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装好啦!”穿工作服的换锁工人,轻轻地把手按了一下帽边。
“十分谢谢。”夕里子感激地说,“进来喝杯茶……”
“不了,我还有工作。谢谢。”工人推辞,离开了。
夕里子松了一口气,锁上新安装的锁。门钮的触觉很轻,很舒服。
“快中午啦。”她看看时钟。
夕里子因昨晚的事而心惊,今天一大早先通知学校自己会迟到,然后马上找人换锁。
即使现在去学校,也是午休时间,不如吃点东西再去好了。
尽管如此……
昨晚,那支牙刷的确不在牙刷架上。可是临睡的时候,它又回到原来的位置。
国友来的时候,有人悄悄进来,把牙刷放回去又走了。只有这个可能。
有客人的时候,门链并没有挂上去。
何等大胆的行动!
这不是普通的恶作剧。这是头脑精明,行动大胆的男人所做的事。
换了新锁,夕里子还是无法安心,小心地把门链挂上去。
绫子和珠美都上学去了,留下夕里子一个人在家。
“烤多士吃吧。”
肚子“咕咕”地叫,表示不能支持到晚上。现在只能做点不花工夫的东西吃。
电话响,接听之下,是国友,“你在呀!不用上学?”
“那个呀——”
她把换锁的事告诉了国友。
“那就好!进公寓时要小心哦。懂吗?”
“我会的,我想长寿一点哪。”
“那还用说。”国友有点生气地说,“我本来想留话的,因为今晚会去你家安装录音电话。”
“谢谢。”
对不起哦,你那么忙——想说又停止。彼此知道对方都这样想的关系,尽在不言中。
“待会儿就去上学,吃点东西再走。”
“是吗?要好好叮嘱你的姐姐和妹妹,这是件危险的事,不可掉以轻心。”
“嗯,今早也提过了。我们约好今晚一起回家,她们两个没钥匙嘛。”
“其实每天都这样做就最好。那人居然潜入家里来,不正常哪。”
“别说了,叫人害怕。”夕里子笑。
“辛苦你啦!”男人把钞票塞进对方的手里。“忘掉那件事。懂吗?”
“该忘的都会忘记。”穿工作服的换锁工人耸耸肩。
“那就好。”男人点点头。
独处时,男人回到车上,注视公寓的大门口。有一段距离的关系,不致引起猜疑。
男人手中握住的新后备钥匙,因汗水而发亮。
等了十分钟左右,她从公寓走出来了。
夕里子——我的夕里子。
他好想追上前去抱紧她。可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要按程序去做。忍耐等候,等她心甘情愿地投怀送抱。
男人在车上等了好久,才拿着沉甸甸的袋子离开车厢。
公寓里人影全无,电梯或走廊上都没遇见任何人。
他看看“佐佐本”的牌子,然后掏出新的钥匙,“咔嚓”一声,门钮轻轻旋转。
走进里头,吸了一大口气。仿佛“夕里子的味道”还弥漫着。
但不能太过悠闲。男人振奋精神,为慎重起见,把鞋子藏在一边,然后走进客厅。
应该不花太多时间才对。
男人把袋子摆在地上,拿起电话机。
那是电话的窃听器,以及装在电线插头里的隐蔽式麦克风。
客厅、夕里子的房间、浴室都装了窃听器,四十分钟左右便完成。
男人对自己的工作很满意,正要离开之际,突然再次转去夕里子的房间。
床上的毛毯掀开了一半。房间里散发着某种柠檬似的清香味。
男人悄悄走近夕里子的床,掀起毛毯,碰碰床单,然后把脸埋进枕头,沉醉在“夕里子的味道”里……
嘟嘟……嘟嘟嘟。男人霍地坐起身来。
手提电话响了!他脸上有一瞬的苍白。
应该预先关掉的。万一有人躲在一边怎么办?毕竟自己太紧张了。
“喂?”
“是我,顺平。”传来沉重的声音。
“怎么啦?”男人坐在地上,靠着夕里子的床。
“现在我在学校——我会做的。”
“拜托了。”
“可以吗?”隔了一会,顺平说,“真的要做。”
“当然。”男人说,“别认错人了,相似的女孩多得很。”
“没问题的。”顺平保证,但声音里缺乏自信。
“那么,晚上再联络吧。白天我也很忙。”
“好吧,没问题的。只是为慎重起见……”
“我懂。”
“那么……”
顺平在害怕。绑架——一旦做了,就不单只犯一种罪。
万一对方认得顺平的样子,而且反抗的话,便不能让对方活着回去。
杀人……
那是决定性的一步。
男人挂线,站起来。
“佐佐本。”擦肩而过的当儿夕里子被喊住。
“是。”夕里子回头看宫田。
“今天你不是请假吗?”
大概上过体育课的关系,宫田穿着运动衣,胸前挂着哨子。
“不,我中午才来的。”夕里子说,“家里有点事。”
“是吗?”宫田似乎松一口气,“我还以为你的腰……”
“已经没事了。”夕里子有点难为情地笑,“让你担心。”
“马上就考试了,加油哦。”
即使有别的话要说,但说出口的却是无聊的话。宫田自己似乎也察觉了,连忙移开视线,快步走开。
夕里子目送宫田一会儿,想起大原敦子和自己约好了,于是加快脚步。
然后——在走廊翩然出现的,乃是西崎薰,那天在保健室见过的女孩。
“找我有事?”夕里子止步问。
“我有这样说吗?”
夕里子觉得胡闹,想一走了之。
“慢着!哎,等一等。”阿薰喊住她,“抱歉——哎,宫田老师的事,想不想听?”
夕里子回过身来,“听什么?”
“你想知道宫田老师的事吧?所以停步了。”
“什么嘛,是你喊住我的。”
“说谎!你明明喜欢宫田老师的,我知道。”她两手盘在身后,在夕里子身边走来走去,“哎,是不是想靠在他厚厚的胸膛上躺一躺?”
西崎薰本身想这样做。不管夕里子肯定或否定,她都会不高兴吧。
“别人的事,你何必理会呢?”夕里子说。
“是!不过……难道你不想知道老师为何放弃做体操选手吗?”
“你知道?”
“瞧!”西崎薰得意扬扬,“很感兴趣咧。”
“我赶时间!”
“嗬。整个上午逃学,不是吗?”她嘲讽说。
“我事先提前说会迟到的。”
“真好哇!优异生,逃学也可以骗到老师。”
“你想说什么?”夕里子叹息。
“宫田老师也是中午过后才到学校。真的哦!我们上午的体育课改为自修课。”
“哦!”
“偶然?蒙骗不了我的!你和宫田老师跑去了什么地方吧。”
夕里子困惑不已,无论说什么她都不相信的。
“我没有跟他去任何地方,我很忙,你不信就算了。”
夕里子正要快步走开之际,阿薰突然说,“宫田老师呀,他被警察捉过!”
“你说什么?”
“我说他被捉过。不过,因为他是有名的选手,四周的人代为求情,事情才在内部解决了。”
“那是为什么——”
“如果泄漏出去会很糟糕的,是不?宫田老师在教女学生哦,如果被人知道他曾经猥亵小学女生而被捕的话,怎么得了?”
夕里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说点什么吧,哎。”阿薰觉得不过瘾似的窥视夕里子的脸。
“西崎同学。”夕里子说,“知道人家的秘密,的确很有趣。可是必须懂得区别:哪些事可以告诉别人,哪些不可以。我是为你好才说的。”
阿薰“哼”地笑了。
“生气了?我呀,随时可以见到宫田老师的。他不希望我把我所知道的事告诉大家。”
夕里子并没有生气。阿薰以为宫田老师会喜欢她。因此只能用这种形式来说话。
“小心哦——现在可能也有人在什么地方听着。”
“多管闲事!请你也好自为之!”
阿薰三步并作两步走开去了。
夕里子带着有点沉重的心情迈步——
“敦子!你在呀。”
“嗯。”大原敦子走上前来,“你来得好迟,所以我过来看看。结果……”
“刚才那番话,你听见了?”
“嗯。”
“不出所料——站在走廊上谈话,不晓得有人在哪儿听着。”夕里子叹息,“我想她并不是坏女孩。”
“可是——是真的吗?宫田老师的事。”
“不晓得……完全听信谣言是可怕的。来,走吧。”
“要回去了?”
“不要紧。今天我和姐姐妹妹约好了。”
“好热闹哇!我也可以去吗?”
“当然!去吃点蛋糕什么的。”
“赞成!”两人踏着轻快的步伐回教室。
来了吗?
河内顺平把手中的照片和那少女比来比去看着,知道没错时,不由哆嗦起来。
终于到了这个田地了……
她和一个女同学在一起。顺平静静地发动引擎——等她一个人时,迅速把她拖上车。
她在开朗地笑着——尽情笑吧,说不定从此再也没机会笑了。
树影在完全西斜了的阳光下拉长,两名少女一边聊天一边踩过那些斑驳的树影。
尽情地说吧!说不定再也没机会说话了。
握着方向盘的手在出汗,顺平也知道自己准备要做什么。
并非绑架小孩子。万一对方认得自己的样子,自己就危险了。不管委托他办事的家伙怎么想,有些情形不得不以“撕票”收场……
邦子——假如她知道我杀人,她会怎样想?
他慢慢开动车子,等候那女孩一个人独处的时刻。
快——一个人走吧。
焦急的心情,以及期望她不要单独走的心情交错。连自己也不太清楚是哪一种心情。
“再见啦!珠美。”另外一个女孩挥手道别。
“拜拜。”
那女孩一个人了。是的。这是命运——注定了的。
她在斑马线上止步。前后无人,绝好的机会。这种机会不会有第二次。
顺平静静地把车靠边停下。
汗水沿着太阳穴往下滴。正要打开车门时——
那女孩看着他的车。难道她发觉有古怪?
突然,那女孩朝顺平走过来。什么事?顺平大吃一惊。她怎么啦?
女孩“咯咯”地敲他的车窗。
顺平摇下玻璃。
“什么?”
“哎,车灯一直开着哦。天还亮呢。”女孩说。
车灯?前头灯亮着!“谢谢!”顺平慌忙把灯头掉。
“不客气。”说完,女孩大步地越过斑马线去了。
顺平目瞪口呆地目送她。
回过神来,又有几部车子出现在路上,其他女学生又在行人道上走着。
顺平大叹一口气,擦掉额头的汗水。
今天已经不行了。
奇妙的心情。好像有点遗憾,又觉得如释重负似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