦对饮耶!”帝曰:“国家升平之日,有何危急?”义臣曰:“河北、山东贼盗蜂起,侵掠州郡。臣奉诏讨张金称、高士达等,聚有十万余众,今已克伏,犹虑余党未尽,终为国家之患。”帝喟然叹曰:“朕未尝闻有贼寇,今日义臣所奏,何诞如此?”虞世基曰:“陛下御极以来,四海承平,人民乐业,安有盗贼兴发?纵有,亦只鼠窃狗偷之辈,所属官司,常加警察,自行殄灭,愿陛下勿以介意。今义臣假此为名,阴谋叛意,诈称讨贼,现掌十万之众,兵权甚大,倘一举动,谁能禁服?臣恐其祸不在于贼,而在义臣之兵,久后必贻陛下之忧也。”帝曰:“卿所见甚明,朕正疑虑此事。”言犹未绝,只见旁边闪出一臣,高声呼曰:“陛下不可听!此实败国倾邦之语也!”惊得世基面如土色,手足无措。此人姓韦名云起,天水人也,现任治书侍御之职。云起奏曰:“虞世基职掌枢密,此权甚重。今将四方告变表章沉匿不奏,盗贼实多而言少,以至发兵不多,每为贼寇所陷,致使官军失利。乞将世基明正其罪,以惩后例,实社稷生灵之幸也。”帝曰:“世基本无此意,汝何诬之?”帝正在犹豫,又一臣出班奏曰:“此皆谗佞之语,不可听之。”此人郑州荣泽人也,姓郑名善果,现为大理寺卿。帝问所奏何如,善果曰:“当今圣德巍巍,民情睦睦,各处宁熄,天下晏然,安可乱动刀兵?臣观杨义臣奏词,杀降贼众数十万余,领兵复出,实欲久执兵权,其情已现。韦云起之纠妨,内惊圣驾,外结藩屏,实有欺君之罪,惟陛下察之。”帝闻奏大喜曰:“朕见满朝文武皆不及卿所言合理,甚称朕意。”即将韦云起贬出外郡,非有宣召,不许入朝。仍追义臣兵印,其所领人马各还本所。二人泣拜而出。丽泉读史至此,有诗赞义臣云:
天命英雄阐大猷,扫清河北不封侯。
非干将士无崇报,还是隋朝国祚休。
义臣退谓左右曰:“隋室合休,吾其死矣!今天下如此纷纭,主上听信奸邪,不为剿贼,反以志骄气溢,亡不日矣。未有佞臣在内,而忠臣能立功于外者;今若此,吾亦未知死于何人之手!”言罢,即将家下所有散赏三军,相与泣分别而去,称疾不出。自后退居濮州雷夏泽中,改变姓名,农樵为乐,乡人皆不识焉。由是河北、山东一路人民失望。此时窦建德探知朝廷不用义臣,欣然喜曰:“此天祐吾也,合成大功。吾之所惮者,杨义臣耳,今义臣已黜,尚复何惧哉。”遂复领兵回到平原,收埋士达死尸,招集溃卒,得数千人,军声复振,自称镇北将军。所得隋之将卒,皆以厚恩抚之。当日建德掳得故饶阳长宋正本,置于军中,待为上宾,凡百军事,一取决焉。自此,隋之郡县尽皆附之。建德兵至十万有余,势益张大,力图进取。此时大业八年,地震五番。六月朔,黑气千余丈,飞入太极殿中。秋七月,有虹光于玉堂。原函山岸,尽皆崩裂,种种不祥,非止一端。盗贼各据一方,号帝称王,不下数人。李密起于巩县,号称魏公;朱灿起于南阳,号称楚帝;薛举起于金城,称西秦霸王;郭子和起榆林,号永乐王;王须拔起恒定,号漫天王。其余刘武周、林士弘、李子通、邵江海、刘元进、汪华、徐圆朗、杜伏威、左才相、梁师都等,共有六十四处,皆以小寇聚众,据地立号耳。
总批:杨义臣扫清河北,可称忠勇。高士达无名匹夫,而顾欲为张金称报仇,岂不致丧师之辱乎?若建德者,庶几有料敌之智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