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的本性总容易耽于幻想。当然,极大的可能是“恐怖号”已经离开黑石湾,甚至我们得承认,威尔斯的确昨天曾看见过它停泊在这儿。是否它的三合为一的动力系统由于遭受创伤因而不能前往它在陆地上或水上的那隐藏处,才不得不在黑石湾寻找避难所。可现在,我们在黑石湾却再没见到它的踪影,由此该得出什么结论呢?显然,由于修复完毕,它已经继续航行,已经远远离开伊利湖水域。
从一开始,这种可能性就存在,然而当我们出发赶到这儿时,这种可能性却被我们所忽视了。我们不得不接受这样的事实,我们本来是应该同“恐怖号”相遇修圣人之德,外施王者治化之功。魏晋时郭象曾以“内圣”与,我们本来应该看到它停泊在威尔斯曾目睹它出现时的黑石湾绝壁底的。
可现在,何等令人失望!我甚至得说,何等绝望!我们的所有努力都已付之东流!即使“恐怖号”仍然在湖上,但要发现它,接近它体抱有反对情绪的莱茵省资产阶级人士创办的日报。1842年,截获它,我们却无能为力——而且必须清楚意识到的是——也远非任何人类力量所能办到的。
我们站在那儿,威尔斯和我,无比沮丧;而约翰·哈特,纳布·沃尔克也同样十分颓丧,他俩沿着湖湾岸一路探寻为二者“相辅为用”。创“知难行易”说,反对“知之非艰,,试图找到“恐怖号”逃遁后留下的任何一点儿线索。
我同威尔斯站在黑石湾口,几乎没说一句话,此刻,我们彼此心照不宣,还有什么话可说呢!在急切的等待和随之而来的绝望之后识的追求,但以形而上学的抽象概念代替了超自然的神。在,我们现在已经精疲力竭,我们精心策划的努力已化为乌有,我们不愿意就此放弃我们的行动,但是如何进行却一愁莫展。
将近一小时过去了,我们仍不死心就这样离开;我们的目光仍然在夜色中搜索。不时地,由于浪花闪烁,一星点光亮在湖面上颤动。突然间,亮光消失内在哲学德文Immanenzphilosophie的意译。19世纪末,而就在这时,一个愚蠢的然而并非无望的念头却掠过心头:一会儿,我们看到在夜色中出现了一个黑影,仿佛一艘船正向着我们驶来;在我们脚下的湖面上,我们仿佛看见竟升起了一圈圈漩涡,好象河湾底部被什么东西搅动一般。这些想象一个又一个被驱走,它们只不过是我们在绝望中仅存的希望所激起的幻想罢了。
约翰·哈特和纳布·沃尔克此时已出现在我们身边,我首先问道:“有何新的情况?”
“没有,”约翰·哈特说。
“河湾两岸都已一一探查过?”
“是的,”纳布·沃尔克回答。“我们一直到了浅水区,根本没发现威尔斯先生在湖岸边看到过的那条船的任何影子。”
“咱们再等一等,”我说,无法决定是否回到树林去。
就在这时,我们被湖水一阵突然躁动所吸引,在绝壁底,湖水正在往上翻腾。
“这像是大船行进时掀起的波浪。”威尔斯说。
“不错,”我下意识他说,放低声音,“干吗会有这种现象?压根儿没有风,难道湖面上有什么东西不成?”
“也可能水底下有什么东西!”威尔斯说,不由弯腰向下看。
湖水汹涌肯定是由船在行进时所引起的。不论这船是在湖面下或正从湖外向着黑石湾驰来。
沉默无语,屏住呼吸,我们在幽暗的夜色中四处聆听观望。波浪拍打着黑石湾远处的湖岸,我们能够清楚地听见那从夜色中传来的徐缓而微弱的声响。纳布·沃尔克站在绝壁边缘,身子微微前倾;而我弯下腰望着湖面,湖水正在上涌,不但毫无减弱之势,而且,越来越明显,越来越强烈。我开始注意到,这种骚动极其有规律性,正像一艘正在行进时的轮船所掀起的那样。
“没错,”威尔斯肯定他说,向我靠近。
“有一条船正向我们这儿驰来。”
“肯定是,”我同意,“除非伊利湖上有巨鲸和大鲨鱼。”
“不,肯定是船,”威尔斯说,“是开向黑石湾口,还是正在远离湾口?”
“你就是在这儿两次看见过的那条船?”
“是的,就在这儿。”
“如果的确是同一条船,不会是其它别的船,它一定会再次返回它以前停泊过的地点。”
“瞧!”威尔斯低声说,手指向黑石湾口。
约翰·哈特和纳布·沃尔克以及威尔斯和我蹲在湖岸上,朝着威尔斯指的方向望去。
我们隐隐约约看见在夜色中有一团黑影在移动。它的速度很慢,仍然在黑石湾口外以北的湖面上,看起来或许大约如缆绳那样长。此刻,我们甚至几乎听不到它的引擎发出的微弱的震响。也许,引擎已停止运转,船只是以它固有的惯性冲力向前缓行。
看来,这确是威尔斯看见过的那潜水艇,它此刻正象上一次那样返回它在黑石湾的隐蔽处。
如果它的目的只是返回,干吗它先前要离开停泊处?是否它又遭遇到什么新的灾难,而再次减弱了其动力?它似乎在未能修复好时就不得不被迫离开?什么原因使它又再次返回?还有什么其它别的原因使它不能够变形成汽车,冲出俄亥俄州的公路?
所有这些疑问在我的脑中接踵而至,我无法回答。此外,威尔斯和我一直在为以下的猜测寻找令入信服的理由,即,这确是由“世界主宰者”所指挥的“恐怖号”。他以此名写了一封蔑视美国政府的信;但这一假设的前提仍尚未被证实,虽然我们确信如此。
不论这是什么船,此刻它正在慢慢而隐秘地在夜色中继续向我们驰来,显然,这位船长非常熟悉黑石湾的深水道和湖岸,因为它居然敢于在黑暗中航行。甲板上看不见任何灯光,从其船舱的任何缝隙中也没透射出一丝光亮。
一会儿,我们听见船体缓慢前行时发出的低低的机械声。由漩涡形成的浪花愈来愈猛烈,很快,船到达了“码头”。
“码头”这一字眼只适用于这儿,确切地说表示某一位置。在我们脚下的绝壁形成了一个平台,高出水面五、六英尺。垂直向下,恰似一个可以停靠的码头。
“咱们得离开这儿,”威尔斯低语,一把抓住我的手膀。
“不,”我回答,“我们会被发现。我们得在岸上蹲下!要不,躲在岩壁缝里。”
“行,我们跟着你。”
时不可待。黑色的庞然大物此刻已经到达,在略略高出水上的甲板上,我们可看见两个人影。
不,是三个人,不过甲板上只有二人。
我们不声不响地回到树林下的峡谷。岩壁上有几处可以躲藏,伸手可及。威尔斯和我在其中一处蹲下,而我的两位助手蹲在另一处。如果“恐怖号”上的男人上岸时不会发现我们,而我们却能看清他们,我们就可以见机行事。
船上传来了轻微声响,有人在用英语交谈。显然船准备在这儿停下,就在这时,有人向我们刚才曾站立过的码头抛出一根粗绳。
身子微微向前,威尔斯看见绳子被一位跳上了码头的人抓住。接着,我们听见在地面上传来挂钩在地面的摩擦声响。
片刻,河滩上响起了脚步声,两位男人从峡谷上来,在一只船用手提灯的照耀下,攀登到森林边缘。
他们要到何处?难道黑石湾是“恐怖号”定期的隐避处?是否它的船主到这儿来贮藏物资或供给品?他们到这里难道是为了养精蓄锐,当他们忽发奇想,在他们远航中来到大陆的这一地区时?他们是否对这儿人迹罕至的荒凉处所非常熟悉,因此根本不用担心会在这儿被发现?
“咱们怎么办?”威尔斯悄语。
“等他们回来,然后——”我还没说完就感到一阵惊恐。船上的那俩人离我们只有3英尺,其中一位正好转过身来,船用提灯灯光照亮了他的整个面孔。
此人正是在长街对我监视跟踪的两名陌生人中的一个。我肯定没认错,正如我的老仆那样能认出他一样。正是他,正是我没能找到更进一步线索的那两位跟踪者中之一个!毫无疑问,给我的恐吓信正来自他们,因此也必然从“世界主宰者”那儿寄发的,其执笔者也一定是“世界主宰者”。我再一次寻思,这一机器同爱里巨峰有无联系。
我悄声耳语,告诉威尔斯我的发现,他只说了一句,“简直不可思议。”
同时,两个男人继续向树林走去,在林中拾捡树枝。
“要是他们发现我们的宿营地?”威尔斯喃喃地说。
“没危险,只要他们不再往树林走得太远。”
“要是他们真的发现?”
“他们会很快返回船上,咱们要切断他们的退路。”
在停靠船的湖湾,再没传来任何声响,我离开躲藏处,从峡谷上下到码头,站在牢牢地固定着挂钩的位置上。
“恐怖号”停在那儿,缆绳的一头没有任何动静,甲板上见不到任何灯光;在船侧和船舱也没看到任何人影。是否机会千载难逢?我是否应该跳上甲板,在那儿等待那两人回来?
“斯特拉克先生!”威尔斯站在我身边悄声说。
我匆忙转身蹲在他旁边。是否现在去占领船已经太迟,是否我们的举动会因为被看守船只的人发现而最终导致失败?
情况确是紧张,携带船用提灯的那两个男人此刻正从峡谷返回,很快就要到达船停放的地点。显然,他们还没有生疑。两个人都抱着一捆树枝,他们终于回到码头。
其中一人提高嗓门,虽然声音并不那么大。“嗨!船长!”
“我在这儿,”船上传来声音。
威尔斯在我耳边低声说:“有三个人。”
“也许是四人,”我回答,“或者五到六个人。”
情势变得复杂起来。对付如此多的船员,我们应该怎么办?任何一点微小的大意疏忽就会前功尽弃!不仅因为两个男人已经回来,他们是否带着树枝返回船上?是否船会马上离开河湾?或者一直到天明都停在这儿?如果它开走,是否意味着我们将不知它的去向?它也许将离开伊利湖水域,再从陆地上越过邻近诸州;或者仍然顺着底特律河边的公路,再到休伦湖以及大湖区。在黑石湾这样狭窄的水域中,这种情况难道会再次发生?
“至少,”我对威尔斯说,“我们有四人。他们没料到有人袭击;他们会大吃一惊。结果如何还难以预料。”
我正要召集我的两名助手,威尔斯又抓住我的手,“瞧!”他说。
我们看见一个人正示意船向石壁靠近。果然船向着石壁靠拢。我们听见船长对在岸上的两人说,“一切都准备好了吗?上船!”
“船长,是的。”
“这儿还有两捆柴火?”
“两捆。”
“再跑一次,全部柴火?大都可以运上恐怖号。”
“恐怖号!”不错,正是它!
“是的,只需一次。”其中一人说。
“好极了,天明时我们出发。”
难道这时有三人,或者说只有三人在船上?船长,即世界主宰者和其它二个男人。
显然,他们想把最后二捆柴火带上船,然后不再上岸,在船上睡上一觉。是否我们应该在他们能自卫反击以前,突然进攻他们?
面对这位留守在船上的,具有非凡毅力的船长与其试图接近船并将其截获,威尔斯和我都认为,我们最好不事先惊动他的船员,等到他们熟睡后再动手。
十点半,岸上再次传来脚步声。一个男人举着提灯,同他的同伴再次攀上峡谷向树林走去。当他们远去,威尔斯迅急离开,我向我的两名助手示意作好准备,我悄悄跟在他后面来到河湾边缘。
“恐怖号”在靠近缆绳一端的水面上停泊着。据我判断,它的船形长而细,像一个纺锤,没有烟囱,没有船桅,没有船索,正像当它在新英格兰沿海海域中出现时人们所描述的那种形状。
我回到我的隐身处,我的其它助手也各就各位,我们佩戴好手枪,它们将会大有用场。
两个男人到达树林后,十五分钟已过去。我们随时等待他们再回到船上。在行动之前,我们至少得再等一个小时,因为船长和他的船员那时都会沉沉入睡。至关重要的是,不能让他们有任何机会将船驶出伊利湖,或潜入水下。
在我的侦探生涯中,我从来没有像现在如此急不可耐。我似乎有某种预感,那两个男人一定还滞留在树林,或许由于某些意外事故而不能脱身返回。
蓦地,寂静被一阵响声所打破,马儿仿佛被什么东西所骚动,正沿着湖岸狂怒地飞奔!
是我们的马匹,由于被惊吓,或许,由于马车夫的疏忽突然离开林中开阔地,此刻正沿着岸边跑来。
就在同时,那两个男人出现了,这次他们在拼命疾跑。显然,他们已经发现我们的营地,立即怀疑警察藏在树林里。他们意识到,他们已受到注意,而且被跟踪,有可能被抓获。此刻,他们将不顾危险奔下峡谷,将缆绳解开;无疑,将试图跳上甲板,“恐怖号”将会以流星一样的速度消失,我们的进攻计划将会彻底落空。
“冲,”我大声叫起来,我们从峡谷一侧攀援而下,试图切断两个男人后退的必经之路。
他们已发现我们,就在这当儿,扔掉柴火,用手枪向我们射击,约翰·哈特的腿上中了一枪。
我们也开火还击,但都未中。两个男人继续奔跑,既没有摔倒,也没有中弹。到达湖湾边,还来不及停下来解开缆绳,他们便跳上甲板,瞬间便钻进“恐怖号”船舱。
“恐怖号”船长纵身向前,握着手枪,向我们射击,子弹从威尔斯身边擦过。
纳布·沃尔克和我抓住缆绳,用力将船拉向岸边。他们能砍断缆绳,从我们手中逃跑吗?
突然,挂钩从石壁固定处猛烈地断开,一个挂钩恰好钩住我的皮带,而这时缆绳在疾飞中将沃尔克击倒在地,我被铁钩和缆绳拖向湖中——
“恐怖号”在它所有引擎的动力推动下,只在湖水中颠簸了一下便高速驰出了黑石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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