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要一份汉堡包。”
“我要炸虾盖浇饭。”
“我要煎蛋卷。”
“我要牛腰排。”
最后点菜的当然是珠美了，因为她永远奉行“最贵主义”。当然，仅限于别人掏腰包的时候。
这种场合，掏腰包的当然是国友，对于自己钱包中有多少钱他自己是很清楚的，可是国友还是会说：“喜欢吃什么就点什么，别客气呀。”
好在这只是一家非常普通的家庭西餐馆，最贵的牛排国友也能承受。国友在头脑中快速计算了一下大概预算之后，多少放了点心。
“珠美！”点了炸虾盖浇饭的夕里子说，“不要点那么贵的东西。”
“啊，没关系，还不算很贵。”国友装出一副平静的样子说。
“明天的明天，文化节就要开幕了。”绫子说着拗口的话。
“直接说后天不就行了？”珠美一边把菜单递还给服务员一边对绫子姐姐说。
“希望文化节能顺利、圆满地闭幕。”夕里子说，“当然，如果这两天发生的事件也能解决的话，那就更好了。”
“说实话，这个比较困难。”国友摇头道，“因为对于这一系列案件，我们还没有一个整体的把握。”
“但是，不过就是黑木被杀和梨山教授的太太被杀这两起案件吗？”
“夕里子，你还忘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什么事？”
“三年前，石原茂子遭神山田高强暴的事。”
绫子用很少见的强硬口气说：“乘人之危，我最不能原谅这样的人！”
“这件事很有可能是这一系列案件的发端。”国友肯定地说，“问题在于，黑木被杀案件和三年前那件事，到底有什么样的联系。”
“如果是偶然呢？”
“不对，太田和石原茂子是一对恋人，所以太田来茂子的大学工作，并不能说是偶然。偶然的事情只有一件，那就是神山田高来绫子的大学开演唱会。而其他的事情都不是偶然。”
“如果是这样，那为什么黑木会被杀，最先应该杀的人是神山田高呀。”
“最坏的坏蛋也有可能最后遭到惩罚呀。”珠美说，“而且，三年前那件事，黑木不是也参与了吗？”
“是啊，因为茂子说当时有三个人。”夕里子说，“啊！对了！”她似乎突然又想起了什么。
“怎么了？”
“当时有三个人，神山田高、黑木，还有另外一个人。”
“是啊。”
“也许另外一个人和这些事件有什么关联。”
“可是石原茂子说她记不清另外那个人了。”
“茂子记不清，但对方不一定忘记啊。”
“是啊，确实如此……”国友思索了一下，“好的，看来有必要向神山田高询问一下，他应该记得当时的另外那个人。”
“但是，也许黑木被杀案件与石原茂子没有关系呢。”珠美说。
“有这种可能，而且黑木的老婆和神山田高有染。”
“但是还有一个疑点，凶手为什么要在大学的礼堂里杀死黑木？”国友说，“如果是因为黑木个人原因而要杀死他，怎么也没必要在大学里下手呀。”
“投下锤子砸死人，即使没有什么力气的女人也能办到呀。”夕里子推断说。
“等等！”珠美似乎受到了夕里子的启发，“爬到礼堂的天花板上，再投下哑铃杀人，如果是和这所大学没有关系的人恐怕是不会想出这样的办法吧。”
“这倒也是。”夕里子说，“你的这个推理很有价值。”
“那给多少钱？”
“如果不是这么爱钱，本来是个挺好的孩子。”
“无欲的我，就不是我了。”珠美说，“啊，汤来了。”
服务员给每人端上一碗汤，大家马上安静了下来，都低下头开始喝汤。
“也就是说……”国友用餐巾纸擦了擦嘴，说道：“凶手是大学内部的人，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有杀害黑木动机的人……”
“还是石原茂子和太田的嫌疑比较大。”夕里子说。
“那么爆炸事件呢？”
“什么爆炸事件？啊，把门炸坏的那次呀。”绫子说。
“本来是针对姐姐来的，可姐姐还不信。”
“是不是针对我，不是还没有调查清楚吗？再说了，也没有针对我的理由呀。”
夕里子决定不再和姐姐辩论这个问题，因为她知道，怎么说也是没有用的。于是转变了话题，“哦，对了，有件事我忘说了。”
“什么事？”
“上次去梨山教授的办公室，我在他书架上发现一本奇怪的书。”
“奇怪的书？什么书？”
“是的，书名是《火药的原理》。”
“火药的原理？有点意思。”国友说。
“你说炸弹是梨山教授做的？”绫子说。
“姐姐你不要说话。”被夕里子这么一说，绫子噘起嘴不说话了，低头喝汤，可是汤又很烫，只能呆呆地坐在那。
“对了对了，还有一件事。”夕里子说，“那天去梨山教授办公室的时候，有个人从楼上跑了下来，还把绫子姐姐撞了个跟头。”
“哦。”
“当然不一定是从梨山教授的办公室跑出来的，但是，任何可能性我们也不能排除。”
“那是个什么样的人？”
“是一个穿着大衣的女人。”
“脸呢？”
“完全没看清，只留下一个穿着大衣的印象。”
“嗯。”国友点点头，“当时，那个叫大津和子的女孩子应该正坐在梨山教授的腿上吧。”
“是的，如果那个人在窥视梨山教授的办公室，结果看到这番情景，受了刺激……”
“对，没准是受了刺激调头就跑的。”
“但是，这人能是谁呢？”夕里子摇着头说。
“不知道，水口恭子吗？……”
“怎么可能？”绫子说，“如果是她，我们还能认不出来？”
“这个姑且不谈。”国友说，“总之，大津和子和此事有密切关系。”
“你不是在找大津和子吗？找到了吗？”珠美问。
“没找到，她一直没有回住所。”
“她一个人住吗？”
“不是，两个人住，还有一个女室友。用她女室友的话说，大津和子一年之中在家住不了几天。”
“肯定是在外面乱搞。”珠美很有感触地说，“啊，就是上次我们在酒店走廊里看见的那个裸体女子吧。”
“珠美！”绫子的脸都红了，“这么粗俗的话你也能说得出口！”
“姐姐你也太古板了。”珠美顶嘴说。
“都住口！”夕里子拉着脸阻止了姐妹的吵嘴。
“总之，大津和子很可能知道些什么。”
“所以，她也有危险。”
“夕里子，你就不能往好的地方想一想吗？”绫子说，“接下来是梨山太太被杀，这个案子好像也与茂子和太田有关。”
“是啊，不过我们对于这件事的了解仅限于茂子一个人的陈述。”夕里子终于把碗里的汤喝完了。
“茂子不是会说谎的人。”绫子强调地说，“因为我非常了解她。”
“不管怎么说，茂子在梨山太太的遇害现场，这是客观的事实呀。”
“而且太田上吊自杀。”
“她不是那样的人。”绫子说。
“什么意思？”夕里子问。
“哎？”
“你刚才说‘她不是那样的人’……”
“啊，我是说茂子是不会杀人的。”
“那个话题已经过去了，我们现在说的是太田自杀的事。”
“是吗？”绫子说。
但是，夕里子似乎突然间明白了什么。不是那样的人……嗯，对了。
如果梨山太太真的是被太田杀死的，太田会让茂子替自己顶罪，而独自逃跑吗？太田不像那样的人。
而且，如果想上吊自杀的话，为什么不早点呢？绫子接到茂子的电话赶到学校，翻大门进去，然后来到学生会会议室见到茂子，茂子领她进去看梨山太太的尸体，报警等警车来……然后夕里子和国友去值班室找太田。这中间已经过了很长时间呀。
太田此时上吊，而且被救下来，——太田获救这件事本身当然是好事——也有可能是太田故意想让人发现而救活自己。当然，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要冒很大的风险。
如果，并不是太田自己上吊的，而是有人故意制造自杀的假象而把太田吊在那里的，也不是没有可能。幸好我和国友及时赶到，救了太田一命，这样想似乎更合理。
因为，在夕里子心中怎么也无法理解太田会自杀，所以她更倾向于第二种推理。
“姐姐，你怎么了？”珠美说，“饭都凉了。”
不知什么时候服务员已经把炸虾盖浇饭端上来了。听到珠美提醒，夕里子才回过神来。
“梨山太太被杀案件与黑木被杀案件，之间是否存在关联，这是一个大问题。”国友边切汉堡包边说。
“现在能把这两件案子联系起来的还是只有石原茂子和太田。”夕里子说。
“是啊，我也不想怀疑他俩，但是他们的嫌疑实在是太表面化了。”
“锵！终于登场了。”珠美说。
“珠美，牛排来了也不至于这么兴奋吧。”夕里子皱着眉头说。
“对不起，这次你说错了，我说的不是牛排。”
“那是什么登场了？”
“是针对绫子姐姐的杀人未遂案件。”
“你好像很期待的样子呀。”
“姐姐竟然还不相信。”珠美用嘲弄的口气说。
“什么呀！”绫子愤然地说，“其中肯定有误会。”
“对，对。”夕里子像哄小孩一样，“姐姐吃这个煎蛋卷啊。”
“婴儿断奶食品。”珠美说。绫子忍住怒气，低头不再说话。
从那开始，四个人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当然，都在专心吃自己的食物。
“谢谢你的款待！”夕里子说。
“呀，这算不了什么，不必客气。”在交款台，国友一边从钱包里掏钱，一边计算着从明天开始到下次发工资的日子每天应该花多少钱。
饭店外面是一个停车场。因为几乎所有人都有车，所以停车场的面积相当大。此时，夜色已经很深，不管是饭店还是停车场，都满满当当的。
绫子第一个走出饭店，因为她想感受一下外面的冷空气，清醒一下头脑，屋里实在有点热……
夕里子陪国友来到收款台付账，而珠美为了获得免费咖啡券正在和服务员死磨硬泡。
走出饭店，绫子吸了一口室外清冷、新鲜的空气，这种清爽的快感已经好久没有感受过了。
啊——怎么会这样？我们怎么会遇到这么多奇怪的事情。一定是“命运女神”安排的。
主要是有夕里子这样的一个妹妹，总喜欢置身于危险之中。可是那孩子已经十八岁了，明年就上短期大学了。整天就知道什么杀人事件呀、尸体之类的东西，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不过，只要和国友交往一天，恐怕这种状况就会持续下去。
说到底，还是因为我这个做大姐的不争气，绫子在做自我反省。所以二妹夕里子才会变得像现在这样要强。说到珠美，虽然没有获得诺贝尔文学奖，但是也很爱读书，不过只限于读银行存折。
如果我争气一点的话……想着想着绫子的心情越来越糟。如果没有我，也许一切都会很顺利……
一个人胡思乱想着，绫子的心里很难过。但是，这种类型的人是不会得神经衰弱的。
“啊！”绫子叫了一声。
一只小狗坐在不远的地方，仰着头望着绫子。
“怎么了？”绫子向小狗的方向慢慢走了过去。小狗看起来有点害怕，一点一点向后退，绫子蹲下身伸出手，“别怕，小狗，我不会伤害你。”听到这样温柔的声音，小狗似乎安下心来，摇了摇尾巴。
“你也是一个人吗？我也是。虽然我有两个妹妹，但她们好像和我生活在不同的世界里……”
绫子抚摩着小狗的头颈，小狗用鼻子哼哼了两声，然后把脸贴在绫子的膝头上蹭来蹭去。
“真可爱……”绫子微笑着看着小狗。
停车场的一边是入口，相反一边是出口。现在，没有汽车进来。
但是，从出口那边却有一辆熄灭了车灯的汽车，悄悄地驶了进来。
“我要是一只小狗就好了。”绫子自言自语地说，“那样的话，也就不会卷入什么杀人事件了。”
确实是这样。不过现在，即使变成小狗恐怕也未必能躲过危险。
“轰——轰——”汽车的引擎声，绫子抬起头。
“啪！”车灯一下子亮了起来，照在绫子身上，汽车猛然加速，像一只张牙舞爪的怪兽向绫子扑了过来。
“啊！危险！”绫子伸出双手抱起小狗，然后用头先着地向旁边翻滚过去。汽车带着“嗖嗖”的风声紧贴着绫子身边呼啸而过。
“姐姐！”夕里子从饭店里飞奔出来。
“绫子！”国友来不及把钱包装回口袋里，拿着钱包也跑了出来。
珠美接过找的零钱后，也跑了出来。
“受伤没有？怎么样？”夕里子把倒在地上的姐姐扶起来，绫子的身体在颤抖，可是怀中还紧紧抱着那只小狗。
“是什么车？”
“看见了吗？”
“没有，太黑了。”
“人没有出事就是最好的。”国友松了一口气。因为夕里子曾说过要他保护绫子姐姐。
“但是，这绝不是简单的意外。”夕里子说。
“那当然。”绫子用力地点了点头，“这显然是有目的的！”
“你终于明白了？”
“嗯，没错。”绫子站起身来说，“那辆汽车是要撞死这只小狗。”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