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伦的那些继承人很少见面,他们更多时间是呆在各自律师的办公室里,于是,他们之间的勾心斗角愈演愈烈。一个星期过去了,遗嘱依然没有亮底,而且也没有公布验证的计划。眼看这笔财产近在咫尺,可就是拿不到手,这些继承人越来越狂躁不安。有好几个律师被炒了鱿鱼,被替补上新人。
玛丽·露丝·费伦·杰克曼解雇她的律师的理由是,他每小时的收费太低。她的丈夫是一个成功的整形外科医生,有许多商业兴趣。他每天都在和律师打交道。他们新雇的律师名叫格里特,是个精力充沛的家伙,他以每小时600美元的开价加入了这场闹剧。
就在翘首以待的同时,这些继承人仍在高筑债台。他们签订了建造大厦的合同,新车也送货上门了。他们还聘请了顾问来设计带游泳池的豪宅,选择私人停机坪的位置,参谋购买哪匹纯种马。不斗嘴的时候他们便去购物。只有兰博是例外,因为他还未成年,他带着律师去外面鬼混。不用说,律师替他的委托人又新添了不少债务。
由于乔希不肯透露遗嘱的内容,但又神秘地暗示特罗伊可能不具备立遗嘱的能力,费伦家属的律师终于惊慌起来。
自杀事件过了10天后。哈克·格蒂斯来到弗吉尼亚州费尔法克斯县的巡回法院,递交了一份要求强制执行特罗伊·费伦最后遗嘱的申请。他使出一个雄心勃勃的律师所具备的手腕,买通了《邮报》的一个记者。他们聊了一个小时,发表了一些非正式的评论,当然也少不了对律师的溢美之词,还让摄影师拍了一些照片。
奇怪的是,哈克是以所有继承人的名义提出申请的。他列出一个他们所有人的名字和地址,似乎他们都是他的委托人。回到办公室后,他用传真向每个人发去,该申请的副本。几分钟后他的电话便热闹起来。
第二天的《邮报》特写配了一幅很大的照片,照片上的哈克双眉紧锁,手摸着胡子。特写的篇幅比他期望的还要长。他一大早在切维蔡斯的咖啡馆看完了这篇报道,然后急匆匆地开车去了办公室。
几个小时以后,刚过9点,费尔法克斯县巡回法院的文档室里便挤满了律师。今天的人数要比往常多。他们是三三两两到的,简单地和办事员寒暄几句后便自顾自地工作起来。放在他们面前的诉状五花八门,可他们都想要同一样东西——接费伦这桩案子,看到那份遗嘱。
在费尔法克斯县,遗嘱验证通常是随机指派给十几个法官当中的一个法官。费伦的卷宗放在了帕尔·威克利夫法官的桌子上。他才36岁,经验并不丰富但抱负很大。他接到这样一桩引人注目的案子不禁喜出望外。
威克利夫的办公室就在费尔法克斯县的法院内,他整个上午都在档案室里查阅文件。他的秘书送来了诉状,他立刻翻阅起来。
等他理出一些头绪后,他给乔希·斯塔福德打了电活,作了自我介绍。他们彬彬有礼地交谈了几分钟,无非都是同行之间的客套话,既拘束又谨慎,因为接下来要谈的就是有分量的话题了。乔希从未听说过威克利夫法官。
“是不是有一份遗嘱?”威克利夫终于问道。
“是的,法官大人。是有一份遗嘱。”乔希措辞很谨慎。在弗吉尼亚州,隐瞒遗嘱是重罪,如果法官想知道内情,乔希只能予以合作。
“在哪儿?”
“就在我办公室里。”
“谁是遗嘱的执行人。”
“我!”
“你打算什么时候进行验证?”
“我的委托人要我等到1月15日。”
“嗯,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吗?”
理由很简单。特罗伊要让他那些贪婪的子女们再次空欢喜一场。典型的特罗伊式做法:恶毒而又残酷。
“我不清楚。”乔希说,“遗嘱是手写的。费伦先生在他跳楼前的几秒钟签了字。”
“手写的遗嘱?”
“是的。”
“你不是和他在一起的吗?”
“是的。说来话长。”
“也许我该听听。”
“也许是这样。”
乔希这天很忙。威克利夫并不忙,可他还是装得好像每一分钟都排得满满的。他们约定一起吃午饭,在威克利夫的办公室里匆匆吃一份三明治。
瑟吉奥不赞成内特去南美,在沃尔纳特山这样一个大小门都上锁、通往山下一英里的路上都有隐蔽的持枪卫兵警戒、电视电影娱乐杂志以及电话都受到严格检查的地方呆了四个月后,再回到以前所熟悉的那个社会里,这往往会招致一定的心理创伤。取道巴西重返社会更是充满了风险。
但内特不在乎。他来沃尔纳特山并不是法院的判决,而是乔希的建议。如果乔希让他去丛林玩捉迷藏的游戏,他也去!让瑟吉奥去抱怨、骂娘吧。
一个星期的释前准备好像是在过地狱般的生活。食品从无脂肪向低脂肪过渡,尽是盐、胡椒、奶酪和少量黄油这种老一套的东西,还美其名曰帮他调整肠胃系统以应付邪恶的世界。可内特的胃受不了,他又减轻了四磅。
“这是让你稍稍领教一下外面世界的滋味。”瑟吉奥得意洋洋地说。
治疗期间,他们还要打斗,这在沃尔纳特山是很普通的事:为了锻炼你的肌肉和斗志。瑟吉奥开始疏远他的病人。说再见常常是一件难事,瑟吉奥缩短了释前准备期,并且变得清高起来。
威克利夫法官问及遗嘱的内容,乔希婉拒了他的这一要求,他们在法官办公室的小桌上吃着三明冶。法律并没有要求乔希透露遗嘱的内容,至少眼下是这样。威克利夫这么做稍稍有些越轨,但他的好奇心是可以理解的。
“我有点同情那些向我提出申请的人,”他说,“他们毕竟有权知道遗嘱的内容。为什么要拖呢?”
“我只是在按委托人的意愿办事。”乔希回答说。
“你早晚还是要对遗嘱进行验证的。”
“那当然。”
威克利夫轻轻地将预约登记本朝塑料盘前推了推,透过阅读镜斜视着登记本:“今天是12月20日。圣诞节之前是无法召集到所有的人了,你看27日怎么样?”
“你有什么打算?”
“宣读遗嘱。”
这个想法令乔希一震,他差点被腌黄瓜噎住。把他们召集到一块:费伦的家属,他们的扈从以及新交的朋友,那群开心的律师,全都召集到威克利夫的法庭上,一定要让新闻界也知道。他又咬了几口黄瓜,望着他的小黑本子,极力不让自己笑出来。他似乎已经听到了急促的喘息声和痛苦的呻吟声,他能想像到他们剧烈的反应、难以置信的痛苦表情,然后是低声的沮咒。也许还会有几声抽泣。他们怎么也无法接受亲爱的父亲会做出这种事来。
这将是美国法律史上最邪恶、最辉煌也是最独特的一刻,乔希突然等不及了。
“27日没问题。”他说。
“很好。等我确认所有的人选后,马上通知各方。有很多律师。”
“你最好记住,他们一共有六个子女、三个前妻,所职有九组律师。”
“但愿我的法庭有那么大。”
——只够站的——乔希差点说出了口。人们聚集到一块,悄无声息地看着信封被撕开,遗嘱被打开,然后听到难以置信的文字。
“我建议由你来宣读遗嘱。”乔希说。
威克利夫当然很想读。他也想像到了同样的场面。宣读一份分配110亿财产的遗嘱无疑是他最荣耀的时刻。
“我估计这份遗嘱是有争议的。”法官说。
“是令人不快的。”
法官大人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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