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愿平安无事——当父亲的背影从前往候机室的电动扶梯上消失时,夕里子禁不住这样祈祷。
“夕里子小姐了不起。”站在旁边的平野说。
“什么?”夕里子有点困惑不解地问。
“因你祷告说什么‘但愿平安无事’‘呀。我呀,不管出差到哪里,家里的太太连我在不在都没觉察呢。”
听到父亲的下属这样说,夕里子有点脸红。
“你听见了?我只想在嘴巴里说说而已。”
“我知道你在担心。佐佐本部长(注:总经理)虽然经常出国公干,这次却是第一次去沙漠之国,一旦进入沙漠就不易跟外界联络了。不过不要紧,那些地方因为什么也没有,治安反而会很好。”
“谢谢……”
来到成田机场为出国公干的父亲送行的夕里子,之所以祈祷“但愿平安无事”,一方面当然是为父亲的安全担心,另一方面也有“父亲不在的时候,但愿没有什么事情发生在我们三姊妹身上”的含意。
因为每当父亲出国公干时,总有些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在佐佐本家三姊妹身上。
夕里子十七岁,高中二年级学生,有个二十岁的姐姐绫子和十五岁的妹妹珠美。她是次女,却是家中最能干的一个,父亲不在时就要成为一家之主。想起过去所发生的事,她就情不自禁地那样祈祷,可以说是理所当然的。
“来,我送你回去。”平野说,“我去拿车,你到正面大堂门口等我就行了。”
“哦……不必了。”夕里子飞快地环视出境大堂,“我一个人回去可以了。”
“那可不行。因为我接受了部长‘千万拜托’的委托,必须把你送到公寓门口。我的驾驶技术也不错的。”
“不是那个意思,我——”夕里子说到一半,“噢,他来了!”
她松了一口气,因她看到国友小跑过来。
“来迟了,抱歉。”国友有点气喘,“你爸爸已经出发了?”
“刚刚进入候机室。”
“是吗?刚才的会议延长了。”
“没关系。你溜出来,可以吗?”
“嗯。今天可以回家了。我们找个地方坐坐吧。”国友说着,发现愣在一旁的平野,“你的朋友?”
“他是家父公司的同事,平野先生。刚才是他开车送我们来的。平野先生,这位——国友先生。是我的……男朋友。”
“那是部长口里常提及的刑警先生吧?幸会幸会。”他迅速掏出名片,“我叫平野卓郎。”
“你好你好。”
“你跟刑警先生在一起,我就安心了。”平野微笑,“那么,夕里子小姐,有什么问题的话,随时通知我。”
“是,不客气。”
“那失陪了。”平野致意,“年轻真好哇!”他的叹息看来出自真心。
目送平野的背影离开后,国友说:“他的年纪还不太大吧?”
“是家父信任的部下,大约三十七八吧。”夕里子勾着国友的手臂,“哎,口渴了,喝点什么吧。”
一到年尾,成田机场的人潮总比平日拥挤。幸好由于现在能出国的多是刚刚放寒假的大学生,所以还不十分拥挤。
“一年的时间一转眼就过去了。”在机场的餐厅,国友叹一口气说。
飞机跑道上红色和蓝色的光点形成美丽的直线和曲线,夕里子眺望着外面已暗下来的景色说:“爸爸的飞机快要起飞了。”
“是不是在担心又有什么事情发生?”
“别说不祥的话。”夕里子瞪国友一眼,“爸爸不到开年是不会回来的。年末年始,我们在商量着要去哪里玩哪。国友你不可能跟我们去吧?”
“如果能去就好了……找个山中的温泉住几天。”
听起来也许有点“年纪老迈”的味道,但对整年都在追踪罪犯,连休假也甚少的刑警行业来说,这个希望也许太难实现。
“反正我们有三个人嘛,你如果一起来也没关系。”
“跟你们在一起一点也不疲倦的。”
“真的?不是只有我也可以?”
夕里子是十七岁的少女,她也向往比较浪漫的气氛。
餐厅的座位很少,所以已坐满了人。国友的手在桌子底下轻轻地叠住夕里子的手。
“你的手好冷啊!”夕里子说。
“今天冷嘛。”
“没带手套?那我织一双给你。这双送给你的话,别人会取笑你吧?”夕里子拿起自己摆在桌上的毛线手套给他看。
“拜托你另外织一双吧——噢,又来了。”国友之所以不情愿,是因为口袋里的传呼机响起来。
“我马上回来。”
“嗯。”
国友好不容易才穿过桌子之间的狭窄通道走了出去。
夕里子喝着冷却了的红茶。
有什么事件发生了吗?难得国友有空,但在途中被叫出去是常有的事。
没法子,谁叫他是干刑警这行的。
这时,斜后方的位子传来“咣啷”一声杯子打破的声音。
“对不起。”侍应生频频鞠躬致歉。
夕里子也回头张望了一会,然后见到国友跑回来。
看到他那张苦瓜脸,不问也知道是什么回事。
“唉。”国友坐下,“去别的地方吧。”
“嗯?不是有事发生了吗?”
“算了,别管它。”
夕里子呆住了。国友扑哧而笑。
“你上当啦!没啥大不了的事,骗你的。在电话里办妥啦!”
“你呀——像小孩子一样爱捉弄人!”
夕里子不由微笑起来:“我打电话回家,说今晚不回去。”
“绫子会晕倒的,我一定要送你回去的。”国友认真地说,“总之,先离开这儿吧!”
“好!”夕里子兴冲冲地站起来,“我的手套——咦?”
“怎么啦?”
“手套……只有一只。另外一只跑到哪儿去了?”
“奇怪——没掉在地上呢。”国友窥望桌子底下,“是不是掉在别的地方?”
“但是——”刚才谈起手套时,她还把它们拿在手里。当时确实两只都在——至少夕里子的印象是这样。
看错了吗?夕里子环视桌子周围,找不着。而且,因为他们拿起大衣站起来的关系,在外面排队等候位子的客人立刻来到旁边站着。
“走吧。”夕里子催促。
手套是自己织的,夕里子很喜欢,遗失了当然觉得很遗憾,但她也无可奈何。
餐厅更拥挤了,国友结账时夕里子走出餐厅外面,见到有二三十个人在排队,吓了一跳。
国友走出来,伸手搂住夕里子的肩。
夕里子很快恢复心情。失去了的手套就算了吧。
当然,她做梦也没想到,那是一连串“荒谬事件”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