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完詹姆斯·曼森爵士打来的电话后,西蒙·恩丁和“猫儿”香农都怔住了,两人呆若木鸡,大眼瞪小眼地对望了好一会儿。香农首先缓过劲儿来。
“既然我们将在一起共事,”香农对恩丁说,“那就得先说清楚。假如有人,不管谁,听说了这项计划,迟早总要传到某个大国的情报机关——也许是中央情报局, 或者至少不是英国秘密情报局就是法国保安总局——他们只要听到风声,定会千方百计地摸清底细的。到那时,你我二人就谁也无法阻挡他们制止这项行动了。所以,我们一定要绝对保密。”
“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恩丁反唇相讥道。“我与此事的利害关系要比你大得多。”
“好吧。头等大事还是要谈钱。我明天就飞往布鲁塞尔,在比利时随便哪家银行开个新户头。明晚我赶回后,你和我联系一下,我具体告诉你银行在哪儿、叫什么名字、我用的是什么户名。然后,我至少需要向那个账户汇进10000英镑。到明晚为止,我将列好一份费用清单,这笔钱主要是用来开支我助手们的工资、预支款项,等等。”
“我上哪儿和你接头?”恩丁问。
“这就是我要讲的第二点。”香农说。“我需要一个长期据点,确保和外界的电话及信件联系。这套房间怎么样?会不会牵连到你?”
恩丁没想过此事,因而沉思了一阵。
“房间是用我的名字租下的,我已预付了一个月的房租。”他答道。
“如果凭单上仍是哈里斯这个名字,是否要紧?”香农问。
“没事。”
“那么我就把房子接过来。你既然房租已付,我可以白住上一个月了——不住岂不是浪费?租期满后,再由我付钱。你有钥匙吗?”
“那还用说,我就靠它进进出出。”
“一共几把?”
恩丁没答话,伸手进口袋掏出个钥匙圈,上面有四把钥匙。其中两把肯定是这幢大楼入口的钥匙,另外两把是这套房间门上的。
香农伸手把钥匙拿过来。“现在再说通讯联系的事。”他开口道。“你随时都可以向这儿打电话。我也许在家,也许不在,也可能去了国外。我相信你是不愿告诉我你的电话号码的,因此,你干脆在伦敦你的办公室或者住所附近的哪个邮局里租上个存局待领信箱,每天检查两次,看看有无我的电报。如果我急需和你联系,我会告诉你电话号码及通话时间的。明白吗?”
“晤。明晚以前我就把租信箱的事办妥,还有什么吗?”
“最后一点:在全部行动过程中,我都化名为基思·布朗。任何以基思签名的东西都是来自于我。给我住的旅馆打电话时,切记要找基思·布朗。假若我回答说:‘我是布朗先生’,这就意味着出了麻烦,你要立刻停止通话,对总机解释说你打错了号码,碰上了另一位姓布朗的先生。暂时就这些。你最好回办公室去,晚上8点来个电话,我要告诉你进展情况。”
几分钟后,恩丁已来到圣约翰森林路的人行道上招呼出租汽车了。
香农还算有预见,没有把上个周末前恩丁给他制订计划用的500英镑存进银行,因而现在手边还有450英镑现钱。他在骑士桥朗兹饭店的住宿账虽未结算,但那笔账可以先欠着。
他给英国欧洲航空公司打了个电话,订好明天飞往布鲁塞尔经济座的来回票。去是明天一早,回来是明天下午4点。这样,晚上6点他就可以回到这套房间了。
接着他又挂电话到邮局,发了四封国际电报。一封发往南非开普省帕尔市,一封发往奥斯坦德,一封发往马塞,最后一封发往慕尼黑。四封电文都一样,简单明了:“速在今后三天内任何一天午夜时和我通话电话号码507 —0041香农”。
然后他要了辆出租汽车赶回朗兹饭店,办好结账手续。像来时一样,他未留姓名,悄然离去。
当晚8点,恩丁按约来了电话。香农向他汇报了到目前为止的全部活动,然后约好恩丁明晚10点再来电话。
香农花了两小时仔细查看了一遍公寓房间所在的这幢大楼及其周围地区。他发现了几家小饭店,其中有两家就在圣约翰森林路附近。他在其中一家悠闲自在地吃了顿晚餐,回来时已有11点了。
他数了一遍剩下的钱,还有400多英镑。然后他点出300英镑放在一边,算是往返布鲁塞尔的机票钱和明天一天所需的费用。接着他又检查了一下随身行李。身边衣服虽很普通,但都还只穿了不到三个月,其中大部份是最近10天里在伦敦买的。他没有枪,因而无须为此操心。为保险起见,他毁掉了打字机上那条打报告用过的打字带,换上一条备用的。
尽管那晚伦敦早就天黑了,可是南非开普省太阳还未西斜,四周热烘烘的,亮如白昼,一派美好的夏日傍晚景象。詹尼·杜普里驾车疾驶过海角,奔向开普敦。这辆车和恩丁那辆一样,也是“柯维蒂”牌,虽然旧点,但却大一些,型号也新一点。这是他用四周前从巴黎回来后剩下的美元买的二手货。他在西蒙兹城一个朋友的船上游泳、钓鱼,整整玩了一天,这会儿正开足马力赶回帕尔市的家里。每当完成一次合同后,他都喜欢回帕尔市家中过上一阵,但是很快就又不可避免地厌烦起来,简直就和他10年前离家出走时的情景一个样。
他儿时是在帕尔山谷长大的。学龄前的童年时代,他是在贫瘠、瘦弱的葡萄园里无忧无虑地度过的。那些葡萄园都是和他父母家境相仿的人家的。他和他的小伙伴皮特整天厮混在一起,学会了如何蹑手蹑脚地捕捉小鸟,在幽谷深处开枪射击。这儿的人们一般允许白人男孩子与有色人种小伙伴们一起玩耍,直到他们渐渐长大,懂得肤色在这个国度里意味着什么为止。
皮特比他长两岁,红皮肤,大大的褐色眼睛,长着一头又浓又密的黑色卷发。按理说,他的任务是照看他,可是实际上由于詹尼发育很早,他俩长得一般高,结果詹尼倒很快成了他俩的头头。20年前像这样的夏日里,两个孩子常喜欢光脚搭上公共汽车,沿海岸来到大西洋和印度洋的结合处——阿古哈斯角,就在海角外尽情地嬉戏、垂钓。
从帕尔男子中学毕业后,詹尼就成了问题。他长得又高又大,暴躁好斗,常常挥舞着那双犹如长柄镰刀似的巨拳和人厮打,结果两次被送上当地法庭。他那时完全可以走上与如今大相径庭的道路——接过他家的小农场,和父亲一道照看那些低矮、破败、只能制作最蹩脚葡萄酒的小葡萄园,终日忙忙碌碌直到皓首之年,终生就和他家的四个有色工人一起,在这不到50英亩的小农场上含辛茹苦地挣扎。这种前景使他不寒而栗,因而他选择了另一条生活之路。
18岁那年,他自愿从军,在波切夫斯特鲁姆接受了新兵训练后,转到布隆方丹的空降部队。正是在这儿以及在彼得斯堡四周茂密的丛林中进行的反游击战训练,使他找到了生平最后的归宿。在军队中人们公认他是个出色的士兵,非议只在一点:他太好斗,精力常常发挥得不是地方。在一次以寡敌众的拳斗中,身为下士的他,把一个中士打得人事不省,气得指挥官一怒之下把他降成了列兵。他对这次处罚耿耿于怀,终于开了小差。不久,又在东伦敦的一家酒吧间里,把两个试图抓住他的宪兵痛打了一顿,结果被关进军
事监狱坐了6个月。出狱后,他在一家晚报上读到一则广告,于是去德班市的一间小小的办公室报了到。两天后,他离开南非,飞到了位于刚果加丹加省的卡米纳基地,当上了一名雇佣兵。这一切都是6年前他年仅22岁时发生的事。
他这时驾车沿着碗蜒曲折的公路穿过弗朗肖克驶回帕尔山谷,心里老是在揣摸:是否会有香农的来信或哪个伙伴捎来的新合同的消息?
然而,当他赶回帕尔奔到邮局时,却一无所获。此刻,乌云正从海上气势汹汹地扑来,狂风阵阵,空中隐隐传来雷声。今夜准会下雨,下上一场凉爽宜人的阵雨。他不由得抬头望了一眼高高的帕尔岩。很久很久以前,他的祖先们迁居来此,成了山谷中的首批移民,他们就根据这块岩石,将山谷和城镇命名为帕尔。童年时,出于好奇,他曾多次细心地注视这块岩石,发现岩石干燥时表面呈暗灰色,而一场大雨过后,岩石就立刻变了样,在月光下像一棵硕大无朋的珍珠,熠熠发光。每逢这时,帕尔岩仿佛就成了一颗瑰丽无比、晶莹夺目的大宝石,辉映着脚下的小巧城镇,虽然童年时代这座小城从未带来他所憧憬的那种生活,可她毕竟是故乡啊。每当他抬头看见这块闪闪发光的帕尔岩时,一种欣慰之感便从心底油然而起:他又回到故乡了。不过,那天晚上,他却梦想眼下能身居异乡,正准备奔赴战场。
他还不知道,明天一早,香农召唤他参加战争的电报就将到达帕尔邮局了。
小马克·弗拉明克斜依在酒吧柜台上,灌下了又一大杯泡沫四溢的弗来密西牌淡啤酒。在他女友开的这家酒吧大门橱窗外,奥斯坦德风化区空旷的大街上空无人迹。阵阵微风从海上吹来,寒意料峭。夏季游客还未开始光临,他就已感到厌倦了。
从热带归来的第一个月,他觉得能重返家园真是太好了,又能享受令人心舒神爽的热水浴,和那些前来探望的老友们海阔天空地闲聊。甚至连一家当地报纸也对他颇感兴趣,但他三言两语就把来访的记者给打发走了:他可不愿为了那点稿费招来当局的非难。他清楚,只要他不大肆宣扬,弄得当局在与驻布鲁塞尔的非洲使节们打交道时感到难堪,他尽可以逍遥自在地生活。
然而,才不过几周光景,他就觉得百无聊赖了。几天前,他把一个想摸摸安娜屁股的水手狠揍了一顿,因为那可是他向来不能容许别人染指的地方。他因此而稍稍快活了一点,但却勾起了他对往事的回忆。这时他能听见安娜整理酒吧间楼上他俩同居的那一小套房间发出的低低声响。他从柜台前的圆凳上欠起身来,一口气又干了一大杯啤酒,然后朝楼上喊道:“要是再有人进来,你自己招待吧。”
就在他踉踉跄跄地转身向楼上爬去时,店门大开,闯进一个电报生。
这是个爽朗的春夜,空气中微微有点凉意,马赛旧港的一湾碧波平滑如镜,水面上映出了港口四周林立的酒吧、咖啡馆的倒影。不一会儿,一条返航的拖轮孤零零地穿过港湾的中心,划破了镜面,留下一道宽阔的水波,浪花向四面荡漾着,拍打着泊在港湾内渔轮的舵叶,响起一阵轻微的咯咯声,随后又平息下去。
沿着卡尼贝尔大街,停满了一辆辆汽车。千家万户的窗口传出阵阵烧鱼的香味,年迈的老人坐在家中慢慢地啜饮着杯中的首香酒。而那些毒品贩子们此刻却正借着夜色的掩护,匆匆跑过街头巷尾,为获取巨额利润而四下奔波着。
这是个普普通通的春天的夜晚。
在市内一个自称“色拉篮子”的民族混居区里,人声鼎沸、拥挤不堪。在这儿惟有警察才是正人君子。让·巴普蒂斯特·朗加拉蒂这会儿正坐在一家小酒吧的角落里,喝着一大瓶冰镇雷卡德酒。
他不像詹尼·杜普里或马克·弗拉明克,并不觉闲得难受。在监狱里挨过的那些年月,教会了他对哪怕是最索然无味的小事也能兴趣盎然,漫长的无所事事的生涯,使他比起绝大多数人来都更会打发时光。
此外,他已经找到了一项足以糊口的工作,所以他的存款至今分文未动。他稳稳当当地存着钱,在一家无人知晓的瑞士银行里,他的存款不断增多。总有一天,这笔钱将足够他买下卡尔维市那间他瞩目已久的小酒吧。
一个月前,他早年在阿尔及利亚结识的一个好友,由于一件区区小事——私藏一只装着一打前法国陆军0.45柯尔特手枪的提箱——而下狱。他从牢房里给朗加拉蒂捎了封信,委托他“照看”一下平时和自己同居的一位姑娘。他深信这个科西嘉人决不会有负他的拜托。这是个身材高大、生性调皮的好姑娘,原名玛丽·克莱尔,现在自称若拉,在图巴洛区一家酒吧间当夜班女招待。也许是看上了他那矮小的身材吧,她对朗加拉蒂很感兴趣。惟一使她抱屈的是,朗加拉蒂对待她的方法与她那位身陷囹圄的男友大不相同。其实身材矮小毫不妨碍他充当若拉的保护人。那些黑社会中对这个姑娘垂涎已久的好汉们,一听说朗加拉蒂这个大名,便都退避三舍了。他们无须再多领教他的厉害。这样一来,若拉便洋洋自得地成了拥有马赛城内最好的保护人的姑娘了。朗加拉蒂倒也满足于就此打发时光,静候下一个合同找上门来。虽说他和雇佣兵中少数几个老相识还时有联系,但由于毕竟是重操旧业,他还得靠香农多帮帮忙给他找份合同。不过,他心里有数,他正是雇主们急于寻找的那种角色。
刚回法国不久,巴黎的夏尔·鲁就曾找上门来,建议和他签订一个独家合同。作为交换,一俟有活干,他可以自由挑选。鲁在他面前吹嘘说自己正在酝酿着六七项合同,朗加拉蒂信以为真,因此也就未与他人挂钩。后来,他觉得事有蹊跷,经过一番调查,才弄清鲁原来是个牛皮大王。这家伙自从1976年因为胳膊上中了一枪而从刚果布卡武回国后,至今一事无成。
朗加拉蒂想到这里,叹了口气,瞟了一眼手表,一口喝干酒起身离去。已是若拉上班的时候了,他该回去护送她前往酒吧,再顺路光顾一下那家通宵邮局,看看是否会有香农来邀他前去参加一场新战争的电报。
慕尼黑现在的气温比起马克·弗拉明克居住的奥斯坦德还要冷。在远东、阿尔及利亚以及非洲度过的漫长岁月,使得库尔特·塞姆勒的身体变得单薄多了。这时他正打着寒噤,紧裹着齐膝长的黑皮大衣,向通宵邮局走去。他每天早晚都要来打听一番,暗自希望会收到来信或电报,给他带来消息或请他前去赴约,签订上一项新的雇佣兵合同。
从非洲归来后,他觉得这儿的生活既无聊又枯燥。和绝大多数从军多年的老兵一样,他讨厌平民生活,痛恨身着便衣,藐视政治,心中无时不在渴望能再过那种早已习惯了的冒险生涯。重归故里丝毫未给他增添什么激奋心情。举目四看,到处都是长发披肩、衣冠不整、懒懒散散、手中挥舞着小旗、尖声怪气地呼喊口号的青年。在这些年轻人心中,他童年和青年时代曾如此神往过的那种为祖国、为领袖而奋斗献身的伟大思想早已荡然无存,至于那种军队生活所带来的纪律严明的特色,更是杳无踪迹。
和眼下的日子相比,即使是在地中海上混过的那段走私生涯也要强似百倍。那种行当虽说也过于轻松、懒散,但至少还有事可做,在策划、执行,完成各种行动,还有一种神秘的冒险感。当他座下的快艇载上两吨美国香烟疾驰向意大利海岸时,至少可以想像着自己又回到了湄公河三角洲,正和外籍军团的土兵们一起,扫荡着帅明河上的盗匪。慕尼黑给他带来的只是愁闷。他整天沉溺于烟、酒之中,间或也逛逛妓院,意志消沉到了极点。
那晚去邮局又白跑一趟。但翌日凌晨等他再来时,情景将会完全不同。因为此时香农的电报正穿过黑沉沉的欧洲上空,飞向慕尼黑。
当天下午,马克·弗拉明克便从奥斯坦德来了电话。比利时的电报传递真是优秀绝伦,一直要持续到夜间10点。香农在电话中简单地告诉弗拉明克,次日上午开车到布鲁塞尔国际机场迎候他,并且说明了他的班机航次。
假如有谁想要开个保密但又合法的银行账户,与大肆宣扬、家喻户晓的瑞士银行系统相比,比利时银行的优越性还要大得多。虽说它们远非德国银行资本雄厚、实力强大,也不如瑞士银行中立,但是比利时银行却提供了各种便利条件,保证顾客能无限额地将金钱转进、提出而不受政府的控制和干预,而且它们在保密方面也毫不比瑞士银行逊色。这就是为什么比利时、卢森堡以及利希腾施泰因的银行能不断吃掉瑞士银行的地盘,稳步扩大业务的秘诀。
次日上午,香农坐着马克·弗拉明克开的车驰向一家比利时银行——克雷迪特银行。这家银行位于布鲁日市,距布鲁塞尔国际机场有70分钟的汽车行程。
显而易见,大个子比利时人心里好奇极了,但他丝毫不动声色。当他们驱车赶向布鲁日时,香农只是简要提了一下,他已搞到一项合同,尚需一些人手帮忙,不知弗拉明克是否有兴趣?
小马克示意说,他当然对此很感兴趣。
香农又进一步向他解释,现在还不能多说这究竟是项什么性质的合同,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这项行动不仅仅只是冲冲杀杀,而一切都需要他们新砌炉灶,自己动手。他除了按正常标准给每个参加人员每月发1250美元的工资外,另加今后三个月内的一切开支。参加人员在头两个月不必离家,只需在欧洲范围内冒上几小时的风险。当然,严格说来,这趟冒险不应属于雇佣兵份内的事,可他们不得不干啊。
马克一听此话,咕哝起来:“我可不愿去砸银行,”他说,“那种钱我向来不要。”
“根本不是那码事,而是把几支枪私运上船。这件事只能由我们自己干。船一开,剩下的事就全在非洲干了,是去过过枪瘾。”
马克咧嘴笑了。“是一场长期战争呢,还是一次突然袭击?”
“一次奇袭。”香农答道。“听着:事情一旦最后确定,马上就会签订一项长期合同。我现在还不能许诺,但看起来好像是这么回事。而且任务完成后,报酬一定非常优厚。”
“那好,我干。”马克同意了。这时,他们驶进了布鲁日的中心广场。
克雷迪特银行的总行设在弗拉曼街50号。这条街很窄,路两侧挤满了一幢幢18世纪弗兰芒式风格的房屋,一派异国情调。房子都维修得完好如新,绝大部份都已把临街的底楼改成了商店。然而,上面几层却还多少保持着原来的风貌,房檐上的彩色绘画像是出自某位古代艺术大师的手笔。
走进办公室后,香农向银行国外部的负责人古桑先生自我介绍说,他名叫基思·布朗,并随即递上护照,以作证明。他用了不到40分钟时间开好一个活期存款账户,存进了100英镑现款。他对古桑先生说,随时将会从瑞士转汇来10000英镑现款。此外,他还交代说,一俟那笔钱汇来,应立即从中提出5000英镑汇往他在伦敦的银行账户。接着,他留下了几个各种写法的基思·布朗的签名,还和银行方面协商出一种用电话证明自己身份的方法:在电话上流利地倒报出他的12位数的存款账号,紧接着再说出前一天的日期。以这种办法为证,他可以不必亲临布鲁日,仅凭口说便能汇款或提出存款。最后,他与银行签订了一项书面保证,说明银行不必为使用这种联系方式承担任何责任。一旦发生差错,概由本人负责。他们并且谈妥,香农给银行寄来的一切文件,都应在他的签名下面再用红墨水写上账号,以防被人假冒。
12点30分左右时,他办完全部手续,走出银行,来到正在外面等待着的弗拉明克身边。他俩在市政厅前中心广场上的“艺术”咖啡馆吃了一顿普普通通的午餐,照例是油煎土豆片之类的食物。然后弗拉明克开车送他返回布鲁塞尔机场。分手前,香农给了弗拉明克50英镑现钱,嘱咐他次日搭上往返于奥斯坦德和英国多佛之间的海峡轮渡,晚上6点到达香农在伦敦的那套公寓。然后,香农又在候机厅里等了一小时班机,在下午吃茶点的时候回到了伦敦。
西蒙·恩丁那天也同样乱得不可开交。他乘上最早一趟班机飞往苏黎世,刚好在10点过几分抵达克劳顿机场,然后用了不到一个小时来到了泰尔斯大街58号汉德尔兹银行苏黎世总行的柜台前,用真名实姓开列了一个活期存款账户。他和香农一样,也留下了几种不同式样的签名,并与那个和他交涉的银行官员商量好,他所有写往银行的书信一律须在末尾写上银行账号,再在账号下面用绿墨水注明是星期几写的。账号则用普通的黑墨水写。接着他把随身带来的1000英镑现款存入账户,并通知银行,一周内将会有10万英镑的巨款汇入他的账户。最后,他嘱咐银行,一旦收到那笔10万英镑的汇款,就应立即从中取出10000英镑转汇给开在一家比利时银行内的账户。至于那家银行的名称和账户号码,他将很快写信告诉他们。他还与银行签订了一项冗长的条约。条约规定银行不承担任何后果,其中包括确属银行方面应受处罚的疏忽行为。条约还写明,恩丁在此事上不受任何形式的法律保护。其实他很明白,由于瑞士法庭在处理银行与主顾问的纠纷时总是偏袒瑞士银行,他本来就没指望会享有法律保护。
他要了辆出租汽车离开泰尔斯大街,来到兹温格利银行,进门转交了一封蜡封的信件后,便直奔机场。30分钟后,詹姆斯·曼森爵士写的这封信送到了马丁·斯坦霍弗博士手中。信末尾的签名方式正是曼森与这家瑞士银行早就协商好的那种。信上要求斯坦霍弗博士即刻向西蒙·恩丁在汉德尔兹银行开立的账户汇款10万英镑,并且说明曼森爵士翌日,也就是星期三,将给博士先生的办公室打来电话。
恩丁赶在6点前回到了伦敦机场。
那个星期二的下午,马丁·索普回到办公室时已是精疲力竭了。从上周末到现在,他一直忙着仔细地依次检查“穆迪斯代办处”从伦敦证券交易所公布的资料中整理出来的4500张企业状况卡片。
他聚精会神地工作着,期望能找到一家合适的“空壳公司”。他首先挑选出一批小公司。这些公司都已成立多年,如今每况愈下,资本几乎消耗殆尽,近三年来更是亏损严重,濒临破产边缘,或者年利少得不到10000英镑。对于那些全部资本低于20万英镑的公司,他也颇感兴趣。
马丁·索普共找出了24家与上述情况相符的公司,准备把这些公司的资料卡片呈送给詹姆斯·曼森爵士过目。他把这些公司暂时按符合他们标准的程度从1到24顺序排列好。
他仍有不少事要做。
下午刚过一半,他来到设在商业区大街上的商业公会。他给资料管理员递上他打算查看的第一批8家公司的名单,按规定支付了查阅资料所需的手续费。这样,他就有权和其他任何人一样翻阅这些公司的全部文件了。
在等待资料员把8本厚厚的卷宗拿进阅览室时,他从头到尾浏览了一遍正式公布的证券交易最新价目表,满意地注意到这8家公司中没有一家的股票超过每股3先令。
文件送来后,他首先开始仔细查阅名单上第一家公司的全部资料。他要查找的是卡片上没有登记的三点情况:一,股票所有权的分布;二,确保他选中的这家公司不是由董事会集体负责;三,摸清最近是否有人大量购买这家公司的股票,倘若有此情况出现,那便表明有某个大亨已在准备吞掉这个弱小的牺牲品了。
待到商业公会傍晚下班时,他已看完7家公司的资料了。他打算明天一天将24家公司剩下的17家全部查完。眼下尽管离结束工作为时还早,但他已看中了第三家公司,并微微感到一种喜悦之情在胸中搏动不安。从文件上看,这家公司气派不凡,依他看甚至是好过了头,这就显出漏洞:既然它看上去是如此兴旺,那么其股票为何多年来就已无人问津呢?他对此暗生疑虑:一定是哪方面出了毛病。在足智多谋的马丁·索普看来,这也就意味着有了下手吃掉它的地方。果真如此……那可是太妙了。
当晚10点,西蒙·恩丁给“猫儿”香农的公寓挂了电话。香农向他汇报了一天来的活动情况,恩丁同时也扼要地对香农谈了谈他当天的所作所为。他告诉香农,那笔急需的10万英镑肯定已在当天下午下班前就汇进了他在一家瑞士银行新开立的账户。香农叮嘱恩丁尽快把第一笔10000英镑转汇往他在比利时布鲁日克雷迪特银行用基思·布朗名字开立的账户上。
打完电话后,恩丁几分钟内就写好了寄给汉德尔兹银行的信。他在信中吩咐银行立即提出10000英镑现款汇往布鲁日的克雷迪特银行。但他强调无论如何不得让那家比利时银行得悉汇款人在瑞士银行中的账户名;汇款单上只准填账户号码,用传真电报发走。
午夜前不久,他在特拉法格广场通宵邮局以快件邮走了这封信。
11点45分时,香农寓所里的电话铃再次响了起来。这是塞姆勒从慕尼黑打来的。香农在电话中说,如果他感兴趣,那他这儿有项合同。但他没空去慕尼黑,因而塞姆勒应该去买上一张明天飞来伦敦的单程机票,下午6点准时到达他在伦敦的公寓。接着,他告诉了塞姆勒他的地址,并且答应,不管出现什么情况,一定偿付这个德国人来伦敦的一切开支;万一他不愿参加这项合同,保证再给他一笔回慕尼黑的机票钱。塞姆勒同意前来,香农挂上了电话。
紧接着是朗加拉蒂从马赛打来的电话。他已检查了他的存局待领信箱,发现了香农拍来的电报。他答应明晚6点前一定赶到香农在伦敦的住所报到。
詹尼·杜普里的电话来得最迟,约摸晚上12点30分才打来。他也同意尽快收拾行装飞往8000英里外的伦敦,不过,此行至少需两天时间。所以,他要到星期五晚上才能抵达香农的寓所。
接完这最后一个电话后,香农看了一小时书,然后关灯就寝,结束了第一天的工作。
詹姆斯·曼森爵士在那个星期三上午乘“三叉戟”客机飞往苏黎世。当然,他坐的是头等舱,还在飞机上吃了顿丰盛的早餐。正午前不久,他被毕恭毕敬地引进了马丁·斯坦霍弗博士那间精工细嵌的办公室。
他和博士的交往已有10年历史了。10年来,在曼森爵士需要由代理人出面买下某些股票时,这家银行曾数次作为他的全权代表替他效劳。因为,在这些股票交易中如果是由曼森出面购买,立刻就会引起股票价格暴涨。
斯坦霍弗博士向来尊重他的主顾,一见是詹姆斯爵士光临,立刻起身迎接,握手言欢,并亲自把这位英国爵士引进一张舒服的安乐椅中坐下。接着,递上雪茄,命人送上咖啡及几小杯基思瓦塞尔酒。
待到博士先生的男秘书离开后,詹姆斯爵士谈起了正事。
“在未来几天内,鄙人将寻求接过一家英国小公司、一家公开营业的公司股份控制权。此刻我还无法奉告该公司的名称,因为我手下的工作班子尚未开始行动。不过,我期望近日内能有所闻。”
斯坦霍弗博士静静地呷着咖啡,颔首作答。
“本计划开始之初,仅需采取一些小小的行动,投入的资金相对来说也不多;至于后期,鄙人有理由相信,一旦风声走漏,证券市场上必然出现轩然大波,并将引起该公司的股票价格暴涨。”他补充说。
他知道,根本无需在斯坦霍弗博士面前多谈作用于伦敦证券交易所股票买卖的各项规律,这位瑞士银行家不仅和他一样诸熟此中奥妙,而且对于世界上所有主要股票市场和交易所的各项行情也都了如指掌。
英国企业经营法规定:任何人如想买下证券交易所公布的一家公司股票的百分之十,或者超过此数,都必须在两周内向这家公司董事会证明自己的身份。这条法律的目的在于能使公众了解买主的身份、买了多少股票、买自哪家公司。由于这一原因,一个信誉可靠的伦敦证券掮客如果想替他的顾客代购一家公司百分之十以上的股票,他就必须按这项法律的规定,把买主的真实身份告诉那家公司的董事。只有当所买股票少于百分之十时,买主才可匿名。
当然,一位想隐姓埋名、悄悄买下一家公司大部份股票的工业界巨头,可以分别委托几个代理人出面行事,以绕开此项法律。但是,这种做法很快就会被交易所中的老手们识破,而到头来迫于法律,这些代理人也只好交代出幕后真正的买主。
然而,一家不受英国法律限制、只须遵守本国秘密经商法的瑞士银行,则完全可以拒绝答复谁是他幕后真正的买主,也不必透露其他细节,即使有时银行家们自己也私下怀疑其中是否有诈。
眼下在斯坦霍弗博士的办公室里相对而坐的两位绅士,都是精通此道的。
“为了买下控制一家公司所必需的股票,”詹姆斯爵士继续说道,“鄙人已与六位同仁订好合同,让他们代我办理这一事宜;而他们则一致赞同在阁下经营的银行里开立一个小小的账户,并恳求阁下能俯尊屈就、大发善心,替他们出面买下这些股票。”
斯坦霍弗博士放下手中的咖啡杯,点了点头。作为一个奉公守法的瑞士人,他一贯认为不应违犯应当遵守的法律。不过,眼前涉及到的显然并非瑞士法律。再说,他向来不愿看见做生意时股票价格随意上涨,即使这只是一次零敲碎打的小买卖。他平生笃信“滴水成河,聚沙成塔”这一真理。
“没问题。”他小心翼翼地回答道。“这些先生们何时来此开立账户?”
詹姆斯爵士昂首喷出一缕芬芳的蓝烟。
“那几位先生很可能因公务繁忙不能有幸光临。所以,鄙人已亲自任命我的财务助手替我经办此事。我想阁下完全明白,此举纯属节省时间,免去麻烦。另外,很可能那六位同仁也都极其愿意委托我的助手作为他们的全权代表。我想阁下对此不会持有异议吧?”
“当然,当然,”斯坦霍弗博士说,“请问您财务助手的尊姓大名?”
“马丁·索普先生。”
说着,詹姆斯·曼森爵士从衣袋里摸出一个薄薄的信封,递给坐在对面的银行家。
“这是我在公证人正式参与下亲自签署的全权委托书,当然您也可以参照对比一下我过去存在您那里的签名。您将在这份委托书中看到索普先生的全名以及他用来证明身份的护照号码。他本人将于下周或10天之后光临苏黎世经办金融事务。从那时起,他将全权代表我行事。无须多言,索普先生的签字将与鄙人的一样有效。阁下对此有何见教?”
斯坦霍弗博士浏览了一遍信封里的那张薄纸,点了点下颌。“当然,詹姆斯爵士,我看没问题。”
曼森起身捻熄手中的雪茄。
“既然如此,斯坦霍弗博士,我就告辞了,今后的事宜将由索普先生代为处理。自然,事无巨细,他都将与我磋商。”
两人握手告别后,詹姆斯·曼森爵士被引出大门,上了街。当那扇结实的橡木门在他身后悄悄关上时,曼森竖起了大衣领,挡住这座瑞士北方城市里袭人的冷风。他跨进正在等候他的一辆高级出租轿车,命令司机开往鲍尔·奥·拉克大饭店去就午餐。在车上,他暗自思忖道,苏黎世虽说吃得还不错,但却是个死气沉沉的市镇,竟然连个高级妓院都没有。
那天上午,苏联外交部副部长助理舍盖·戈伦心境不佳。早餐时收到的来信通知他儿子未能通过文官学院的入学考试,由此引起了一场家庭风波,使他消化不良、胃酸过多的老毛病又复发了。他明白,这一来他得难受一整天。偏偏祸不单行,他的秘书又病倒了。
从外交部大厦的西非司他那间小小的办公室向外看去,凛冽的寒风沿着莫斯科市内一条条形如沟壑的大道怒吼着,覆盖着路面的污雪浊泥在暗淡的晨曦中显得分外肮脏,默默地静候着珊珊来迟的春天。
“没一件顺心事儿。”当他在外交部大厦地下停车场停好自己的那辆“莫斯科人”牌轿车时,他嘴里嘟哝着。
他跨进电梯,去9楼的办公室上班。一路上,这位副部长助理不时含糊不清地和同僚们打着招呼。由于秘书没来,他只好亲自动手整理着大楼里各个部门给他送来审阅的文件。他开始过目,在口中慢慢地嚅动着一片解酸药。
第三份文件引起了他的注意,上面有副部长办公室作的标记。卷宗内首页文件上,有人用与封面上相同的笔迹批示道:“判明情况,采取必要措施。”戈伦闷闷不乐地细看着,注意到这份文件是根据外交部情报司编写的情况通报起草的,经外交部考虑后,业已给多布罗沃尔斯基大使下达了相应的指令。大使最近的回电表明,他已执行了这些指令。据大使报告,赞格罗政府已接受苏方提出的要求,因而他敦促尽快采取下一步行动。
戈伦轻蔑地哼了一声。他出任大使时获得的经验使他深信,驻外使节们总是倾向于过分自信惟有他们驻在国的事务才是最重要的。他嘴里嘟囔着说:“哼,就好像我们再无其他事情需要操心似的。”
事实上他的视线已经被下一份文件吸引住了。他知道那是份关于几内亚问题的情况汇编。他若有所思地凝视着那份文件,心想一定又是出了什么亟待解决的问题。与苏联在几内亚面临的挑战相比,赞格罗共和国遥远荒僻的内地是否蕴藏具有开采价值的锡矿,真是太无足轻重了,苏联国内的锡矿绰绰有余。
虽然如此,既然上司命令采取必要的行动,作为一个循规蹈矩的官员,他准备一丝不苟地予以照办。他从打字室借来一个女秘书,让她打下自己口述的一封公函。公函是发给斯维尔德洛夫斯克矿业研究院院长的,命令他着手组织一支由地质学家和工程师组成的精悍小分队,准备前往西非对一个矿点进行一次地质普查。待到勘探人员装备配齐可以出发时,应按正常渠道向他汇报。
私下里他估计,到时候为了解决这支勘探队前往西非的交通工具问题,他免不了又要与有关单位纠缠不休。但他随即又把这个问题抛到脑后,眼下他只觉得早先不时涌向喉头的火辣辣的胃酸已少得多了,因而颇感兴趣地注意到正在打字的女秘书那双漂亮的小腿,真是妙不可言。
“猫儿”香农度过了平静的一天。他起床很晚,然后前往伦敦西区的一家银行提出了他1000英镑存款的绝大部份。他完全相信,只要比利时的汇款一到,账户上的钱定会大大超过此数。
午饭后,他给那位当作家的朋友打了个电话。对方听见是他的声音,似乎吃了一惊。
“我还以为你早就离开伦敦了呢!”作家说。
“为什么我要走?”香农问。
“嗯,小朱莉娅一直在找你。你一定是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卡里说她总是不断地提到你。她曾给朗兹饭店打过电话,他们说你已走了,没有留地址。”
香农答应一定给朱莉娅打电话,并且告诉了作家他的电话号码,但没有说出地址。在这场短短的谈话即将结束时,他提出了自己需要打听的问题。
“我想我大概能行吧。”话筒里传出了他的朋友犹豫不决的答话声。“不过说实话,我得先打电话给他,看看究竟行不行。”
“好吧,就这么办。”香农说。“告诉他是我,我需要见见他,打算上他那儿待上几小时。对他讲明,如果我的事不重要,我是不会轻易打扰他的。”
作家同意替他把话传过去。假使那个人愿和香农见面,他再打电话告诉香农那个人的电话号码。
下午香农给克雷迪特银行的古桑先生写了封信,告诉对方说,他打算用银行作为他与两三个生意合伙人之间书信往来的通讯地址。他本人将与银行保持电话联系,以便查询是否有寄给他的信件。他还打算委托克雷迪特银行替他向一些同仁代寄信件。届时他无论在哪里,都会给古桑先生寄来一个信封,内有一封写好地址但未贴邮票的信。他请古桑先生代他贴上邮票,把信寄走,然后再从他的存款中扣去邮资和其他费用。
下午5点,恩丁打来电话。香农向他汇报了工作进度,但只字未提他与那位作家朋友联系的事,他也从未对恩丁提过有这么个朋友。他告诉恩丁说,他选好的四个伙伴中将有三人今晚前来听他介绍简况,第四个人至迟将于星期五晚上抵达伦敦。
马丁·索普度过了忙累的第五天,所幸他的工作总算大功告成。他已在商业公会将剩下的17家公司的资料全部细阅了一遍,然后又重列了一张短的名单,上面仅有5家公司,为首的就是昨天引起他注意的那一家。下午3点左右他查完资料后寻思,既然詹姆斯·曼森爵士还在苏黎世未归,他不妨就此休息休息,等到明天上午再去向詹姆斯爵士汇报,然后开始私下探访他选中的那家公司的底细,权衡吃掉这个目标是否值得,以便最后下定决心。
黄昏前不久,他已回到位于伦敦郊区汉普斯特德花园的家中,修整起草坪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