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喂,”绫子说,“这个——”
“这个——”对方也同时说了一半,停住了。
“啊——”
“啊——”
“这个——”
“这个——”
这种状况仿佛是二重唱。
不过,绫子绝不是想以此为乐。
“嗯哼,”绫子清了清嗓子说:“对不起。”
“啊?”
“请问您是哪位?”
“这个,我——”
“明白了。我说,是你那边打过来的电话吧?这是很明显的。可是呢,人有时是很容易忘记的。特别是像我这样的,比别人更容易忘记。如果是我这里打过去电话问‘你是谁?’那就显得奇怪了,这点我很清楚。可是因为忘记了,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我想现在追究这个问题,还是先想起有什么事比较重要。是吧?那——您是哪位?”
对方似乎被绫子说话的气势压倒了,“这个……我是仓田。”
“仓田先生!——对呀!我想一定没错的!哎呀,真让人怀念呀。那么——您是哪里的仓田先生?”
“啊……我是N大一年级学生。我是日野克巳的朋友。”
绫子立刻想起了克巳的名字。
“哎呀,是吗!可是,我是怎么知道您的电话号码的呢?”
“不,现在是我打电话过去的。是佐佐本先生府上吧。”
绫子沉默了片刻,“是呀。可我总觉得好像是自己打过去的,那是昨天的事了吧。”
“哈啊……”
“确实是佐佐本家呀。”
“珠美……在家吗?”
——珠美!叫珠美出来接这个奇怪的电话(是哪里奇怪呀,真难分清)!
而且,日野克巳的朋友?奇怪!
也许是诱出珠美的陷阱。
绫子没有考取驾驶执照,但是作为长女,守护珠美的决心却是不可动摇的。
“我就是珠美。”绫子说。
“啊,太好了!实际上,我想和你见面谈一些有关克巳的事——我现在就到这附近来了,你可以出来吗?”
现在是傍晚,夕里子和珠美都还没有回来。这种时候,我必须坚强一些!
“我去。在哪儿见面?”
“我不知道你家的公寓在哪里,所以在附近的便利店门前见吧。”叫仓田的男人说。
便利店前——在木头似的站着的地方,车辆穿梭时机关枪趁机从中射出。一定是这样!
刚好看完警匪片的绫子这样想。
“知道了。我马上去。”
“谢谢。那,我在<M>便利店前等你。”
<M>便利店?挂断电话后,绫子愣住了。她知道这附近有三家便利店,但是每一家都叫什么名字,她完全不记得了。
“算了,就这样吧。”无论如何先去看看吧。
绫子急忙向大门走去,但又猛然省起:“——对了。我是珠美呀。这样成熟的风格……”也许这个想法还不错,绫子跑进了珠美的房间,打开衣橱寻找自己可以穿的衣服……
绫子终于发现了叫<M>的便利店,那已是30分钟以后了。
——一个等人等得不耐烦的男孩颓丧地站着。
“对不起。”绫子上前打招呼,“是仓田吗?”
“嗯……是佐佐本吗?太好了!我还以为出什么事了呢。”
绫子觉得,就对方等了30分钟这一点来说,大概可以用“奇怪”来作为特殊评价了。
绫子并没有用30分钟找寻这个地方。虽然是按顺序走了一遍附近的三家便利店,但足足用了15分钟,她好像是故意为难对方似的,走到最后一家才是这里。那么之前的15分钟呢?她站在珠美的衣柜前考虑应该穿什么来赴约……
那个男孩的名字叫仓田秀之。
——两人进了附近的咖啡店。
“不,说克巳是个‘可爱的男孩’,我觉得应该说是非常孩子气的男孩吧。”仓田说,“他为人非常老实。成了我的好朋友。”
因为已经20岁了,所以应当说是“老实”了。叫仓田的男孩也相当愚钝。
“那么,您有什么事吗?”绫子问。
“嗯,是有关日野克巳的事情。”
“我想我不太记得了。”
“我明白。可是呢——啊,我要可乐。”仓田告诉服务生。
“给我一杯黑咖啡。”绫子无意中倒像是故意扮成熟(?)似的。
“克巳这个人可以用有点‘怪’来形容,他几乎没有什么朋友。”仓田说,“我也是因为家在九州,所以一个人生活。所以,总想和克巳聊聊天……说他怪,的确是有些缺点,可并不是个坏家伙哟。”
“是吗。”
“不不,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态度温文稳重,“倒是我有点儿事想拜托您。”
“什么事?您请进吧。”
“不用,就在这吧。”说着摇了摇手,“是——夕里子小姐吧。”
“您找我吗?”
“实际上,听说您和警官先生是亲密的朋友。”
“基本上……是认识吧。”
“实际上,我的工作伙伴,也是非常亲密的朋友迁井先生,现在正在接受警方的调查审讯。”
夕里子不禁一惊。“您认识迁井先生吗?”
“嗯,是老朋友喽。我也是从事贸易工作的。”
这么一说的话,虽然对方是住在楼上的邻居,但从未听说过是做什么工作的。
“是吗。但是我认识的警官,并不是这个案件的负责人呀。”
“这可真遗憾呀。如果能从旁美言几句的话,一定请您帮忙。”
“是吗……可是,这也许不容易吧。我能先告诉他。”
“拜托了。迁井的事情我非常了解,绝不是个会做杀人这种事的人。有什么——任何事想问的话,都请尽管问。任何事。”
“我清楚了。”
“那就拜托了——啊,这是我的联系方式。”只野留下名片回去了。
“是什么呢?”夕里子冥思苦想着。
碰巧迁井的同行人住在这里,也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不过,引起夕里子注意的是,只野反复强调的“任何事”。
那是一种弦外有音的说话方式。
——夕里子的直觉这样告诉她。
“听说克巳遇到了你的时候,我真是太高兴了。因为,说到我的话,那可是很受欢迎的哟,明白吧?”
“啊……”
“因为我的这种容貌和姿态呀。我这么受欢迎那也是没办法的事,但在克巳面前炫耀就使他显得太可怜了。”
多半好像说的是真心话吧。
就算是绫子,对于自己看男人的眼光也没有自信。但是,无论怎样另眼相看,仓田的“容貌”充其量也只能说是“一般”,其“姿态”也就是用“不好不坏”的程度来形容吧。
“所以,当我听说克巳有了女朋友时,顿时松了口气。你明白吗?”
“啊……”
“可是,结果还是和被甩了一样呀——你真的和克巳交往了吗?”
“只见过一次。”绫子照着珠美的话说明。
“是吗。果然是这样呀!我就觉得是这样嘛。”仓田喝着可乐说,“噢,他总对我说今天和女朋友去了这里那里的,但是我总觉得那不是真的。”
“是吗?”
“这我就明白了——那么,那家伙原本就是被甩了。”
“你就是来问这件事的吗?”
“啊,不,不是呀。”仓田摇着头说,“我想对于那家伙的自杀,你也许会有负疚感。所以来看看。”
“什么意思?”
“在那家伙自杀之前,我和他通过电话哟。”仓田用像电视剧中说话的腔调似的说,“那家伙郑重其事地说了许多‘谢谢’之类的话。还有‘我,已经不想再活下去了’之类的话。然后,我问他:‘为什么呀?和女朋友吵架了吗?’他说:‘不是的。和她一点儿关系也没有。’”
绫子呆呆地听着。不是说话的内容,而是对于仓田和朋友所说的那种话。
“你……然后说‘再见’就挂断电话了吗?”
“哎——啊,是呀。我刚好有约会要出门。所以很着急。再说,我也没想到他真的会去死呀。这是当然的吧?”
“很可怜呀。”
“嗯,是呀。确实很可怜呀——”
“我说的可怜,是说你呀。”
“怎么会是我呢?”
“因为,你马上就要感冒了。”说着,绫子站起身来,拿起水杯,把里面的水全部浇在了仓田头上。
仓田呆呆地留在原地,绫子对吓了一跳的服务生说:“我为他施了洗礼。”说完,离店而去……
“就算这样,我也要说,别乱翻我的衣柜……”珠美尖着小嗓门大叫。
“只是找找嘛。不是乱翻呀。”
“那,为什么地板上到处都是扔出来的衣服呀?”
“不是扔出来的。只是放在那儿的。”
夕里子分开她们,威严有力地说:“没结果的争论结束!现在吃晚饭!”
——餐桌上既无怨言也无强辩,顺利地进行着。
“可是,那个孩子说的话有些意思呀。”夕里子说,“除了珠美以外,好像另有什么使他自杀的原因。”
“那种家伙说的话,哪里靠得住呀!”绫子余怒未消地说。
“国友说他和那位母亲在电话中谈过话了哟。”夕里子说,“说她正在关心女儿的事。这是当然的吧。”
“可是,还是要小心呀。大意不得。”绫子叮嘱珠美。
“一不小心,我的衣柜就遭殃了吧。”珠美再次旧事重提,被夕里子狠狠地瞪了一眼。
那边大门处的门铃响了,夕里子急忙出去一看。
“——深夜打扰了。”是个男人的声音。“我是只野。是住在你家楼上的。”
“啊,您好。”
怪不得,下面的连锁装置没响,大门的对讲机倒是响了。
夕里子开了大门,西装笔挺、头上光秃秃的只野站在门前。是个有公司重要人物的派头、很威严的男子,和夕里子也时有寒暄。
“一直承蒙您的关照……啊——给您添什么麻烦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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