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莱普一步就跳到了海滩上,马克和罗伯特紧随其后,他们三人把小船拉到了沙地上。开始退潮了,必须把小船固定好。
弗莱普又回到了船上,同时抱下了两个孩子,把他们放到了沙地上。然后扶着克利夫顿太太,帮她平安地走下船来。能在这片坚实的沙岸上落脚,真让这个称职的海员喜不自禁。
“一切都会好的,夫人,”他反复地说道,“都会好的!我们只差安顿下来啦。”
弗莱普驾船偶然登陆的地方,位于一条宽约一百尺【法尺:等于0.324米。十九世纪,法国国民议会通过使用米制单位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法国人仍旧习惯使用法制长度单位。——原注】的河口左岸。河滩狭窄,不足二十五尺宽,被夹在河流与陡壁之间。河岸上的陡壁正是沿海岸线伸展到河口左岸的悬崖。在登陆地的地方,虽然悬崖的高度有所降低,但仍旧有三百尺左右,有些地方还十分陡峭。人们根本不可能从这里攀登上去,这让弗莱普感到非常不遂他的心愿,因为他已经想爬到高处去观察一下四周的环境。
眼前他们首先要解决的问题是找到一个洞穴,一个山洞,好渡过上陆后的第一个夜晚,也好躲避风吹雨打的威胁。弗莱普沿着花岗岩的石壁迅速地搜寻了一遍,没找到任何可供临时安顿的地方,到处都是坚硬的石块,甚至连条缝隙都没有。但是在小船停泊的地方,由于海浪长年的抽打,在峭壁的底部有块地方向里凹进去,形成了一个凹洼,在那目前还暂时可以躲避风雨。可是这决不是个可以居住的地方,当风向一变,人们会立刻暴露在风雨之中。弗莱普打算沿河流向上走,去找一个可以暂时休息的地方。他把自己的想法告诉给了克利夫顿太太。
“别害怕,夫人,我不会走太远的。再说我的腿长,脚快,一会就会回来的。另外,还有孩子们在陪着您。马克先生,你会很好地照顾你的母亲,对吗?”
“是的,弗莱普,”长子回答道。他坚定有力的表情远远超出了他的年龄所该应具有的成熟。
“我走啦!”弗莱普又说道,“我要沿着河的左岸打个来回,万一你们需要迎我,千万别走错了路。”
弗莱普把克利夫顿太太和二个小孩子领到他刚发现的凹洼处便离去了。母亲和贝尔、杰克三个人在悬崖下的凹洼里缩成一团,马克和罗伯特在沙滩上来回巡视。天开始黑了下来,人们只能听到风的呼啸声、海浪拍打岩石的轰鸣声和在悬崖上筑巢的海鸟的尖叫声。
安顿下他的小团体后,弗莱普迅速地沿着悬崖脚下向远处走去。峭壁的高度渐渐减低,走了半海里左右,峭壁消失,形成了一面长长的陡坡。河流在这里也变得比较狭窄了,仅剩六七十尺宽。与左岸相同,河的右岸也是峭石磷峋。
现在展现在弗莱普面前的斜坡上已经不再是那么蛮荒,一片广阔的草地铺展开来,延伸进一片森林之中。“太好了!”海员想道,“我们不缺柴烧了。”
弗莱普朝着森林走去,他想拾些干柴。遗憾的是,一路上他没找到任何可以躲避风雨的地方。然而,他应当知足,起码,他们能上了岸,在陆地上有个临时宿营的地方渡过这一夜了,当他走到森林边上时,发现森林沿着崎岖的山坡一望无际、浩浩荡荡地奔向内路。三十多海里远钓地方,一座山峰俯瞰着这片高地斜坡。这就是呈现在温哥华号海员面前的、还不为他所知的陆地。
弗莱普一边捆着枯柴,一边思索着,怎样才能把他情愿为之献身的苦难家庭从逆境中解救出来,当然,宿营地是他目前最焦虑的问题。
“不管怎样,不应当住得太简陋,”他对自己说,“但是,我们会有时间解决一切困难的。现在火是首要的问题,要有易燃的柴禾才行。”
收集枯柴并不困难,因为地上铺满了被暴风雨打落的树枝。弗莱普还说不清楚这些树枝属于什么树种,他只把它们分为可燃的或不可燃的木材,对他来说这已经是足够了。
虽然,燃料不缺了,可还缺少运输手段。弗莱普所能背负的也仅是一个健壮的男人所能搬运的,这远远不能够满足整个一个夜晚燃烧的需要。应当赶快想出办法来。太阳渐渐落了下去,在西边的天空上仅剩下一片血色红云,由于没有海风的驱散雾水越来越浓了,大雨将要来临了。但弗莱普不愿意在柴禾不足的情况下返回,“应该有办法把柴禾运回去的,”他自言自语地说,“任何事都该有个办法解决的,只是应当找到这个办法。啊!如果我要有个小车该多好!我便可装满小车,摆脱困境。但是没有车,什么可以代替车呢?一只船?可是也没有船!”
弗莱普边拾柴,边想着办法:“虽然没有船,可是有河,有一条流动的河,干吗不造个木筏用呢?”
弗莱普非常满意自己的主意,他背起了捆好的柴禾向树林与河岸相交的地方走去。他走了百米远左右,到了岸边,在那他又找到了大量的枯枝、干柴,他开始绑扎木筏。
他把最粗的树枝排在一起,用潮湿的长藤把它们捆起来,扎成木笺形状。然后把它放进河水中,上面堆满了他拾来的,大约要十个人才能背走的干树枝。如果他的货物能够安全抵达,他们将不会缺柴烧了。
半个小时后,木筏已经装载就绪。弗莱普不愿意让筏子单独随波漂流而下,但是他也不可能登上木筏,像开船一样驾驶它,他只能拉着它前进。但是,哪有绳子呢?通常,水手身上的腰带不是有几寻长吗?他解下了腰带打量着,想着,说不定这长腰带就是为了拉木筏用的呢!于是,他把腰带系在了木筏上,然后用一根长树枝,把木筏推进了水流中。
他的方法非常有效,载满了树枝的筏子沿着河岸顺流而下。因为河岸陡峭,他用不着担心木筏会搁浅。六点过几分时,他返回了他们下船的地方,弗莱普把木筏停了下来。
母亲和孩子们都迎着他跑了过来。
“唉呀,夫人,”弗莱普喜悦地叫道,“我给你带来了整个一个树林,那还有好多呢,请相信我,用不着节约,柴禾对我们来说不值一文钱。”
“但是,这块陆地?……”克利夫顿太太问道。
“你会看到的,阳光灿烂,树林茁壮,还有一片绿草地,是一个迷人的地方呢!”
“可是我们的房子在哪?”贝尔问道。
“我们的房子,我亲爱的小姑娘,我们将会盖起我们的房子的,你帮助我们好吗?”
“可是今天怎么办?”克利夫顿太太问道。
“今天,”弗莱普有点尴尬地回答,“今天,只能在现在呆的地方过夜了。我连一个最小的山洞都没找到。悬崖峭壁光滑得就像一道新砌的城墙。但是,明天,光天化日之下我们会找到我们所需要的洞穴的。稍微等等吧,让我们把火升起来,火会照亮我们的思路的。”
马克和罗伯特卸下了树枝,把它们堆放在峭壁脚下。弗莱普以男人的干练,很快搭起一个柴堆。克利夫顿太太和两个小孩子蹲在岩壁的凹洼里注视着他们这边的工作。
做完了一切准备工作,弗莱普伸手到衣袋里摸索他的火柴盒。因为他是老烟民,所以火柴盒是从不离身的。他在宽大的裤袋里摸了半天,一直摸到底,什么也没找到。
他不禁打了个寒噤。克利夫顿太太,用她的大眼睛,直直地盯着他。
“笨蛋!”他耸耸肩说,“我的火柴是放在上衣兜里的。”
上衣还放在小船里。弗莱普到船上找到衣服,他把衣服翻过来掉过去地摸了半天,仍然不见火柴盒的踪影。
水手的脸色开始变得苍白。也许当衣服盖在孩子们身上时,火柴盒掉在船里了?
他弯着腰在船里找遍了每个角落,甲板下面、船板之间,什么也没有。显见,火柴盒丢了。
情况变得十分严重,火柴丢失的可怕后果是无法补救的。没有火将会变得怎样呢?弗莱普只能两手一摊,做个沮丧的动作。克利夫顿太太走到弗莱普面前,她什么都明白了。没有火柴怎么点火呢?弗莱普用他的刀子在火石上打出火星,但是没有火绒,用点燃过的碎布代替火绒,可是根本没火;至于野蛮人用的磨擦起火的办法又需要特殊的专门技术,而这些也是弗莱普从来都不具备的。
弗莱普陷入窘迫之中,他不敢抬眼看克利夫顿太太和她可怜的、冷得发抖的小孩子们。克利夫顿太太转过身去,又回到峭壁脚下。
“嗳,怎么啦,弗莱普?”马克问道。
“没有火柴,马克先生。”弗莱普放低了声音回答。
马克重新拿起了衣服,他把衣服里里外外全都翻遍了。他又在每一个衣兜里细心地搜寻着,突然他发出了一声惊叫:
“一根火柴!”他说。
“一根,只有一根火柴,”水手叫道,“我们得救了!”
弗莱普接过他的上衣,像马克一样,他感觉到在衣服的夹层中夹着一根小木棒。他粗大的双手擅抖起来,他捏着这根卡在布层里的小木棒,却不能完整地把它抽出来。克利夫顿太太已经又走到他的面前。
“让我来,朋友,”她对他说。
接过外衣,她小心翼翼地把小木棒抽了出来。
“一根火柴,”弗莱普叫道,“真是一根带有硫和磷的火柴啊!这样我们就好像有了整个的一盒火柴。”
勇敢的海员高兴地跳了起来,他把孩子们搂在怀里,偷偷地抹去了含在眼中的泪水。
“哇!”他说,“有了一根火柴了,好极了!我要小心翼翼地使用它,使用前要仔细地检查一下。”
弗莱普边说边擦了擦这根唯一的火柴,确认了这根火柴确实是干燥的。
“需要一点纸,”他说。
“给你,”罗伯特答道。
弗莱普接过了男孩递给他的纸片,向搭好的小柴堆走去。他小心翼翼地在柴堆上又垫了几把干草和从峭壁下拾来的干海藻。他把小柴堆搭得有虚、有实,好让空气流通,使枯枝能够迅速燃烧起来。他把纸片卷成喇叭筒形,就像烟鬼们迎风点烟时做的那样。
然后,他捏着火柴,捡起一块干干的石块,这是一块粗糙的鹅卵石。他蹲在悬崖下,选了个避风的角度。马克用他的帽子遮挡着,以防有风吹来。弗莱普轻轻地在鹅卵石上划了一下火柴。
第一次摩擦没有发生任何反应。弗莱普没敢用力去划火柴,因为,这个可怜的人怕把火柴弄坏。他屏住了呼吸,人们都可以听到他咚咚的心跳声。
他第二次又划了一下火柴,淡淡的一缕蓝烟袅袅升起,迸发出一朵小小的火花,还带有一点刺鼻的烟味。弗莱普把火柴转过来放进了纸喇叭筒里,几秒钟后,纸筒点着了。弗莱普又把纸筒放进了干草和海藻的坑窝里。不一会干柴发出了劈啪声,一束欢快的火苗在海风吹拂下,在一片黑暗之中升腾跳跃、越燃越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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