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卷(31-35)

 

  第三十一章

  斯特凡诺太太又能睡个安稳觉了。那些讨厌的黑衣小伙子已经撤离这条街道。邻人不再打电话抱怨吵得心烦了。桥牌桌上恢复了正常的闲聊。她的丈夫也宽了心。

  清晨5点3O分,她睡得很香的时候,电话铃响了。她从床头柜抓起电话听筒。“喂。”

  听筒里传来一个威严的声音。“请杰克·斯特凡诺接电话。

  “你是谁?”她问。斯特凡诺开始起床了。

  “我是联邦调查局汉密尔顿·杰恩斯。”对方回答。

  “天哪!”她叫了起来。接着她用手捂住听筒。“杰克,联邦调查局又来电话了。”

  斯特凡诺扭开电灯,瞥了一眼时钟,接过了听筒。“谁呀?”

  “你好,杰克。我是汉密尔顿·杰恩斯。真不愿这么早打电话。”

  “那就别打。”

  “我只是告诉你,那个名叫伊娃·米兰达的姑娘已经被我们拘留了,千真万确。所以你可以吩咐手下的人撤兵了。”

  斯特凡谱赶紧从床上下地,站在床头柜旁。他们的最后一线希望破灭了。整个搜寻行动真正结束了。

  “她在什么地方?”他试探性地问,不指望对方作出明确的回答。

  “我们逮住了她,杰克。她在我们手里。”

  “祝贺你们。”

  “喂,杰克,我已经派了一些人去里约热内卢密切注视她父亲的情况。你有24小时的期限,杰克。如果明天早上5点半他没有获释,我就下令逮捕你,逮捕阿历西亚。嘿,说不定我还要逮捕莫纳克一西厄拉保险公司的阿特森先生和北方人寿互保的吉尔先生。不为别的,就为这件事。我还真想和那几个家伙,还有阿历西亚,一道聊聊天呢。”

  “你有骚扰的嗜好,对不对?”

  “不错。我们还要将你们这帮人引渡到巴西受审。要知道,这一去就是几个月。引渡期是不许保释的,所以你和你的客户就得做好在狱中过圣诞节的准备了。兴许你们可以趁机换换环境。你们将被押往里约热内卢。那里的海滩可是出了名的埃你听见我说话吗,杰克?”

  “听见了。”

  “24小时的期限。”对方啪的一声放下了听筒。

  斯特凡诺太太在锁上了门的卫生间里自顾不暇。

  斯特凡诺下楼沏咖啡。在厨房的餐桌旁边,他坐了下来,一面注视着高微的晨光,一面沉思。对于本尼·阿历西亚,他已经感到厌烦。

  他只知道为阿历西亚追寻帕特里克和那笔巨款,从来不管那笔巨款是不是来得正当。关于本尼·阿历西亚和普拉特一罗克兰德公司的那场官司,他已了解了基本情况,而且他一直怀疑其中另有文章。他曾经试探性地问过一两次,但阿历西亚根本没有兴趣回答。这是帕特里克失踪前的事。

  一开始,斯特凡诺就怀疑,帕特里克之所以在该法律事务所安装窃听器,有两个目的。一个目的是收集那几个合伙人及其委托人的丑闻,尤其是阿历西亚的丑闻。另一个目的是掌握信息,攫取那笔巨款。

  大概除了阿历西亚和那几个合伙人,谁也不知道帕特里克收集和保存了多少有杀伤力的证据。斯特凡诺预感到,这样的证据一定很多。

  当巨款失踪、斯特凡诺开始搜寻时,该法律事务所采取了不入盟的做法。尽管它被窃的金额有3000万美元之多,但依然无动于衷。它做如此选择的原因是没有钱。几个合伙人已经基本上破产了,而且每况愈下,确实拿不出钱来入盟。在当时,这样的解释有一定的道理。但同时斯特凡诺也感到,该法律事务所有不愿寻找帕特里克之意。

  磁带上肯定录下了不可告人的秘密。帕特里克已经当场截获了他们的罪证。尽管他们生活得如此凄惨,但帕特里克的被俘之日即是他们更可怕的梦醒的来临之时。

  对于阿历西亚,命运也是这样。斯特凡诺等了一小时,给他去了电话。

  6点半钟,汉密尔顿·杰恩斯的办公室里挤满了人。两位特工坐在沙发上,研究他们的同事从里约热内卢发来的最新报告。另一位特工站在杰恩斯的办公桌旁,准备汇报阿历西亚最近的动向。目前他仍然呆在比洛克西那套租下来的公寓内。

  还有一位特工站在附近,即将报告伊娃·米兰达的最新情况。一位秘书把一箱卷宗搬了进来。杰恩斯手执电话听筒坐在椅子上。他形容樵淬,没有穿外衣,顾不上和任何人搭话。

  乔舒亚·卡特进来了。他也显得十分憔淬。在亚特兰大机场,他睡了两个小时,然后登上了去华盛顿的飞机。一位特工在机场迎接他,并驱车送他到胡佛大厦。杰恩斯立即挂上电话,吩咐所有的人离开办公室。

  “给我们沏两杯咖啡,味道要浓。”他对秘书说。

  房间一下子空了,卡特不自然地坐在那张豪华办公桌的前面。尽管旅途疲劳,他还是竭力打起精神。以前他从没到过副局长的办公室。

  “你说呀。”杰恩斯怒声说。

  “拉尼根想做交易。他声称自己掌握了阿历西亚、那几个律师以及一位不知姓名的参议员先生的罪证。”

  “什么样的罪证?”

  “满满一箱录音磁带和书面材料。这些都是拉尼根逃跑前搜集的。”

  “你见到了那个箱子?”

  “没有。麦克德莫特说它存放在汽车后部的行李箱里。”

  “那笔巨款呢?”

  “我们还没有谈到这个问题。他想和你,还有司法部的什么人见面,商讨和解的可能性。从他说的来看,他以为可以通过交易免于起诉。”

  “对于一个窃取不义之财的人来说,这不失为明智之举。他想在什么地方见面?”

  “在我那边,比洛克西某个地方。”

  “我这就给司法部斯普罗林打电话。”杰恩斯哺哺地说着,突然伸手去抓电话听筒。这时咖啡送来了。

  马克·伯克一面在联邦拘留所的探视室里等候,一面用自己的笔轻叩台面。此时尚未到9点,离律师和委托人见面的时间还很早。不过他有个朋友是这里的管理人员。事情很急,伯克解释说。于是他来到了探视室。对话桌当中隔着厚玻璃板。他将通过一个方孔和她说话。

  他焦急不安地等了半个小时,才看见她从一个角落露了面。她穿着连衣裤式的黄色国服,胸前的黑字已褪色。卫兵卸下手铐,她揉了揉手腕。

  当整个探视室只剩下他俩时,她坐下来,睁大了眼睛。他把一张名片从狭孔中塞了进去。她拾起名片,仔细看着上面的每个字。

  “帕特里克派我来看你。”他说。她闭上了眼睛。

  “你好吗?”他又说。

  她用胳膊肘撑着台面,倾身向前,对着筛孔说:“我很好。谢谢你来看我。我什么时候能出去?”

  “还得过几天。你的间题有两种处理方式。一种是以持假护照旅行的罪名提出起诉。这是比较严厉的做法,但可能性不大。因为你是外国人,又无犯罪记录。另一种方式,也即可能性较大的一种方式,是将你驱逐出这个国家,并且终生不得入境。无论采取哪种方式,都得花费几天时间。在此期间,你只能呆在这里,因为不许保释。”

  “我能理解。”

  “帕特里克非常挂念你。”

  “我知道。告诉他,我很好。我也非常挂念他。”

  伯克移了移拍纸簿,说:“帕特里克要你详细叙述被捕的情况。”

  她面露微笑,似乎完全放松了。帕特里克当然想了解这方面的详细情况。她从那个绿眼睛男人开始,慢慢叙述整个事情的经过。

  阿历西亚一贯蔑视比洛克西海滩。它仅仅是一条狭长的沙带,一边毗邻无法穿越的不安全的公路,另一边连着浅棕色海面。夏季仅有一些吝啬的人来此地度假。周末这里成了学生扔飞碟、玩喷气船的场所。赌场的兴建带来了较多的游客。但他们专心赌博,很少在外面停留。

  不过他还是把车停在凸式码头,点燃一支香烟,脱掉鞋,开始沿着海滩散步。现在这里干净多了,这又是赌场效应。游人稀少,几艘渔船正在漂流出海。

  一小时前斯特凡诺来的电话败坏了他的游兴,而且可以说,基本上改变了他的余生。由于那个姑娘被拘留,他无缘找到那笔巨款。本来她可以充当向导,充当同拉尼根抗衡的筹码。

  联邦调查局掌握着对帕特里克起诉的尚方宝剑,而帕特里克手里也有那笔巨款和罪证。双方可以进行交易。阿历西亚将在这场交易中被毁。一旦压力施向与他同谋的博根等熊包律师,他们马上就会招供。于是他束手待毙。这些阿历西亚看得非常清楚。

  事实上他早就预见到了危险。他打算拿到那笔巨款后,像帕特里克那样销声匿迹。

  如今美梦破灭。他还剩大约100万美元。他在国外还有朋友,在世界各地还有些关系。现在到了他像帕特里克一样逃跑的时候了。

  按照事先所商定的,桑迪于上午10时在地方检察官办公室同帕里什进行了会晤。在此之前,他一直考虑要不要把会晤日期推迟,以便腾出整个上午整理文件。他8点半离开自己的办公室时,两个合伙人和所有的律师助理、秘书都在忙着复英放大关键性的资料。

  这次会晤是应帕里什的请求进行的。桑迪当然知道个中缘故。州里的案子有大漏洞。起诉的轰动效应既已过去,就该认真办案了。检察官办案往往要求天衣无缝,不能有丝毫纸漏。然而一个观点鲜明的案子有大漏洞,那就非同小可了。

  帕里什想摸底。不过首先他摆出了盛气凌人的架势,大谈立场问题。任何一个陪审团都不会对一个谋财害命的律师表示同情。对此,桑迪没有答话。帕里什又谈起了据以为豪的定罪率。凡是他经手的一级谋杀案,从来没有失败的。迄今他已将八个罪犯送进死因区。这并非他自夸。

  桑迪确实不愿听他扯下去。他需要认真地和帕里什交谈,但还不到时候。于是他问,你怎样证明拉尼根在哈里森县犯有谋杀罪?接着他又提出了死因间题。如何证明?帕里什当然拿不出证据。还有一个大问题。受害者是谁?根据桑迪的调查,在该州承办的谋杀案中,没有一起是在受害者身份不明的情况下定罪的。

  帕里什预料到会有这些麻烦的提问,于是按照事先想好的作了模糊性回答。“你的委托人有没有考虑认罪辩诉协议?”他终于忍痛提出了这个问题。

  “没有”

  “他会不会这样做?”

  “不会。”

  “为什么?”

  “你急急忙忙召开大陪审团会议,提出了一级谋杀罪的控告,并在新闻媒界大造舆论。现在你遇到了困难,就想找我们协商。当初你何不耐心地等一等,查查自己的证据呢?还是死了这份心吧。”

  “我可以以过失杀人论罪。”帕里什恼怒地说,“那至少判20年。”

  “有可能。”桑迪冷冷地说,“不过我的委托人并没有被控告犯有过失杀人罪。”

  “我可以明天提出控告。”

  “行。你就这样做吧。撤销一级谋杀罪的起诉,另外提出过失杀人的起诉,然后我们再谈。”

  第三十二章

  那个套房名叫卡米尔,在比洛克西大赌场的顶层占据了三分之一的楼面。比洛克西大赌场是沿海地区众多维加斯式的赌场之一,建造日期最近,设施最豪华,面积最大,生意也最兴拢来自维加斯的服务员认为,用袭击沿海地区的强飓风的名称给该赌场的套房和宴会厅命名,是聪明之举。对于来自本地区的只想住得舒适一些的普通顾客,卡米尔套房的每日租价是750美元。这个价格桑迪表示愿意接受。

  对于来自远方的携巨款的豪赌者,则免收租金。不过赌博这件事桑迪的脑子里根本没想过。他的委托人已经同意支付租金,此地离他所在的医院不到两英里。卡米尔套房有两间卧室,一间厨房,一间书房和两个客厅——可同时接待两批来访者。此外它还有四部独立的电话、一台传真机和一台录像机。桑迪又让自己的助理从新奥尔良搬来了电脑等设备以及阿历西亚的首批档案材料。

  来麦克德莫特先生的临时办公室拜访的第一位客人是特鲁迪的已被彻底击败的律师杰默里·里德尔顿。他尴尬地递上了草拟的财产权和孩子探视权的协议。桑迪和他边吃午饭边讨论。条件是帕特里克口授的。由于此时桑迪占主动,他又从中挑出不少小毛玻“这份初稿拟得不错。”他一面再次肯定,一面继续用红笔在上面圈圈点点。里德尔顿只能干瞪眼。

  对于修改之处,他—一表示了不同看法。但两位律师都清楚,该协议的措词要改到帕特里克满意为止。那份DNA鉴定书和一系列裸体照片具有无比的威慑力。

  第二位来访者是北方人寿互保公司在比洛克西的法律顾问塔尔博特·米姆斯。他是个大忙人,平时来去乘坐一辆十分舒适的面包车。开车的是一位能干的司机。车内有皮椅、小写字台、两部电话、传真机、BP机、电视机、录像机、大小电脑和一只长沙发。

  录像机是给他研究录像证词用的,而长沙发给他提供了小睡的用具。不过那种辛苦的日子只有连续上法庭辩护时才会出现。随行人员有一个秘书和一个助理,两人衣兜里均放着移动电话,还有一位被拉来准备拟写额外的法律文件的签约律师。

  在卡米尔套房,四个人匆匆作了自我介绍。桑迪请他们坐下,又提出到小酒柜给他们拿饮料。他们婉言谢绝了。这时,那个秘书和那个助理兜里的移动电话响了。他们开始对着电话机说话。桑迪领着米姆斯和那个签约律师到了一个客厅。三个人面对大玻璃窗坐下。窗外可清楚地看到赌场的车库以及另一家赌场的第一根钢柱。

  “我有话直说。”桑迪说,“你认识一个名叫杰克·斯特凡诺的人吗?”

  米姆斯迅即想了想。“不认识。”

  “我原以为你认识他。此人是华盛顿的一位高级侦探。阿历西亚、北方人寿互保公司和莫纳克一西厄拉保险公司雇他来追寻帕特里克。”

  “是吗?”

  “请看这些东西。”桑迪微笑着从文件夹里抽出一套令人毛骨惊然的彩色照片。米姆斯将那照片摊在桌子上——上面是帕特里克血污的伤口。

  “这些照片曾出现在报纸上,对不对?”

  “那只是其中一部分。”

  “我想是作为你们控告联邦调查局的证据出现在报纸上的。”

  “联邦调查局并没有伤害我的委托人,米姆斯先生。”

  “哦,是吗?”米姆斯将目光从照片移向桑迪,等待作出解释。

  “帕特里克不是联邦调查局抓获的。”

  “那么你们为什么控告他们?”

  “宣传手段,目的是唤起公众对我的委托人的同情。”

  “并未成功。”

  “对你们也许是这样,但你们不会担任陪审员,是不是?反正,这些伤口是杰克·斯特凡诺手下的人对帕特里克长时间地拷问所造成的。杰克·斯特凡诺根据几个客户的旨意追寻帕特里克。其中一个客户就是拥有60亿美元股值的声誉卓绝的公司——北方人寿互保公司。”

  塔尔博特·米姆斯是个特别讲效率的人。他不得不这样。在他的办公室,有几百个待查的卷宗。此外,他还兼任了18家大型保险公司的法律顾间。他实在陪不起时间。“我提两个问题。”他说,“第一,你能证明这事吗?”

  “能,联邦调查局可以作证。”

  “第二,你有什么要求?”

  “我要求北方人寿互保公司的一位高级管理人员明天来这里会晤。这个人必须能代表公司说话。”

  “他们很忙。”

  “大家都忙。说句不客气的话,要是我们提出起诉,你们就麻烦了。”

  “你好像在威胁我。”

  “怎么看都可以。”

  “明天什么时候?”

  “下午4点。”

  “我们准时到这里。”米姆斯说完,朝桑迪伸出了手。然后他带着随从匆匆离去。

  桑迪自己的部属于下午三四点钟到达。一位秘书接电话。此时每隔10分钟电话铃就会响。桑迪已和许多人通了电话:卡特、帕里什、治安官斯威尼、迈阿密的马克·伯克、比洛克西的几个律师,以及密西西比州西区联邦检察官莫里斯·马斯特等。他还为个人私事打了三次电话。两次打给妻子询问家里情况,一次打给正在读初中三年级的儿子所在学校的校长。

  莫纳克一西厄拉保险公司法律代表哈尔·莱德也来到卡米尔套房。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在此之前,桑迪同他通过两次电话。令桑迪惊讶的是,他没有带随从。而保险公司的辩护律师往往是成群结队的。他们无论事情大小,至少得去两个人。两个人都听,都看,都发表意见,都做笔记,而且更重要的是,都为委托人拟写同一内容的法律文件。

  莱德不到50岁,阅历丰富,办事稳重,论知名度,也并不需要另一位律师的协助。他有礼貌地要了一杯减肥可乐。在米姆斯先生坐过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桑迪向他提出了同样的问题。“你认识一个叫杰克·斯特凡诺的人吗?”

  莱德说不认识。于是桑迪向他作简短解释,给他看帕特里克的伤口的彩照。接着双方谈了一会儿。这些伤口不是联邦调查局造成的,桑迪说。莱德悟出了话中的含义。他担任保险公司的法律代表多年,早已知道那些人是什么货色。

  即便如此,他还是感到震惊。“假如你能证明这事,”莱德说,“我的委托人肯定希望私下解决。”

  “我们已经准备修正诉讼状,不再以联邦调查局为控告对象,而将你的委托人、北方人寿互保公司、阿历西亚、斯特凡诺,以及其他一切与拷问有关的人,列为被告。他们蓄意伤害一个美国公民,得赔偿巨额损失。我们将通过比洛克西法院解决这事。”

  但如果莱德能予以密切合作,也许能避免打官司。他同意马上给莫纳克一西厄姆保险公司打电话,要求该公司自身的首席律师放下手头一切事情,乘飞机来比洛克西。似乎他对自己的委托人没有披露为搜寻提供资金感到恼怒。“如果这是事实,”他说,“我再也不当他们的法律代表。”

  “相信我,这是事实。”

  天差不多黑了。保罗被蒙上眼睛,戴上手铐,领出了屋子。他们没有用枪管顶着他的身子,也没有威胁他。什么话都没有。他进了一辆小汽车,独自坐在后排座位。车子开了一个小时左右。一路上,收音机里播放着古典音乐。

  车停了,前后门都被推开。保罗从后门被扶了出来。“跟我走。”身旁一个人说。旋即一只粗大的手搀住了他的胳膊肘。约莫走了100米,他们停了下来。

  同一个人说:“你现已站在离里约热内卢20公里的公路上。左侧300米外有一幢农舍。你去那里打电话求助。我手里有枪。你要是回头,我只有杀了你。”

  “我不会回头。”保罗一面说,一面颤抖。

  “好。我先卸下你的手铐,再拿掉你的蒙眼布。”

  “我不会回头。”保罗说。

  手铐被卸下了。“现在我拿掉你的蒙眼布。快步朝前走。”

  蒙眼布被猛地拉开。保罗低着头,开始沿着公路朝前小跑。身后没有任何动静,但他不敢回头。到了那幢农舍,他先打电话给警察局,再打电话给儿子。

  第三十三章

  8点,两位法庭记录员准时到达。她们的名字很相近。一人叫琳达,另一人叫林达。两人递上自己的名片,跟着桑迪去了卡米尔套房居中的书房。那里的家具已被移靠墙壁,并添了几把椅子。他把琳达安排在房间的一端。那个座位紧靠着一扇这得严严实实的窗户。林达被安排在另一端,旁边是酒柜,面对着当中的所有来客的座位。两人都很想抽支烟。桑迪让她们去了那间稍远的卧室。

  接着杰恩斯带着一大帮人来了,其中有司机;一位上了年纪的特工,他身兼保缥、观察员、听差数职;卡特和卡特的顶头上司。此外,杰恩斯还从司法部请来了斯普罗林。他是个经验丰富的谈判老手,黑眼睛,目光敏锐,话不多,有很强的记忆力。这六个人或穿黑色西装,或穿蓝色制服。他们均递上了名片,桑迪的助理将名片—一收下。他的秘书被吩咐去沏咖啡。与此同时,一群人慢慢穿过小客厅,进了书房。

  再接着,密西西比西区联邦检察官莫里斯·马斯特到了。他轻装上阵,只带了一个助理。继他们之后到达的是帕里什。他没有带随从。会谈即将开始。

  不等吩咐,杰恩斯的司机和马斯特的助理自动留在客厅里。那里有一盘炸面圈和报纸。

  桑迪关上门,热情地道了声“早安”,感谢他们光临。他们坐在房间四周,脸上没有笑容。其实他们并非不乐意来这里。这次会谈还是颇具吸引力的。

  桑迪介绍了两位法庭记录员,并解释说,这次会谈的两份记录将由他保存,决不向外透露。对此,他们似乎没有异议。眼下他还不能确定谈什么。

  桑迪手执拍纸簿,上面有他精心准备的笔记。笔记长达十几页,这不啻是向一个陪审团作辩护发言。

  首先,他转达了他的委托人帕特里克·拉尼根对各位的问候,说他的伤口正在痊愈。接着,他扼要叙述了帕特里克受到的起诉。密西西比州控告他犯有一级谋杀罪;联邦控告他犯有盗窃罪、骗汇罪、脱逃罪。

  一级谋杀罪意味着判死刑。其他各项罪加起来也够判30年。

  “联邦控告的罪名是很严重的,”他神色严肃地说,“但比起一级谋杀罪还显得逊色。我们想摆脱联邦的指控,以便集中精力对付一级谋杀罪的起诉。”

  “你们有这方面的计划?”杰恩斯问。

  “我们有一个要约。”

  “其中包括了那笔巨款?”

  “确实如此。”

  “我们并没有对那笔巨款提出要求。它并不是从联邦政府窃走的。”

  “情况恰恰相反。”

  斯普罗林感到骨额在喉,不得不发。“你们真的以为可以花钱买自由吗?”这与其说是询问,不如说是挑战。他的嗓音低沉、沙哑,但言辞十分犀利。

  面对这样的挑战,桑迪已经胸有成竹。“请大家等一等。”他说,“只要你们听完我的叙述,就会明白我们为什么有此意向了。想必大家对1991年阿历西亚先生宣称原雇主违反了虚报款项条例一事都很熟悉吧。该案是由比洛克西的博根法律事务所承办的。

  当时该事务所包括一位新接纳的合伙人,即帕特里克·拉尼根。阿历西亚先生的密报完全是骗局。我的委托人发现了此事的真相,后来又获悉该法律事务所打算将他除名。这时司法部已经对密报认可,但奖励的那笔巨款尚未下达。一连数月,我的委托人悄悄地收集证据。这些证据十分清楚地显示了阿历西亚先生和他的律师密谋骗取政府的9000万美元的经过。至于证据的形式,它们是书面材料和录音磁带。”

  “这些证据在哪里?”杰恩斯问。

  “由我的委托人掌握着。”

  “要知道,我们可以直接把它们拿过来。我们可以随时签发搜查令把它们拿过来。”

  “如果我的委托人拒绝搜查,怎么办?如果他销毁证据,或者干脆将它们转移,怎么办?到那时,你们采取什么措施?把他关起来?指控他犯有其他什么罪?说实话,对你,对你的搜查令,他根本无所畏惧。”

  “那么你呢?”杰恩斯问,“如果证据在你手里,我们可以为你签发一个搜查令。”

  “这是不可能的。我有权拒绝将委托人的任何东西向外泄露,这点你不是不知道吧。别忘了,阿历西亚先生已经对我的委托人提出了诉讼。我手中的一切材料都受到法律保护。在任何情况下我都不会交出去,除非委托人吩咐我这样做。”

  “假如我们下达一项法院指令,那将怎样?”斯普罗林问。

  “我会不予理睬,然后上诉。在这方面,你是赢不了我的。先生。”至此,他们似乎接受了自己的失败。

  无人感到意外。

  “有多少人参与了密谋?”杰恩斯间。

  “阿历西亚先生和该法律事务所的四个合伙人。”

  他们停止询问,等待桑迪报出参议员先生的名字,但桑迪没有这样做。只见他一边看着笔记,一边往下说:“交易很简单。我们交出书面材料和录音磁带。帕特里克如数归还那笔巨款。反过来,联邦政府宣布撤销指控,以便我们集中精力对付州里的起诉。

  国内收入署要同意对他不予追究。他的巴西律师伊娃·米兰达要立即获释。”桑迪一口气说出了这些条件,因为事先经过反复操练。众人贪婪地听着每句话。斯普罗林仔细地记了笔记。杰恩斯望着脚下,既没微笑也没皱眉。其余的人态度不明朗,但是,每个人心中都有许多疑问。

  “而且今天必须做出是否成交的决定。”桑迪补充说,“此事不容延缓。”

  “为什么?”杰恩斯问。

  “因为伊娃·米兰达已经被关押。因为你们都在场,有权做出这个决定。因为我的委托人已经确定今天下午5时为敲定的最后期限,否则他将销毁那些证据,留住巨款,准备坐牢,寄希望于将来出狱。”

  对于帕特里克的打算,他们没有丝毫怀疑。迄今他已经设法在一个相当安全的单独房间内过着监禁生活,而且有一帮人供他调遣。

  “下面谈谈那位参议员吧。”斯普罗林说。

  “好主意。”桑迪说。他拉开通往客厅的门,对一个律师助理说了几句话,于是一张放有扬声器和放音装置的桌子被推到了房间当中。桑迪重新关上门。

  他看着自己的笔记,说:“下面播放一段谈话。日期是1992年1月14日,大约在帕特里克失踪前三星期。

  地点为该法律事务所底楼的一间小会议室。这个房间有时被用于举行小型会议。你们将会听到三个人的声音,依次为查尔斯·博根、本尼·阿历西亚和杜格·维特拉诺。这天阿历西亚突然到了该法律事务所,而且正如你们将听到的,情绪不佳。”

  桑迪走到桌子旁边,开始检查各个按钮。他们仔细地看着他,多数人稍稍向前倾身。

  桑迪说:“我再说一遍。第一个人是博根,然后是阿历西亚,然后是维特拉诺。”他揪了按钮,扬声器里传来沙沙的响声。10秒钟之后,突然响起了说话者的愤怒话音。

  博根:双方同意按我们的标准将律师费定为奖金的三分之一。你已经在合同上签字。一年半之前你就同意我们应得30O0万美元。

  阿历西亚:你们不应得3000万。

  维特拉诺:你也不应得60O0万。

  阿历西亚:我想知道钱怎么分。

  博根:你三分之~我们三分之一。你6000万,我们3000万。

  阿历西亚:不,不。我是说3000万到这里后怎么分。

  维特拉诺:这不关你的事。

  阿历西亚:怎么不关我的事?这是我付的诉讼费。我有权知道怎么分配。

  博根:你没有这个权利。

  阿历西亚:参议员得多少?

  博根:你别管。

  阿历西亚:(大叫)我就要管。那个家伙去年在华盛顿不停地施加压力,威胁海军部、国防部和司法部。哼,他在我的案子上下的功夫比为自己拉选票还要多。

  维特拉诺:别嚷嚷,好不好?

  阿历西亚:那个卑鄙的家伙得多少?说呀?我有权知道你们暗地里塞给他多少钱。这是我的钱。

  维特拉诺:一切都是暗地里的,本尼。

  阿历西亚:他得多少?

  博根:反正他那里总是要照顾到的。你干吗对这事纠缠不休?这又不是什么新鲜事。

  维特拉诺:你当初选择这个法律事务所主要是因为我们在华盛顿有关系。

  阿历西亚:500万?1000万?他是不是拿这么多?

  博根:我不会说的。

  阿历西亚:你要不说,我就自己打电话问他。

  博根:你去打电话吧。

  维特拉诺:想想看,本尼。你拿6000万还嫌少,未免太贪了吧。

  阿历西亚:别教训我,说什么贪不贪的。我上这儿来的时候,你们每小时收费200美元。现在还要收3000万费用。你们已在装修房屋,订购汽车,接下来还要买游艇、飞机和其他高级玩意儿。这都是花我的钱。

  博根:你的钱?难道我们在这里缺吃少穿,非得你救济不成?你的密告根本就是个骗局。

  阿历西亚:这不错,可我成功了。给普拉特一罗克兰德公司设陷功的是我,不是你们。

  博根:那你为什么还要雇我们做律师?

  阿历西亚:我后悔都来不及呢。

  维特拉诺:别这么健忘,本尼。你是看中我们的门路才来的。你需要帮助。为了整理那些材料,我们付出了极大的劳动。我们还到华盛顿拉关系,幕后操纵一切。这些你最好掂掂分量。

  阿历西亚:把参议员的那一份划排。这样就省下了1000万。再划掉1000万,剩下1000万你们几个人分。我想,这样收费才马马虎虎。

  维特拉诺:(大笑)亏你想得出,本尼。你得8000万,我们得1000万。

  阿历西亚:是的,政客的不予考虑。

  博根:不行,本尼。你忘记了一个最重要的事实。

  如果没有我们和那些政客,你一分钱也拿不到。

  桑迪掀了按钮,磁带停止转动,但争吵声似乎还在房内蒙绕。他们注视着地面、天花板和墙壁,每个人都在回味刚才听到的精彩片断。

  桑迪的脸上泛起得意的微笑。“先生们,这只是一个实例。”

  “其余的什么时候能拿到?”杰恩斯问。

  “不出几个小时。”

  “你的委托人能在联邦大陪审团面前作证吗?”

  斯普罗林问。

  “能,但他不能保证到时候出庭。”

  “为什么?”

  “他无须做出解释。他就是这么对我说的。”桑迪将桌子推到门边,敲了敲门,把它还给那个律师助理。他转身重新对众人发话。“你们想必要进行商量。

  我离开这个房间,好让你们自由地交谈。”

  “我们不在这里商量。”杰恩斯说着,站了起来。

  这个房间的导线太多了。考虑到帕特里克的以前的表现,必须防止有窃听器。“我们去自己的房间。”

  “请便。”桑迪说。他们都站起来,抓起自己的公文包,然后一个接一个地走出房门,穿过客厅,到了套房外面。琳达和林达赶紧去那间稍远的卧室抽烟。

  桑迪倒了一杯咖啡,等候着。

  他们下了两层楼,进了一个双人房。空间顿时变得狭小起来。外衣被脱去,扔在两张床铺的枕头上。

  杰恩斯让他的司机和马斯特的助理一道在门厅等候。这里讨论的事情实在太敏感,不能让他们的耳朵听见。

  这笔交易的最大输家是莫里斯·马斯特。如果联邦的指控被撤销,他的公诉人的角色将不复存在,庞大的陪审团也将宣布解散,因而他觉得有必要抢在其他人之前发表反对意见。“我们不能傻乎乎地让他花钱买自由。”这话主要是说给斯普罗林听的。此时他坐在一张不结实的木椅上,徒劳地想要放松一下。

  在司法部,斯普罗林的职位仅次于部长,这使他的地位远在马斯特之上。他打算先有礼貌地听听下属的意见,然后和杰恩斯做决定。

  汉密尔顿·杰恩斯望着帕里什说:“你有把握判拉尼根谋杀罪吗?”

  帕里什是个谨慎的人,他完全知道当着这伙人的面所做的承诺的分量。“判谋杀罪可能有些困难,判过失杀人罪稳稳当当。”

  “过失杀人罪最多判多少年?”

  。20年。”

  “他至少坐多少年牢?”

  “大概5年。”

  说也奇怪,这个回答似乎令杰恩斯感到高兴。作为一个职业执法者,他主张过失杀人犯应该坐牢。

  “你有什么看法,卡特?”他一边问,一边沿着床边踱步。

  “就谋杀罪来说,没有多少证据。”卡特说,“我们无法证明谋杀的对象、方式、时间、地点和经过。我们只是推测他杀了人,这种推测在法庭上是站不住脚的。相比之下,判过失杀人要容易得多。”

  杰恩斯问帕里什:“法官呢?他愿意判最高年限吗?”

  “如果能裁定帕特里克犯有过失杀人罪,我估计法官会判他20年。帕罗尔在这方面是不手软的。”

  “这么说我们有把握让拉尼根坐5年牢?”杰恩斯扫视房内所有的人。

  “是的。”帕里什自我辩解地说,“而且我们不放弃一级谋杀罪的指控。我们打算全力论证拉尼根为了窃取那笔巨款杀了一个人。虽然判死刑不大可能,但如果能定为普通谋杀罪,他也将面临终身监禁。”

  “难道对我们来说,他在帕奇曼监狱服刑,还是在联邦监狱服刑,有什么实际区别吗?”杰恩斯间。显然他认为没有区别。

  “我相信帕特里克有他的看法。”帕里什说着,勉强笑了笑。

  帕里什非常赞成这笔交易。这样一来,马斯特和联邦调查局将很快撤离这个案子,他将成为唯一的公诉人。既然有空子可钻,他不妨再将马斯特往绝路推一把。“我相信帕特里克在帕奇曼监狱一定会过得非常愉快。”他更明确地说。

  马斯特不甘沉默。他摇摇脑袋,准起眉头。“我说不行。”他说,“我认为这样做不光彩。这等于一个抢劫银行的罪犯,在被捕后主动提出,只要不予起诉就把钱交回。法律制裁不是可以讨价还价的。”

  “事情并不像你说的那样简单。”斯普罗林说,“我们突然有更大的鱼要抓,而拉尼根是关键。他窃取的那笔巨款本来就是不干净的。我们只不过把钱从他那里拿过来,还给纳税者。”

  马斯特不打算和斯普罗林争辩。

  杰恩斯望着帕里什说;“对不起,帕里什先生,你能不能回避一会儿。我们联邦政府的几个人要商量一点事情。”

  “行。”帕里什说着,走出了房门,去了门厅。

  议论结束,斯普罗林要拍板了。“先生们,事情非常简单。白宫的某些重要人物正密切注视着事态发展。参议员东先生并不是总统的人。坦率地说,这里发生的丑闻只会使政府高兴。眼下来先生正为连任奔波。这些指控够他忙一阵子了。如果指控成立,他就完蛋了。”

  “我们负责调查。”杰恩斯对马斯特说,“你负责起诉。”

  马斯特突然发现这次会谈对他的明显好处了。

  与帕特里克做交易的决定是由一些比斯普罗林和杰恩斯更有权势的人做出的。这两个人都会笼络他,因为他毕竟是该区的联邦检察官。

  想到指控和起诉一位美国参议员可能产生的巨大影响,马斯特立刻来了劲。他仿佛看见自己在一个挤得水泄不通的法庭上放帕特里克的磁带,陪审员和听众贪婪地听着每一句话。“这么说我01打算做这笔交易吵?”他耸耸肩,装出无可奈何的样子。

  “是的,”斯普罗林说,“我们没有选择。我们看来并不吃亏。那笔巨款拿回来了。帕特里克要坐很久的牢。而且逮住了更大的窃贼。”

  “加上总统希望这样做。”马斯特说着,露出了微笑。但其余的人没有发笑。

  “我没说总统希望这样做。”斯普罗林说,“这件事我还没有向总统汇报过。我知道的一切,都是从我的几个老板那里听来的。”

  杰恩斯把帕里什从门厅叫了回来。他们差不多花了一个小时分析帕特里克提出的条件,研究每一条对策。那个姑娘可以在发出通知后一小时内获释。

  帕特里克也必须交出那笔巨款和利息。还有他对联邦调查局提出的起诉该如何处理?杰恩斯记下了一系列与桑迪交涉的要点。

  在迈阿密,马克·伯克亲自向伊娃报告了她父亲获释的好消息。他没有受到伤害。事实上,他们待他非常好。

  伯克还说,要是运气好,说不定她本人一两天内也会获释。

  第三十四章

  他们板着面孔回到卡米尔套房,在各人的位置上坐了下来。根据表情,看不出他们将作出什么样的回答。不过多数人把外衣扔在自己的房间,卷起了衬衣袖,松开了领带,似乎准备大干一常桑迪看了看手表。他们已经离开了将近一个半小时。此时斯普罗林是他们的发言人。

  “关于那笔巨款,”他开了口。桑迪随即知道,他们同意做这场交易。剩下的只是细节问题。“你的委托人愿意归还多少”“全部。”

  “具体数字是多少?”

  “9000万美元。”

  “利息呢?”

  “你们还要利息?”

  “是的。”

  “为什么?”

  “只是为了公平?”

  “对谁公平?”

  “顺,对纳税者。”

  桑迪哈哈笑了起来。“你们不过是替联邦政府工作罢了。从什么时候起你们开始考虑到纳税者的利益了?”

  “对于盗窃、贪污者,他nl还款时都是这样计算的。”莫里斯·马斯特补充说。

  “怎样计算?”桑迪问,“以什么利率计算?”

  “至少不能低于9%。”斯普罗林说,“这样才够公平。”

  “是吗?国内收入署退还多付税款的利率是多少?”

  没有一个人能回答。“6%,”桑迪说,“政府所付的利率是可怜的6%。”

  当然,桑迪是事先有所准备的,他估计到会有这些问题,已经想好了答案。看到他们一个个露出茫然不知所措的样子,他觉得甚是好笑。

  “这么说你们愿意付6%哆?”斯普罗林问。他用词精确,语气缓慢。

  “当然不愿意。钱在我们手里,该由我们决定付多少利率。这和政府的做法是一码事。我们估计,这些钱又将去填国防部的黑洞。”

  “我们不掌管这些钱。”杰恩斯说。他已经感到疲惫,无心作进一步解释。

  “我们是这样看待那笔巨款的。”桑迪说,“本来它已经付给了几个大骗子,再也拿不回来了。我的委托人察觉了此事,控制了钱,现在愿意归还。”

  “这么说我们应该给予奖赏步?”杰恩斯问。

  “用不着,只需放弃利息。”

  “我们是要向华盛顿的人汇报的,”斯普罗林说。

  他的语气算不上恳求,但也有求助之意。“总得让我们有个交待。”

  “我们付国内收入署的一半的利率,再也不能多付了。”

  斯普罗林不动声色地说:“我会把详情向司法部长汇报,希望他情绪很好。”

  “请转达我的问候。”桑迪说。

  杰恩斯从笔记上抬起头。“你是说付3%的利息?”

  “是的。从1992年3月26日至1996年11月1日。总数是1.13亿。还有一些零头,我们就忽略不计了。总数1.13亿美元。”

  这个数字具有强大的说服力,不能不叫这些政府的雇员动心。他们每个人都把这个数字写在自己的拍纸簿上。它看上去是那么庞大。既然能为纳税者拿回这么多钱,这笔交易完全值得。

  帕特里克愿意交还这么多钱仅意味着一个事实:他已经拿那9000万美元进行了高利润投资。在此之前,斯普罗林曾让他的部属精心算了几笔账。假定帕特里克将那笔巨款全部投资,并能每年获得8%的利润,那么他现在应该有1.31亿美元。年利润为10%的活,则有l.44亿美元。当然爿巨款没有计算在内。显然,帕特里克并没有滥用那笔巨款。他依然是一个很富有的人。

  “还有你以拉尼根先生的名义提出的那个起诉,我们也很关心。”斯普罗林说。

  “我们将从起诉书中把联邦调查局去掉。不过这需要杰恩斯先生的一些帮助。我们可以晚些时候讨论。这不是主要的。”’“好吧,容后再议。你的委托人什么时候能在大陪审团面前作证?”

  “无论什么时候都行。就身体状况来说,他可以随时出庭。”

  “我们打算尽快地处理这事。”

  “对于我的委托人来说,越快越好。”

  斯普罗林因掉了核对单上的几个条目。“双方均保密,不得泄露给新闻媒介,否则将会招致许多批评。”

  “我们不会透露一点风声。”桑迪允诺说。

  “你们想让米兰达女士什么时候获释?”

  “明天。我们希望有人抢送她从迈阿密的监狱前往秘密的候机室。她在上飞机前必须得到联邦调查局的保护。”

  杰恩斯耸了耸肩。“没问题。”他说。

  “还有问题吗?”桑迪问。他握了搓双手,似乎激烈的争论马上就要开始。

  “政府方面要说的就这些。”斯普罗林说。

  “好。下面我有个建议。”桑迪说,仿佛他们有选择似的,“我这里有两个专门从事电脑操作的秘书。

  她们已经将初拟的交款协议和诉讼撤回书打印了出来。用不了多久,我们就能拿到修订稿。你们先在上面签字,然后我带着它去找我的委托人。我希望几个小时内把这件事了结掉。马斯特先生,我建议你与联邦法官联系,尽快安排一次电话会议。我们用传真机把诉讼撤回书传给他。”

  “我们什么时候能拿到那些书面材料和录音磁带?”杰恩斯问。

  “如果接下去的几个小时里我们能把签字和核准的手续办妥,你们下午5点钟就可以拿到。”

  “我需要用电话。”斯普罗林说。马斯特和杰恩斯也有此需要。他们分别去了各个房间。

  一般的囚犯每天应有一小时的放风。此时是Ic月底,天气晴朗、凉爽,帕特里克决定享受这个合法权利。过道上的司法助理没有同意。目前他们尚未接到命令。

  帕特里克打电话给卡尔·赫斯基,扫除了所有的障碍。与此同时,他问赫斯基能否去迪维逊街的罗塞蒂小吃店买两个蟹肉奶酪馅的三明治,一道在露天吃午饭。赫斯基表示很乐意。

  两人坐在一条木凳上吃着三明治。离他们不远有个小喷泉,还有一棵矮小的枫树。周围是医院的几幢房屋。卡尔也替几个司法助理买了三明治。他们坐在附近,刚好在听力所及范围之外。

  对于卡米尔套房里正在进行的会谈,卡尔一无所知。帕特里克没有告诉他。反正帕里什在场,不久他会把情况告诉法官。

  “眼下人们对我有什么议论?”帕特里克问。那块三明治,他已吃了三分之一,剩下的他放口袋里。

  “小道传闻没有了。情况恢复正常。你的朋友还是你的朋友。”

  “我给几个朋友写了信。你能转交吗?”

  “当然可以。”

  “谢谢。”

  “我听说你的女朋友在迈阿密被逮住了。”

  “是的。不过她很快就能获释,只是护照出了个小岔子。”

  卡尔咬了一大口三明治,默默地咀嚼。他渐渐习惯了两人谈话中不时穿插的长时间沉默。每次都是他寻找话题,而帕特里克不会主动发话。

  “外面的空气真新鲜。”他终于开口说,“谢谢你的帮助。”

  “你有权享受新鲜空气。”

  “你去过巴西吗?”

  “没有。”

  “你应该去。”

  “是像你一样去,还是带全家去?”

  “只是有空去看看。”

  “看海滩?”

  “不,别去海滩,也别去城市,而是到这个国家中部的空旷地带。那里有碧蓝的天空,清新的空气,美丽的土地,热情单纯的居民。卡尔,那里就是我的家。

  我恨不得马上回到那里。”

  “恐怕还要过一段时期。”

  “有可能,但我可以等待。我不再是帕特里克。帕特里克已经死了。他处境艰难,备受煎熬。他臃肿肥胖,非常不幸。幸亏他死了,现在我是达尼洛,是达尼洛·席尔瓦,在另一个国家过着平静的生活,感到从未有过的快乐。达尼洛可以等待。”

  而且有金钱美女。卡尔本想奚落一句,但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达尼洛如何回巴西?”卡尔问。

  “我正在为此而努力。”

  “哎,帕特里克——我叫你帕特里克,没叫达尼洛,该没意见吧。”

  “没意见。”

  “我想该把案子交给特鲁塞尔法官了。很快就有一些动议要讨论,将不得不做出裁决。我对你的帮助也只能到此结束。”

  “你遭到了非议?”

  “有一点,但动不了我一根汗毛。我不想伤害你。

  恐怕我拖得越久,人们的意见也越大。谁都知道我们是朋友。要知道,我帮着把你的骨灰盒放入坟墓的。”

  “可我还没好好谢谢你。”

  “没关系。你当时已经死了,所以别提了。那十分有趣。”

  “我知道。”

  “总之,我和特鲁塞尔说过了,他准备接这个案子。我也把你遭受惨无人道的伤害的事和他说了,并让他知道,对你来说,尽可能久地呆在这里是多么重要。他表示理解。”

  “谢谢。”

  “但你得有清醒的认识。在某个时候,你还是要被投入监狱。说不定你会在那里呆很长时间。”

  “卡尔,你认为我杀了那个孩子?”

  卡尔把吃剩的三明治放回袋里,开始喝冰茶。他不想隐瞒自己的看法。“情况看起来是令人怀疑的。

  首先,汽车里有人的遗骸,这说明一定有谁被杀。其次,联邦调查局对1992年2月9日以及在此之前不久所有的失踪人员进行了详尽的电脑分析。佩拍是方圆三百英里内唯一没被打听出下落的人。”

  “但这不足以使我定罪。”

  “你的问题不是要被定罪。”

  “你认为我杀了他?”

  “我不知道该有什么看法。我当了12年法官,亲眼看到一些人承认了连自己也不敢相信的犯罪事实。在特定的环境下,一个人是什么都能干出来的。”

  “于是你相信我杀了人?”

  “我不想相信,但事实又使我有所怀疑。”

  “你看我会杀人吗?”

  “不会。但我同样认为你不会装死,不会窃取那9000万美元。你这几年的经历充满了意想不到的事。”

  又是长时间的沉默。卡尔看了看手表。帕特里克从凳子上站起身,开始在庭院慢慢移步。

  卡米尔套房的午餐是一盘盘淡而无味的三明治。他们正在用餐时,四年前负责帕特里克案件的联邦法官回了电话。眼下他在杰克逊审理案件,是抽空回的电话。马斯特介绍了卡米尔套房会谈的情况,该法官同意举行电话会议。其后马斯特扼要叙述了双方的协议。该法官表示要听听桑迪的说法,桑迪作了表述。接下来该法官又向斯普罗林提了几个问题,情况变得复杂化了。谈到一定时候,斯普罗林离席同该法官单独进行了电话交谈。他转达了华盛顿高层的迫切愿望,即为了抓大鱼而同拉尼根先生做交易。该法官又同帕里什单独进行了电话交谈。帕里什同样让他放心,拉尼根逃脱不了制裁。他确实面临比较严重的指控。尽管帕里什不能保证,但拉尼根极有可能要坐许多年牢;该法官本来不愿如此仓促地行事,但碍于那些竭力促成此事的人的压力,又考虑到几个在比洛克西出席会谈的人的情面,发了慈悲,同意签字撤销联邦对拉尼根的一切诉讼。诉讼撤回书被即刻电传给他。他即刻签字,将它电传回来。

  趁他们继续用餐之机,桑迪迅速驱车到了医院。

  帕特里克正在房内给母亲写信,桑迪闯了进去。“成功啦!”他把协议书朝帕特里克的桌子上一扔。

  “我们得到了所要的一切。”他说。

  “撤销所有的指控?”

  “是的,法官刚刚签了字。”

  “交出多少钱?”

  “9000万,加上3%的利息。”

  帕特里克闭上眼睛,拟紧了拳头。他的钱财已经去掉了大部分,但仍剩下很多,足够他和伊娃将来在某地定居,过平安快乐的生活。

  两人一道树览协议书。帕特里克在上面签了字,然后桑迪拿着它迅速回到了卡米尔套房。

  到了下午2点,人群已经稀疏,但桑迪又将开始同两家保险公司的第二次会晤。他上前迎接塔尔博特·米姆斯和北方人寿互保公司第一副总经理希诺尔特。希诺尔特带有两个公司自身的律师,不过他们的名字桑迪没有留意。另外米姆斯也带有一个合伙人和一个签约律师。他们的名字桑迪同样没留意。一群人交换了名片后,由桑迪陪伴到了举行第一次会晤的同一客厅。两位法庭记录员也各就其位。

  杰恩斯和斯普罗林正呆在隔壁的书房同华盛顿上层通电话。其余的人被打发去了赌常他们获准消遣一小时,但不得喝酒。

  相比之下,莫纳克一西厄拉保险公司参加会晤的人马少得多,仅有哈尔·莱德、他的一位签约律师和公司的首席律师科恩——一位衣着整齐的矮个男人。他们和客厅里的人作了不自然的介绍,坐下来听桑迪发话。桑迪已经准备了一些薄文件夹。他把这些薄文件夹分发给众人,请他们翻阅。每个文件夹都有一份帕特里克控告联邦调查局的起诉书和一套帕特里克伤口的彩照。两家保险公司的代表事先都看过律师准备的材料,所以没有谁感到意外。

  桑迪扼要地解释了昨天所作的陈述,即联邦调查局并没有抓获帕特里克,因而也就没有对他造成伤害。真正伤害他的是斯特凡诺。而斯特凡诺又是奉三个客户的旨意这样干的。这三个客户是:本尼·阿历西亚,北方人寿互保公司和莫纳克一西厄拉保险公司。他们的行为已构成了严重的犯罪。帕特里克完全可以对他们提出诉讼。

  “你打算怎样证明斯特凡诺是奉三个客户的旨意这样干的?”塔尔博特·米姆斯间。

  “请稍等片刻。”桑迪说。他拉开通往赌室的门,问杰恩斯能否耽搁一会儿。杰恩斯进了客厅,向众人作了自我介绍。他饶有兴趣地把斯特凡诺所叙述的搜寻帕特里克的经过描绘了一遍:三方出资,悬赏获取信息,女营业员告密,巴西追踪,外科医生透露真情,冥王集团做交易,抓获帕特里克,严刑逼供,等等。没有一点遗漏。所有这些都是用阿历西亚、莫纳克一西厄拉保险公司和北方人寿互保公司提供的钱干的,而且一切都是为了他们的利益。

  杰恩斯讲得绘声绘色,兴奋异常。

  “有什么疑问吗?”杰恩斯的叙述结束后,桑迪高兴地间。

  没有一个人吭声。在过去的18个小时里,北方人寿互保公司的希诺尔特和莫纳克一西厄拉保险公司的科恩都未能查明,在他们的公司里究竟是谁同意雇请杰克·斯特凡诺的。而且要这样做似乎是不可能的,因为线索已经被掐断了。

  两家保险公司都很大,都很富,都有不计其数的持股者,每年都要拨出巨额广告费来维护自己的好声誉。他们都不想为此事给自己找麻烦。

  “谢谢你,杰恩斯先生。”桑迪说。

  “需要的话,就到隔壁叫我。”杰恩斯说,似乎非常乐意再来做一些落井下石的工作。

  他的出现既使他们感到困惑,又使他们感到不安。为何联邦调查局副局长会在比洛克西露面?为何他如此迫切地给他们定罪?

  “下面我们来做笔交易。”门关上后,桑迪说,“我方的要求很简单,必须立即作出回答,没有协商的余地。首先,希诺尔特先生,北方人寿互保公司对我的委托人的伤害足以补偿它付给特鲁迪·拉尼根的250万美元。你们倒不如回去,撤销对特鲁迪的起诉,让她安静地生活。她还有一个孩子要扶养。再说那笔钱也差不多被她花光了。你只要撤销对特鲁迪的起诉,我的委托人就对贵公司伤害他人身的行为不予追究。”

  “没别的要求?”塔尔博特·米姆斯不相信似的问。

  “是的,没别的要求。”

  “成交。”

  “我们是不是商量一下?”希诺尔特说。他仍然拉长着脸。

  “用不着商量。”米姆斯对自己的委托人说,“事情明摆着,这是很合算的交易。我们就按他说的办。”

  “我想仔细算算。”

  “你还要算什么?”米姆斯恼怒地对希诺尔特说,“如果你希望我继续当你们的法律代表,就马上同意做这笔交易。”

  希诺尔特不再做声了。

  “我们同意成交。”米姆斯说。

  “希诺尔特先生呢?”桑迪问。

  “啪,行。我想这样可以。”

  “好。我已经草拟了一份协议书,放在隔壁的房间。你们是不是去看看。下面我需要和莱德先生及其委托人单独谈几句话。”

  米姆斯领着自己的人离开了。桑迪锁上门,面朝科恩先生、哈尔·莱德和他的签约律师。“你们的交易恐怕和他们有点不同。他们之所以如此轻松地脱离干系,是因为有桩离婚案。这事棘手而复杂,我的委托人可以利用他对北方人寿互保公司的索赔要求使自己在离婚中取得主动。不幸的是,你们的情况不一样。雇请斯特凡诺,他们出了50万。你们出的钱是他们的两倍。所以你们的罪行比较严重,该索赔的钱也比他们多得多.”“你们打算要多少钱?”科恩问。

  “帕特里克并不想要你的钱。但是他非常关心那个孩子。她今年6岁,可她的母亲花钱如流水。那正是北方人寿互保公司这么快就认输的原因——他们很难从拉尼根太太那里追回那笔保险费。帕特里克想为那孩子建立一笔数额不大的信托基金。该基金她母亲无权过问。”

  “多少钱?”

  “25万美元,外加同样多的律师费用。总共50万美元。悄悄地付给,这样不至于使你的委托人尴尬。”

  对于人身伤害案和误伤至死案,沿海地区法院历来有重罚的习惯。哈尔·莱德曾经对科恩说,法院可以对阿历西亚和两家保险公司伤害帕特里克的行为做出赔款数百万美元的裁决。科恩来自加利福尼亚州,对此当然不会不知道。该公司急于就此事达成和解。

  “我们付了50万美元后,”科恩说,“一切诉讼都停止?”

  “是的。”

  “我们同意做这笔交易。”

  桑迪打开一个文件夹,取出几页纸。“我已经草拟了一份协议书,你们拿去看看。”他把协议书交给他们。离开了客厅。

  第三十五章

  那位精神病医生是海亚尼大夫的一个朋友。他对帕特里克的第二次精神治疗持续了两个小时,但像第一次那样没有效果。今后他不再对帕特里克进行治疗。

  帕特里克道了一声“请原谅”,及时回到病房吃晚饭。他没吃几口便停下了,扭开电视机看晚间新闻。所报道的内容均和他无关。他焦急地在房内踱步,又和看守他的司法助理聊天。尽管整个下午桑迪不停地来电话报告最新进展,但他要看到文件才心安。他看了一会儿电视剧,井强迫自己读一本厚厚的通俗小说。

  差不多到了8点,他才听见桑迪同两个司法助理的说话声。桑迪问他们囚犯在干什么,他喜欢称他为囚犯。

  帕特里克在门边迎接自己的律师。他已经累垮了,但脸上挂着笑容。“一切都办妥了。”他说着,递给帕特里克一沓文件。

  “那些书面材料和录音磁带呢?”

  “一小时前我们交给他们了。此时肯定有十几个特工在围着那些东西团团转。杰恩斯对我说,他们要通宵达旦地干。”

  帕特里克拿着那沓协议书,在墙角电视机下方的临时书桌旁边坐了下来。他仔细地读着每一个字。

  桑迪从包里取出一份快餐,站在床边,一面吃,一面看着电视屏幕上橄榄球比赛的画面。

  “他们有没有抱怨50万美元太多?”帕特里克边看边问。

  “没有,他们没有表示任何反对意见。”

  “我们本该多要一些。”

  “别太贪心。”

  帕特里克翻了一页,签上自己的名字。“不错,桑迪,干得相当不错。”

  “今天是我们的丰收之日。所有的联邦起诉被撤销,律师的费用解决了,孩子的将来也有了保障。明天我们将了结特鲁边这桩事。帕特里克,你是连连取胜。遗憾的是,那具尸体还在挡你的道。”

  帕特里克放下手里的协议书,起身向窗户走去。

  他仁立在窗前。窗帘被拉开,窗户被推开6英寸宽的缝。

  桑迪继续用餐,两眼盯着他。“帕特里克,哪天你得和我讲一讲。”

  “讲什么?”

  “幄,让我想想。就从佩拍讲起吧。”

  “行,我没杀害佩拍。”

  “那么另外有人杀害了他?”

  “据我所知没有。”

  “佩用是自杀的?”

  “据我所知没有。”

  “这么说你失踪时他还活着?”

  “我想是的。”

  “他妈的!我已经累了一整天,帕特里克!我没有憎绪开玩笑。”

  帕特里克回转身,心平气和地说:“请你别嚷。司法助理就在外面,正竖起耳朵听我们说话呢。还是坐下吧。”

  “我不想坐。”

  “请坐。”

  “站着听得更清楚。你说吧。”

  帕特里克关好窗,拉起窗帘,又检查门是否锁牢,关掉电视机。然后他像平时那样坐上床,把被单拉至腰部,低声说:“我是1991年圣诞节前夕认识佩用的。那天他来小屋讨吃的。他告诉我,他大部分时间都在树林里。我拿咸肉、鸡蛋给他,他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他说话结巴,很怕羞,在我身边感到不自在。显然,我对他产生了兴趣。这个孩子自称17岁,但看上去一脸稚气。他明明纯洁无暇,有吃有穿,家在20英里外,却生活在树林里。我设法套他的话,问他的家庭情况,获知了他的悲惨身世。他吃完之后,准备离开时,我主动提供他睡觉处,但他坚持要回到自己的帐篷。

  “第二天,我独自猎鹿,佩拍找到了我。他领我看了他的帐篷和睡袋。此外他有烹任器具、冰箱、提灯和猎枪。他告诉我,他有两个星期没回家了。他的母亲又有了一个男朋友,而且是最坏的一个男朋友。我跟着他到了树林深处。那里他发现了一个鹿群。一小时后,我打死了一只雄鹿。这是我所猎获的最大的一只雄鹿。他说,这树林他非常熟悉,愿意向我提供最佳狩猎处。

  “两个星期后,我又到了小屋。我和特鲁迪的关系日益恶化,彼此都盼望周末,这样我好离开家。我到小屋后不多时,佩用又露了面。我炖了一锅大杂烩,两个人大吃了一通——那时我胃口很好。他说他回家了三天,同母亲吵了一架又出来了。他说得越多,也就越不结巴。我告诉他,我是一个律师。不久他就把自己遇到的属于法律范围的麻烦对我说了。他的最后一个工作是在卢斯代尔加油站当加油工。有一次,清点现金时少了钱,大家见他老实可欺,就说是他偷的。当然,他是清白的。这也是他呆在树林里的一个原因。我答应替他查询此事。”

  “于是你开始设置圈套。”桑迪说。

  “可以这么说。我们后来又在树林里见了几次面。”

  “这时离2月9日不远。”

  “是的。我对佩田说,警察要抓他。这是说话。我根本没打电话,也顾不上打电话。不过我们谈得越多,我越相信他其实知道是谁偷了加油站的钱。他吓坏了,寄希望于我的帮助。我分析了他的出路,其中一条是失踪。”

  “嘿,听起来怪耳熟的。”

  “他恨自己的母亲唐察又要抓他,这树林里是无论如何呆不下去了。他赞成这个主意:去西部山区,在那里当一个导猎者。我们开始商量具体办法。

  在报纸上,我看到一则报道,说是一个名叫乔伊·帕尔默的中学生在新奥尔良郊外的火车失事中不幸身亡。我灵机一动,打电话给迈阿密的证件伪造者,他查出了乔伊的社会保险号。于是眨眼功夫——不到四天——我就为佩拍弄到了一套证件。其中有路易斯安那州的驾驶执照、社会保险卡、出生证明和护照。上面的照片和佩用非常接近。”

  “你把它说得挺容易的。”

  “不,比我说的还要容易。只需花点钞票,有点想象力就行了。佩拍喜欢这套证件,愿意乘汽车离开此地到西部山区去。说真的,桑迪,说到悄悄离开自己的母亲,这孩子态度挺坚决。在他身上看不到丝毫留恋。”

  “你倒是好心成全他叹。”

  “是的。唉,反正,2月9日,星期天——”“你死亡的日子。”

  “是的。我记得驱车送佩用去杰克逊长途汽车站。一路上我不停地对他说,要是想回头还来得及,但他坚决要走。事实上,他很激动。可怜的他从未离开过密西西比州,光是乘车去杰克逊就感到够刺激的了。反正,我很清楚,他是无论如何不会回来的。他没有一次提到自己的母亲。在三个小时的行程中,他没有一次提到自己的母亲。”

  “你让他去了哪里?”

  “我事先查明了俄勒冈州尤金北部有一个用木营地,并打听好了长途汽车的路线和时刻表。这一切我全写在纸上,在前往汽车站的途中让他背熟。我给了他2000美元的现金,在离车站两个街区的地方让他下了车。此时快到下午1点,我不敢冒险露面。我最后看到的是,佩用背着背包,笑嘻嘻地朝前走去。”

  “他的猎枪和露营工具放在小屋。”

  “此外他能放在哪里?”

  “这又是一件令人费解的事。”

  “不错,我有意让他们相信佩田已经在汽车里烧毁了。”

  “现在他在哪里?”

  “我不知道。这并不重要。”

  “你应当回答我的提问,帕特里克。”

  “这确实不重要。”

  “妈的,别跟我兜圈子了。正因为我想知道答案才提问。”

  “我觉得有必要时会回答的。”

  “你为什么要这样进着我?”

  桑迪提高了嗓音,差点动怒。帕特里克停了一会儿,让他平静下来。两人都把呼吸放慢,都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我没有避着你,桑迪。”帕特里克平静地说。

  “鬼才相信呢。我好不容易解决一个疑团,立刻又有了十个疑团。你干吗不把一切告诉我?”

  “因为你无需知道~切。”

  “那样肯定有帮助。”

  “是吗?你什么时候见过一个罪犯把一切告诉他的辩护律师?”

  “笑话,我并没把你看成罪犯?”

  “那么把我看成什么?”

  “也许是一个朋友。”

  “你要把我看成罪犯,会轻松得多。”

  桑迪从桌上拿起协议书,朝房门走去。“我累了,需要休息。明天我再来,你把一切告诉我。”

  他拉开门,走了出去。

  盖伊发现有人盯梢。那是两天前他和阿历西亚离开一家赌场的时候。一个熟悉的面孔朝他们晃了一下。紧接着一辆汽车咬住他们的汽车不放。盖伊见多了这类事,于是提醒正在开车的阿历西亚。“他们必定是联邦调查局特工。”盖伊说,“否则有谁操这份心?”

  他们商定了离开比洛克西的计划。那幢租用的公寓里的电话线被切断,人员被打发离开。

  两人一直等到天黑。盖伊驱车向东。他将在莫比尔小心翼翼地过一夜,然后天明上飞机。阿历西亚沿90号公路西行,穿过庞恰特雷恩湖,到了他十分熟悉的新奥尔良。他密切地注视身后,发现无人跟踪。

  于是他进了法国餐厅用餐,然后叫了一辆出租汽车去机常他先是乘飞机到孟菲斯,然后又到了奥黑尔。几乎整个晚上他都藏在候机室里。天亮后,他继续乘飞机去纽约。

  联邦调查局已派人去博卡拉顿监视他的家。他的瑞典情人还在屋内。不久她也会出逃,他们想。跟踪她要容易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