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来了,有一段时期纳尔齐斯不需要通报即可以拜访我,因为当时只有我一个人独自在家。现在,他以一个情人的身份出现在我的面前,他问我,是否愿意把自己的心奉献给他,如果他能得到一个极有声誉、收入又丰厚的职位,我是否愿意有朝一日把自己的手伸给他,与他结婚。我们这里果然给了他一个职位;只是一开始对他控制的很紧,不让他很快得到提升,因为人们对他的雄心勃勃感到害怕,另外给他的奉薪也不多,因为他有自己的财产。
我全心全意地爱慕他,我知道,跟他这种男人交往不能太直爽、太坦率,因此我很留神没有直接答他,我让他去找我的父亲,他似乎毫不怀疑地认为,父亲会同意这门亲事,他想马上与我取得一致的意见。最后我表示同意,不过我提出,要以父母的赞同作为必不可少的条件。随后,他正式去向父母谈及此事;他们表示满意,因为人们已经许诺说,不久会有希冀的情况发生,这是指他将继续得到晋升。我的姐妹和姑妈们都已被告知了这件事,并被叮嘱一定要最严格地保守秘密。
现在他已由恋人变成了我的未婚夫,恋人和未婚夫这两种身份之间的差别是很大的。要是有人能够帮助思想成熟的姑娘们,把她们的恋人都变成未婚夫,这对于我们女性来说可真应算作是一大善举。哪怕这种关系没有发展成婚姻。订婚后两个人之间的爱情不仅不会消弱,反而会变得更加理智。许许多多愚蠢的小动作,所有卖弄风情的行为和喜怒无常的脾气一下子都抖落得一干二净。要是我们的未婚夫告诉我们说,我们头戴简朴的晨帽比云髻高挽戴上最漂亮的头饰更使他们满意,那么一个善于思考的女孩子肯定会对自己的发型漠不关心了。发型肯定会变成无关紧要的事情了。而且这也再自然不过了,他所想的是规规矩矩体面过日子,宁愿希望为自己培养出一个家庭主妇,而不是为世人培养一个身着华丽服装的玩偶。这样一切就好办了。假如有这么一位姑娘,她很有福气,他的未婚夫智力非凡,知识渊博,那么她学到的东西远比她在高等学府或是留学国外学到的东西多得多。她不仅愿意心悦诚服地接受下未婚夫教给他的全部学识,而且力求使自己在这条道路上永远向前发展。爱情使许多不可能的事情成为可能,最后,对于女性必要的、合乎礼貌的服从也会紧接着随之而来;未婚夫不像丈夫,喜欢支配一切;他们只会恳请,而他的恋人也会察颜观色,想方设法逢迎他,力求做到无论他有什么愿望,都能在他提出请求之前便得以实现。
这是经验给我的教诲,是我非常不愿意失掉的东西。我很幸福,的的确确很幸福,正如人们在人世间所能得到的一样,但这也意味着,这种幸福是短暂的。
整个夏天就在这种沉静的喜悦中逝去。纳尔齐斯丝毫不让我有任何机会对他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我越来越爱他,我的整个身心都系在他的身上,这一点他知道的一清二楚,而且他懂得珍惜这种情感。不过在这期间逐渐发生了一些情况,它们都是由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引起的,这使我们之间的关系渐渐地受到了损害。
纳尔齐斯是以未婚夫的身份与我交往的,他从不敢要求我做禁止我们做的事情。唯独关于道德和端庄的界限我们的看法有很大的分岐,我愿意循规蹈矩,万事求保险,绝对不允许自己有任何超越于世人所知的自由。他习惯吃甜食,就严格规定了这种饮食,于是我们之间就出现了持久的矛盾;他夸奖我的态度,又力图削弱我的决心。
我又突然想起我的年老的语言教师所说的“严肃认真”这个词,同时也想起我当时为反对老师的观点所采用的手段。
我与上帝又稍微熟悉起来,他送给我一个这么可爱的未婚夫,为此我知道应该感谢上帝。世俗的爱情本身就足以把我的思想集中起来,并使我能开动思想考虑问题,我对上帝的研究与我的爱情并不矛盾,我自然地向他诉说着自己的恐惧,却没有察觉到,使我感到恐惧的东西恰恰是我所愿望和渴求的。我认为自己已经很坚强,我不祈祷“上帝”保佑我抵制住诱惑!按照我的想法,我已早克服了诱惑,现在对此已再无兴趣可言。
我给自己的道德披戴上缥缈闪光的服饰,就这样大胆地出现在上帝面前;他没有推开我;按照我对他的最微不足道的请求,他在我的心灵中留下了一个温厚的印象,这个印象诱导我一而再、再而三地去探访他。
我觉得除去纳尔齐斯,整个世界对于我来说都是死的,除他之外,没有任何东西对我有吸引力,连我爱好华丽的服饰也只是为了讨他喜欢;假如我知道他不看我,那我就不会小心谨慎地对待这件事。我喜欢跳舞,不过若是他不在旁边,我就会觉得跳舞毫无意思。为了参加盛大的庆典活动,只要他不出席,我既不愿为此去购置新的时装,也不想按流行式样去装饰旧衣裳。这个人或那个人我同样表示喜欢,然而我心里却更想说,这个人或那个人同样让我厌烦。如果我能与几位年长者玩一场牌,我就会认为这一晚上我过得相当不错。本来我对玩牌就没有丝毫的兴趣,如果一个要好的老朋友戏谑地嘲笑我玩牌,也许这时我才会整个晚上头一回露出一丝微笑。散步和社交界的所有娱乐活动没有他都是如此乏味,这一切只能让人想到:他才是我为自己选中的唯一意中人,我好像是为他而生,除了他的宠爱,我别无希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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