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圆屋去吗?"一个声音问道。
他在半明半暗的光线中不停地眨着眼睛,说话的人是那个矮矮胖胖的天文学研究生--法诺,这大概是他的名字吧?
"对,说实话我确实想上去。"塞里蒙答道,虽然事实上他脑子里根本没想好到底要去哪里。
"我也要去,来吧,我带你去。"
螺旋形的金属楼梯蜿蜒向上一直通向这个巨大建筑物高拱的顶层。法诺蹬蹬蹬地迈着碎步,上楼时踩得楼梯嘎吱嘎吱作响,塞里蒙迈着大步紧跟其后。几年前他曾去过一次天文台的圆屋,那次是比尼打算让他看一样东西,不过现在他对这个地方已没有多少印象。
法诺推开一扇沉重的推拉门,他们一起走了进去。
"想从更近的距离观看星星,才上来的吧?"西弗拉问。
身材修长的考古学家站在门内,注视着天文学家们的工作。塞里蒙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西弗拉不是他现在想碰上的人,他这才想起来刚才比尼说她去的地方就是这儿,可为时已晚。尽管她在日食之初似乎给了他一个模棱两可的微笑,但是他仍然惧怕她的责备会刺痛自己,惧怕由于他对天文小组的背叛而令她生气。
不过她现在并没有表示出什么不快。现在世界的一头已扎进了黑洞之中,她可能觉得日食之前所发生的一切全都无所谓,在灾难降临时,所有的错误、争吵和罪恶都将荡然无存。
"这地方不错!"塞里蒙说。
"难道不令你奇怪吗?我对这里发生的一切知之甚少。他们弄了一台对准多维姆的太阳望远镜--他们说,与其说这是一台望远镜,不如说是一台照相机。仅凭眯缝着的眼睛看天空是看不清物体的--这些小型望远镜的镜头更深,能观察到星星慢慢出现的迹象--""观察到星星了吗?"
"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人告诉我。"西弗拉说。
塞里蒙点点头。他环顾四周,这里是天文台的心脏,监视天空变化的实际工作就是在这里进行的。这是他去过的最黑的房间--当然不是真的漆黑一片。沿着弧线型的墙壁排列着两行青铜灯柱,上面的灯发出的光亮却异常微弱。昏暗之中他看到一个巨大的金属试管往上升去,穿过房顶敞开的隔板,然后就消失了。他可以从隔板看见天空。此时的天空呈现出一种可怕的深紫色。多维姆这个天体虽然在渐渐变小,但仍看得见,不过这颗小太阳却好像已经退缩到了遥远的地方。
"看上去真奇怪呀。"他小声咕哝着。"天空出现的纹理我从没见过,它那么厚重--简直就像一床毯子。""一床要把我们全都闷死的毯子。"
"害怕了?"他问。
"当然。你不怕?"
"怕,也可以说不怕。"塞里蒙说,"我的意思是,我不想让别人听了说我这人挺英勇,相信我。但我不再像一两个小时前那么急躁了,我只是麻木。""我知道你的意思。"
"阿瑟说城里发生骚乱了。"
"这仅仅是开始。"西弗拉答道,"塞里蒙,我不能把那些炭灰从我脑海中赶走。汤姆博山的炭灰,那些大块大块的石头,庞大的城市基层--布满炭灰的基层。""一层层往下,还有年代更久远的炭灰。"
"对。"他说。
他觉得和西弗拉的关系略微进了一步,还感到几个月以来她对自己的憎恨似乎已烟消云散,还有--不知怎的--西弗拉似乎对他的狂热追求有所回应,他看得出那种征兆。他精于此道,不会不明白。
这很好,塞里蒙想。世界末日将至,西弗拉终于愿意脱去她冰美人的外衣了。
一个相貌古怪、腼腆,个子高大异常的人物笨拙而悄悄地来到他们身边,咯咯地笑着,跟大家打招呼。
"仍没有星星出现的迹象。"他说。这是耶莫特,另一个年轻的研究生。"也许我们根本就见不着他们。如同法诺和我在那所黑漆漆的房子里进行的实验一样,最后是个失败。""多维姆的大部分还清晰可见。"塞里蒙指着外面说,"我们离完全的黑暗还远着呢?""听起来你巴不得天空快点变黑。"西弗拉说。
他回过头,对她说:"我想快快熬过着漫长的等待。""嘿!"有人大叫,"我的电脑停机了"。
"灯!"传来了另一个声音。
"怎么回事?"西弗拉问。
"停电了。"塞里蒙说,"这正是谢林预言的。发电站一定遇到麻烦了,这是城里那些失去控制而狂奔乱跑的疯子们发起的第一次冲击。"实际上,炉台里昏暗的灯光看上去像是濒于熄灭。起初,像有一股电流疾驶而过,灯一下子亮极了,随后,变得昏暗;接着,再次明亮起来,不过亮度不及先前;最后,又减弱到只有正常亮度的一小部分。塞里蒙感到西弗拉的一只手紧紧地拽着他的手臂。
"灯灭了。"有人说。
"电脑也没电了--接通备用电源,有人吗?嘿,备用电源!""快!太阳望远镜追踪不到物体的动向了!照相机的快门也打不开了!"塞里蒙说:"他们怎么不事先做些应急准备呢?"不过,他们显然有所准备。从大楼底部传来一阵轰轰的声音,接着各处的电脑屏幕开始闪烁了,但是炉台里的灯仍然没亮。显而易见,由于线路不同,地下室的应急发电机也没让这些灯亮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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