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我们的蒸汽屋可以在宽阔的马路上畅行无阻了,——这条路通过萨斯拉姆,可以一直把我们带到恒河的右岸,对面就是贝纳勒斯。
火车开出宿营地一英里后,速度更是慢而又慢,每小时大约只行驶2.5古里。邦克斯计划这晚就在离格雅25古里的小城萨斯拉姆附近宿营,安安静静地过一夜。
一般说来,印度的道路总是尽可能地避开河流,因为在这种河流冲积平原地区,架桥的耗资是惊人的。即便如此,在许多地方,仍有道路被前面的河流阻挡,不得不在河面上修筑桥梁。当然有一种古老而简陋的渡河工具:渡船。但毫无疑问,它肯定载不动我们的火车。幸运的是我们自己可以过河。
这一天我们确实要过一条大河,索内河。它在罗塔斯的上游与两条支流科皮特和科伊尔相汇合后,将在阿拉和皮纳普尔之间注入恒河。没有比它更方便的河运工具了。大象摇身一变成了一艘轮船。沿着一个平缓的斜坡滑到河岸边,然后开进河中,浮在水面上。它宽大的脚掌像机动车头上的桨叶片一样拍打着河水,慢慢地,它拖着后面的车厢朝对岸驶去。
奥德上尉禁不住又高兴地大声叫喊:
“好一座流动的房屋!又能当车又能当轮船!插上翅膀还能变成飞行器在空中任意飞行!”
“奥德,总有一天这会变成现实,”工程师认真地说道。
“我很清楚这点,邦克斯,”上尉脸上的神情也十分认真,“一切都会实现的!但唯一不能实现的是两百年后,我们仍将活着看到这些奇迹!虽然生活并不是每天都很快乐,但我还是非常愿望活上六个世纪,——仅仅是出于好奇心!”
晚上,当我们通过了距索内河面八十尺高的圆管铁路桥时,已经离开格雅十二个小时了。车队在萨斯拉姆附近停靠下来,而且也只能在这个地方安顿一下,重新加满木柴和水以便第二天一早就启程赶路。
一切都按部就班地进行着。第二天一早,即五月二十二日,午前的炎热还没开始,我们已经上路了。
一路的景色和以前没什么两样,给我们的印象始终是富饶而多产。和美丽的恒河河谷基本相似。在这里我也不愿再啰里啰嗦地重复描述那些掩映在一望无垠的稻田,茂密的棕榈林、芒果树还有许多又高大又漂亮不知道叫什么的树林间的村庄。况且,列车始终一刻不停地在行驶。随时会有步履缓慢的牛拉车挡住前面的去路,但只消鸣两三声汽笛,它就会自动退到路边,于是我们的火车便在路人的目瞪口呆之中扬长而去。
这一天中,尤其令我高兴的是看到了大片的玫瑰园。看来我们确实离玫瑰香水尤其是香精的制造中心加齐布尔不远啦。
于是我转身询问邦克斯,看他是否能告诉我一些关于这种香水精品的情况。
“我告诉您一些数据,亲爱的朋友,”邦克斯回答道,“您就会知道制造这种玫瑰香精的代价是多么昂贵。第一步先把四十磅玫瑰花用温火蒸馏,可以得到三十磅玫瑰香水。把这些水和另外四十磅玫瑰花混在一起再继续蒸馏,直到只剩下二十磅的混合物,然后将混合物放在夜晚凉爽的空气中晾上十二个小时,第二天会发现混合物的表面凝结着什么东西,什么?一盎司的香油。于是,从八十镑的玫瑰花中——至少有二十万朵花,——最后只能提取一盎司香精,这实在是真正的屠杀!因此即便在生产地,一盎司的价格也高达四十卢比或一百法朗,这一点也不奇怪。”
“啊!要是酿一盎司烧酒也需要四十磅葡萄,那掺了糖水的烧酒该有多贵啊!”奥德上尉听了邦克斯的话也不免咋舌。
这一天,我们还要渡一条河,它就是恒河的支流卡拉姆纳卡河。印度人早把这条无辜的河流看成是不宜于航行的鬼河,它和约旦河以及死海一样为世人诅咒。人们把尸体扔进河里,河水会把它们一直带到婆罗门教中的地狱。我不想对这种信仰妄加评论。但要说这条鬼河的水发臭而且对胃有害,我却不同意。河水清澈而干净。
晚上,当我们在一片片广袤的罂粟和稻田中穿过这个宁静而祥和的地区后,我们来到恒河的右岸并安顿了下来,对面就是印度人以前的那路撒冷,圣城贝纳勒斯。
“我们将在这里停留二十四个小时!”邦克斯告诉我们。
“现在我们离加尔各答有多远?”我问工程师。
“有三百五十英里,”他答道,“亲爱的朋友,您不得不承认我们既没感觉到路途遥远也丝毫没有旅途的劳累!”
恒河!这个名字本身就蕴含着无数充满诗意的神话故事,难道它不就像是整个印度的化身吗?世界上有第二条宽达一百五十古里,两岸有不下一亿居民的恒河河谷吗?地球上还有一个地方自从亚洲的土地上开始有人生存以后比它创造过更多的奇迹吗?曾无比自豪地讴歌过多瑙河的大作家维克多·雨果会怎样颂扬恒河呢?是啊!他可以高声朗诵:
……像大海一样波涛汹涌,
像蛇一样蜿蜒曲折,
它从西方一直流向东方!
但恒河上的巨浪和狂风却比那条欧洲的大河凶猛得多!它也像蛇一样在世界上最富有诗情画意的地方蜿蜒曲折地流淌!它也从西方一直流向东方!但它的源头可不在随便哪一座低矮的山丘里!它是从世界的屋脊,从西藏山脉上奔流而下,一路上又注入了无数支流的涛涛大河!它是从喜马拉雅山上流下来的河!
第二天,即五月二十三日,日出时分,宽阔的水面在阳光的照耀下波光粼粼。在白色的沙滩上,几群肥大的钝吻鳄似乎也在享受着晨曦的沐浴。它们一动也不动地面向光芒四射的太阳趴在沙滩上,好像它们才是婆罗门教最虔诚的信徒。但几具漂浮在水面的尸首很快夺取了它们的注意力。据说这些随波逐流的尸体中,背朝下的是男人,背朝上的是女人。但在我看来,这纯属无稽之谈。不一会儿,沙滩上的那些魔鬼就扑向印度半岛上的河流定期提供的祭品,并把它拽到河底独享。
加尔各答铁路在安拉阿巴德分成两条,一条往西北方向通往德里,另一条往西南方向通往孟买,但在分叉之前始终沿着恒河右岸,只不过取曲代直而已。在距我们只有几英里远的莫居尔·瑟拉伊车站,一条分叉铁路穿过恒河,直达贝纳勒斯,而后沿古姆蒂河谷蜿蜒六十来公里到达江布尔。
贝纳勒斯就在恒河左岸,但我们并不在此地而是要在安拉阿巴德才渡过河去。钢铁巨兽还停在前一天,即五月二十二日晚上选定的地方。几艘刚朵拉船停泊在河岸,准备把我们带到对岸的圣城,我十分希望能有时间细细地将它游览一番。
对经常光顾这些城市的莫罗上校来说,自然没有什么好了解,也没有什么可看的东西了。但在这天,他突发奇想要陪陪我们,不过琢磨一下之后,又决定和马克·雷尔中士一起到河岸散散步。两人在我们出发之前就已经离开了蒸汽屋。至于曾随部队在贝纳勒斯驻扎过的奥德上尉则只想去看望几位战友。所以邦克斯和我,——工程师想做我的向导,——才是唯一被好奇心带进贝纳勒斯的人。
对于奥德上尉曾随军在贝纳勒斯驻扎过这一点,我们必须知道皇家军队的各个兵团并不总是驻在这些印度城市里,而是驻在自己修建的军营区,实际上,这些军营倒成为真正的英国城。所以,无论在安拉阿巴德,在贝纳勒斯,还是其他一些城市,不仅有大量的士兵,而且还有成堆的官员、批发商和靠定期利息或年金生活的食利者。每一个这样的大城市都被一分为二,一半是现代的欧洲,舒适豪华,另一半却保存着浓厚的地方色彩,各种印度习俗完好无缺!
贝纳勒斯附带的英国城就是塞罗尔,那里的房屋、街道、基督教堂以及游客所需的旅馆自然对我们来说毫无趣味可言。塞罗尔属于那种可以被英国制造商们成箱装卸的城市。所以我们不打算去这个平淡得出奇的地方。邦克斯和我坐了一条刚朵拉船,为了能先睹为快,饱览一番贝纳勒斯高高地矗立在陡峭的河岸上,活像一个古罗马圆形剧场的全景,我们斜穿过恒河。
“贝纳勒斯是印度最负盛名的圣城,”邦克斯对我说道,“它就是印度的麦加,只要是在这里生活过的人,哪怕只有二十四小时,也会得到终生的幸福。现在您该明白这种信仰能带给朝圣者怎样的影响,在婆罗门庇护下的这座城市该有多少居民了吧。”
据传贝纳勒斯已有三十个世纪的历史。那么大约在特洛伊文明濒临衰落的时代,它就已经建立起来了。长期以来,作为最具权威性的佛教中心,它从精神上而不是从政治上对整个印度半岛的影响都是非常巨大的。这种状况一直维持到九世纪时。一场宗教革命结束了这个时代。婆罗门教摧毁了原来的信仰。贝纳勒斯成为婆罗门统治的中心,信徒们向往的圣地,据统计每年都有三十万从四面八方来朝圣的人。
这座神圣的大都会里还住着一位印度王公。虽然英国发给他的俸禄不丰,但他坐落在恒河边上朗纳盖的宫邸却富丽而堂皇。他是货真价实的卡西王国(贝纳勒斯的旧名)国王的后代子孙,但如今他已无权无势,只要还有十万卢比的俸禄,——大约相当于二十五万法郎,还不及旧时头领口袋里的钱,这位王公就心满意足了。
和所有坐落在恒河河谷的城市一样,贝纳勒斯也曾受到一八五七年大暴动的触及。当时,本地驻兵有三十七步兵团,一支不正规的骑兵队伍和半个印度锡克教徒组成的兵团。而皇家军队却只有半个欧洲炮兵连。这么一小撮人岂敢扬言解除本地部队的武装。所以当地政府只得焦急地等待带着皇家军队第十兵团赶往安拉阿巴德的雷尔上校到达贝纳勒斯。虽然这位上校只带来了二百五十名士兵,但仍立刻在练兵场上进行了阅兵式。
当印度兵被召集在一起时,却拒绝接受放下武器的命令。于是战争在雷尔上校率领的步兵和违抗命令的印度兵之间展开,而且本地部队中那支不正规的骑兵以及锡克教徒兵团都自认为受了遗弃似地纷纷加入暴动队伍。英军手里的那半支炮兵连也不甘示弱地炮轰暴动兵,很快他们就淹没在炮火之中。最后,英勇奋战的印度兵全部覆没。
当这场暴动的枪声在城外打响时,城里却只有穆斯林士兵还高举起他们的绿旗,显示出一点暴动的苗头,——而这苗头很快就被扑灭了。从这一天开始一直到整场暴动结束,贝纳勒斯始终风平浪静,连暴动在印度西部如火如荼的那段时候也不例外。
当我们乘坐的刚朵拉在恒河上缓慢行驶时,邦克斯给我讲了这些关于贝纳勒斯的故事。
“亲爱的朋友,”他告诉我,“我们就要到贝纳勒斯了,好极啦!虽然这是座古老的大都市,但您在城里却找不到一座超过三百年历史的建筑。您也不用为此感到奇怪,这全是历史上的那些宗教战争造成的不可挽回的遗憾。不过贝纳勒斯仍不失为一座独特的城市,您绝不会枉此一行!”
不久,刚朵拉特意在距对岸适当的地方停了下来,我们可以慢慢地欣赏在那片和那不勒斯海湾一样美丽的蓝色港湾深处,一座层层叠叠地堆砌着房屋的山丘,远看就像一个风景优美的古罗马圆形剧场,时刻被河水侵蚀着的基石稍有弯曲,上面那些一层叠一层的宫殿就有全部倒塌的危险。其中醒目的是那座带有中国建筑风格的尼泊尔佛塔以及那些不计其数的高塔,清真寺和佛院的各式尖顶,尖塔和方尖碑顶的方尖塔。在这片塔顶的海洋中,西瓦庙的金塔尖和奥朗·泽布清真寺那两个细细的塔顶最为夺目。它们使美丽的港湾显得更为迷人。
我们没有在连接河岸和山丘的阶梯处立即下船,邦克斯让刚朵拉沿河堤继续行驶,河堤的基石全淹没在河水里。
在那里,我又看到了在格雅目睹过的一幕,只不过四周的景象迥异罢了。背景是圣城而不是珀尔古河的绿色森林。但内容却基本一致。
成千上万的朝圣者挤满了河岸上的陡坡、平地和阶梯,三排四排地往河里跳。当然要想免费河水浴是不可能的。缠着红头巾,挂着腰刀的卫士把在最后的几级台阶上,向朝圣者索要捐税,而站在卫士旁边的婆罗门则熟练地向信徒们兜售着佛珠、护身符一类的信教用物。
在到圣河来洗澡的队伍中,除了一心为自己的朝圣者外,还有一些商人。他们做的唯一的买卖就是把神圣而不可侵犯的河水运到半岛上的偏远地区去贩卖。为了取信于民,每瓶水上都加盖了婆罗门的印章。但我们应该知道在这大量出口远销的神奇液体中有多少是骗人的假货。
“或许恒河里所有的水也不能满足印度信徒们的需要!”邦克斯对我说。
于是我问他既然几乎没有采取任何的防范措施,那些“洗澡的人”是不是经常在河里出事。毕竟根本没有懂游泳的行家阻挡那些毫无水性的冒失鬼到急流中去冒险。
“事故确实经常发生,”邦克斯答道,“但信徒肉体的死亡就意味着灵魂得救。因此,人们并不太在意这些事故。”
“那他们不怕水中的鳄鱼吗?”我又问道。
“那些鳄鱼通常都离人远远的,大概是被朝圣者的喧哗声吓坏了。令人害怕的倒不是这些野兽,而是那些潜入水中四处游行的坏人,他们抓住在水里洗澡的妇女和孩子,把他们拖走,抢他们戴在身上的首饰。据当地人说,有一个坏家伙头戴假面具,长期以来一直扮装成一只假鳄鱼,靠这个危险而又有利可图的职业,他确实发了笔小财。但一天这个家伙被一只真正的鳄鱼吃掉了,人们只看见他蒙着皮面的脑袋漂在河面上。”
另外,确实也有心甘情愿到恒河来寻死的宗教狂人,而且死法颇为讲究。他们往自己身上套一串开着口的空瓶,河水渐渐涌入空瓶,他们也慢慢地在岸边信徒的一片欢呼声中沉入河底。
刚朵拉很快把我们带到享有盛名的曼芒卡石阶前。那里,层层迭迭的摆放着焚尸用的柴堆,上面焚烧着那些对未来生活抱着各种顾虑的虔诚信徒的尸体。在这个神圣的地方,信徒们狂热地崇拜着火化,焚尸柴堆日夜不息地燃烧着。边远地区的富贵人家一旦感到自己患了重病,不再有治愈的可能就会让人把自己抬到贝纳勒斯。这是因为在印度人的心目中,贝纳勒斯毫不异议是到“另外一个世界”去的最佳出发点。如果这个死人生前只犯了一些可以宽恕的小错,那么他的灵魂会被曼芒卡上空的烟雾一直带到极乐世界里。相反,如果他是个十恶不赦的大罪人,那么他的灵魂首先必须投生到某个即将出世的婆罗门身上。另外还应知道的是在他的第二生中,如果他一直恪守规范,那么就不会再有第三次化身,从此他可以被获许分享婆罗门天国里的幸福。
这一天余下的时间我们都呆在城里,游览主要的建筑和阴暗而且装饰得怪里怪气的阿拉伯式店铺。里面通常卖的是用料考究的平纹细布和一种叫做“坎科布”的金绣丝绸,它是贝纳勒斯主要的工业产品之一。街道非常整洁,但和所有热带地区的城市街道一样,十分狭窄。然而即使到了阴凉处,空气也同样热得令人窒息。于是对我们的那几个似乎没什么抱怨的轿夫,我很是同情。
不过,这些穷鬼可以借此机会赚几个卢比,这足以使他们的勇气和力量都倍增。但有一个印度人,或许是个孟加拉人,却显得与众不同。他的目光十分锐利,从面容看上去很狡诈,而且在整个游览途中,一直肆无忌惮地跟在我们身后。
在曼芒卡台阶下船时,我曾在与邦克斯的交谈中,不留意地大声说到莫罗上校的名字。这个目视着我们的刚朵拉靠岸的孟加拉人,听见后不禁全身发抖。我本没有太注意这件事,但当我发现他像密探一样始终紧紧地跟踪我们之后,我突然回想起那个情景。不时,他的身影从我们的视线中消失,但不一会儿,他又重新出现在我们的身前或身后,他是我们的朋友还是敌人呢?我不知道,但他无疑是对莫罗上校这个名字很有感觉的一个人。
我们乘坐的轿子不久就停在宽大的台阶旁,一百级台阶从河岸一直通向高高的奥朗·泽布清真寺。
以前的信徒全都模仿罗马的教民,跪着爬台阶。维什努庙就是修建于那个时代,而后又被征服者的清真寺取代。
我本想爬上这座清真寺的一个尖塔俯瞰贝纳勒斯,那两个高达一百三十尺的尖塔,直径却还不足工厂里一根普通的烟囱,圆柱状的塔身上环绕着一条螺旋形的楼梯。不过如今它们已禁止攀行也是不无道理的。因为两座尖塔明显地已经偏离垂直方向,比比萨斜塔倾斜得还厉害,总有一天它们会倒塌落地。
离开奥朗·泽布清真寺后,我又发现那个孟加拉人在门口等着我们。这一次,我双眼死盯着他,他在我的直视下垂下了目光。在让邦克斯注意到这事情之前,我想先看看这个人的诡秘行迹是否还会持续下去,所以我什么也没说。
在贝纳勒斯这座奇妙无比的城市里耸立着成百上千的佛塔和清真寺。而在那些金碧辉煌的宫殿当中,最漂亮的一座毫无疑问属于那格浦尔国王。事实上没有多少印度人会不来圣城走一遭,而且他们总是把来贝纳勒斯的日期定在隆重的梅拉宗教节日期间。
在可供支配的这几个小时中,我不可能野心勃勃地想游完所有的建筑。于是我有所选择地参观了供奉着西瓦神位的比凯什瓦庙,庙里有口井上盖着一块不成形状的石头,它被看成印度神话中最为凶残的一位神仙的部分肢体,据说井里的水有奇迹般的功效。另外,我还参观了曼卡尔尼卡,即通常说的圣泉,在泉水里洗澡的信徒是婆罗门的最大财源。接着,我还去了曼·芒迪尔,那是两百年前由阿克巴尔皇帝修筑的观象台,像大理石般的仪器其实都是用石头做成的。
我还听说在贝纳勒斯有一座游客们不会放过的猴宫。一个巴黎人自然应该想到他会在那座植物园里的笼子前看见自己原来的模样。但事实并非如此。
猴宫其实是坐落在近郊的一所寺庙,即杜尔加·库恩德。它的历史可以追溯到九世纪,属于城里最古老的建筑之一。那些猴子并不像传闻的那样被关在用铁棍围起来的笼子里,而是在庭院里自由地游来荡去,从一座墙跳到另一座墙,爬到高大的芒果树顶或者是争食游人带给他们的炒货,那是他们非常贪吃的食物。那里和别处一样,婆罗门充当着杜尔加·库恩德的卫士,从游人身上捞取钱财,这无疑使婆罗门成为印度非常赚钱的一个职业。
炎热的天气自然使我们感到疲惫不堪,傍晚时分,我们打算回自己的蒸汽屋。午饭和晚饭我们都是在塞克罗尔这座英国城里最好的一家旅馆吃的,但那里的饭菜使我们非常想念帕拉扎尔德先生的手艺。
当刚朵拉又来到台阶前准备把我们带回恒河右岸时,我再一次看见那个孟加拉人站在离刚朵拉两步远的地方,一个印度人划着一条小船在岸边等他。他上了船。难道他想过河一直跟着我们回到宿营地吗?这实在是太可疑了。
“邦克斯,”我再也按捺不住,指着那个孟加拉人低声对他说,“这个密探一直跟在我们后面……”
“我已经看出来了,”邦克斯平静地答道,“我想是您无意之中说出莫罗上校的名字,引起了他的警觉。”
“那么,我们是不是……?”我说道。
“不!让他去吧。最好不要让他知道自己已被觉察……何况,他已经不再那里了。”邦克斯对我说。
确实如他所言,那个孟加拉人乘坐的小船已经消失在阴暗的恒河上川流不息的各种船只间。
接着,邦克斯转身问我们的船工:
“你认识那个人吗?”他假装无所谓地问道。
“不,这是我第一次看见他,”船工回答。
夜幕终于降临了。成百上千艘飘着彩旗,挂着五彩灯笼,满载着歌手和乐师的船只在同样也花枝招展的河流上交错而行。左岸的天空中闪耀着绚烂多姿的焰火,这使我想起我们与天国近在咫尺,这些焰火是何等荣耀。总之,眼前这番无与伦比的景象实在难以描绘。我不知道为什么要在夜晚举行这样一个所有阶层的印度人都参加的节日,它看来似乎是临时安排的。当节日的焰火熄灭时,刚朵拉已经停在了河对岸。
一切宛如梦幻。它和昙花一现的火焰一样,只在顷刻间照亮天际,便稍纵即逝。我在前文中已经提到过信仰多神教的印度人供奉着大大小小的神仙圣人共三亿位。那么即使把一年分成小时,分钟和秒,也不够给每一位神仙祝圣的。
当我们赶回宿营地时,莫罗上校和马克·雷尔已经回来了。邦克斯于是问中士在我们出去的这段时间里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没有,”马克·雷尔干脆地答道。
“你们没看见什么可疑的人吗?”
“没有,邦克斯先生。您是否是怀疑……”
“我们在游览贝纳勒斯时一直被人监视,”工程师解释道,“我可不喜欢被人监视!”
“那个密探是……”
“一个孟加拉人,他听到莫罗上校的名字后就开始寸步不离地跟着我们。”
“他想干什么?”
“我不清楚,马克·雷尔。但我们一定要保持警惕,小心行事!”
“我们会的,”中士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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