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绫子小姐也变得不简单了。”
国友一面开车一面说。
“我是临时经理人。”夕里子说,“不过,姐姐倒是干劲十足的。我想她不是真的想当女明星,只是我不希望她蒙羞。”
“你太好了。”国友说。
车子在深夜的道路上奔驰——十二月的风是寒冷的。
“国友哥为人也很好啊。”
夕里子把见到国友和河濑琉美的事讲了出来。
“那女孩在自责,怪可怜的。我和她没什么——你要谅解一下。”
“嗯。”
假如夕里子在场的话,她也会做同样的事吧。
“但要小心哦。襄王无心,神女有梦。即使你对她没意思,可她不知道呀。”
“我明白。”
“还有,如果要以我们三姊妹的故事当笑话取悦人,请事先取得许可才行。”
“抱歉。”
夕里子忽地一笑。
“我也太烦躁了些——抱歉。”
然后握住国友的手。
“吻我。”
“在驾驶中啊。”
“那么,暂停。”
国友依她所言,把车靠在路边停下来……
听见铃声响。
可是,按了几次钮都没有回音。
“谁也不在吗?”国友侧侧头。
“可能睡着了……再按一次看看。”夕里子在寒风中缩起脖子说。
“夜间接待处”窗口的百叶窗拉了下来,但有“紧急时,请按铃”的指示。
可是,连续传呼了十分钟都没人回应。什么叫做“紧急时”?
然后,从对讲机传来一个舌头打结、口齿不清的声音:
“哪一位?”
“终于有了——警务人员,有事请教。”
隔了一会,传来回音:“稍等一下……”
然后又再等了将近十分钟,夕里子和国友都冻得发僵时,门终于打开了。
穿着磨破了的睡袍的男人,睡眼惺忪地问:“有什么事?”
“你是……”
“值班的石川。”
“石川先生。这里有位名叫关本照子的病人吧?”
“关本……啊,应该是有的……我并不是医生。”
“我们想确定一下,她是否在住院。”夕里子说,“三更半夜的,对不起。”
“话是这么说……没有医生的许可,我不能让你们进来的。”
石川不情不愿地说。
“不好意思。这件事绝不会传进别人耳中的。”
夕里子把纸巾里包住的酬金塞进石川的手里。
石川把它迅速放进睡袍的口袋里,啰里啰嗦地重复着说:
“没法子。这次是特例哦,明白吗?”
他让两人进去,率先走在走廊上。
“发生什么事?”石川问。
“有位跟关本照子很熟的人被杀了。”国友说,“我想向她问问话……”
石川笑了。
“那是不可能的。那女人连自己是谁也不知道。”
值班室杂乱无章。石川拿起钥匙串,催促说:“她在七号房。”
“病人绝不可能从这里出去吗?”夕里子问。
“当然!那边的监视器能监视出入口、外面的门和便门。这道中门,以及各房的门全部上了锁的。”
“明白。”
走廊并非一片寂静,不时听见低低的呻吟声和拍墙壁的声音。
“这里——要进去吗?”
“如果可能的话。”
“她不是那种会发难的病人。”石川开锁。“——请。”
夕里子打开房门。
关本照子在床上,发出安稳的呼吸声。
“——老师——关本老师。”
在耳畔呼唤她的名字,却毫无反应。
“她吃了轻度的安眠药,不容易醒过来的。”石川说。
“是吗?”
国友走近前去,悄悄掀开毛毯,慢慢地注视她那从头罩下去的长袍睡衣,再把毛毯盖回原来的样子,说:“不好叫醒她了,回去吧。”
“嗯。”夕里子悄悄凑近照子的脸,嗫嚅着说:“晚安,老师。”
两人走出七号房,向石川道谢一番,然后离开医院。
——目送车子离去时,石川把夜间接待处的门关起来。
回到值班室,石川停步。
关本照子坐在椅子上。
“回去了?”
“嗯……你做了什么?”
石川的表情一下子改变。
“我做什么?”
“你去淋浴——为了把血洗干净吧。你弄睡了我,出去跑动了是不是?”
“是又如何?”照子嘲讽地说,“被人知道你值班的时候跟病人睡觉,难道不会有麻烦吗?”
石川语塞。
“——你从一开始就有那个打算的吧!”
“当然了。不过,你已经是杀人的共犯了。”
“闭嘴!我一无所知!”
石川的额头浮起汗粒。
“没用的。况且——”照子站起来,“我只是杀了该杀的男人而已——我是不会后悔的。”
她走向石川。
“你想拥抱我是吗?”
“你……”
“只要当作什么都不知道就行了。明白吗?——还有,享受就好了。”
照子的嘴唇重叠在石川的嘴唇上。
石川紧紧抱住她的身体。
“你觉得如何?”夕里子说。
车子再次开向深夜的道路回市区。
“很干净。没有血迹。”
“是吧——不过,我觉得太干净了些。”
“怎么说?”
“就像刚刚洗过澡的感觉。”夕里子摇摇头。“尤其是脚底……”
“脚底?很干净啊。”
“的确。我也悄悄碰过了。好软,又温暖——就像刚从浴室出来一样。”夕里子盘起胳膊。“如果我睡着了,你叫醒我。”
“嗯,你睡吧。到了就叫醒你。”
“谢谢。”
“怎么如此见外?”国友笑着说。
夕里子很快就睡着了。
国友稍微放慢速度,小心行驶在夜道上……
靠近公寓时,夕里子自己醒了过来。
“你再睡五分钟不就好了。”国友说。
“生来是这种体质嘛。”夕里子打呵欠,“国友哥,明天的记者招待会,来不来?”
“怎样呢……工作方面……”
“如果你来的话,我想不妨把河濑琉美也带来。剧场很有趣哦,也能放松心情。”
国友微笑。
“你向她转达我的心意。有时间,我想办法去一趟。”
夕里子盈盈一笑。
“我等你。”
车子停在公寓前面。
“那么,晚安。”
夕里子和国友吻别,下车去了。
回到寓所时,客厅的灯开着,见到珠美睡在沙发上,夕里子吓了一跳。
“会感冒的!珠美,起来!”
摇撼之下,珠美终于张开眼睛。
“姐姐……早。”
“还没天亮哦。怎么在这里睡觉?”
“绫子姐姐……”
“姐姐怎么了?”
珠美竖起耳根。
“她已经睡了呀。”
“你在说什么?”
珠美率先走向绫子的房间,悄悄把门打开。
“好极了,睡了。”
夕里子窥望一下,瞪大了眼。
绫子在床上睡成了“大”字,手里紧紧抱着生野传真过来的剧本。
“她半夜醒来,在客厅里找到另外追加的剧本。然后拿到房间,开始大声练习她那部分的台词。我被她吵得睡不着,所以来客厅避难。”
“唉呀呀……”夕里子叹息。
天王巨星沢木浩市,但愿他不要再增添绫子出场的次数了……
“忙里偷闲,不亦快哉。”户田说。
在床上昏昏欲睡的祥子张开眼睛,说:“刚好我想吃东西。”
“什么?”
“你刚才不是说哪儿的东西很好吃吗?我想吃。”
户田笑了。他也懒得解释“忙里偷闲”的意思。
“凌晨一时——好吧。西麻布有家中国餐馆开到凌晨三时。出去吗?”
“呜啦!”
祥子飞下床。
——户田慢慢伸个懒腰,从床上坐起来。
总部长黑木针对即将来日本的A国总统制定警备对策,可对方很散漫,不能决定详情。
在等候联络这段时间,他便跑来祥子这里。
所谓的警备,并不是由户田负责当天的特警(SP)及保安部队。黑木和户田是“背后的警备”——预先镇压近来针对A国的独裁政权抗议的人权团体及自由主义活动家。
然后还有一项大工程——绝不能公众于世的工作……
“久等了!”
一转眼,祥子已整装就绪。
“吃的魅力了不起!”户田笑说。
两人前往深夜里仍然高朋满座的中国餐馆。当然,无论多么拥挤,当户田出现时,店里的人都会为他预备桌子。
祥子的饭量大得惊人。
“运动过后,胃口大开!”
户田实在比不上。
手机响。
“户田。”
“怎么那么热闹。你在哪儿?”黑木说。
“西麻布的中国餐馆。”
“那儿啊。现在不回来也可以。不过,对方来了传真,说‘务必要看’。”
“看什么地方?工厂?研究所之类?”
“不,剧场。”
“歌舞伎?”
“叫做《不逊的大名》的古装戏,你知道吗?”
“啊?”
“沢木浩市在电视上演的。”
“啊,我懂了。”
“据说那边的电视也在放映。总统是忠实的拥趸。”
“他喜欢古装武打剧?”
“听说那部《不逊的大名》正在上演。”
“我去查查看。”户田说,“是《不逊的大名》吧?”
通话中断时,祥子问:“《不逊的大名》怎么了?”
“你看过?”
“现在大正座演着,我下星期去看。”
“你去看?”
“我有招待券,附送快餐哦。”祥子得意洋洋地说。
“那好。”户田微笑。
外国总统要看《不逊的大名》的话,必须预备最好的位置才行。
而且要考虑“护驾”的警备人员那一份。
越快越好。
“喂,明天去看吧。”户田说。
“看什么?”
“那出什么‘大名’的戏剧。”
“哟,那就浪费招待券了。附送快餐哦。”
“我替你拿最好的位子。”
“那就去吧。”祥子立刻改变态度,“穿什么好呢?我觉得偶尔穿和服也不错。”
“你有穿过吗?”
“别看我这样,我以前学过日本舞蹈哪。”
“咦。那要看一看了。”
祥子好像比较想享受穿和服的乐趣,而不是看舞台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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