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了一层电梯,只野就回到了自己家。
“你回来啦。”只野的妻子信江探出头来。“现在流行感冒,从外面回来要去漱口哟。”
“说外面,只是楼下而已。”
“外面就是外面。”
信江是个落落大方,还留有些孩子气的女人。
“我知道了,知道了。”只野也不再与她争执,“——我和原先生他们有重要的工作要谈。你可别来捣乱呀。”
“知道啦。我先给你们拿些茶点出来吧?”
“啊,当然。”
只野在洗漱间漱口完毕,回到了客厅。
“让你们久等,不好意思。”
“没什么——在吗?”
问话的人是原。总是一副无事也操心的样子。
“啊,见到了。”
“太好了!我正想着要是不在家可怎么办呢。”原的心终于放下了。
“没什么关系吧,不在家的话,再去就好了嘛。”
粗线条类型的是另一位客人栗田。他不管不顾地吸着烟,令“厌烟”的原直皱眉头。
“不过,正是所谓的‘想做之时,便是吉日’吧。”
原探出身子问:“结果,怎么样了?”
那边只野的妻子信江端了茶点进来。
“哎呀,太太,真是谢谢呀。”栗田粗着嗓门大声招呼。随意的大声嚷嚷,也给人一种粗糙的印象。
“几位请慢用。”信江微笑着寒暄过后出去了。
“其实……我对下面的女孩倒不担心,那是个头脑聪明的孩子。她一定注意到我们掌握着有关迁井的信息这一情况了。”
“如果她要没注意到呢?”喜欢反问是原的一个坏毛病。
“不用管她。”说着栗田挥了挥手,“可以摆布警察的手段很多。问题在于怎样顺利的把一切都推给迁井。”
“只有这样了。”只野把点心放入了口中,“——好吃!信江就是有发现好吃东西的才能呀。”
“这是赌我们生死存留的事业呀。”栗田说,“就如字面上说的,是能否活下去的问题。那伙人会听我们辩解吗?”
“不过,这次不是没办法了吗?”原生气地说,“迁井被捕,这是谁都无法预测的事呀。”
“就说这个理由吧。对方是只看结果的。”
“就这么办。”只野点头赞同,“交易是只有我们也能做,而问题是在于审讯迁井的内容。”
“听说是杀了个女人?开什么国际玩笑,就那家伙!”栗田笑着说。
“他本人也否认了吧?”
“听说是这样。”
“但是,为什么要逮捕一个没做过的人呢?”
“我觉得重要的是,那个被杀的女人。”只野说,“立山由加——还记得吗?”
“那只是个在<R>上班的人,我是完全想不起来了。”原努力地想了想说。
“我倒是无意中想起来了。”栗田说,“总是在角落里,眼睛很黑的女人吧?我们什么时候曾带她去过歌厅。”
“是吗?什么,唱歌了?”
“别再说那些事了。总之,可以确定那个女人和迁井之间好像有什么瓜葛。”
“迁井之所以那么受欢迎,也是因为他比较踏实保守呀。”
栗田端着茶杯望向空中自言自语地说:“踏实保守呀。”
“把罪名推给迁井一个人,他会那么老实接受吗?”原这次担心一语中矢。
“这个嘛,”只野点点头,“就要看迁井变成什么样子啦。不是现在的样子,而是会不会被起诉才是微妙的关键。如果被释放的话——那个时候,就是把我们的情报出卖了。”
“所以?”
“还没决定吗?”栗田说着很快地又点燃了下一支烟,“除掉迁井——怎么样?”
只野优哉地饮着茶,“总之,谁也不死是难以平息的——迁井死的话,听说是因为杀人的罪名吧。”
“是吗……看来像个好人呀。”原这样一说,栗田就大笑起来。
“事到如今——那么,还能有人代他去死的吗?”
“对不起,我还有妻儿老小呢。”
“迁井也有女儿呀。非常可爱哟。迁井死了的话,我要好好疼爱她呀。”栗田不怀好意地笑着。
“——不管怎么样,要从那个佐佐本夕里子那里打探出审讯的情况来。”只野交叉着双臂说,“嗯,这个就交给我吧。谁让我离得近呢。”
突然,门一开,信江探头进来了,三人顿时吃了一惊。
“我叫你别过来了吧。”只野说。
“对不起。可是——有你的电话呀。”
“就说稍后我再回电话。”
“知道了。”
信江正要关门,只野又叫住了她。
“喂,等等。是谁呀?”
“说是叫英子的。”
“英子?”
“不知道吗?”
“只说英子,我怎么知道是谁。”
“她说‘这样一说你就知道’。还说‘是<R>的英子’。”
三人顿时面面相觑。
“是那个酒吧的英子吧。”
只野站起身来,“大概是因为最近没去吧。”
“偶尔你也要去一下呀。”信江这时候竟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喂。”只野接起了电话。
“啊,令人怀念的声音!好久不见了!”
“喝醉了吗?赶快回家吧。”只野苦笑着说。
“对不起!可是,我喝醉了,所以快不了呀。”英子有些口齿不清地说。
“那,怎么办?我现在正忙着呢。”
“哎呀,对不起。正在和太太亲热吗?”
“胡说。我要挂了。”
“等等。我有话要说。是迁井的事哟。”
只野又重新握紧了电话,“——你说什么?”
“迁井先生。你们总是在一起吧。”
“啊。所以呢?”
“可是,他被逮捕了。你知道了吗?”
“当然了。”信江从只野身后路过,所以他急忙回头瞥了一眼。
“——那又怎么样?”
“我被警方传唤了。知道证词是什么吗?是说迁井正在和由加交往。”
“是你知道的吗?”
“不,一点儿也不知道。”
“那是什么意思?”
“我是受人指使的。说是只要我作证,就给我一百万日元。我真的收到了哟!怎么样?你不觉得有意思吗?”英子痛快地扬声大笑起来。
“——嗯,没问题,不管怎样也会做的。”国友说。
“太谢谢了。”
夕里子听到电话中国友的声音,立时松了口气。
尽管才17岁,和朋友们在一起时还是嘻嘻哈哈的样子没有改变,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因为有了喜欢的人并不是一件坏事呀。
“你也太客气了。再稍微霸道一点指使你的男朋友吧。”国友笑着说,“那么,再联系吧。即使你不打电话给我,我也一定会在迁井厚子周围监视的。”
“谢谢。”夕里子说,“那个孩子——就是厚子。现在是一个人生活吗?”
“不,有帮佣和她在一起。虽说是像一个人似的生活,但好像很坚强,看不出软弱。”
“哎呀,好像一个人。”
“是呀。”
“哎?像谁呢?”夕里子喜欢像这样的聊聊天。“——啊,对了,有件事情差点儿忘记了。”于是,夕里子把楼上只野来访的事告诉了国友。
“只野……知道了,我记在笔记本上了。好像有什么事情,我去见见他。”
“拜托。我总觉得有些奇怪。他好像是为了和他说的不一样的理由而来的。”
“是同行吗——嗯,知道了什么的话,我马上通知你吧。”
见到绫子正向大门走去,夕里子便挂断了电话问她:“大姐,你去哪儿?”
绫子的回答简单明了,说完就出门了。
夕里子接下来就是叫珠美去洗澡。
“姐姐,你先洗吧。”珠美回答着抱着电话进了自己的房间。
——珠美多半是煲电话粥,没有一个小时是不会结束的。
可是,大姐出门了。她去哪儿了呢?马上就回来了吧。
夕里子正要向厨房走去的时候——
对于掌握过马路的时机,绫子有时觉得极为辛劳。
我并没有那么差劲儿呀。是吧。
总是要过没过的时候车就过来了,而自己没过去。想等车走完再走,但车是永远走不完的。
人生就是一出讽刺剧。
这种事情暂且不论,连过自家门口的人行横道都觉得苦不堪言的大学生,实在是世所罕见。
有信号了,但是稍迟了一步,这时改用“按钮”的方式过去就可以了。可对于绫子来说,这会令她有些痛苦。
一按下按钮,通车方向的信号就变为红色的,而步行道上就变为绿色的了,行人即可安全穿过马路——这种事情绫子完全明白,不过怎么说她也是大学生嘛。
但是,要绫子按下按钮,看着那么多辆车因此而停止不前,她就会有深深的罪恶感。而且,即使过了马路,看着因红灯而一动不动继续等待着的车辆,就会感到很抱歉,想向每辆车都道谢后再走(并未真正行动过)。
为了让我这样的人过马路,而特意改变信号,真是令人感动呀……。
所以——一个人的时候,绫子是绝不会按下按钮的,只是一味地等待车流中断的时机。
不过,如果有其他要过马路的人,基本上就会由那个人按下按钮,而绫子也就因此松了口气。
而今夜也一样——救世主出现了!
“怎么啦?大姐,你忘了按了。”一个男人说着,按下了按钮。
“啊,谢谢。”绫子不是忘记按了,但她也并未做任何解释,因为如果一一说明的话,信号大概就又变了,所以只是道了声谢。
“在这边没有可以停车的地方,所以我只好把车停在对面了。”虽然没问,男人却主动做了说明,“哎呀,绿灯了。过吧。”
“哈啊……”
绫子略有些慌张,就和这个感觉良好的男人一起过人行道吧。
车道是红色信号。
为什么——那辆车不停吗,绫子不明白了。
知道那辆车不打算刹车的时候,车已经到了离身数米的地方。
“啊——”
想喊危险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什么声音?”
夕里子听到了激烈的撞击声,不由得嘟哝出声。
是外面——打开玻璃窗,探身出阳台的夕里子向下面的道路望去。
有人倒下了。
像是被抛出在车道的角落里。
被撞了——可是,不会吧!
夕里子猛地飞身跑过客厅,冲出了大门。
发觉到的时候,已站在公寓之外了——这样说虽有些夸张,但夕里子的跑动速度的确是非常迅猛。“——大姐!”
“夕里子……”绫子站在蜷曲着倒在车的一角的男子身旁。
“那个人,被撞了吗?”
“是呀……可是,信号灯是红色的呀。是真的!”绫子无力地站着。
“你在这里!”夕里子转身跑回公寓,扑到接待台前,拨通110报警后,又立刻返回。
“——已经死了吗?”夕里子摸了摸男子的脉搏,“大姐,你没事,太好了!”
“不好呀。”
“为什么?”
“如果,我刚才按下了按钮的话,这个人也许就会没事了。”
“按键?”夕里子只能目瞪口呆地望着泪流满面的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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