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男人走在夜晚的街道上。
男人既不是体面的绅士,也不是冷酷的杀手。
总之,这是个“一无所有”的男人。
甭说没有钱,他手上空无一物,连个袋子或包包也没有。衣服呢──穿倒是有穿,不过要是冠上“衣服”的头衔,那摊破布恐怕会不好意思吧。而脚上呢──是一双左右不同,已经磨得就要见底了的烂凉鞋。
他没有工作,没有家,无处可去,只是漫无目的地在路上走着。
这是一个脏兮兮的流浪汉。
对这个流浪汉来说,现在是几点钟根本不重要。但是呢──现在其实并不太晚。
虽然无处可去,他还是得在路上走着,因为不找些东西填填肚子是不行了。他现在走的这条路,是一条行人非常稀少,又没有什么灯光的路。
眼前有一栋高大的建筑物,旁边的停车场的入口处,有个“往大厅”的告示牌。
这里是大楼的后巷之类的地方吧。大厅──不像是会有什么吃的东西的地方。
而且──已经打烊了吗?半个人也不见,安静得要命。
他要找的可不是这种地方。最好是有许多店面──拉面啦、乌龙面啦、天妇罗……诸如此类的小吃街。
流浪汉正想拍拍屁股走过去,忽然发觉身旁有人,不禁吃了一惊。但是,已经被酒精浸乏了的身体倒是一点反应也没。
是个还很年轻的男子。不,或许应该称作“少年”比较合适吧。
大概十七、八岁。──我从前也曾经这么年轻哪。流浪汉一时不禁感伤了起来。
这年头的年轻人个子高,块头大;眼前的这位也不例外,是个瘦瘦高高的小伙子。
他穿着运动夹克,两手插在口袋里,靠着一部机车站在路旁。──说是机车,其实只是近来小姐太太们骑的那种,像是玩具一样的小车罢了。
少年一瞥见流浪汉,似乎也吃了一惊;但是一明白没有什么事,便又移开了视线。
在等女朋友啊?小鬼!
流浪汉本来想出言讽刺几句,可是──肚子饿扁了,连开口的力气也没有。好久以来,就一直处在这种饥饿状态了。
少年从放在机车上的纸袋里,拿出一个纸包,摊开来──里头是香喷喷的汉堡──想吃,却又犹豫着没有动口。不一会儿,他察觉到一旁的流浪汉正目不转睛死盯着汉堡。
“要吃吗?”少年把纸包递了过去。
“可以……吗?”流浪汉好不容易挤出了嘶哑的声音。
“我现在没食欲。拿去吧。”
汉堡从少年的手上消失之后,眨眼问就进了流浪汉的胃里。
“──多谢啦。”
流浪汉多少有了一点力气地说道:“你在等什么人吗?”
“嗯?嗯……”
少年向那栋建筑物望去。
但是──如果是在等女朋友的话,脸上又说不上有什么兴奋的样子。
我以前也谈过恋爱哇,流浪汉不禁想道。只不过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对方是怎样的女人,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对啦,恋爱这种事一点也不有趣,招来的尽是痛苦与无奈。──只有这点还记得清清楚楚。
“待在这里会有危险哦。”少年说。
“危险……?什么危险啊?”
“嗯,那边马上就──”
少年话才说到一半,几个人影从大楼里出现了。
“来了!”
少年一把抓起安全帽戴上,往摩托车一跨,发动了引擎。
这是在干嘛?──流浪汉看呆了。
走出来的是一个穿着纯白色洋装──裙摆宽得像朵大花──的女孩和三个男子。一行人匆匆忙忙钻进停在停车场里的车,一上车就立刻起动了。
本来就有司机等在车里头吧。车子转了个圈开出停车场,车子经过少年和流浪汉面前。一会儿后,少年的摩托车也尾随着奔驰而去。
“谢谢啦。”
流浪汉开口说道;不过少年大概没听见吧。
可是,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就在这时,流浪汉突然感觉到有什么奇怪的声音正在逐渐接近,连忙回头。
笃笃笃……。像是地动山摇似的声响,夹杂着哇哇哇的叫声。
这是啥?
愣在原地的流浪汉不解地睁大双眼。──大批大批的少年少女从街角冲了过来──有几十人吧──不,有好几百人!
连眨眼的时间都没有,路上一下子就挤满了飞奔而来的人潮;不,应该说是排山倒海而来。怎么了,战争吗?
“在那边!那部车!”
呀──哇──一波又一波难以相倍是人类发出来的喊叫声,汇集成巨大的声墙迎面冲撞而来。
这可不是玩的哪,流浪汉想道。还是躲到旁边为妙。
可是已经太迟啦。这个念头才闪过脑海,流浪汉已经被少年少女形成的汹涌人潮吞没了。
被一撞之下昏头转向的流浪汉不禁慌了手脚,过了好一会儿,意识中好不容易才有了“危险”
的反应,便一鼓作气地想挺起身来。
就在这时却不知被谁绊倒了。──总之这下一来眼前全是一双双的腿,别的什么也看不见了。
流浪汉被左踩一脚,右踢一下的,不禁惨叫连连。
按着──运气实在太坏了──又有一个胖子绊了一跋,一屁股跌坐到流浪汉身上。流浪汉连呻吟也发不出来了。
哇呀──叭哒──接二连三地有人跟着叠了上去。
意识逐渐不清的流浪汉在迷糊之余,脑子里不禁想着夹了一层又一层的火腿蔬菜三明治……。
追星族车子稍微放慢了速度。
“今天算是成功啦。”永原幸男说道。
说完便大大地喘了一口气。从大厅的出口一路跑到车上,可把他累垮了。
说来都因为已经高寿四十又七的缘故;还有那虽然从早忙到晚却始终居高不下的七十公斤体重……。
“可是,这招也只能用一次哪。”开口的是坐在副驾驶座的另一个男人。
“反正明天的事,明天再想吧!”永原耸耸肩膀。
“有个法子值得一试哟。”坐在后座左边的“偶像明星”说话了。
“什么法子啊?”永原问道。
这当然不是认真询问的口气;只是如果不问的话会惹偶像不高兴罢了。
“跟观众一起从大门口出去哇。”
“这法子不坏嘛。不过要是露出破绽,恐怕就有生命的危险啰。”永原笑着说。
偶像没有再分辩什么,把视线转向了窗外。──她的额头上还有着未干的汗水,在黑暗中闪闪发光。
大内朱子想道:公寓里的浴室有没有打扫干净呢?──出门的时候应该有检查过才对,可是一旦回想起来却又没有什么把握。
愈回忆愈觉得想不起来了。没办法,这就是朱子天生的性格。
大内朱子可不是偶像明星──偶像本人坐在后座的正中间。
──那个流浪汉以为看到的是“三个男子”,事实上是因为朱子身穿夹克牛仔裤,头发也剪得比男人还短的缘故。
而且,朱子原本就是一副男儿体格──肩膀又宽又阔。
大内朱子今年十九岁,──是这位偶像的“助理”。
偶像不知何时打起盹儿来了。──这会儿在日本,只要偶尔看看电视,或者注意一下电车里张贴的杂志广告,大概没有不认得这张脸的人。
就算是完全分不清她跟其他偶像明星的长相有什么差别的中年欧吉桑们,多少也记得她的名字。
星泽夏美──就是这个偶像的名字。听起来像是艺名,不过却是如假包换的本名。
十七岁。再过不到一个月就十八岁了……。
“好不容易明天可以休息休息啦。”
坐在副驾驶座的男人说。虽然他比永原年轻许多,头顶却已经秃了一大块。
星泽夏美没有回答。
“──好像睡着了。”永原悄悄地把头探过去看了看。
“是吗?──不过,朱子,记得提醒夏美一定要先好好洗个澡哟。”
“是。”朱子答道。
朱子清楚得很:就算不说,夏美也会去洗的。
毕竟,如果说到夏美的喜好,恐怕没有别的事可以比得上洗澡了。
朱子已经在夏美身边当了两年的助理。开始的时候,夏美还只是个刚闯出一点名气的新人。那时朱子的工作并没有现在这么忙,趁着夏美不用演出的日子,也可以有足够的休息。现在呢──在这之前的上一次休假是什么时候呢?根本想不起来了。
“──真的睡着啦。”
朱子听见夏美发出轻轻的鼾声,说道。
究竟是因为不想讲话故意装睡呢?还是真的见周公去了呢?经年累月和夏美生活在一起的朱子一看就知。
“奇了,这个礼拜有这么忙吗?”坐在副驾驶座的男人说道。
朱子非常讨厌这个男人。总归一句话,这人就是所谓的“老油条”;此人名唤安中,是夏美所属演艺经纪公司的常务。
跟社长那种“挺着大肚子的传统好好先生”形象恰成对比,安中是精打细算的标准势利鬼。在他的眼里,公司旗下的艺人们不过是一台台印钞机罢了。
“可是,即使是一直坐在车子里,从东到西、从西又到东的也很累的。”朱子说道。
夏美的平均睡眠时间是四小时──而且这还包括在车子和飞机上的假寐在内。这个礼拜由于到处赶场的缘故,也只剩下这一点假寐的时间了。
“明天可以让她好好睡一天嘛。”经纪人永原轻松愉快地说。
“喂,睡太多的话,反而会更累哪。”安中说道。
总之,这家伙就是那种不挑别人的毛病就不爽快的人。
“好像后天一大早就有工作,对不对?”永原拿出记事本,打开车里的小灯。
“是你自己摆不平的,能怪别人吗?”
“知道啦。──八点钟,TBS是吗……。那我六点半去接你们啰。”
“我会记住的。”朱子说。
“嗯。”永原点了点头:“真是多亏你了,帮了我们不少的忙。”
──朱子从方才就注意到一件事:有一盏微小的灯光一直跟在车子后面。
是摩托车吗?不,应该说是那种五十cc的迷你机车吧。虽然看起来像是偶然走在同一条路上的样子,彼此的距离却一直没有改变。
“司机先生──”
朱子开口说道:“请稍微加快一下速度。”
“好的……”
司机有些困惑地答应着,然后踩了油门。刹那,传来一阵令人不由得向后一倒的反作用力。
“──请再放慢下来。”朱子说。
“怎么回事啊?”安中回过头来。
“果然不错……”
朱子说:“有人在跟踪我们。”
永原也转头往后看去。
“──是那辆机车吗?戴着安全帽看不见脸。”
“是的。从刚刚就一直跟在我们后头。”
“你真不简单,居然留意到这种事……”
水原的诵气与其说是佩服,不如说是吃了一惊比较恰当。
“哪这么容易就让你盯到!”
安中倒是乐得很的样子:“司机,把那家伙甩掉!”
“知道了。”
咻地一声,车子风驰电掣地往前直直冲去。朱子回头一肴,后面那盏微弱的灯光愈离愈远,终于完全肴不见了。
“──没事啦。”
永原喘了一口大气。“其是的,天底下就是有这种闲人。”
“多亏有这种人,夏美的唱片才会大卖呀。”
安中说道:“──好啦,靠边一下,我要在前头路口下车。”
“怎么,还要回公司吗?”
“要商量海报的事情,约了设计师见面。”
“那,我也下车好了,我要到F饭店去一趟。”永原说。接着又对朱子说:“接下来都可以应付了吧?”
“嗯,请放心。”
朱子反而是松了一口气。暂且不提永原,跟安中在一起这么久,人都觉得快要窒息了。
──安中和永原下去之后,车里似乎一下子变得宽敞了许多。
车子再度开动向前走去。夏美迷迷糊糊地问道:“到家了吗?”
“还没,你继续睡吧。”
“嗯……”
夏美马上就又睡着了;身体往朱子依偎了过去。朱子轻轻地让夏美的头枕在自己的膝上。
开到公寓还得要三十分钟。
“司机先生,请慢慢开没关系。”朱子说道。
──大内朱子原本并不是因为对演艺圈心怀幢憬,才进入这个世界的。
姑且不论对演戏有没有兴趣;只要照照镜子就知道,镜里的那张脸与“明星”、“偶像”等头衔是一概无缘的。
朱子原先的志愿是当护士。话说回来,现在做的虽然也是同样性质的工作,却从来也没想过照顾的对象会是个大明星。
独自从九州来到东京的朱子,在意外得知自己本来预定的就职公司,居然在前一天宣布倒闭时,其有如焦雷轰顶。后来,透过一个国中同学的介绍,朱子到某家电视公司去打听门路,在那里见到了永原。
“愿不愿意充当新人的助理呢?”
当初并没有一直做下去的打算;想说考上护士学校就把这份工作辞了。但是由于周围的环境变化出乎意料,这个工作就一路做了下来。
朱子望着樱唇微张,正在熟睡中的夏美。──躺在那儿的,并不是沐浴在灯光下载歌载舞的偶像星泽夏美,而只是一个普通的十七岁少女罢了。
车子开进了公寓的地下停车场。
“辛苦您了。──夏美小姐,起来啦。”
给轻轻地摇了一摇,夏美睁开了眼睛。
“──到家了?”
“嗯,来吧,赶快洗个澡好上床睡觉。”
“哦……”夏美坐起身来,打了个大呵欠。
──她们俩住在公寓的最顶楼,八楼。门口刻意不挂上名牌。
这里是市中心的房子,一般领死薪水的上班族根本住不起,也很少碰到其他住户。
“清醒过来了吗?”
朱子打开灯说道。
“嗯,差不多……”
夏美说着忍不住又伸了个懒腰。
“要吃什么?等会儿我去买。”
“唔……。不要太油的东西;茶泡饭也可以。”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在外头每天不是鳗鱼便当就是猪排饭,腻都腻死了。
“那,要买冷冻的调理包白饭吗?”
“嗯,只要海苔配茶就好;我想吃清爽一点。”
“没问题,我马上去买。那么就好好洗个够吧。”
“我会足足洗一小时哟。”
夏美说着嫣然一笑。
似乎已经完全清醒了;夏美的脸上露出了那俘获千万人心的可爱笑容。
“我先去帮你放水!”朱子说着就要往浴室走。
“不用啦,我自己来。”夏美阻止道:“放完水再买东西,太花时间了嘛。”
“哦?──那,换洗的衣服放在跟平常一样的地方。”
“嗯,知道啦。”
夏美点了点头。
朱子带着钱包走出了屋子。锁上门,往电梯走了过去。
──因为是在这种地方的关系,附近就有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超级市场,到半夜都生意兴隆。
“顺便买点零食明天吃吧……”
下到一楼的大厅,朱子朝熟识的管理员打了个招呼:“晚安!”
说着走了出去。
外头正刮着点风。
虽然算不上冷,朱子还是加快了脚步;她没有注意到公寓的对面放着一部轻型机车。
朱子急急迈开脚步逐渐远去的情形,星泽夏美都透过窗帘的缝隙看在眼里。
夏美往玄关走去,下了门锁,才又回到起居室。
套上运动衫和裙子之后,夏美喘了一口大气;按着走进隔邻的房间,打开灯光。──这是夏美的卧室。
这儿一向都由朱子整理得窗明几净,是个跟十七岁女孩很配的可爱房间。
屋里跟歌星的身分相符的,除了一台竖式钢琴之外,还有一台盘式磁带录放音机;两个喇叭分别放在床头的两侧。
夏美往书柜底下一蹲,找出了一卷盘带。她熟练地把带子装上机器,打开扩大机的电源,调高音量;按着喇叭传出了一阵微弱的嗡声。
按下放音键之后,喇叭发出了轰轰然的磁带噪音。夏美把音量略微调低了一点。
低沉的弦乐声在房里逐渐扩散。
不一会儿,木管乐器按着奏出了哀愁的旋律;夏美悄悄地掀起了琴盖,坐在钢琴的前面。
在有如涟漪般荡漾开来的弦乐伴奏之下,夏美的手指开始随着木管的音符起伏变幻。
稚气与天真从夏美的脸上消退了;她紧闭着双眼,只用右手弹奏的表情,有一股与年龄毫不相称的成熟。
──过了好一会儿,夏美停下了动作。
她站起身来,往录放音机走去,按下停止键,然后回转到开头。于是,盘带又和方才一样从头放起。
但,这一次夏美没有坐在钢琴前面。她走到房间的正中间,挺直了身子站着,两手合握在胸前。
下颚稍微收缩了些,夏美轻轻地闭上双眼。
木管的旋律开始缓缓流泄在空气中:夏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偷来的歌声“克彦,该起来啦!”
耳边传来了这样的呼唤声。
干什么嘛,人家好梦正酣……。
再让人家多睡一下会怎么样嘛?
“克彦!”
克彦一骨碌抬起头来。──哇,好痛!
这个当然;任谁趴在桌上睡了一夜都会头痛的。
刚刚是在做梦吗?
“你昨天晚上几点回来的?”克彦的母亲雅子问道。
“嗯……两、三点吧……”
“就算读大学了,也不能玩得这么疯哇。”
“我知道啦。”
克彦跟着说:“有东西吃吗?”
“才刚睡醒就有这么好的胃口呀?”
雅子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马上就要吃午饭啦。快点下来吧。”
做母亲的说着就走了出去。克彦使劲晃了晃脑袋──啊,混帐!
一副小型耳机落在桌上。克彦拾起随身听一看,里头的卡带已经转到尽头,自动切掉了。
大概一边听着,一边就睡着了。
“这么说,那不是梦啰……”克彦喃喃白语道。
按下回转键,从头再听一次吧。
在等待卡带卷回原位的时间里,克彦走到浴室去洗脸。
“啊,好困!”
用这种姿势睡了一整夜,其是不头痛才怪。
“毛巾,毛巾在哪里……?”
手伸出去东摸西摸了半天,忽然咻的一声,毛巾自动落到了手上。
“──嗯?”
克彦三两下匆匆擦完脸,连忙回头一看。
“怎么,是你啊。”
“真没礼貌呢。至少也该说声谢谢吧。”
妹妹千绘抱着胳臂站在一旁。
“学校呢?偷懒逃课是不可以的哪。”
“你睡昏头啦。今天是我们校庆哇。”
“咦,小鬼也要过校庆啊?”
“昨天不是才跟你讲过吗?”
“忘记了嘛。”
克彦把毛巾朝架子上一搁,走回自己房间。
千绘神定气闲地跟了过去。
“干嘛?跟屁虫。”
“不行啊?这可是我家呢。”
“随你的便!”
克彦说着一翻身,上了床。
──本堂克彦今年小生十八,妹妹千绘则是二八佳人:都正是意气风发的青春年华。
兄妹俩长得非常像;虽然克彦长得高瘦,千绘娇小玲珑,但是如果两人一起走在街上,谁都可以一眼就看出这是兄妹宝一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