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里在约翰尼办公室里那排上了色的窗户前紧张地踱来踱去,望着河里的拖船和驳船穿梭往返。他那双邪恶的眼睛这会通红通红的,但并非痛饮或狂舞所致,而是因为通宵未眠。他呆在这个仓库里等着他们把尸体给他送来;凌晨一点左右利奥那一伙人回来了,但却没将尸体一同带回,于是他给他舅舅挂了电话。
在这个晴朗的星期日早晨,约翰尼既没打领带,也没系吊裤带。他在他的办公桌后慢慢地踱着步,抽着今天的第三根雪茄,嘴里喷出雪茄的蓝色烟雾。烟雾象一片厚厚的云悬在他的头顶上方。
吼叫和争吵几个小时之前就结束了。巴里骂了利奥、尤努奇和公牛,而利奥也回敬了他。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不再那么惊慌失措了。整整一个通宵,利奥每间隔一段时间就驾着车从克利福德的房子旁边走一次,每次都换一辆不同的车,但却没发现什么异常的情况,尸体还在那儿。
约翰尼决定等待二十四小时,再试一次看看。他们白天将观察那个地方,天黑后组织全力进攻。公牛向他保证他一定能在十分钟内把尸体从混凝土中弄出来。
要镇静,约翰尼告诫大家。一定要镇静。
罗伊·福尔特里格在郊区的别墅是一幢错层式平房,他在与房屋相连的室外餐厅读完星期日版报纸,端着一杯冷咖啡光着脚走过潮湿的草地,他睡得很少。他一直在前门廊的黑暗中坐着,等着报纸送上门来;报纸来了以后,他穿着睡衣和浴袍飞跑过去,一把将其抓了过来。他曾给特鲁曼打过电话,但奇怪的是,恃鲁曼太太不太清楚她丈夫到什么地方去了。
他沿着屋后的篱笆查看他太太的玫瑰树丛,上百遍地问着自己马克·斯韦会跑到哪里去呢?毫无疑问,至少是在他的头脑里,雷吉帮助了他逃跑。她显然是又疯了,与那个小鬼一同跑了。他独自笑了起来。他倒是很高兴去打她的屁股。
飞机库离航空终点站有四分之一英里远,位于一排灰褐色的、外型一模一样的建筑物之间;这些建筑物全都悄然无声息地排列在一起。“海湾航空”几个橘黄色的大字漆在高大的双扇门上方;当三辆汽车在飞机库前停下来时,那扇大门打开了。机库的水泥地面被漆成了绿色,一尘不染,闪闪发亮;机库里别无他物,唯有两架喷气式飞机并排停放在远处的角落里。有几盏灯亮着,光线反射在绿色的地面上,光彩夺目。马克伸了伸脖子想看看那两架喷气机,这时他发现这个建筑物大得足可以在里面进行汽车比赛。
机库的两扇大门启向两边,现有机库的正面整个打开了。三个男人沿着后墙急匆匆地走,好像在寻找什么东西。还有两个人站在其中一扇门的旁边。外面,五六个男人慢悠悠地四下走动,与刚刚停下的几辆车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这些人是谁?”马克指着汽车前方的那些人问道。
“他们是同我们一起的。”特鲁曼回答说。
“他们是联邦调查局的特工。”雷吉补充说。
“为什么这么多?”
“只是为了更谨慎些。”她说“你认为还要呆多长时间?”她问特鲁曼。
他看了看表,说:“大约三十分钟。”
“让我们下车走一走。”她一边说一边打开了车门,好像有人给了信号似的,那一小列车辆的其他十一扇门都打开了,车里的人全走了出来。马克环顾四周,看着其他的飞机库、航空终点站和一架正在他们前方跑道上降落的飞机。这一切都变得令他兴奋不已。就在不到三个星期前,他还因从未坐过飞机而在学校受到了一名居民区的小男孩的嘲笑,当时他将那个男孩揍了个屁滚尿流。要是他们此刻能看到他那该有多好。现在他由私人汽车火速送到机场,等着他的私人飞机将他送到他想去的任何地方。他将不再住活动房子,不再同居民区的小孩打架。不再需要给妈妈写便条,因为她以后将呆在家里。当他独自一人坐在汽车旅馆的房间里时就已认定这是一个不坏的主意。他既然已来到新奥尔良,就在黑手党的后院里将他们斗败了,那么他以后还会战胜他们。
他看见站在门旁边的两个特工不时地盯他一眼。他们的眼睛匆匆在他身上一掠而过,然后看着其他地方,只是想查看他一番。也许他以后还会给人签名呢。
他跟着雷吉走进了那个巨大的飞机库,那两架喷气式飞机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它们像两只小巧玲珑、闪光发亮的玩具坐在圣诞树下等着孩子们来玩呢。一架飞机是黑色的,另一架是银灰色的,马克目不转睛地盯着它们。
一个男人穿着橘黄色衬衫、衬衫口袋上方有一块布上印着“海湾航空”字样;他关上了飞机库里面的一间小办公室的门,向他们走来。凯·奥·刘易斯迎上前去,他俩低声谈了起来。那个男人向办公室挥了挥手,说了些什么有关咖啡的事情。
马克还在看着飞机,这时拉里·特鲁曼在他旁边跪下,带着微笑问道:“马克,你还记得我吗?”
“记得,先生。我在医院里见过你。”
“对。我叫拉里·特鲁曼。”他伸出手,马克慢慢地握了握。小孩子是不应该同大人握手的。“我是新奥尔良这边的联邦调查局的特工。”
马克点了点头,继续盯着那两架喷气机。
“你想看看它们吗?”特鲁曼问道。
“可以吗?”他反问道,对待鲁曼突然变得友好起来。
“当然可以。”特鲁曼站起身,将一只手放在马克的肩膀上。他们慢慢地走过那闪闪发光的混凝土地面,特鲁曼的脚步声越来越响。他们在那架黑色的喷气机前停了下来。“这是一架李耳式喷气机。”特鲁曼开始解释道。
雷吉和凯·奥·刘易斯端着几大杯热气腾腾的咖啡离开了那间小办公室。那几个护送他们来这里的特工已悄悄地溜进了飞机库的阴影之中,他们一边喝着大概是他们在这个漫长的早晨喝的第十杯咖啡,一边看着特鲁曼与那个小孩子参观飞机。
“他是个勇敢的孩子,”刘易斯说。
“他非常了不起。”雷吉赞同地说。“有时他考虑起问题来就像恐怖分子,可过一会儿他又像个三岁孩子似地哭了起来。”
“他毕竟是个孩子。”
“我知道。但不要告诉他。那也许会使他感到不安。唉,见鬼,天知道他会干出些什么。”她长长地啜了一口咖啡。“他真的很了不起。”
刘易斯朝杯子里吹了吹,啜了一小口。“我们已设法做了安排。在菲尼克斯的格兰特诊所里有一间房间在等着里基,我们需要知道那是不是目的地。飞行员五分钟之前曾来过电话。他得弄清楚,得提交飞行方案,这你知道。”
“就是菲尼克斯。绝对保密,行吗?用化名为这个孩子登记。也用化名为他母亲和马克登记。安排几个你们的人在附近,我想要你支付他的医生去那儿的旅行费用以及在那儿工作几天的报酬。”
“没有问题。菲尼克斯的人不知道这件事情。你们几个有没有谈过永久居住地?”
“谈过一点,没有多谈。马克说他想住到山里去。”
“温哥华是个好地方。去年夏天我们曾在那儿度假。非常美。”
“出国?”
“没有问题,沃伊尔斯局长说他们可以去任何地方。我们曾安排一些证人去国外;我认为斯韦一家是理想的候选人。这些人会受到关照的,雷吉,我向你保证。”
那个穿黄衬衫的男人来到马克和特鲁曼中间,领着他们参观。他降下了黑色李耳式飞机的踏板,随后这三个人就消失在机舱里了。
“我必须承认,”刘易斯喝了一口滚烫的咖啡后说道,“我以前从未相信过这小孩居然会知道事情的真相。”
“克利福德把一切都告诉了他,他知道尸体的确切地点。”
“你以前知道吗?”
“不知道。直到昨天才知道。他第一次来我办公室时说他知道,但他没告诉我在什么地方,谢天谢地。他一直保守着秘密,直到昨天下午我们来到尸体旁边时他才告诉了我。”
“你们为什么到这里来?好像冒险得很。”
雷吉朝飞机那边点了点头。“你得问他,他坚持要我们找到尸体。如果克利福德对他说了谎,那么他想他就摆脱了困境。”
“所以你们就开车到这儿来找尸体?就像那样?”
“比那稍微复杂一点。说来话长,我将在哪次晚餐上把全部细节都告诉你。”
“我等不及了。”
马克的小脑袋此刻出现在飞机座舱里;雷吉几乎可以想象到以下的情景:引擎发动了,飞机慢慢地从机库里滑行出来,滑上了跑道,马克令他们眼花缭乱地架着飞机平稳地起飞了。她知道他有本事做到这些。
“你是否担心你自己的安全?”刘易斯问道。
“并不怎么担心。我只不过是个小律师。他们追逐我能得到什么好处?”
“报复,你不明白他们的思维方式。”
“我的确不明白。”
“沃伊尔斯局长要求我们跟着你几个月,至少到审判结束。”
“我不在乎你们做什么,我只是不想看见有人总盯着我,行不行?”
“好的,我们有办法。”
那一行人换到了第二架了飞机上,那是一架银灰色的喷气机;此刻马克·斯韦已把什么尸体啊、潜伏在阴影中的坏蛋啊,统统忘得一干二净了。踏板降下来了,他与特鲁曼一起又爬上了这架飞机。
一个手持无线电的特工走到雷吉和刘易斯跟前说,“他们即将降落。”他们跟着他走到机库门前靠近汽车的地方。过了一会儿马克和特鲁曼也来了。他们看着北方的天空,一架一丁点儿大的飞机出现了。
“是他们。”刘易斯说。马克慢慢靠向雷吉,抓住她的手。飞机向跑道飞来,越来越大,那也是一架黑色的喷气式飞机,但比机库里那两架飞机要大得多。当飞机在跑道上滑行过来的时候,穿着制服的或穿着牛仔服的特工人员开始四下走动起来。飞机在一百尺外停下来,引擎熄了火。过了整整一分钟门才打开,舷梯降到了地面上。
贾森·麦克苏恩第一个下了飞机;当他一踏上跑道,十几个联邦调查局的特工们便把飞机包围了起来,黛安和克林特随后下了飞机。他们同麦克苏恩一起以轻快的步伐向机库走来。
马克松开了雷吉的手,跑过去迎侯他的母亲。黛安一把抓住他,将他拥抱在怀中。有那么一小会儿,大家都很尴尬;有的看着他们母子俩,有的看着远处的航空终点站大楼。
当他们母子拥抱在一起的时候,其他人都静静地站在一旁。马克紧紧地抱着他母亲的脖子,最后满脸泪水地说道:“对不起,妈妈,非常对不起。”她抓住他的头,把它按在她肩膀上,再也不让他离开。
雷吉领着他们走进了那间狭小但却很干净的办公室,并给黛安倒了一杯咖啡,黛安谢绝了。特鲁曼、麦克苏恩、刘易斯以及其他一大帮人紧张地等在门外,尤其是特鲁曼更显得焦虑不安。如果他们改变了主意怎么办?如果马尔丹诺得到了尸体怎么办?如果?他踱来踱去,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坐立不安,不时扫一眼紧锁的门,一边左一个问题右一个问题地问着刘易斯。刘易斯啜着咖啡,努力想保持平静,现在是七点四十分。阳光明媚,空气潮湿。
马克坐在他母亲的膝上,雷吉律师坐在办公桌后,克林特站在门旁。
“你来了我很高兴。”雷吉对黛安说。
“我没有多少选择。”
“现在你有了。如果你愿意,你可以改变主意。你可以问我任何问题。”
“你有没有意识到这一切发生得多快啊,雷吉?六天前,我回到家,发现里基蜷缩在床上吮吸着大拇指。接着马克和警察就出现了。现在他们要我变成了一个什么其他的人,背井离乡逃到另外一个世界去。天啊。”
“我能理解,”雷吉问道。“但是我们无法阻止事情的发生啊。”
“你生我的气了吗,妈?”他问道。
“是的,一个星期没有甜饼吃。”她抚摸着他的头发,接下去是一阵长时间的沉默。
“里基怎么样?”雷吉问道。
“还是老样子。格林韦大夫正努力使他恢复知觉,这样他就可以享受一下坐飞机的乐趣了。不过当我们离开医院的时候,他们不得不给他吃了点药。”
“我不想再回孟菲斯了,妈。”马克说。
“联邦调查局已经同菲尼克斯的一家儿童精神病院联系好了。他们此刻正在等着你们哩,”雷吉解释说,“那是家很好的医院,克林特星期五检查过了,我们都极力推荐这所医院。”
“那么我们将要在菲尼克斯定居了?”黛安问道。
“只住到里基病好为止。然后你们想去什么地方就去什么地方。加拿大,澳大利亚或者新西兰,一切由你们决定,要不你们就呆在菲尼克斯。”
“妈,我们去澳大利亚,他们那儿还有真正的牛仔。有一次在电影上看到的。”
“你不要再想看电影了,马克。”黛安说,还在抚摸着他的头。“如果不是你看了那么多电影的话,我们也不会在这儿了。”
“看电视行不行?”
“不行。从现在起,你除了看书之外什么也不能做。”
办公室里又是一阵长时间的沉默,雷吉没有其他可说的了,克林特累得精疲力尽,站在那儿就要睡着了。黛安此刻在清醒地思考着,一星期来这还是第一次。虽然她被吓得要死,她还是从圣彼得医院那座地牢里逃了出来,见到了阳光,并呼吸到了新鲜空气。她正搂着她那个本以为失去了的儿子,另一个儿子的病情将得到好转,所有这些人都在努力帮助他们,灯泡厂已成为历史,被人雇用已是过去的事情,不需要再住活动住房,不必再像过去那样为到期未付的儿童生活费和各种帐单犯愁。她可以看着她的孩子们长大。她可以参加“教师家长联谊会”。她可以买一些衣服,还可以做指甲。啊呀,她才三十岁。只要稍梢打扮,再有一点钱,她就又可以变得年轻漂亮,外面的男人多得很呢。
未来的日子虽然显得模糊不清,并且还有危险,但它们不可能比过去的六天更令人担惊受怕了,生活中总是有得有失,现在该是给予她的时候了,她应该有一段休息的时间,应该有一些信心,宝贝。
“我想我们最好去菲尼克斯,”她说。
雷吉欣慰地咧开嘴笑了。她从克林特随身带来的一只公文皮包里抽出那份协议,协议由哈里和麦克苏恩签了字。雷吉加上了她的签字,然后把笔递给了黛安。马克被拥抱和眼泪弄得不耐烦了,走到墙边去欣赏那些镶在镜框里的喷气机彩色照片。“我又想了一下,我也许要当一名飞行员。”他对克林特说。
雷吉拿起协议。“我马上就回来,”她一边说,一边打开门走了出去;门在她身后关上了。
门打开时特鲁曼跳了起来,滚烫的咖啡从他那颤动着的杯子中溅出来,烫到了他的右手。他骂了一声,急忙向地上直甩手,然后把手在裤子上擦了擦。
“别紧张,拉里。”雷吉说道,“一切都很顺利,请在这儿签字。”她把协议贴近了他的脸上,特鲁曼草草签上了他的名字;刘易斯也签了名。
“让飞机准备好。”雷吉说,“他们要去菲尼克斯。”
刘易斯转过身去向机库旁边的特工打了个手势。麦克苏恩一边下着指示一边慢吞吞地向他们走来。雷吉回到了办公室,并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刘易斯和特鲁曼握了握手,傻乎乎地笑起来。他俩紧盯着办公室的门。
“现在还要做什么?”特鲁曼咕哝着说。
“她是个律师。”刘易斯说。“跟律师打交道没有什么容易的事。”
麦克苏恩走到特鲁曼面前,递给他一个信封。“是给罗伊·福尔特里格大人的传票。”他带着微笑说道,“罗斯福法官今天早晨签发的。”
“星期天早晨?”特鲁曼手持信封问道。
“是的。他给他的办公室人员打了电话,于是他们都去了他的办公室。想到他将看到福尔特里格重返孟菲斯,他很激动。”
这三个人咯咯地笑了起来。“它将会在今天早上送交到这位阁下大人的手上。”特鲁曼说道。
过了一会儿,门打开了。克林特、黛安、马克,然后是雷吉鱼贯而出,朝跑道走去,飞机引擎发动了,特工人员四下跑动起来,特鲁曼和刘易斯护送他们来到机库门前,停住了脚步。
刘易斯总是一副外交家的样子,将手伸向黛安,说道:“祝你好运,斯韦女士。贾森·麦克苏恩将护送你们去菲尼克斯,并负责处理你们抵达那里之后的一些事务,你们绝对安全。如果需要我们提供什么帮助,请告诉我们。”
黛安报以一个甜甜的微笑,并握了握他的手。马克也伸出了手,说:“谢谢你,刘易斯。在所有傻瓜中间就数你难缠。”然而这句话他是笑着说的,因此大家都把他的话当作一个玩笑。
刘易斯大笑起来。“祝你好运,马克;不过我向你保证,孩子,你才是更难缠的。”
“是啊,我知道。对这一切我很抱歉。”他同特鲁曼握了握手,然后与他母亲和麦克苏恩一道走了。雷吉和克林特仍站在机库大门旁。
在走到离飞机还有一半路程的时候,马克停住了。好像突然受到惊吓似的,马克僵在了那里一动也不动,看着黛安登上舷梯。在过去的二十四小时中他从未想过雷吉将会被留下来。他曾以为,不管什么原因,她都会同他们在一起,直到这一磨难结束。她会同他们一道飞走,去查看一下那家新选择的医院,确保他们平安无事。他站在那儿,巨大的跑道上一个小小的身影,一动不动,茫然不知所措,这时他意识到雷吉并不在他身旁。她与克林特和联邦调查局的人还站在那边。
他缓慢地转过身去,惊恐地凝视着她。他向她迈出两步,然后又停住了。雷吉离开了那一小群人,向他走来。她跪在跑道上,望着他那双露出惊慌神色的眼睛。
他咬着嘴唇。“你不能同我们一道走,是吗?”他用一种恐慌的声音缓慢地问道。他们虽交谈过好几个小时,可从未涉及到这个问题。
她两眼噙着泪水,摇了摇头。
他用手背擦了擦眼睛,那些联邦调查局的特工虽然就在附近,但却没有看他们。这是他生平第一次在公共场合哭而不感到害羞。“但是我想要你走。”他说。
“我不能走,马克。”她弯下身子,抓住他的双肩,轻轻地搂着他。“我不能走。”
他的眼泪顺着面颊滚滚而下。“我对这一切感到难过,你不应该遇上这么多麻烦。”
“但如果不发生这件事,马克,我决不会遇到你。”她在他的面颊上吻了一下,紧紧地抓住他的双肩。“我爱你,马克。我会想念你的。”
“我再也见不到你了,是吗?”他的嘴唇颤抖着,眼泪从下巴滴下来,他的声音很脆弱。
她咬着牙摇了摇了头。“见不到了,马克。”
雷吉深深地吸了口气,站直了身子。她想留住他,把他带回去交给妈妈。他可以往在楼上的房间里,可以享用所有意大利面条和冰淇淋。
相反,她却朝飞机方向点了点头,黛安正站在机舱门口,耐心地等待着,他又擦了擦两颊。“我再也见不到你了。”他几乎是自言自语地说道。他转过身,试图挺直胸脯,但却做不到。他慢慢走向舷梯,回头扫了最后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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