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市曼哈顿下东区印度大麻烟馆。1906年11月。
我能感觉到烟雾向我袭来,软软的,诱人的烟雾。闭着眼睛,我可以离开这个破烂不堪的贫民区,独自穿过感觉的大门投入我的主人的怀抱。 烟雾在消散……长长的通道铺的全是金块,墙上贴的也满是金块。哦,全是金 子!碰一碰,摸一摸,感觉一下,拥有的感觉真好!把这种快乐带给他,黄金之神,惟一的真正的神!
自从我在巴巴里海滨第一次发现他之后,我这个下贱的娈童就提高了对自己的要求,始终想把更多的金子献给他,而烟雾也总能把我带到他面前……再往前走,我就来到了大金殿,在这儿,熔炉里的金水沸腾不息,不停地从水龙头里奔流而出……烟雾更多更浓了,熔炉里散发出来的烟雾和我嘴里的、喉咙里的、血液里的、大脑里的烟雾融合到了一起。透过烟雾他会像以前一样和我说话……他也会倾听我的诉说,并给我提些建议,而且他总是对的……现在他就在这儿,我能感觉到他的存在……
“主啊!伟大的财神,我就跪在您的面前。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来服侍好您,并且我还把我凡间的主人和他的巨额财富也带到了您的跟前。我求您听我说,因为我需要您的建议和帮助。”
“我听到了,你有什么麻烦呢?”
“我是说我在凡间的这个主人……他的想法似乎让我不能理解。”
“你说明白点儿。”
“自从我认识他以来,自从我看到了那张丑陋的脸以来,他就只有一种痴情。我曾经从多方面鼓励过他。在他认为与他作对的世界里,他就想着成功。是我引导他赚钱,赚更多的钱,并让他为您服务。您说不是这样吗?”
“你做得很好。他的财富每天都在增加,而是你保证了这些财富能为我所用。”
“但是,主啊,最近他却沉迷于另一件事。这不但浪费时间,更可恶的是浪费金钱。他脑子里装的全是歌剧,可是歌剧却不能创造财富呀。”
“我知道了。那他为此花了多少钱呢?”
“到目前为止只花了一点点儿。但我担心这会使他误入歧途,不能全心全意地为您增加财富。”
“那他就不再赚钱了吗?”
“恰恰相反,他还是一如既往地拼命赚钱。那些富有创意的点子、雄心勃勃的战略和非凡的天赋,在我看来似乎是一种屡见不鲜的景象,而他依然不乏这类特质。我仍然在董事会里主持会议。是我扮演着伟大接管人的角色,创造了世界上最大的兼并和投资王国。是我打破了软弱无助的局面,使他们重新振作起来。是我提高了贫民区的房租,为工厂和编组车场颁发了房屋和学校的许可证。是我贿赂了地方官员,使他们不来找我们的麻烦。是我命令购买全国各地生产业的股票储存起来。但我所做的这一切都是受他的指使。行动是他计划好的,我所必须做的和必须说的也是他计划好的。”
“难道他的判断开始出现问题了吗?”
“不是,他的判断和以前一样正确无误。证券交易所的人都惊讶于他的胆识魄力和先见之明,尽管他们都认为那是我的杰作。”
“那问题出在哪儿呢?”
“我怀疑是不是到了他该离开而由我取而代之的时候了。”
“因为你遵守了我的命令,所以你干得很出色。事实上你很有天赋——你自己也清楚这一点——并效忠于我一个人。但是埃里克·米尔海姆比起你来有过之而无不及。很难有哪个人是真正的理财天才,而他正是这样一个难得的人才。除此之外,他在其他许多方面也有很高的天赋。在人们嫉恨的激励下和在由你传达给他的我对他的指导下,他不仅仅是一个创造财富的天才,更是一个肆无忌惮的、没有原则与同情怜悯之心的人,最重要的是他想象你一样没有爱心。这些都是人们所梦寐以求的。当他应该离去的那一天确实到来的时候,我会命令你结束他的生命的,当然还是由你来接替他。对于别人,我曾许诺给他们世界上所有的王国,而对你,我会把美国所有的财富全都交给你。到目前为止我还没骗过你吧?”
“从来没有,我的主!”
“那你背叛过我吗?”
“也从来没有,我的主!”
“是这样,不过你还要继续下去呀。再给我说一说他沉迷于歌剧的事,以及这其中的原因。”
“他的书架上全是歌剧或与之有关的书籍。当我试图不让他拥有自己的私人空间时,他就在大教堂躲在帘子后面不愿露面,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现在他已经为竞争一个歌剧院而投资了数百万美元。”
“但是到目前为止他总是不但能收回投资而且还能再赚一点儿。”
“对,没错。不过,他这次肯定要赔钱,尽管这样的损失还占不到他全部财富的百分之一。更有甚者,他的心情变了。”
“何以见得?”
“我也不知道具体的原因,反正从他收到一封巴黎的来信之后,他就像整个变了个人似的。他曾经在巴黎住过一段时间。”
“快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有一天来了两个人,其中那个向导是纽约某家报纸的小记者,另一个则是法国的一个律师。这个律师带来了一封信给他。要不是那个律师老盯着我,我早就把信偷着看了。他们走了之后,他带着信从楼上下来,坐在会议室的桌旁看信。我呢,就假装着出去了,其实我是躲在门后从门上的一个窟窿眼儿一直在看着他。看完信之后他就站了起来,从那以后他就好像有点儿不对劲儿了。”
“后来呢?”
“在此之前,他只不过是新歌剧院建设者哈默斯坦先生的一个隐名合伙人而已。虽然哈默斯坦先生也很富有,但是还比不上他。是米尔海姆先生的坚定决心才使歌剧院得以完工。但是自从收到那封信之后,他就变得更加沉迷于歌剧了。他原来派哈默斯坦先生带着大笔资金前往巴黎去说服一个叫内利·梅尔巴夫人的歌星前来纽约发展,打算让她成为新的一年里的明星。现在他又命令哈默斯坦先生去拉拢另一个女歌剧演员——著名法国歌星克里斯汀·德尚尼夫人,她是梅尔巴夫人的主要竞争对手。他自己已经选择了艺术,不但改编了贝利尼创作的歌剧,而且赋予了歌剧不同的特色。更重要的是他每天晚上都要拼命地写作……”
“写什么呢?”
“音乐!我的主!我每天晚上都能听到他在阁楼上谱写乐曲,每天早上都能听到几首新曲子。即使是深更半夜,我也能听到他客厅里的风琴在嗡嗡做声。我对音乐一窍不通,那玩意儿对我来讲毫无意义,和噪音没有什么区别。而他却在试图搞什么创作,我相信那只是他自己的歌剧。昨天他还用东海岸最快的包裹把他已经写好的那部份歌剧寄到了巴黎去。我的主啊,我该怎么办呢?”
“他真是疯了!我的仆人,不过,相对而言,也没有什么害处。他已经加大了在歌剧院上的投资了吗?”
“目前还没有,我的主。但我担心我是否还能接替他。很久以前,他告诉我,万一他发生什么不测,就由我来继承他的整个王国和他数亿美元的财产,以保证这些财富能继续为您所用。现在我担心他会变卦。也许他会把他所有的财产留给某个基金会,从而把它们全都用在可恶的歌剧上。”
“傻瓜!你是他的养子和继承人,只有你才是被指定有权继承他的财产和权利的人。难道他没有向你保证过吗?更重要的是,难道我没有向你保证过吗?难道还会有什么事能让我失信于你吗?”
“那倒不会的,我的主。您是至高无上的,您是我心中惟一的神!”
“既然如此,那你就不必担心了。但是我也告诉你,如果一旦你觉察到有什么真正地威胁到你继承他所有的东西——他的钱,他的金子,他的权力,他的王国,等等——的权力时,那你就要毫不迟疑地毁掉他的歌剧院。这不是什么建议,而是不折不扣的命令!你听明白了吗?”
“完全明白,我的主!谢谢您,我知道我该怎么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