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狐媚女人号已经靠岸停泊,一天的工作结束了,船上的人都下船过夜去了。贾森·蒙克与他的三位意大利客户挥手告别,这三名客户虽然捕鱼的收获不大,但是,他们似乎出海玩得挺痛快,既欣赏了外边的海洋风光,又享用了他们带去的美酒。

  朱利叶斯站在船坞旁边的加工鱼片的台子旁边,拿出两条中等大小的剑鱼,切掉鱼头,清理出内脏。在他自己的后裤兜里,装有今天的工资和意大利人给他留下的那份赏钱。

  蒙克闲逛着,经过蒂基小屋,走向香蕉船,这条船上的露天饮食区已经聚满了早到的顾客。蒙克朝酒吧走过来,向罗基点了点头。

  “与往常一样吗?”酒吧间招待员笑着问道。

  “为什么不一样呢?我这个人养成的习惯很难改。”

  他经常到这里来,已经是好几年的常客了。他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当他到海边时,由香蕉船负责替他接电话。他给普罗维登西亚莱斯岛上的所有旅馆都留了这个饭店、酒吧的电话号码,以便吸引客户租船捕鱼。

  罗基的妻子梅伯尔说:“格雷斯港海湾俱乐部打过电话来。”

  “留言没有?”

  “没有,只是让你回个电话。”

  她把放到收银台后面的电话递给他。他拨通了电话,对方是俱乐部前台总机。他听出了她的声音。

  “嗨!贾森。这几天过得好吗?”

  “还不错,露西。比往常好。你打电话了吗?”

  “是的。你明天打算干什么?”

  “你这个坏女孩,你心里想干什么呢?”

  电话里传来了海滩下面3英里以外酒店接待前台,那个高个子的开朗女孩的咯咯笑声。

  普罗沃岛上的永久性居民并不多,这里的旅游业,是该岛居民美元收入的惟一来源。在旅游服务的社交圈内,几乎人人都相互认识,不管你是岛上的居民还是外来户,人们经常用开心的玩笑打发时间。特克斯和凯科斯群岛仍然保持了他们传统的西印度群岛人的性格:友好,易于相处,生活节奏比较悠闲。

  “你不想做生意了吗,贾森·蒙克?明天能否再收一个客户?”

  他考虑了一下。他本来打算明天一整天都在船上干活,对于船主来说有于不完的活。但是这条船毕竟是租来的,在迈阿密的金融公司仍然持有狐媚女人号一半的股权,他们从来没有间断过索要偿还现金的支票。

  “我想可以,全天还是半天?”

  “半天!上午,大约9点钟。”

  “好吧,告诉他们在哪儿找我,我会在那里等他们的。”

  “不是一组人,贾森。只有一个人。一个叫欧文的先生。我会告诉他的。再见。”

  贾森放下了电话。一般情况下很少有单个客户,通常都是两个人或者两个以上。也许是他的妻子不愿意来,那也是非常正常的现象。

  他喝完了他的鸡尾酒,回到船上,告诉朱利叶斯明天7点钟见面,要给船加油并准备一些新鲜的诱饵放在船上。

  第二天上午,差一刻9点时客户出现了。他比以往钓鱼的人年纪大一些,事实上是位老年人。他下身穿棕黄色的休闲裤,上身穿着棉布衬衫,头戴白色巴拿马帽子。他站在码头上,大声问道:“是蒙克船长吗?”

  贾森从浮桥上爬下来迎接他的客户。从他的口音判断,他肯定是英国人。朱利叶斯帮助他上了船。

  “以前在船上钓过鱼吗,欧文先生?”贾森问。

  “实际上是没有。这是我头一回。我是个新手。”

  “先生,别担心。我们会照顾你的。海面很平静,但是当你受不了时,就告诉我们。”

  他从来不感到奇怪。有许多旅游者出海时认为海面会像内陆的水面一样平静。旅游宣传册从来不提西印度群岛上的惊涛骇浪,有一些海域里的海面,船相当颠簸。

  他将狐媚女人号缓慢地驶出了海龟湾,然后向右半转弯向塞利通道驶去。过了在远处西北点,海面将开始起伏不定,也许这位老人会受不了。但是,他知道另一个方向在松树低岛旁边有一个地方,那里的海面较平静一些,而且报告上说那里有剑鱼群在游动。

  他全力加速航行了40分钟,然后看见一团浮草,这是剑鱼经常躲避的地方。

  朱利叶斯一次下了四套鱼钩和鱼线,马达逐渐减速,他们开始环绕一片芦苇丛游荡。在游第三圈时他们发现了鱼群。

  其中一个鱼漂儿猛烈地向下沉,然后鱼线上的报警器也发出响声。那个英国人从遮阳篷下站起来,镇静地到椅子上就位。朱利叶斯把鱼杆递给他,接着又去观察其它三根鱼线了。

  贾森·蒙克将狐媚女人号调头离开了那片浮草,将船的马达设置得近似于“空转”,然后他来到后甲板上。鱼已经停住咬线,但是鱼杆却被深深地拽到了水里。

  “向后拉鱼杆,”蒙克轻声说,“向后拉直到鱼杆竖立为止,然后向前放松一下,尽快收线。”

  那个英国人试了一下。10分钟后,他说:“我觉得我干不了这事,鱼太重了。”

  “好吧,如果你愿意就交给我吧。”

  客户离开了椅子,回到遮阳篷下面的阴凉处去了。蒙克坐到了他刚才的座位上。现在是上午10点半,温度很高。太阳照到了船尾上,阳光从水面反射回来,像是一叶刀片似的。

  经过10分钟的奋战,他终于把鱼拽上来了,接近船体时,鱼又挣扎了一次,蹦了30码高。

  “是什么鱼?”客户问道。

  “大海豚。”蒙克说。

  “太好了。我喜欢海豚。”

  “不是那种宽吻海豚。同样的名称,但是不一样。也叫做剑鱼。它是一种供垂钓的鱼,非常好吃。”

  朱利叶斯已经把鱼叉准备好了,当那条鱼刚被拉得与船体一般高时,他熟练地猛叉过去,将那条40磅重的大鱼挑到了甲板上。

  “真是条好鱼。”他说。“我想应该是蒙克的鱼,不是我的。”

  蒙克从椅子里出来了,他从鱼的嘴里取出鱼钩,收拾好鱼线。

  朱利叶斯正要把捕获的鱼放进容器里,他看到蒙克的举动感到很惊奇。按照惯例,应该重新布置鱼具,而不是将它们收拾起来。

  “到上面去掌舵,”蒙克平静地告诉他,“朝回家的方向高速行驶。”

  朱利叶斯不理解地点点头,他爬上梯子,到上面的控制舱去了。蒙克弯腰从冷藏箱里拿出来两罐啤酒,打开盖,递给客户一罐。然后他坐在箱子上,两眼注视着遮阳篷底下的那位英国老人。

  “你不是真想出来钓鱼的,对吗,欧文先生?”这与其说是个问题不如说是个陈述句。

  “实际上钓鱼并不是我的爱好。”

  “是的,它不是,欧文先生。这一路上我一直有个问题迷惑不解。很久以前有一名英国秘密警察局的大人物访问了兰利。”

  “记性真不错,蒙克先生。”

  “奈杰尔爵士这个名字似乎让我想起了什么。好吧,奈杰尔爵士,咱们别兜圈子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对不起,没有对你讲实话。我只是想看看,想与你谈谈,想找个清静的地方。很少有什么地方能比公海更清静了。”

  “这么说我们要谈一谈。谈什么主题呢?”

  “我想应该是俄罗斯。”

  “那个大国不是我喜欢谈论的话题。谁派你到这里来的?”

  “没有人派我来。凯里·乔丹对我讲了你的事情。几天前我们在乔治敦一起吃的午饭。他向你问好。”

  “他是个好人。如果你再见到他,替我谢谢他。可是你肯定知道他现在已经是圈外的人了。你知道我说的‘圈’的意思吧?即游戏之外的人。我也一样。先生,不管你来是为了什么,你只是白跑了一趟。”

  “凯里也是这么说的。他叫我不要打搅你。但是我还是来了。这趟旅行有这么远的路程。如果我进行我的策反工作,你介意吗?难道这不是你们的行话吗?我想提个建议,行吗?”

  “那只是一个表达方式而已。晤,今天的天气太热。你租了四个小时的船,还剩两个小时。你想谈就谈谈吧,反正答案仍然是否定的。”

  “你听说过一个名叫科马罗夫的人吗?”

  “我们这里有报纸,只是要晚几天,但不管怎样可以看到报纸。我们也听收音机。我自己没有圆盘式卫星电视天线,因此也不需要电视。是的,我听说过他。他将要成为俄罗斯总统了,对吗?”

  “他们都这么说。你听说过有关他的什么事情?”

  “他领导着右翼党派,是个民族主义者,对爱国主义者非常有吸引力。”

  “你认为他的右翼达到了什么程度?”

  蒙克耸了耸肩:“我不知道。我猜已经达到很深的程度了。就像家里南部那些极端保守的参议员中的一些人一样。”

  “恐怕比那还严重。他极右的程度都偏离轨道了。”

  “是吗,奈杰尔爵士?那就太悲惨了。但是我现在最关心的是明天是否还有人租我的船,15英里以外的西北点是否有刺鲢鱼群。那个不受欢迎的科马罗夫先生的政治理论与我没关系。”

  “我担心有一天我们将……一些朋友和同事认为真应该阻止他。我们需要派一个人深入俄罗斯内部。凯里说你曾经表现得很出众。他说你曾经是最好的。”

  “是的,但是那已经是往事了。”蒙克默默地望着亲杰尔爵士足有好几秒钟,“你所说的甚至不代表官方意见。这不是政府的政策,不是你们政府的或者我们政府的意见。”

  “说得好。我们两国政府都认为站在官方的角度他们无能为力。”

  “你认为我会遵照某些堂吉诃德式人物的命令把船停下来,跨越国界进入俄罗斯境内去找那个傻瓜吵架吗?这些不切实际的人物甚至都没有政府做后盾。”

  蒙克站起来,用一只手把那个空酒罐捏扁了,扔进废品筐里。

  “对不起,奈杰尔爵士。你确实浪费了你的飞机票。咱们回港口吧。这趟旅行是免费的。”

  他回到浮桥上,接过船舵,向塞利通道驶去。进入礁瑚10分钟后,狐媚女人号回到了码头上她停泊的位置。

  “关于这次旅行,你说错了,”那个英国人说。“我雇你的时候没讲实话,但是我是诚心诚意地租船的。半天的租船费用是多少?”

  “3.5美元。”

  “给你的年轻朋友一点赏钱。”欧文从一叠钞票里抽出了四张100美元的钞票。“顺便问一下,你下午要租船吗?”

  “不,没有计划。”

  “那么你打算回家吗?”

  “是的。”

  “我也是。恐怕在这么热的天气里,我这个年龄的人午饭后需要睡午觉。但是你在乘凉的时候,不想做些什么吗?”

  “今天不再钓鱼了。”蒙克说。

  那位老人从他带来的肩包里拿出了一个棕色的信封。

  “这里有份文件。它不是闹着玩的。读过之后你就了解情况了。不要让其他任何人看到这份文件,不要让文件离开你的视线。它要比莱桑德或者猎户星座、或者德尔斐或者飞马星座曾经交给你的情报要机密得多。”

  他的话可能触动了贾森·蒙克的太阳穴。当那位前秘密情报局局长漫步走上码头去寻找他的租车时,蒙克目瞪口呆地站在那里。后来他终于摇摇头,把信封塞进他的衬衫里,到蒂基小屋吃汉堡包去了。

  组成凯科斯浅滩岛的六个群岛(即西部、普罗沃、中部、北部、东部、和南部岛屿)的北面,那里的暗礁接近海岸,从那里可以很快就到达公海。南面离暗礁有数英里远,形成了一个方圆100平方英里的浅滩,被称为凯科斯浅滩岛。

  蒙克刚上岛时,这里货币奇缺,在旅游者和饭店聚集的北海岸物价很高。蒙克带来的钱除了支付港口税、燃料费、维修费、营业执照费和捕鱼许可证等费用之后,剩下的钱就不多了。他花了少量的钱在沙波缔拉海湾租了一间木架结构平房居住,这里南邻飞机场,面对着凯科斯浅滩岛的堤岸,只有潜水拖船可以在此停泊。那间房屋和一辆破旧的美国雪佛兰小卡车就是他的全部财产。

  他坐在厚木板阳台上欣赏着太阳从他的右边落下,这时在他房后面的沙滩小道上停下了一辆车。不一会儿,那位英国老人的身影从房角后面出现了。这次他在那件白色巴拿马衬衫的外面加了一件热带常穿的羊驼呢外衣。

  “他们说我能在这儿找到你。”他高兴地说。

  “谁说的?”

  “香蕉船上那个年轻漂亮的女孩。”

  梅布尔已经40多岁了。

  欧文吃力地上了台阶,指着那张空的摇椅。

  “我坐在这里行吗?”

  蒙克咧嘴笑了:“请坐,我的客人。喝点啤酒吧?”

  “现在不喝,谢谢。”

  “来一杯普通的鸡尾酒吧,除了鲜橙以外不加其它的水果。”

  “我更喜欢这样。”

  蒙克制作了两杯纯橙汁鸡尾酒,端出屋来。他们慢慢品尝起来。

  “文件看过了吗?”

  “看过了。”

  “有什么感想?”

  “它令人恶心。很可能是一份伪造的文件。”

  欧文理解地点点头。太阳落到了对面堤岸的西凯科斯浅滩岛的小沙丘上。浅滩里的水面被照得泛起红光。

  “我们原先也是这么认为的。显然是推断的结论,值得核查。我们在莫斯科的人正是这样认为的。他们很快进行了核查。”

  奈杰尔爵士没有把论证报告拿给蒙克看。他把论证报告的内容一段一段地讲述给蒙克听。蒙克非常感兴趣。

  “三个人全死了?”他最后问道。

  “恐怕是这样的。看起来科马罗夫确实不想让这份文件再找他的麻烦。并不是因为它是伪造的。假如这份文件出自他人之手,他永远也不会听说过它。这份文件是真的,他的企图都写在里面。”

  “你认为能除掉他吗?使用极端的谋杀措施?”

  “不行。我用的词是‘制止’,它与你们CIA的术语‘结束生命’的含义不同。暗杀不能解决问题。”

  他解释了为什么暗杀行不通的原因。

  “那么你认为他可以被阻止,名誉扫地,整个力量被毁灭?”

  “是的,这正是我的想法。”

  欧文从侧面敏锐地观察着他。

  “你的内心从来没有放弃过间谍工作的欲望。你认为这种欲望已经消失了,事实是它一直隐藏在你的心里。”

  蒙克此时处于梦幻之中,他的思绪回到了许多年前很远很远的地方。他猛然从沉思中清醒过来,起身将水罐里的鸡尾酒重新倒满了他们的杯子。

  “值得一试,奈杰尔爵士。也许你是对的,他有可能被阻止,但不是由我来阻止。你必须另找一个人。”

  “我的资助人非常慷慨。当然要提供一笔经费。但是钱必须花在适当的地方,他雇佣的人和所有相关事宜要值得他花这笔钱。将投资50万元钱。肯定是美元。即使在当今社会,这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蒙克心里盘算着那笔钱。可以一笔勾销狐媚女人号所欠的债务,买下那栋房子,买一辆好卡车。留下一半的钱去投资,每年可以获得10%的利润。他摇摇头。

  “我从那个邪恶的国家逃出来了,我好不容易才出来的。我发过誓将再也不回去了。这件事是很有诱惑力,但是不行。”

  “啊,很抱歉请你出山,是形势所迫。今天在旅馆里我的文件架上放着这些东西。”

  他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两个细条白色信封递给蒙克。蒙克从每个信封里拿出了一张有正规抬头的信函。

  其中一个是来自佛罗里达州的金融公司的。信中说由于政策的变化,对某些区域所投放的设施贷款已经被列为不可接受的危险性贷款。因此,狐媚女人号的贷款必须在一个月内付清,否则公司只好收回贷款物。信中虽然使用了通常那种蹩脚语言,但是意思却很明确。

  另一页纸是印有特克斯和凯科斯群岛英国地方长官的标志。信中说地方长官阁下遗憾地通知一名叫贾森·蒙克的美国公民,鉴于不便说明的原因,将终止他的居住许可证和经商许可证,该终止通知的生效日期为发信之日起一个月之后。信的结尾,签名人自称为蒙克的恭顺仆人。

  蒙克把这两封信都叠好,放到他们两人坐的摇椅之间的桌子上。

  “你们使用了不正当的手法。”他平静地说。

  “我也这样认为,”奈杰尔·欧文说着,望着远处的水面,“但是只好这样了。”

  “你们找不到另外一个人吗?”蒙克问道。

  “我不想要其他人。我想要你。”

  “好吧,我服了你了。既然以前我活过来了,我还可以再次躲过灾难。但是我不打算回俄罗斯去。”

  欧文叹息着收拾好黑色宣言。

  “乔丹就是这样说的。他告诉我,你不会为了钱,不会迫于威胁。这就是他说的原话。”

  “晤,至少凯里还没有老糊涂。”蒙克站起身来,“我不能去,但是很高兴与你交谈。我认为现在咱们没有更多的话要谈了。”

  奈杰尔·欧文爵士也站起来了。他看起来很伤心:“不应该这样。真可惜,太可惜了。还有最后一件事情。科马罗夫执政后,他不会孤身一人。他的身边有他的私人卫兵和黑色卫队的指挥官。当这个有计划的灭种和屠杀计划开始实施后,他将负责全部武装力量,成为整个国家的刽子手。”

  他拿出了一张照片。蒙克看到照片上那张冷漠的面孔约比他大五岁。

  英国人踏上了通往屋后他停车的沙路小道上。

  “那个人究竟是谁?”蒙克在他身后喊道。

  黄昏中传来了那位老间谍头目的声音:“哦,他呀。他就是阿纳托利·格里申上校。”

  普罗维登西亚莱斯岛不是世界上最大的航空终端,却是一个非常舒服的便利交通点。正是因为它小,它处理乘客交通的速度很快,很少延误班机。第二天,奈杰尔·欧文爵士提着推一的行李箱在机场办理了乘机手续,机场人员微笑着对他点点头,检查了他的护照,然后他漫步进入出港候机区。飞往迈阿密的美国航空公司的班机正在阳光下等候起程。

  由于天气太热,候机大厅的大部分地区是敞开的,出港候机区与远处的露天停机坪只是用铁链隔了一道栅栏。有人绕候机大楼转了一圈,在链条旁站住了,他朝里面张望着。欧文向他走去。就在这时,飞机开始登机了,下面的乘客开始向飞机涌去。

  “好吧,”蒙克穿过栅栏说,“什么时间?在什么地方?”

  欧文从胸兜里抽出一张飞机票,把手穿过栅栏递给了蒙克。

  “这张机票的航线是普罗维登西亚莱斯岛一一迈阿密——伦敦。当然是头等舱。从现在起还有五天时间。把这里的事情处理好。大约要在外停留三个月。等到一月份大选开始时,我们的行动就太晚了。你到希思罗机场后,会有人接你。”

  “是你吗?”

  “不是。是其他人。”

  “他们如何认出我?”

  “他们会认出你的。”

  一名地面女乘务员拽了一下他的外衣。“乘客欧文,现在请登机。”

  欧文转身向飞机走去:“顺便说一下。那笔美元出价仍然算数。”

  蒙克拿出两封正规的信函,把它们举在手里问道:“这些东西怎么处理?”

  “把它们烧了吧,小伙子。那份文件不是伪造的,但是这两封信是假的。我想让你解除后顾之忧,你看不出来吗?”

  欧文和那位女乘务员已经走到了半路,这时他们听见身后传来了一声大喊:“先生,你真是个狡猾的老狐狸!”

  那名女乘务员抬头吃惊地望着欧文。他笑了。“希望如此。”他说。

  奈杰尔·欧文爵士回到伦敦后立即投入了一周极其紧张的准备工作。

  他对自己亲眼所见到的贾森·蒙克还是很满意的。此外,蒙克的前任老板凯里·乔丹的叙述也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但是他已经离开兰利很长时间了,整整10年了。事情已经发生了变化。俄罗斯已经完全脱离了蒙克所熟悉的那个老苏联了。技术也发生了变化,几乎每个地方的名称都从共产党时代的称呼改回到革命前的旧名称了。如果不进行非常全面的情况介绍,蒙克突然闯进莫斯科后会在当今的变革面前不知所措。

  他进入莫斯科之后要求英国或美国大使馆的协助是不会有任何问题的。但是使馆区是禁区,他需要一个藏身之地,需要一个朋友。

  俄罗斯其它的情况基本上变化不大。那个国家仍然拥有强大的内部安全服务机构,国内安全局(FSB),它是从克格勃原先的第二总局改编过来的。阿纳托利·格里申已经退休了,但是他肯定还与前机构保持着联系。

  即使这样也不会有太大的问题。俄罗斯目前主要的危险来源于国内流行的腐败之风。由于多尔戈鲁基黑手党力争巩固自己的权力,他们实际上为科马罗夫和格里申提供了无限的资金,通过对政府公务员的行贿收买活动,所有的政府行政部门都为他们开绿灯。

  真实的情况是,极度的通货膨胀迫使中央政府的各级职员都在从事第二职业,努力寻找出价最高的投标者。只要出足够的钱,就可以买到任何国家安全部门或特种私人武装的全力合作。

  除了格里申自己的黑色卫队和数千人的狂热青年战斗团,再加上看不见的黑社会街道武装之外,科马罗夫有足够的走狗来追捕向他挑战的人。

  这位老间谍组织的首脑可以肯定一件事情:阿纳托利·格里申不久就会知道蒙克回到了他的领地上,他会感到不舒服的。

  欧文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组织了一个小型但是可靠的专业队伍,它的队员来自英国自己的特种部队的退役士兵。经过几十年来大不列颠联合王国内与爱尔兰共和军恐怖分子的斗争,在福克兰群岛和海湾地区的宣战,许多从婆罗洲到阿曼、从非洲到哥伦比亚不宣而战的战争,以及对12个其它“禁止入内领土”的深入渗透任务,英国已经培养了大量的从事秘密活动的国际型人才,他们积累了十分丰富的经验。他们中的许多人已经离开了部队,或者离开了他们所从事的事业,他们在利用他们的特殊才能而谋生。他们所从事的行业大多为警卫工作、财产保护、工业反间谍活动和安全咨询。

  索尔·内桑森信守诺言,已经将一笔难以追踪的存款存入了英属近海银行,那里的银行保密系统可以信赖。一旦需要,欧文可以通过普通电话输入密码后将他所需的款项调入到伦敦分行即用即取。

  48小时之内,欧文身边召集了六名惟命是听的年轻人,其中两人俄语讲得很流利。

  乔丹说过的一件事情激起了欧文的极大兴趣,顺着这条线索,其中一个讲俄语的人已经带着大捆硬通货现金飞到了莫斯科。他要在莫斯科呆两周。但是他回来时,要带来振奋人心的消息。

  另外五个人分别去执行不同的任务了。其中一个人带了一封介绍信去美国与国际通信公司的主席和总裁拉尔夫·布鲁克进行谈判。其他人正在各个神秘的地区寻找欧文认为所需要的专门人才。

  欧文把他的人都派出差了,有一个问题他希望亲自处理。

  45年前,在身体逐渐康复后他回到了欧洲,他被派到霍罗克斯将军的情报部门工作,指挥正在荷兰奈梅亨公路上行军的三X特种部队,急于解救占领阿纳姆桥头堡的英国伞兵部队。三X特种部队里,有一个团是精锐警卫团。团里有一名叫彼得卡林顿的年轻的少校军官;另一个经常与他打交道的人是奈杰尔·福布斯少校。他的父亲去世之后,福布斯少校就接替了福布斯勋爵的称号,成为苏格兰主要勋爵。

  欧文给苏格兰打了几个电话后,终于在伦敦的蓓尔美尔街上的陆军和海军俱乐部找到了他的下落。

  “我知道这是一个成功几率很低的尝试,”欧文作了自我介绍后说,“但是我还是需要组织一个小范围的研讨会。非常秘密,确实非常秘密。”

  “哦,是那种研讨会。”

  “完全正确。我们需要找一个隐秘的地方,离闹市远一点,约能容纳12个人。你对苏格兰高地这一片很熟悉。你找个地方吧。”

  “你什么时候要?”那位苏格兰贵族问道。

  “明天。

  “是吗。我自己的住处不行,太小了。很久以前我把我的城堡转让给儿子了。但是我想他可能不在家。我来落实一下。”

  一小时之后他打来了电话。他的儿子和继承人马尔科姆那年实际上已经53岁了,他打电话来确认他明天将离开一个月去希腊群岛。

  “我建议你最好借他的房子,”福布斯勋爵说,“不要有暴力行为,介意吗?”

  “当然不介意,”欧文说,“只是讲课,放幻灯那一类事情。所有的消费由我负责,会多付钱的。”

  “好吧,那我就给麦吉利夫雷太太打电话,告诉她你们明天来。她负责照顾你们。”

  说完话之后,福布斯勋爵放下电话继续吃他的午饭去了。

  第六天的黎明,英国航空公司头一晚从迈阿密起飞的班机在希思罗机场的第四号航空集散站降落了,贾森·蒙克随着400名乘客来到了世界上最繁忙的商业航空港。即使在这个时间,还是有数以千计的乘客从全世界各个角落来到这里,他们涌向了护照检验出口。蒙克坐的是头等舱,他是最早到护照检验出口的少数几位乘客之一。

  “先生,您是商务还是旅游护照?”护照检查员问道。

  “旅游。”蒙克答道。

  “祝您玩得愉快。”

  蒙克把他的护照装进兜里,朝行李圆盘传送带走去。等了10分钟行李才从转盘上滑过来。他走过绿色通道,没有被阻拦。他出来之后,瞥了一眼接机的人群,许多司机手里举着牌子,牌子上面写着具体的人名和单位名称。没有一个写着“蒙克”。

  后面的人群涌过来了,他不得不继续前进。他走到通往中央广场的用两个栅栏组成的过道中间,这时有个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是蒙克先生吗?”

  说话的人大约30岁,穿着牛仔裤和茶色皮夹克。他留着短发,看起来非常健康。

  “我是蒙克。”

  “先生,请出示你的护照。”

  蒙克出示了他的护照,护照官验证了他的身份。蒙克浑身上下都显露出“退役军人”的气质,看到拿着他的护照的那双笨拙的手,蒙克猜测那个护照官的军旅生涯肯定很短。他的护照被递回来了。

  “我叫夏兰。请跟我来。”

  这位向导没有带他去寻找停在外面的小轿车,而是朝礼宾豪华大轿车走去。坐在大轿车里驶向一号航空集散站的途中,他俩静静地坐在那里。

  “我们不去伦敦吗?”

  “不去,先生。我们将去苏格兰。”

  夏兰拿着他们两个人的机票。一个小时后,伦敦至亚伯丁的商务航班起飞,驶向苏格兰高地。夏兰埋头阅读他的《陆军半月谈与国防评论》。他还能干其它什么事呢?他不擅长聊天。蒙克在这趟航班上又吃了一顿早饭,飞机在大西洋上空飞行时他睡着了。

  在阿伯丁机场他们换上了多用途越野车,车上又上来一名沉默寡言的退役军人。他和夏兰总共交换了八个音节的词语,就像进行了好长时间的谈话一样。

  他们离开飞机场后进入了阿伯丁东海岸的城市郊区,蒙克以前从来没见过苏格兰高地的群山。那个不知名的司机将车开到A96公路上,走了7英里之后向左驶去。公路上的标志牌写着几个简单的字:凯姆内。他们穿过莫尼马斯克村,上了阿伯丁至奥尔福德的公路。走了3英里后,越野车向右拐,穿过白宫,向凯基驶去。右边有一条河。蒙克心想河里是否有鲑鱼。

  就在凯基的前面,汽车突然离开了公路,前往河的方向上坡行驶。拐了两个弯之后,一座古城堡出现在他的眼前,它坐落在一个稍微隆起的高地上,面朝小山。

  司机转过身来说:“蒙克先生,欢迎来到福布斯城堡。”

  奈杰尔·欧文爵士从石头门廊下迎了出来,他头戴扁平的布帽子,头发被风吹向两边。

  “旅途顺利吗?”他问道。

  “不错。”

  “还是很辛苦。夏兰领你去你的房间。洗个澡,休息一下。两个小时后吃午饭。我们有很多工作要做。”

  “你早就知道我要来。”蒙克说。

  “是的。

  “夏兰没有打电话吧?”

  “哦,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你看那边的米奇……”他指着正在卸行李的司机。“他刚才也在希思罗飞机场。在阿伯丁的飞机上,他就坐在后面。他出机场的时间比你早,因为他不用等行李。他到达越野车后等了5分钟你就到了。”

  蒙克叹了一口气。他没有看到米奇在希思罗机场或在飞机上。

  欧文说对了,确实有不好的消息:有许多工作等待着他们去做。另一方面也有好消息,他已经加入了一个非常专业的团体。

  “这些人跟我一起去吗?”

  “恐怕不行。你到那里时,是独自一人。他们今后三周的工作是尽力协助你生存。”

  午饭是一种土豆壳里装着碎羊肉的东西。主人称其为牧羊人的馅饼,把它泡在一种加香料的黑色调味汁里吃。饭桌旁有五位就餐者:奈杰尔·欧文爵士、亲切的主人、蒙克、夏兰和米奇。米奇总是称呼蒙克和欧文为“老板”,他很机警,发白的头发很稀薄,英语讲得不错,但是蒙克能听出他的俄国口音。

  “当然要会讲一些英语,”欧文说,“因为我们当中有许多人不会讲俄语。但是你每天至少要与这里的奥列格讲四个小时的俄语。你必须恢复到非常熟练的程度。”

  蒙克点点头。他已经好多年没有使用这种语言了,他将发现他现在的反应是多么迟钝。但是天才的语言学家是永远不会忘记的,足够的实践将总能找回那种语感。

  他的主人说:“奥列格、夏兰和米奇将是这里永久的居民。其他人将来往不定,也包括我本人。过几天等你们安顿下来后,我将飞到南边去,还有其它的事情要做。”

  如果蒙克认为会给他一点时间恢复一下高空飞行后的生理节奏,那么他想错了。午饭后他与奥列格练了四个小时的俄语。

  那个俄国人设定了一些情景。他一会扮演街上的民兵,拦阻蒙克要他出示证件,要求他回答从哪里来,到哪里去,以及为什么要这样做的原因等问题。然后他又扮演一名饭店服务员,询问一份非常复杂的菜单细节。过了一会儿,他又变成一名莫斯科郊外问路的人。训练了四个小时之后,蒙克感到他正在慢慢地找回语感。

  在西印度群岛拉渔网时,蒙克认为他的身体非常健壮,他的腰围在不断加宽。他想错了。第二天清晨黎明前,他第一次与夏兰和米奇一起越野长跑。

  米奇说:“老板,我们第一次先来一个简单的项目。”因此他们穿过大腿深的石南属植物跑了5英里路。开始时蒙克觉得自己要累死了,后来他真希望自己已经死了。

  只有两名工作人员在值班。令人敬畏的家庭主妇麦吉利夫雷太太,她是一名寡妇,她的丈夫原是一名房地产经纪人。她负责做饭,打扫卫生,并以挑剔的眼光接待一系列带有英国口音的来往的专家。郝克托负责照看城堡和菜园,并开车去采购杂货。这里从来没有来过做买卖的人。麦吉利夫雷太太和郝克托住在场院里两间小房子里。

  来了一名摄影师。他为蒙克拍了许多各种各样的照片,为他外出时各类身份证件准备照片。一名发型和化装师出现了,他熟练地改变了蒙克的容貌,并对蒙克示范教学。他所用的化装用品尽量少,而且都很容易买到,放在行李里不会引起任何人怀疑。

  他的容貌改变之后,摄影师又拍了更多的照片以便用于另一本护照。欧文从某个地方搞到了真护照本,由一名雕刻家和书法家将它们变成新身份的护照。

  蒙克花了好几个小时研究莫斯科地图。他必须熟记该城市的地理位置及其数百个地点名称,不管怎样,这些名称对他来说还是很陌生的。以已故的法国共产党领袖而命名的圣莫里斯堡多列士码头已经恢复了老名称,即索菲斯卡亚码头。所有以马克思、恩格斯、列宁和其他共产主义著名人物命名的地名都消失了。他背下了100个最有名的建筑物名称及其它们的位置,学会了怎样使用新的电话系统,了解了如何随时随地招呼任何出租车以及给司机付美元的方法。

  那里有一个放映室,蒙克和另外一名讲俄语的伦敦人坐在那里一起观看了数小时的电影,他必须熟悉屏幕上那无数张面孔。

  有许多书要阅读:科马罗夫的演讲,俄文报纸和杂志。最糟糕的是要记住许多私人电话号码,他不得不在大脑里储存了50多个号码。记数字不是他的特长。

  第二个星期,奈杰尔·欧文爵士回来了。他看起来很疲劳,但是很满意。他没有说他去哪里了。他带来了派人在伦敦古玩店里买到的一样东西。

  蒙克把它翻过来放在手里。

  “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蒙克吃惊地问道。

  “没关系。我的耳朵很长。是一样的东西吗?”

  “一模一样。我能想起来的就是这样。”

  “那么,它应该起作用。”

  他还拿来了一个箱子。它是由一名能工巧匠制作的,一般的海关检查员很难看出箱子里面的夹层。蒙克将把两份秘密文件藏在夹层里:一份是黑色宣言的俄文原件,另一份是鉴别黑色档案的论证报告,已经翻译成了俄语。

  到第二周,蒙克感到此刻他的身体是近十年来状况最好的时候。他的肌肉变得更强壮了,他的耐力得到了改善,但是他知道自己永远也比不上夏兰和米奇,这两个人可以忍受常人无法想像的痛苦和煎熬,马不停蹄地行军打仗。

  那一周过了一半的时候,乔治·西姆斯来了。他与蒙克的年龄相仿,是前英国空军特别部队的一名一级准尉。第二天早晨,他把蒙克带到草坪上。他们二人都穿着运动服。他转过身来,在离蒙克四码远的地方对蒙克说话了。

  他用轻快的苏格兰口音说:“如果你能试着杀死我,我将很感激你。”

  蒙克感到吃惊。

  “但是你不要苦恼,因为你不会成功的。”

  他说对了。蒙克向他逼近,装出要进攻的样子,然后猛扑过去。那个苏格兰高地的壮汉一下子就把他颠倒过来,蒙克仰面躺在地上。

  “你的进攻速度太慢了点。”那位前一级准尉说。

  郝克托正在厨房里堆放午饭要吃的刚挖出来的胡萝卜,他看到窗外蒙克又被打翻在地。

  “他们俩究竟在干什么?”他问道。

  “忙你自己的事吧,”麦吉利夫雷太太说,“他们在闹着玩呢。”

  在外面的森林里,西姆斯向蒙克介绍瑞士制造的9毫米自动手枪。

  “我以为你们的人使用勃朗宁十三射自动手枪。”蒙克说,急于显示他的学识。

  “我们过去用,但是很多年前就不用了。10年前就换成这种手枪了。先生,您知道这个双手柄和屈膝动作的作用吧?”

  蒙克在CIA当新兵时,在弗吉尼亚的“农场”学习过轻武器的知识。当时他是班里最好的学生,他童年时在蓝岭山脉曾随他的父亲去打猎,他继承了父亲射击的才能。但是那也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那个苏格兰人竖立了一个下蹲姿势的靶子,走了15步,转身向靶子射去,5颗子弹都打中了靶子的心脏。蒙克打中了靶子的左耳朵和大腿。他们连续三天每天两次练习射击,每次200发子弹。三天后蒙克终于能够在5发子弹中有3发打中靶子的面部了。

  “还得慢慢来。”西姆斯说话的语调似乎承认他无法再取得更好的结果了。

  “希望我有好运气,不用使用任何一发子弹。”蒙克说。

  “大家都喜欢这么说。然后运气就来了。但是最好还是学一些使用方法,很可能用得上。”

  第三周开始后,蒙克被引见给一名通信专家。这个人叫丹尼,非常年轻,从伦敦来的。

  “这是一台非常普通的膝上型电脑,”他解释道。它确实很普通,体积还没有一本书大,打开它的上盖后,上盖的里面露出了一个荧光屏,小键盘分成两半,把它们提起来展开后重新并成一块类似于打字机的键盘。这种东西现在很普通,10个行政官里有八个人的公文包里都装有这玩意儿。

  丹尼把一个看起来像一张信用卡的东西举起来放到蒙克的面前,然后把它从电脑的侧面插进去:“这是一张软盘,它储存了你将扮演的商人所需要的一般信息。如果有人截获了它,他们所得到的全部是商业信息,这些信息对于机主本人以外的其他人毫无价值。”

  “那它有什么用呢?”蒙克问。他意识到这个年轻人是那些在新时代的计算机堆里泡大的年轻人之一,计算机的内部系统对于他们来说要比埃及的象形文字容易得多。蒙克任何时候都更愿意研究象形文宇。

  丹尼举起来另一张卡说:“知道这是什么吗?”

  “那是个威世信用卡。”蒙克说。

  “再仔细看看。”

  蒙克仔细观察了塑料薄片,它的背面刻满了“智能”磁条。

  “好吧。它看起来像个威世信用卡。”

  “它甚至可以起到威世信用卡的作用,”丹尼说,“但是不要把它当威世信用卡使用。要防止由于某些错误操作把它洗掉。不管你住在那里,都要把它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最好不要让人看见。必要时再使用它。”

  “它是干什么用的?”蒙克问道。

  “它有很多用途。它把你输入的任何东西译成密码。它已经记住了100个一次性密码本,不管是什么样的密码。它不是我的专业范围,但是我想它们是牢不可破的。”

  丹尼把最初那张软盘从电脑里取出来,插入了那张威世卡。

  “现在这台膝上型电脑被一个锂离子电池启动了,电力足以维持与卫星的联络。即使你身边有交流电源,还是应该使用电池以防家用电路断电。用交流电给这个电池充电。现在用这个按钮把它打开。”

  他指着开关电源,蒙克按了一下。

  “把你给奈杰尔爵士的电文输入进去,屏幕上会显示出清晰的语言文字。”

  蒙克输入了20个字的电文以确保第一次联络的信息安全到达。

  “现在按这里的这个键。它具有不同的功能,它将发出译电指令。”

  蒙克按了一下键,但是它没反应。他写的字仍然留在屏幕上。“现在按开关键。”

  那些字消失了。

  “它们已经永远消失了,”丹尼说。“它们被完全消除了记忆。它们已经被译成一次性密码,存在威世卡里面的弗吉尔功能里,等待发送。现在再打开膝上型电脑。”

  蒙克照办了。荧光屏亮了,但是空的,上面没有留下任何字。

  “按这个键。它的功能也不一样,当插入弗吉尔卡后,它的意思是发送/接收。现在你就这样保持现状。卫星每天在地平线上方盘旋两次。当卫星接近你所在的位置时,它按程序发一条下行指令。下行指令的频率与卡里的频率相同,它只花10亿分之一秒就到达了。但它是加密的。它在说:‘你在那里吗,孩子?’弗吉尔听到母亲的呼声,辨认无疑后将你的信息发出去。我们称之为握手。”

  “这就完了吗?”

  “还没有完全结束。如果母亲有话要对弗吉尔讲,她就给孩子发信息。弗吉尔收到的信息都存在一次性密码里面。母亲越过地平线消失了。她已经把你的信息转给了接收数据库,不管那个数据库在什么地方。我不知道。我也没有必要知道。”

  “机器工作时我是否要一直陪着它?”蒙克问道。

  “当然没这个必要。你可以到任何地方去。你回来后将发现屏幕仍然在闪光。按一下这个键就行了。它并不显示译电功能,但是只要弗吉尔在机器里面,它就具备这个功能。弗吉尔的作用就是在家里把你的电文解密。记住,只要触及开关键,你就能把它抹去。永远找不回来了。”

  “现在还有最后一件事情。假如你真想摧毁弗吉尔的大脑,你可以按顺序触及这四个数字。”他把写在一张纸片上的四个数字拿给蒙克看。“除非你想取消这张威世卡里面的弗吉尔功能,把这张卡恢复到单纯的信用卡,否则千万不要输入这四个号码。”

  他们花了两天时间反复熟悉这些步骤,直到蒙克成为操作能手为止。然后丹尼离开了,不知道又要去研究什么高科技了。

  在福布斯城堡第三个星期的周末,所有的教官都圆满地结束了他们的教学工作。蒙克送他们走了。

  那天晚上吃过晚饭后,蒙克、夏兰和米奇坐在客厅里休息时蒙克问道:“我能用一下电话吗?”

  米奇正在与夏兰在棋盘上激烈地较量,他抬起头,朝放在角落的电话点点头。

  “打个私人电话。”蒙克说。

  夏兰也抬起了头,那两名前任士兵都望着他。

  “当然可以,”夏兰说,“用书房里那部电话。”

  蒙克坐在福雷勋爵舒适的书房里,拨通了一个海外的号码。在南维吉尼亚

  克罗泽特一个小木屋里,电话铃响了,那里的太阳还挂在蓝岭山脉上面,那里比苏格兰高地晚四个小时时差。当电话铃响到第十声时,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喂?”

  他可以想像出那边的情景:在那间虽然小、却很舒适的客厅里整个冬天都有一堆木材燃烧的火,母亲珍爱的结婚家具总是被擦得明亮如镜,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妈,我是贾森。”

  电话那边虚弱的声音变得大了,母亲的声音里充满了喜悦,“贾森。儿子,你是在哪里呀?”

  “我一直都在旅游。爸还好吗?”

  自从他父亲中风以来,他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门廊的摇椅上度过的,他遥望着他们的小镇和远处的深山老林,40年前他曾整日不畏艰苦地长途旅行,曾带着他的大儿子四处打猎和捕鱼。

  “他很好。他现在正在门廊打瞌睡。天气太热,已经热了很长时间了,真是个炎热的夏天。我会告诉他你来电话了。他会很高兴的。你很快就要回家了吗?你都离家这么长的时间了。”

  他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都离开他们的小家了。一个弟弟是保险估价员,另一个是房地产经纪人。他的妹妹嫁给了一名乡村医生。他们都在维吉尼亚。他们经常回家。只有他不在家。

  “我会尽快回家的。我保证。”

  “你又要走了,对吗,儿子?”

  他知道母亲所说的“走”的含义。在他去越南就职之前她已经了解了关于那个国家的事情,他在华盛顿准备去国外之前,她总是给他打电话似乎想知道她不可能知道的事情。当母亲的总是这样……她在3000英里之外就预感到了危险。

  “我会回来的,回来后我就去看您。”

  “贾森,自己照顾好自己。”

  他手里握着电话,双眼注视着窗外苏格兰上空闪烁的群星。他真应该常回家看看。双亲现在年纪大了,他真应该抽出时间。

  “妈,我会很好的,别担心。”

  两边都不说话了,似乎他俩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爱你,妈妈。告诉爸,我爱你们。”

  他放下了电话。

  两个小时后,奈杰尔·欧文爵士正在多塞特家中阅读文件。

  第二天上午,夏兰和米奇开车把蒙克送到了阿伯丁机场,并陪他登上了飞往南方的航班。

  他在伦敦呆了五天,在蒙卡尔姆与奈杰尔·欧文爵士住在一起,那是一个安静的、考虑周到的旅馆,在大理石拱门后面的那些日子里,那位老间谍组织的首脑详细地交代着蒙克应该做的事情。最后,再没有什么事情可交代了,只好告别了。欧文塞给他一张纸条。

  “假如那个高科技的通信系统出毛病了,有个人能把信件送出来。当然,这是最后一招。好吧,再见了,贾森。我不会来希思罗机场了,我讨厌飞行。我认为你行。是的,我真认为你行。”

  夏兰和米奇开车把他送到希思罗机场,一直送到栅栏处。然后他们每人与他握手告别。

  “老板,祝你好运。”他们说。

  那是一趟平静的飞行。没有人能认出来他就是30天前飞往第四终点站的贾森·蒙克。没有人知道他不是护照上的那个人。他通过了海关检验。

  他把手表向前拨了两个小时,四个小时之后,他在莫斯科大舍列梅季耶沃飞机场向护照检查员走去。他的签证没问题,显然是在华盛顿俄罗斯大使馆申请并被批准的。他通过了。

  在海关大厅里,他填写了冗长的货币报关单,把他带来的惟一的手提箱放在检查桌上。那个海关检察员对手提箱看了一眼,然后示意要看他的文件包。

  “把它打开。”他用英语说。

  这位美国商人微笑着立即照办了。那个检查员翻阅了他的证件,然后拿起那台膝上型电脑。他赞许地看了它一下,说:“好了,放回去吧。”他很快在箱子上用粉笔划了一道,然后转向下一个顾客。

  蒙克拿起他的包,穿过玻璃门,踏上了他曾发誓永远不返回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