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拉里坦说道:"我们已经为你的神秘隧道调查作好了一切安排。谢林博士,一个小时后,你从下榻的旅馆下来,有车在门口等候。""好的,"谢林说道,"一小时后见。"
这位胖乎乎的心理学家放下电话,对着床对面的镜子庄重地照着自己。
镜子里的那张脸一副烦恼的样子,似乎有些消瘦和憔悴。他用手拉了拉双颊,看是否还是原样。是的,一点没变,还是那张熟悉的胖脸,一盎司的肉都没有掉。但憔悴总是无法隐去。
谢林昨晚没有睡好--几乎没有合眼,现在仍无睡意--昨天他只吃了一点点食物,现在连一点饥饿感都没有。下楼吃早餐的念头丝毫没在大脑中闪现过,一点不感到饥饿,这与他贪吃的本性格格不入。
他不知道这一忧郁的心情是昨天与凯拉里坦的几位不幸病人谈话带来的结果?或者纯属是害怕穿越神秘隧道?
的确,与三个病人的谈话颇费了些心机。他从事临床工作已有很长时间了,显然,在与萨罗大学的老师们相处期间,削弱了康复医疗工作者对病人的那种职业性冷漠:既不被伤感所打倒,也不被怜悯所动摇。谢林对此很吃惊,怎么就变得如此的心软,赋有同情心了呢?
第一位病人--码头搬运工哈里姆--看上去倒是蛮壮实,然而十五分钟的黑暗神秘隧道旅行就把他弄成这个样子,仅仅让他再经历一次记忆上的创伤就变得那么语无伦次,歇斯底里。这实在让人太忧心了。
下午去看望的两位病人情况更糟。小学教师吉斯廷190,别看她长着一双可爱而聪明的黑眼,却脆弱极了。她仅有一小段时间没有哭泣。开始时说话还算清楚,但是说了几句后就变得语无伦次了。高中运动员奇姆米利特97,显然是个完美的运动苗子--谢林忘不了昨天下午他拉开窗帘那男孩看到太阳光时作出反应的那一幕。窗帘一拉开,奥纳斯的光线从西边照了进来,这位英俊的小伙子作出的全部反应就是不断地说"黑暗--黑暗--",身子还没有转过来,就一轱辘钻进了床下。
黑暗--可怕的黑暗……
此刻,谢林愁容满面,脑子里总想着这两个字。下一步就轮到他自己进入神秘隧道了。
当然,他可以完全拒绝。他与乔勒市政会所签的合同中没有这一内容。他完全可以采取另一种有效的措施,不必拿自己的生命去冒险。
但他的心里又老想着隧道的事情。职业的虚荣心--如果说这是惟一的动力的话--正驱使他朝隧道口走去。他来这里的目的是研究受害人的病情,帮助他们尽快恢复,预防类似的悲剧再度发生。如果不亲临现场,实地考察,又怎么能够将隧道里发生的一切解释清楚呢?他必须去,否则就会背上渎职的罪名。
他也不希望乔勒这里的任何人,甚至那些不认识的人,都指责他胆小怯懦。他又想起了儿时被人奚落的那句话:"胖子胆小鬼!胖子胆小鬼!"当时他不愿爬一棵树,因为他身体太胖,动作不协调,根本就爬不上去。可还是背上了胆小鬼的骂名。
但是胖子并不都胆小,谢林明白这一点。他满意自己是一个头脑清醒、思想稳健的人,他不希望别人因为他那怯懦的外表产生任何错误的假设。
再者,进入神秘隧道的人中不到十分之一的人出来后有情绪混乱的症状。可以断定,受害者的情绪在某些方面容易受到伤害,而他自己是一个理智而情绪稳定的人。他鼓励自己,什么也不用害怕。
不怕--任何--东西……
他自言自语地反复着这几个词,直到情绪稳定下来。
即便如此,谢林在下楼梯等车时,仍显得有些反常,不像平时那样兴高采烈。
凯拉里坦和丘贝洛已经到了楼下,一位长相出众名叫瓦里塔312的妇女向谢林作了自我介绍。她是隧道设计者之一。谢林带着可拘的笑容,热情地一一和他们握手。
"这天气去游乐园不错。"谢林说道,让声音听起来尽量愉悦一些。
凯拉里坦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很高兴你有这样的感觉。你睡得好吗,谢林博士?""很好,谢谢......应该说,跟预料的一样,尤其是昨天看了那些不幸的人之后。""可昨天你对病人的恢复并不持乐观态度?"律师丘贝洛问道。
"我倒是。"谢林的回答有些模棱两可。
汽车沿着街道平稳地向前行驶。
"到达百年博览会所在地大约需要二十分钟,"凯拉里坦说道,"博览会很热闹--天天如此--但我们已将一大部分游乐区域用绳子围了起来,这样我们就不会被人打搅。你知道,自从惹出麻烦闹得纷纷扬扬以后,隧道就已经被关闭。""你是说死人的事吗?"
"出事以后,我们就没让神秘隧道开放了。"丘贝洛说道,"但你必须知道,我们考虑对它进行关闭的时间更早。问题出在对隧道中的受害者伤害性质的判断上,是真正地受到了伤害,还是偶然的歇斯底里症发作。""当然啦,"谢林说道,声音有些发干,"没有充分的理由,市政会是不会轻易让这样的利润大户关闭的。除非一群游客从游车上落下来被摔死。"车内的气氛变得紧张起来。
过了一会,凯拉里坦说道:"隧道不仅是一个能够获取利润的地方,而且还是一个所有参加博览会的人都向往的地方。谢林博士,据我了解,每天有几千人被拒之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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