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难说。它可能是由新一轮循环中那些头脑敏锐的人写的--不过应该是根据孩子们变换无常的记忆,加上那些半疯半傻、头脑简单的人含混不清、断断续续的叙述,对了,也许还有那些傻瓜们讲述的故事等等这一切写成的。""这些话最好别让弗利芒听见。"
"当然。《启示录》的文本也许经过多年反复的全面修改,然后一个循环接着一个循环地传下来,阿瑟和他的手下希望用同样的方法把万有引力的奥妙传下去。不过,我的基本看法是:这必然是一堆被歪曲了的事实,尽管它有事实依据。比如,想一想法诺和耶莫特给我们说的那个在天花板上挖洞的实验--一个没有成功的实验。""那又怎么样?"
"试验没有成功的原因--"谢林没有继续说下去,他吃惊地站起身来,"啊,噢。""怎么啦?"塞里蒙问。
"阿瑟过来了,看看他那张脸吧!"
塞里蒙转过身去。老天文学家像是从中世纪神话传说中走出的一个人物,满怀深仇大恨,朝他们走来。他的皮肤煞白,两眼燃烧着火焰,脸上的五官也由于受到惊愕而扭曲变形,看上去宛如一个面具。他狠狠瞪了一眼独自站在窗边角落里的弗利芒,又狠狠地瞪了一眼塞里蒙。
他对谢林说:"我在通讯系统前呆了15分钟,同隐避所、保安还有萨罗市中心通了话。""还有呢?"
"新闻记者将会对他的工作满意了!我听说整个城市一片混乱。到处都是暴徒、抢劫犯,以及惊慌失措的乌合之众--"
"隐避所里怎么样啦?"谢林急不可待地问。
"安然无恙。根据计划安排,他们被封锁在里面,一直要躲到天亮,等到天边出现第一缕曙光才能出来。他们会没事的,可是城市,谢林--你没有办法--"他说起话来非常吃力。
塞里蒙说:"先生,要是你能相信我,听我告诉你我有多后悔--""现在没时间讲这些了。"谢林极不耐烦地打断了塞里蒙,他把一只手放到阿瑟的胳膊上,"你怎么样?没事吧?阿瑟博士。""这有关系吗?"阿瑟靠着窗户,似乎从这儿能看见暴徒。他用低沉的声音说:"日食开始的那一刻,外面的每个人都认为接下来的一切都会像我们--我们,还有火焰派,所说的那样发生。然后大家开始歇斯底里,不久将燃起熊熊大火,我猜弗利芒的暴徒们也会出现。我们该怎么办,谢林?提点建议吧!"谢林低头盯着脚趾出神。他用指节轻轻地敲打着下巴,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很干脆地说:"干什么?有什么可做的?锁上大门,等待奇迹的出现。""如果告诉那些人只要他们冲进来,我们就杀了弗利芒,后果会怎么样?""你会吗?"谢林问。
阿瑟瞪着吃惊的双眼。"怎么--我想--"
"不,"谢林说,"你不会那么做的"。
"可是如果我们威胁--"
"不,不,他们是宗教狂热之徒。他们已经知道我们有弗利芒做人质,在他们潮水般涌进天文台时,可能正巴不得我们杀了他。他们才不会担心呢,而且你知道我无论如何也不会干这种事。""当然不会"。
"那么,离日全食还剩多少时间?"
"不到一小时。"
"成败在此一举,我们只能试一下了。火焰派信徒们把暴徒聚集起来需要时间--这些暴徒决不会是信徒,我敢打赌。他们是城里的一群百姓,被五、六个信徒煽动起来。因为信徒向他们承诺,只要马上皈依,可以得到拯救,还有其他种种许诺--他们到这儿来闹事,需要更长的时间。天文台离城足足有5英里--"谢林望着窗外,塞里蒙站在他旁边,顺着山坡往下看。山下面是一片片农田,往前是一幢幢白色的城郊住宅;极目远眺,城市中的建筑在地平线上隐约可见--城市正消逝在多维姆逐渐减弱的红光中,整个大地被噩梦般阴森的光线笼罩着。
谢林头也不回,说:"他们到达这里还要些时间。把门闩好,继续工作吧,但愿日全食能早些出现。我想,星星开始闪烁之后,暴徒们冲不冲天文台,信徒们就管不了这么多了。"这时的多维姆半亮半暗,一条分界线正把微微凹隐的部分由中间向光亮的部分移动。看上去犹如巨大的睑,无情地紧闭着挡住了世界的光亮。
塞里蒙愣住了,他呆呆地看着。身后屋里轻微的喧哗声渐渐消失,然后被湮没,他只感觉到了屋外田野里沉沉的寂静,连昆虫也被吓得不敢鸣叫。所有的一切渐渐依稀难辨,好似被染上一种奇怪的血红色。
"看的时间不要太长。"谢林在他耳边轻轻地说。
"你是说看太阳的时间不要太长吗?"
"看看城市,看看天空,我不担心会伤害你的眼睛,我担心的是你的大脑,塞里蒙。""我的头脑很清醒。"
"你要一直保持这样。你感觉怎么样?"
"唉哟--"塞里蒙眯起双眼,他的喉咙有一丝干涩。他把手伸进衣领摸了一下,太紧了,太紧了,一只手开始卡他的喉咙,是这个感觉吗?他前后左右转动着脖子,可还是不见有好转。"呼吸可能有点困难。""呼吸困难是幽闭恐怖症最早出现的症状。"谢林说,"你要是觉得胸口闷,最好离开窗户边。""我想看看发生的一切。"
"行,行,你想干什么,都可以。"
塞里蒙睁大双眼,深深吸了两三口气,"你认为我不能呼吸吗?"谢林疲备地说:"我一无所知,塞里蒙。事态在不断变化,对吧?嗨,比尼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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