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渔船后,德拉戈什来到市中心的街区。他对雷根斯堡十分熟悉,穿街走巷自如得甚至不用辨别方向。城市的街道上冷冷清清。街道的两旁不时出现十来层高的封建城堡。从前,这座城市一度热闹喧嚣,现今却只剩下两万六千人居住,繁华落尽。
事实并非布鲁什以为的那样,德拉戈什没有打算在城里参观览胜。他可不是作为旅游者下船来转这么一圈的。过了桥走不多远,他就来到多姆教堂面前。这座教堂的塔楼残缺不全,大门具有十五世纪末的奇特建筑风格,但德拉戈什只是心不在焉地扫视了一眼。当然自然的王国为人的王国。第二卷论述了归纳方法,为归纳逻,他也无心去参观图尔和塔克西斯亲王宫殿里的哥特式小教堂和尖形穹窿的隐修院,更谈不上去参观烟斗展馆——那是这个古老修道院中的奇珍。雷斯多他同样也没有去,那是议院的故址,如今用作市政府大楼,楼内大厅里装饰着古代的精美挂毯。看门人还会洋洋自得地向参观者介绍刑讯室以及里面各式各样的刑具。德拉戈什不用付小费来请导游。他用不着向导,径自来到了市里的邮局,因为邮局里有好几封信正等他去取。收信人的姓名是用约定的代码表示的。德拉戈什读完这些信,脸上没有显出丝毫的情绪变化,只是迈步准备走出邮局。这时,一个身着便服的人在门口拦住他搭讪。
德拉戈什和这个人彼此认识。那人正要开口说话,德拉戈什做了个手势,制止住他。这个手势的意思很明显,是说:“别在这儿谈。”于是,两个人向附近的一个广场走去。
“你为什么不在河边等我呢?”德拉戈什估计周围没有人能听到他们的谈话时,使这样问道。
“我担心在河边碰不到您,”那人回答道,“再说,我知道您要到邮局……”
“现在不说这些了,反正见到你了,”德拉戈什打断了他的话。“有新情况吗?”
“没有。”
“连一般的盗窃也没有吗?”
“这个地区和其他地区都没有,多瑙河沿岸平安无事。”
“你是什么时候得到这些最新消息的?”
“我收到布达佩斯总局的电报还不到两个小时,说多瑙河全线安宁。”
德拉戈什沉思了片刻,说:
“你替我去趟检察院,告诉他们你的名字是弗里德里克·乌尔曼,无论发生任何小事,都请他们告诉你。然后你就到维也纳去。”
“那我们的人呢?”
“这件事由我来负责,我沿途会见到他们。从今天起,一个星期之内的口径是‘在维也纳碰头’。”
“不用监视上游沿岸了吗?”乌尔曼问。
“有地方警署去就足够了,”德拉戈什回答道。“而且,只要一有警报我们就可以赶去。何况,到目前为止,我们所管辖的纳也纳上游地区没有发生任何事情。我们的对手又不是笨蛋,他们绝不会在远离自己地盘的地方作案。”
“他们的地盘?”乌尔曼重复道。“你是不是得到了特别消息?”
“总之,我有自己的想法。”
“什么想法?”
“你太好奇了!……不管怎样,我可以预言:我们将在维也纳和布达佩斯之间的地区,同他们第一次交锋。”
“为什么是在那儿,而不是别处呢?”
“因为最近一次犯罪发生在这个地区。有件事你一定知道,那些家伙曾放火烧一个农场主,当人们发现时,火已经烧到他的膝部了。”
“这就更加说明,他们下一次将在其他地方作案了。”
“为什么?”
“他们一定会觉得,凡发生过罪案的地方都会实行特别的防范措施。因此,他们会跑到稍远的地方打家劫舍。到目前为止,他们都是这么干的,从来没有在同一个地方连续两次作案。”
“他们思考问题跟蠢驴没什么两样,而你呢,弗里德里克·乌尔曼,你却在学他们,”德拉戈什反驳说。“可是,我正是要利用他们的愚蠢。你大概已经知道了,所有的报纸都对我的行踪作了类似的猜测,它们几乎不约而同地说我已经离开多瑙河上游,因为我认为歹徒们不敢再冒险回去犯案了,于是我便向匈牙利南部进发。你自然知道,这些报道是毫无根据的。但是,你应该确信,这些自以为是的传媒论调,对那些与罪案有关的人不会没有影响。”
“您的结论是?”
“我的结论是:歹徒们不会到匈牙利南部去自投虎口。”
“可是多瑞河这么长,”乌尔曼争辩说,“沿岸有塞尔维亚、罗马尼亚、土耳其……”
“那边战火纷飞……他们在那一带无利可图。反正,我们走着瞧好了。”
德拉戈什沉默了一会儿,又说:
“大家都严格执行我的指示了吗?”
“是的。”
“你们一直在监视多瑙河吗?”
“是的,二十四小时监视。”
“没发现什么疑点吗?”
“什么可疑之处也没有发现。所有平底船和驳船都持有合法证件。说到这儿,我得告诉您:这些检查掀起了轩然大波,航运部门就此提出了抗议。如果您愿意听听我的想法,或许觉得航运部门也是有道理的。那些船只跟我们的搜捕没有任何关系,那些罪案又不是在河上发生的。”
德拉戈什蹙起了眉头。
“一定要检查所有平底船、驳船,甚至其他更小的船,我觉得这很重要,”他语气生硬地反驳说。“我最后再说一遍:我不喜欢别人说三道四。”
乌尔曼欠了欠身,毕恭毕敬地说,“知道了,先生。”
德拉戈什又说:“我现在还不知道下一步的策略……也许我会在维也纳停下来,也许一直到贝尔格莱德……没有什么固定地点……一定要保持联系,这一点很重要。因此,凡是安插在雷根斯堡至维也纳之间的探员掌握的情报,同样要给我一份。”
“好的,先生,”乌尔曼回答道,“那我呢?……下一次在哪儿同您碰头?”
“一周后,在维也纳,我刚才已经跟你说过了。”德拉戈什回答他。
沉思了片刻,德拉戈什又说:“你可以去了,别忘了到检察院跑一趟,然后搭头班火车走。”
乌尔曼走出了几步,德拉戈什又把他叫了回来。
“你听说过一个伊利亚·布鲁什么?”他问。
“不就是那个顺多瑙河钓鱼的渔夫吗?”
“正是他。要是你看见我跟他在一起,就装作不认识我。”
于是两人就分手了。弗里德里克·乌尔曼消失在上城区,德拉戈什则向金十字宾馆走去,他想在那儿吃晚饭。
当德拉戈什在宾馆里找了个位置坐下时,已有十来个顾客坐在那儿了,海阔天空地吹侃着。德拉戈什津津有味地享用着晚餐,却没有参与他们的谈话。他是一个习惯于侧耳倾听周围人谈话的人,此时亦不例外。因此,他一字不漏地听见了一位客人向其邻座问道:
“喂,那群恶名昭着的强盗,最近似乎没什么动静了?”
“那个鼎鼎大名的布鲁什也没了消息,”另一个人回答说,“大家等着他从雷根斯堡经过,可是到现在还没见着人影。”
“这倒奇怪了。”
“如果布鲁什和强盗头子是一个人的话,就一点也不奇怪了。”
“您不是在开玩笑吧?”
“噢……谁知道呢?……”
德拉戈什迅速抬眼望了一下。这已经是他第二次听到这种毫无根据的猜测了。他微微耸了耸肩,保持着他的沉默,继续吃饭。这真是无稽之谈。再说,那个碎嘴的人自以为消息很灵通,可是他连布鲁什已经到了雷根斯堡都不知道。
德拉戈什吃好饭,便向码头走回去。他没有立刻回到小船上,而是在连结雷根斯堡和它的郊区施塔特一安姆霍夫的一座古石桥上逗留了片刻。他向河上纵目眺望,只见几艘船只还在趁着落日的余晖往前赶路。
当他正凝视着江面出神时,一只手突然搭到了他的肩上,同时,一个熟悉的声音说道:
“杰格先生,您的确对这儿的景色很感兴趣嘛。”
德拉戈什转过身来,见布鲁什正站在面前,微笑地瞅着他。
“是的,”他回答说,“多瑙河上的这一切都很新奇有趣,我不想错过观赏的机会。”
“噢!杰格先生,”布鲁什说,“等我们到多瑙河的下游时,那儿的船就更多了,您一定会感到更加有趣的。尤其到铁门时,您就可以大饱眼福了!……您到过铁门吗?”
“没有。”德拉戈什答道。
“您早该去那儿看看啦!”布鲁什大声说,“如果说世界上没有比多瑙河更美的河流,那么多瑙河沿岸也没有比铁门更美的地方了!”
这时,夜幕已经降临,布鲁什的怀表上时针已经过了九点。
“刚才我在下面,待在船上,看见您站在这里。杰格先生,”他说,“我来找您是想跟您说一声,咱们明天很早就要出发,因此最好早点回去休息。”
“我跟您一起回去,布鲁什先生。”德拉戈什表示赞同。
两个人向岸边走去。当他们绕过桥头时,德拉戈什问道:
“布鲁什先生,咱们的鱼卖得怎么样了?还满意吗?”
“应当说非常满意,杰格先生!我给您的钱不会少于四十盾!”
“加上上次赚的二十七盾,总共是六十七盾多了。我们才到雷根斯堡呢!哈哈,布鲁什先生,我的这个买卖做得不坏呀!”
“我终于服气了。”布鲁什承认。
过了一刻钟,两人各自上床睡了。第二天旭日东升的时候,小船已经离开雷根斯堡五公里多。
在该城的下游,多瑙河两岸风光又别有一番景致。右岸是一望无垠的肥沃平原——物产丰饶的一片原野,错落着农家村舍。左岸则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森林,和层层叠叠的丘陵,一直绵延到博梅瓦尔德镇。
顺流而下时,杰格先生和布鲁什可以看到位于多瑙斯塔夫镇上游的图尔和塔克西斯亲王的夏宫,以及雷根斯堡主教的旧城堡;稍远处,在萨瓦尔托贝克,还有瓦尔哈拉寺,又被称为“当选者的府第”,其建筑类似雅典巴特农神殿,耸立在巴伐利亚公国的蓝天之下。但它绝不是雅典人的杰作,而是由路易国王兴建的。里面被用作博物馆,陈列着日耳曼帝国英雄的半身塑像。博物馆本身远不如外部装潢那么华丽。诚然,瓦尔哈拉虽不如雅典的巴特农神殿,但它却胜过苏格兰人在爱丁堡一座名为“雾中老妪”的小山建造的神殿。
顺着多瑙河蜿蜒曲折的河道下行,雷根斯堡到维也纳的距离还十分遥远。不过,在这段接近四百七十五公里长的河道两岸,规模较大的城镇却极少。只有几个城镇稍值一提:施特劳宾,它是巴伐利亚的谷仓,小船八月十八日夜泊于此;帕绍,他们于二十日到达该城;还有林茨,小船在二十一日白天经过此地。后两座城池还有点战略意义,但是这三个城市的人口都不到两万。除了这三个城镇外,其他都只是一些无足轻重的居民点。
在这一带,虽说没有人类创造的杰作可供欣赏,但至少,旅游者可以饱览大河两岸气象万千的风光,以消除旅途的烦闷。多瑙河在施特劳宾市的宽度已达四百米,再往下游去,河面则不断变窄。在右岸的里西亚地区,阿尔卑斯山脉的各个分支渐渐隆起。
帕绍位于多瑙河、因河与伊尔斯河的交汇处,其中,多瑙河和因河皆居于欧洲大川之列。过了帕绍,就不再是德国领土了,该城下游的右岸便归属奥地利管辖;再往下游几公里处的达德尔斯巴赫河汉口,左岸也成为哈布斯堡帝国的国土了。从这里开始直到维也纳,河床收缩成只有两百米宽窄的峡谷;有时河面陡然开阔起来,甚至于在江中形成一些由岛屿围成的天然湖泊;有时河岸的侧壁又猛地收紧,河水顿见湍急汹涌。
布鲁什似乎毫无兴致欣赏这千姿百态,蔚然壮观的风光,而一心只顾竭尽双臂之力,加快小船前行的速度。他的专注似乎足以解释他的漠然。在多瑙河航行,碰到险滩是家常便饭,除此之外,还要征服更艰巨的困难。帕绍上游数公里处,将迎接威尔肖芬急流的挑战,再前行一百五十公里,在上奥地利最贫困的小镇之一,格兰的下游,又有斯特音占尔和维尔贝尔两处更为可怕的急流。
在这一河段,河谷变成由悬崖峭壁砌成的狭窄走道,奔腾的河水在走廊中直泻而下。从前,河道里暗礁密布,更增添了这段航道的危险,不少船只都在此遇难受损。如今,险情大为减少,因为人们用炸药炸掉了密布在河道之中的最难对付的礁石。这样一来,湍流平息了怒火,旋涡不再粗暴地把船只吸进它的肚腹,灾难便不再那么频繁了。但是,不管大船还是小船,都仍然得小心翼翼地行驶。
这些都难不倒布鲁什。他沿着航道行驶,避过险滩,战胜旋涡急流,灵活老练真是令人叹服。卡尔·德拉戈什佩服他的娴熟驾船技艺,但也不免惊奇,怎么一个普普通通的钓鱼人居然对多瑙河如此了如指掌,履险如夷。
如果说布鲁什的本事使德拉戈什十分惊叹,那么反过来,德拉戈什也没少使布鲁什感到吃惊。渔夫很欣赏这位乘客的交结之广,却不知就里。傍晚时,无论小船停靠在怎样名不见经传的地方过夜,杰格先生几乎总是能碰到熟人。小船一停稳,他就跳上岸,于是,立即便有一两个人向他走来。不过,他从来都不聊得太久。几句话后,谈话的人便各自散开,杰格先生回到渔船上,陌生人也远去了。
伊利亚·布鲁什终于忍不住了。
“看来,您的朋友到处都是呀,杰格先生?”一天,他这样问道。
“是的,布鲁什先生,”德拉戈什回答说,“因为我以前常跑这一带。”
“旅游观光吗,杰格先生?”
“不,布鲁什先生,不是旅行。那时我在为布达佩斯的一家贸易公司工作。干贸易的,不仅去的地方多,还可以广交朋友,您是知道这个的。”
从八月十八日到二十四日的旅途中,只发生了一点意外(如果可以将之称为意外的话)。那天,小船停泊在图尔恩小城下游荒郊野外的岸边过了一夜,第二天,布鲁什跟往常一样,天未亮就启航了。这一天可与前几天不同,因为当晚要到达维也纳。所以,一个星期以来,布鲁什第一次去钓鱼,这也是为了不至于使聚集在首都等候他的崇拜者们失望嘛!他特地通过多家报纸宣布了他到达首都的消息,来的人肯定不会少。
再说,他难道不应该为杰格先生的利益想想了么?一个星期来,一直忙于行船而没有钓鱼,似乎过分忽略了杰格先生的利益。虽然杰格先生像他答应过的那样,并无半句怨言,可实际上他心里怎么会高兴呢?布鲁什明白这一点。所以,为了在表面上过得去,让杰格先生不枉此行,布鲁什早就计划好了,这最后一天只要行船三十公里就将抵达目的地。因此,虽然航速减慢了,他也能很早到维也纳,开始卖他钓的鱼。
德拉戈什早上走出船舱时,收获已经十分可观了,可是布鲁什还想继续扩大战果。大约十一点不到,他又钓上来一尾二十斤重的白斑狗鱼。这真是一尾硕大无朋的鱼王,维也纳的钓鱼迷们肯定愿意出高价购买。
被这一成功所鼓舞,布鲁什想最后再试一次运气。这次他可是大错特错了,接着发生的事便说明了这一点。
到底出了什么事呢?说来话长。事情是这样的:他向来心灵手巧,这时却飞来横祸。也许是由于一时的漫不经心,也许是别的什么原因,他的鱼线投得不对,钓钩猛地弹回来,冷不防钧到他脸上,划出了一道血痕,布鲁什痛得大叫一声。
再说那鱼钩在脸上犁出一条血沟后,顺势钩住了布鲁什日夜不离架在鼻梁上的大黑墨镜,眼镜就像一根羽毛似的被掀了起来,在水面上几厘米处飞快地画了几道曲线。
布鲁什忍住了气恼的叫喊,向杰格先生的方向投去了惊悸不安的一瞥,迅速把蹦跳着的眼镜抢了回来,手忙脚乱地重新戴好。这时他才似乎松了一口气。
这一切前后不过几秒钟,但是对德拉戈什来说,这短短的几秒足以使他发现船主长着一双清澈的蓝眼睛,炯炯有神的目光,不像患有什么眼病。
侦探无法不思索起这奇怪的一幕,他的脾性就是如此,凡是引起他注意的事都要苦思冥想一番。虽然那双蓝眼睛又跟平时一样消失在那副黑色屏障之后了,可是德拉戈什的思索没有停止。
这一天,布鲁什没有钓上来更多的鱼。他的伤口虽不太严重,却是疼痛难当;他草草包扎了一下,便小心地把渔具收拾妥当。船儿径自顺水而下,不知不觉便到了吃中饭的时间。
小船刚刚经过了卡朗贝克山麓。这座山海拔三百五十米,在山顶可以鸟瞰维也纳全城。再往前走,两岸就越发热闹,意味着一座大都市近在咫尺了。首先闯入视野的是一幢幢别墅,并且越来越稠密。然后是一座座工厂,高大的烟囱冒着浓烟,染黑了天际。又过了一会儿,布鲁什和他的旅伴发现了岸上跑着几辆出租马车,给这片乡郊打上了明显的都市印记。
刚过中午,小船就过了努斯多夫。汽轮因为吃水较深,只能泊在这里。渔夫的那只小船对水深的要求不高,何况它又不像大客轮那样载着许多乘客,必须经过运河才能到达市中心。
布鲁什行动十分自由,因而可以沿着多瑙河的大支流行船。还不到四点钟,他就停靠在岸边,把缆绳系在普拉特森林的一棵大树上。普拉特森林是维也纳著名的漫步园地,就像布罗涅森林在巴黎那样驰名。
“您的眼睛怎么啦,布鲁什先生?”这时,卡尔·德拉戈什问道,自墨镜事件发生后,一直没有开口。
布鲁什停下手里的活儿,转向他的乘客。
“眼睛?”他不解地重复道。
“是的,您的眼睛,”杰格先生说,“我想,您载这么副墨镜总不是无缘无故的吧!”
“哦,”布鲁什说,“我的眼镜!……我的视力很弱,阳光刺得我难受,就是这么回事。”
视力很差?……那样明亮的眼睛也会么?……
如此简简单单地解释了一句后,布鲁什系好了缆绳。他的乘客瞅着他忙来忙去,面上布满了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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