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棒了!”
玛莉看着镜中的自己,满意地点点头,“这才像我!”
布斯有些不以为然。嘲笑着说:“本来就是自己嘛,难道变成别人不成!”
玛莉并非存心甘犯,天使不该有的“骄傲自满罪”,当然身为人类,多少都必须要有“虚荣心”,以便让自己从丑行之中解救出来,这一点,天使亦一样。
今天的玛莉无论谁看到,绝不会认出它是天使或是“教祖”。圆框眼镜配上旧式的半截外套。一副乡下女孩的模样。
“走吧!”玛莉问,“或是你要看家?”
“不,我奉陪。”
布斯伸个懒腰:“晚饭想多吃一点,不做点运动让肚子空出来不行。”
“你呀,只想到吃!”玛莉苦笑。
两人连袂走出房间。才来到走廊,就看到水科尚子朝这边走来。
“水科小姐,我们出去逛逛就回来。”
听到玛莉的声音,水科尚子停下脚步。吃惊地望着玛莉。
呆了半晌之后,扑哧笑了出来。
“啊,吓我一跳!我以为是谁,原来是你,怎么这副打扮?”
“很适合我对不对”
玛莉也面露微笑,“今天中山先生放我一天假。”
“我听说了。教祖好像要在总部停留一天。”
“我想去镇逛逛。”
“需要什么的话,叫人去买就好呀!”
“那多无趣。自己亲眼去看,亲自挑选便宜的东西。这才有买东西的乐趣。”
“我懂了,要派人送你去吗?”
“不,我们坐公车。外面天气不错,满暖和的。”
“好吧,路上小心。有布斯在。它会随时保护你的安全。”
“它不行,它只会幸灾乐祸。”玛莉说。
玛莉和布斯沿着“职员出入口”的箭头指标前进。
正牌教祖加奈子返国已过了两个礼拜。中山在这段期间特意安排错开玛莉与加奈子见面的机会。而由于真正的教祖亲自坐镇总部,玛莉便落得轻松。
不过平常的训练课程,步伐、微笑方式,乃至签名等都未曾间断,仍旧每天进行。最近教团方面还增加了短文背诵的练习。
房间虽然不若初到时那间般豪华宽敞,但是比起流浪中的居无定所不知要强过几百倍、几千倍,即令布斯偶尔也会发牢骚,但似乎对吃不完的山珍海味极为满意。
“我说布斯啊!”玛莉开口。
“别叫我布斯,那是人世间的名字。”
“那么称呼‘你’如何?”
“虽然不满意,但可接受。其实我在地狱有个十分派头的名字。”
“是吗,叫什么来着?”
“忘了。”
“忘记自己姓什么叫什么?”
“魔鬼的名字很长。念完全部要花五分钟”
“受不了,地狱怎么有那么多空闲时间!”
“这与你无关。”布斯哼了一声。
“可是”
走下连接出入口的阶梯,玛莉说,“殉情事件的主角,加奈子的双亲,后来不知怎么处理?”
“天晓得,那种人死了也没人会关心,但是在地狱可能会大受欢迎。”
“若是他杀。应该就有凶手。况且世上哪有什么死不足惜的人!”
“天真,天真,这世界上多的是邪恶的死不足惜的家伙。”
“或许布斯的话有几分道理。”玛莉暗暗想道:“可是如果连天使都不再信任人类的良心,还有谁会相信呢?”
“必须转过这个转角。”玛莉说,“这地方真大,我都辨认不出方向了。”
“天使不懂得方向,那要怎样引导死人上天堂?”布斯讥笑道。
两人转过角落停止了前进。
因为咫尺之前有两个人影迅速分开……
男的是加东升男,女的则是裹着白衣的加奈子。
“哎呀,对不起!”玛莉害羞到耳根子,赶忙低下头。
晃男和加奈子怎么看都不像在作柔道比赛。说得正确些。他们是在拥吻。
“没关系!”
加奈子出乎意料之外,脸上堆满灿烂的笑容,“反正我该回去工作了。待会儿见.晃男。”
“嗯。”晃男充满着羞涩,重重地点头。
加奈子朝向玛莉问道:放假?”
与前几天盛气凌人的态度大相径庭,玛莉颇不自然。
“对,去买点东西……”
“那么如果你看到什么好吃的零食就买几包回来,我们一起吃!”
加奈子说着拍拍玛莉的肩膀,快步离去。
“啊,吓我一跳!”
玛莉无着胸口轻轻拍了几下,看着晃男,“进展得满顺利的嘛。恭喜!”
“嗯。她一点儿也没变。不,应该说心智上成熟了不少。我总算来得有价值。”晃男说,这都是你的功劳!”
“没这回事。”
“糟糕,我必须赶快回去工作。再见!”
说完,晃男匆匆忙忙地跑走。
“太好了。两人又恢复往日的恋情……”玛莉欣慰地说。
“是吗?我却不这么认为。”布斯高举反调旗帜。
“为什么?”
“嗯……没有什么,就是有这种感觉。”
“你在嫉妒别人的幸福!”玛莉回击道:”走吧!”
两人一走出总部马路上。正好公车以牛步东倒西歪地慢慢驶来。
“外面好冷!”
玛莉缩着脖子。
“因为下雪嘛!“
公车停稳后,两人陆续爬上车。假若换成大都市的定线公车.一定禁止狗乘坐巴士的,但在这种穷乡僻壤并无拘繁文褥节。乡下人才不管什么狗,连鸡呀、猪呀,照样带上车。虽然还不至于有胆敢牵牛、马坐车,但就算真的如此,也不会有人抗议。
两人搭乘的公车才刚启动,“等一下!”突然有人声呼喊,并敲打车门。
门被打开。
“谢谢!”
一位顶上略秃的中年男人连跑带跳地跃上车子。
“他似乎对生活充满疲惫感。”玛莉悄悄地对布斯说。
“个性看来也不积极。”布斯答着腔道。“一定不是住在这边的居民!”
的确,从他给人的印象加以判断,不像是本地人。
注意到玛莉与布斯坐在最后一排座位,那个男人选择靠近车门的位子,勉强拉住大衣的领子直到耳际……
这碗年糕红豆汤真好吃!
玛莉说,“能够随心所欲,随兴所至到自己喜欢的地方,去吃自己想吃的东西,真是天下一大乐事。”
“可是若缺少钱就办不到。”
布斯坐在玛莉身旁,大咬碗中的糕点,“烫”由于狼吞虎咽.烫伤了舌头。
“怎么。烫到啦:”玛莉笑着说。
“喂!”
“什么?”
“那个家伙是跟我们同车的男人。”
“真的?在哪?”
玛莉环显四周。“没有嘛!”
“你仔细瞧,独自坐在角落那个。刚才没戴眼镜,现在却戴上了。”
“哦?……确实很像,外套不对,不是他吧!”
“相信我,我绝不会看走眼。他把外套反过来穿。”
“啊?”
反过来穿?愈看愈像,那件外套不是正面。
“可是……为什么他要这么做?”
“为了不让人发觉他在跟踪。”
“跟踪我们?”
“想知道原因?直接去问本人。”
“好,我去。”
玛莉吃完糕点。喝了一口茶,腾地起身,“去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阔步走向那个男人。
布斯顿时傻了眼,喃喃自语道:“呆瓜!”
“对不起,”玛莉目标对准男人。“可否请你把眼镜摘下?”
“啊?”嘴巴塞满着饼干,中年男子看似十分吃惊:“为什么?”
“我请求你把眼镜拿下来。”
“别烦我。”皱着双眉,“我没有时间陪小孩玩耍。”
“你吃饼干的速度未免太慢了吧?”
“那是我的自由。”
“总之请你卸下眼镜,并且把外套反过来穿。”
听了玛莉的话。男人暂停吃东西的动作。然后,浅浅她笑说:“还是被识破了。孩子毕竟不可小觑。”拿下眼镜,果然是最后上车的那名男子。
他把外套摺返回正面时,说:“我有话想跟你谈,吃完饭了吧,可以过来吗?”
玛莉带着自己的帐单过来,布斯跟在后面煽动:“叫他付钱!”
“我是……”递上证件。
“哇,好重的证件!设计太差了吧!”
“是吗?”
那个男人目不转睛盯着警员证,“的确设计得太粗糙.不甚得女孩子缘。”
“你是警察?”
“我叫浦本,隶属于县警局。”
“为什么跟踪我?我不记得自己曾犯过罪,如果是布斯捣蛋.我向你陪罪。他随地大小便?”
“喂,我才不会干这种事呢!”布斯抗议道。
“我正在调查阿部哲夫与百合的殉情事件。”
浦本刑警说着。用手轻轻拭去额上的汗水。
虽然他的动作看似无意识,但是相当慎重。
“阿部……”
加奈子的父母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吗?
“你认识吧,他们两人?”
“我见过百合女士一次。”
“阿部哲夫呢?”
“没见过。”
“哦。”
浦本搓揉下颚,“你很诚实嘛!”
“那当然,天使是不会撒谎的。”
“天使?”
“不,我随便说说而已。”玛莉连忙打马虎眼“这次事件真的是自杀?”
“少管闲事!”布斯用鼻尖碰触玛莉的脚。
“你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如果只是单纯的殉情案件,警方何必劳师动众派人出来调查。”
“你脑筋不错嘛!”
这种小事我会不知道吗?玛莉有种被对方轻视的感觉。
“百合有个小情夫,你晓得吧?”
“嗯。叫做野口”玛莉点头。
“他现在在哪?”
“在教团内工作。”玛莉回答道。
野口在百合死后盘算,自己即使返回东京短时间内不容易找到可供他吃住的“饭票”,便去找中山商量是否有能够混口饭吃的工作,于是中山将他安插入总部做些杂务。
过去不曾有过什么工作经验的野口,如今却对“工作”充满了新鲜刺激感,干得相当快乐。
“哦…“浦本说,“在总部面啊?”
“嗯。”
“对了你在面做什么?”
玛莉欲语还休。
教祖之外另有“代理替身”,这是教团内的最高机密。尽管不想说谎,但是站在教团成员的立场,不得不做。
“事务的工作,今天休假。”玛莉说。
浦本接着点头说:“原来如此。你的事我多少调查过一些哦!”
“啊?”调查过……向天国查询应该不会有回音呀!
“你好像只有“玛莉”单名。而没有姓氏。”浦才说:“是的……他也只叫‘布斯’。”
“我去向介绍你工作的职业介绍所探听,得知你经常带着狗散步。”
“没错。”
“我的职责并不是揭穿你的身分,而是逮捕杀人事件的凶手。”
“杀人……那对夫妻果然是他杀!”
“果然?”
“因为我认为他们不像是会自杀的人,尤其是百合女士。”
“的确是如此。两人都吃下安眠药,躺在雪地中冻死……看起来像殉情,但解剖报告一出来。却化验出安眠药是和红茶一起喝进胃的。”
“红茶?什么品牌?”
“还不知道。”
浦本笑笑,“两人若是冻死在雪原上,那么红茶到底是在什么地方饮用的呢?那附近并没有咖啡馆呀!”
“说的也是。”
“吞下药直到药效发作,若算是二十分钟,当地没有座车。那么就是徒步前往现常在短短的二十分钟内究竟能走多远?换句话说,有人用某种方法在某个地方诱使阿部夫妇喝下掺有安眠药的红茶,使其昏睡,再将他们搬运到现常”
玛莉点头表示同意。浦本的叙述大致和自己的推测符合。
“玛莉!”
浦本稍微压抑着声音说,“你肯帮助我,做我的伙伴吗?”
“伙伴?”玛莉感到迟疑。
“如果你肯助我一臂之力,我答应不追究你的过去。”
“我的过去?你是指什么事?”
“你不是以‘玛莉’的名字四处飘泊?”
浦本饱含深意对她笑着说,“我不会害你的。”
玛莉并非不了解这位警察话中的寓意。确实,从警方的角度来看,玛莉这种身分不明的人形迹是“十分可疑”的。
“可是,”玛莉问,“我跟那两个人根本扯不上关系。”
“你不是去指认尸体,纪录上有你的联络地址。是教团总部。”
“原来如此。”
“肯帮我吧!”浦本挪动身子,端坐起来,“阿部百合是个既爱男人又爱金钱的女人。”
“人类大抵都是这样。”布斯插上一脚。
“支狗在咕呛些什么呀?”
“没事,他有时会哼唱一些民谣歌曲当然是开玩笑的!”
“你真风趣。我去问过阿部百合的邻居,听说她表示有事要到教团去。”
“什么事?”
“对方没有回答,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必定跟金钱有关。她曾向积欠数百万的债主说,等她旅行回来之后会还钱,而且另外会有巨额钱财入帐,看她的样子不像在撒谎。”
“为什么她会有巨款入帐?”
“关键就在那个教团。”
浦本解释道,“依我的判断,阿部百合想敲诈教团。”
“敲诈?”
“百合可能握有教团的弱点或是极为重要的秘密,并以此勒索教团。所以才被杀害。”
“你是说凶手是教团的人?”
“假如我猜测得没错的话,那种阴沉的宗教必定有不为人知的一面。抱持着这样的信念,我开始着手调查,之后发现你在里面。
“哦……可是阴不阴沉怎么看得出来。而且人命关天”
“当然知道!浦本突然态度转强。“像那类伪善的集团,总是藉着蛊惑世人,以不晓世事的年轻人为饵,逐渐坐大,我绝不会放过他们的!”
被对方的坚决口吻吓到。玛莉紧闭着嘴。
浦本稍微叹了口气说:“抱歉、抱歉!”可能是警觉到自己的冲动,“总之我想拜托你一件事情。希望你能安排让我和野口见个面,他应该曾从百合那得到什么情报。”
“你要见野口,只要去教团的事务处便可,而且随时都见得到。”
“不,我不想在教团内找他谈话。”浦本摇摇头,“要是让教团干部知道我在搜查的话,会徒增困难。而且我和野口见面的事泄漏出去,恐怕下一个遭殃的就是他。他是重要的证人,我希望他活着。”
浦本似乎把教团当作有如吗啡般恶毒的东西,而对于玛莉来说,即使深知教团并非完全无私地推展教务,但是身为“代理教祖”。却是难以忍受被视为作奸犯科的同一伙人。
“懂了吧?”
浦本的脸贴近玛莉,“跟野口说我会找个机会与他见面。”
浦本的态度令人没有支吾余地。
玛莉显得有些为难。偷偷地和布斯互使个眼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