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个漫长的早上,查普曼博士一边思考着一边咀嚼着最后一口咸牛肉三明治,啜饮着纸杯中不冷不热的咖啡。
在布里阿斯妇女联合会楼上的会议厅内,查普曼博士坐在那张锃亮的会议桌的首席,右手坐着保罗和霍勒斯,左手坐着卡斯,他们都快吃完贝尼塔拿给他们的三明治了。
查普曼博士注视着保罗,只见他一边吃三明治一边读洛杉矶晨报的体育版。查普曼很想知道保罗和维克托·乔纳斯交涉得究竟如何了。
昨夜,查普曼博士为了听到保罗的交涉消息,打起精神一直等到比往常睡觉时间过了一小时。接近午夜时,他坐在旅馆的椅子上打起盹来,终于不再等,便上床休息了。早晨,用餐前,他们凑在了一起,但是查普曼又不愿意当着其他人的面问起此事。餐后坐车的时候,他有意碰了碰保罗的胳膊肘,于是他俩便落在后面,有了单独在一起的片刻时间。查普曼博士放低声音,问起乔纳斯博士的情况,保罗摇摇头,并说照他看没有多大希望。这时贝尼塔抱着一大堆文件夹闯了进来,打断了他们的谈话,保罗答应午饭后详细向他汇报。
8点左右,他们到达妇女联合会大楼。各个房间,昨天已准备好,随时可用。8点50至9点,第一批三个妇女来到。保罗·霍勒斯和卡斯已经坐在各自的隔音办公室等着。
上午实例调查的结果摆在查普曼博士的纸盘旁边。那是六份冗长的记录表,上面用铅笔按特定密码填写了答案。打眼一看,上面倒像洒满了字母汤和速记符号一般。查普曼博士将餐巾揉作一团,将它扔到纸盘上,拿起了这半打表格。这些调查表的完整性,以及有关性史的实实在在的分量,总使查普曼博士感到坚定不移。它们使他感到这就是成就、进步和世界知识的积累。每逢这种时刻,流芳百世一词便在他脑海中跳跃。这便给他带来快乐,而最后又变得生起气来(因为他毕生致力于公共福利事业,个人的名利是微不足道的),于是又把此念头从脑海中赶掉。
他扫视了一下最上面的问题调查表,又慢慢地翻阅其它的表格,一边译解着只有他们四人才知道的那些密码语言。虽说这些回答都是常规的,但也不时地遇到一些值得注意的答案。几分钟后,查普曼博士又把这些问题调查表放在他的纸盘旁边。“很好,”他说,“没有遗漏的地方。”他瞥了一下手表,差7分不到1点。“哦,先生们,回到你们的岗位上去。妇女们随时会来。”
卡斯疲倦地擦擦前额。“该死的偏头痛。”他抱怨说。
“还有不到两周的时间啦,”霍勒斯说,“还是想想那些可怜的分析吧。”
保罗向后推了一下座椅,“事情并不那么糟,我们干完之后说不定会想念它呢。”
“那是你自己如此想罢了,”卡斯说“我生来就不是在妇女政治下生活的那号人。”
他们动身向门口走去。
厄苏拉到达楼梯顶时,真有点气喘吁吁了。她依在墙上缓了缓气。她的金手表指明现在已是差一分就到一点了。
从她家到罗莫拉的整个路上,她一直在考虑伯特伦·福斯特那令人兴奋的提议。脑海中奇妙的文字接中踵而至:《时代》上登出——令“家庭生活”复活的灵丹妙药,发行量倍增得力于加州籍厄苏拉·帕尔默,一位年薪10万美元的标准美人;《时髦》上撰文——厄·帕尔默,今年妇女中的佼佼者;《文塞文》上写道——据说,“厄苏拉·帕接管了宫殿似的布克斯住宅”;迈克·华莱士写道——“下周,我们将使你大饱眼福。”《纽约》街谈巷议一栏中载文——“决定顺便走访该处鸡尾酒会,只见名士如云,人人为此神圣题目所倾倒。由于太拥挤,笔者不得不推搡着穿过,丘门·卡伯特、琼·克尔、约翰·豪斯顿、迪恩·阿克逊、科里·波特尔、里兰德·海瓦德、范尼·霍尔茨门、温德塞公爵夫人,最后才在书桌后发现,那位手端香槟酒杯,美貌惊人的易动感情的出版人,是她……”直到她走进那凉爽的联合会大楼里后,她才提醒自己这一切还没有发生。不过,如果她一直注意观察,仔细听,妥当地记录情节,这一切是会发生的,而且能够发生的。
这时,一旦使自己镇静下来,她又为没有将福斯特的提议告诉哈罗德而感到内疚。她本能地回避披露这条消息,怕由此引起不愉快的局面。偶尔,哈罗德会出乎意料地生气,态度生硬,脸色不好看。他还常耍男子汉的威风。她能够应付这种场面。一旦发生这种场面,她便是赢家。不过,她不想对这种未发生的事情去摊牌。以后会见结束,她把记录交给福斯特之后,她肯定这事情会解决的。福斯特那种孩子般的急于要看未加修饰的性谈话记录的劲头,稍稍使她感到气恼。这算不了什么大事,她想。瞧瞧所有的那些著名的女演员。此一时,彼一时,她们被迫显示的何止她们的性生活的记录。
一想到记录,立即使她回想起自己的工作来,她打开手提包,取出一本小本子——已经有两页写满了“一个郊区家庭主妇在会见之晨的感想”——然后,她找出铅笔。她匆匆地写道:身着丝绸花边外套,深蓝色裙子,因为感到自己是女性,就像女孩子第一天去上学一般。9点20分离家,提前一分钟赶到会场。心里想:除了丈夫之外,决不向任何人谈性行为。即使对丈夫,也不是一切都说,我能对一个陌生人谈吗——拾级而上时,双膝感到无力。她的双膝当然不是疲乏无力,她想的不是会见的本身,而是会见的结果,而这些记录恰恰是家庭生活的读者们所期望看到的。
她将拍纸簿和铅笔塞进提包内,精神抖擞地转过拐角,走上通廊。在前面,她看见有一位身穿灰色衣服,脸色苍白、身材瘦削的姑娘,坐在一张搬到走廊里的书桌的后面,等候人们的来临。
厄苏拉来到桌子前。“你好!我来晚了吧?”
贝尔塔·塞尔比摇了摇头。“不晚,其他两位女士也是在你之前刚刚到达。”她查阅了一下敞开的分类簿。“你是厄苏拉·帕尔默太太?”
“不错。”
“你在大厅那头的C号办公室里。会见者正在等着你。”
贝尼塔·塞尔比在厄苏拉的名字后面用笔签上了一个出席号,接着站了起来。她开始向后面走去,厄苏拉紧紧地尾随在后面。
“接见人叫什么名字?”厄苏拉问。
贝尔塔有点吃惊。过去从来没有人问过这个问题。“噢,是霍勒斯·范·杜森先生。”
“他有什么经历?”
“他完全胜任这项工作。我向你保证。”
“我确信这一点。”
“差不多从一开始他就与查普曼博士一起工作。他也参加过单身汉的调查。”
“这以前他的职业是什么?”
“他是里尔顿学院的产科学和妇科学教授。”
“呵呀,给我接生来啦。”厄苏拉说。不过贝尼塔不明白她开的玩笑。
她们来到办公室。贝尼塔敞开门,厄苏拉走了进去。厄苏拉记得这间漆过绿色油漆的小房间。正是在这儿联合会油印自己的每周简报。一张几乎六英尺高的折叠屏风,它那五块敞开的锒板,将大半个房间隔了开来,遮住了后面的部分。厄苏拉仔细端详着这堵屏风。每块板上部的木框内是用编篮子的竹料编织的,下部用的是硬胡桃木。锒板从顶到底用钢琴铰链连在一起,显然是为了隔断从缝隙窥视。
“你们自己的屏风?”厄苏拉问贝尼塔。
“是。查普曼博士设计定做的,遮蔽效果最好。查普曼博士研究过。唱诗班的屏风,乔治王朝时的屏风,甚至中国皇帝的玉制屏风,然后才决定制作这种屏风。他是一丝不苟的,这你知道。”
厄苏拉点点头,接着查看了一下那张棕褚色的木扶手皮椅子。这张皮椅面朝屏风和桌子,旁边有一个陶瓷烟灰缸。
“就在这儿。”贝尼塔说,指了指那把椅子。
厄苏拉坐在椅子里,手提包放在大腿上。就在她这样做的时候,一眼瞅见脚旁有一个四方方的皮匣子,匣子不大,栗子色。
她用鞋轻轻地挪动了一下那只皮匣子。
“这是什么?”
“特别展品盒,”贝尼塔说,“盛放特别展品的。”
厄苏拉立即记起查普曼博士讲演时提到过它。他曾说,有一种问题目录表,里面的题目是在看过从秘密盒子里取出的展品后回答的。“噢,这个,”厄苏拉说,“只要没有什么东西从里面跳出来胡作非为就好……”
“这你放心——”贝尼塔说,心下有点困窘,不过,她很快明白过来。厄苏拉一直在开玩笑,于是傻呵呵地笑了笑。因急于避免继续交谈下去,贝尼塔走到屏风前,说道:“帕尔默太太已在这儿了,范·杜森博士。”
“你好,帕尔默太太。”从屏风后面传来超脱的清晰声音。
“喂,你好,”厄苏拉愉快地回答。她抬头看了看贝尼塔,井小声问,“他在后面搞什么?”
“他坐在一张卡片桌前,有几支铅笔和一份调查表,其它没有什么。”
“没有任何洗脑设备吗?”
“真格的,帕尔默太太,一切都非常简单。”
“可以抽烟吗?”
“当然可以,”贝尼塔说,接着她用更大的声音补充道,“好啦,我要离开你们俩啦。”
她走出门外,随手轻轻地把门关上。
“别客气,”霍勒斯的声音说,“你什么时候准备好就——”
“请等一下,我在找只烟抽。”她从手提包里找到一只,点上火,然后取中拍纸簿和铅笔,做好了准备。“好啦,”她说,“我完全准备好了,什么时候开始都成。”
“很好,”霍勒斯的声音说,“请你尽量完满回答所有的问题,要尽可能地确切。好好想一想,还有,当然啦,你愿意说多少就说多少。如果有什么我不明白的地方,你要告诉我;如果你有不明白的地方,请告诉我。请放心,我所记录的回答是用特定密码记载的,除了查普曼博士和他的助手外,谁也不可能见到它。”
“我记性不好,”她撒谎道,“你要给我一点时间。”她不得不为有时间作记录找个借口。很快地,她把会见者的姓名、经历和刚才说的几句话草草记下来。
“可以。”霍勒斯的声音说。
“开始吧。”
有片刻的沉默。然后,霍勒斯用平淡的不带任何口音的言词开始了问话。
“请问芳龄?”
“必须说吗?41。”
“你的学历?”
“中学,两年大专。再没有继续下去,因为我想写作。我是位作家兼编辑。”
“出生地址?”
“衣阿华州的苏城。”
“你在加州住了多久?”
“我3岁时就到这儿住啦。”
“你目前的宗教派别是什么?”
“圣公会会员。”
“你是位按时去,不按时去,或者极少或根本不去做礼拜的教徒,请说说看。是哪类?”
“嗯……算是不按时去的范围吧。”
“不按时去吗?”
“对。”
“好,那么你的婚姻状况如何?”
“指什么?”
“眼下你结婚了吗?”
“结婚了。”
“以前结过婚吗?”
“结过婚。只一次,过了3个月。”
“你第一个丈夫的职业是什么?”
“我遇见他时,他写广告稿。他打算成为该公司的总经理。相反,他被解雇了。在我们整个相处的时间内,他酗酒,睡懒觉,读招聘广告。”
“有孩子吗?”
“一个叫戴文,这是我从第一次婚姻中所得到的全部财产。他现在19岁,在印第安那的波社学习工程学。”
“呐……你同现在的丈夫有孩子吗?”
“没有。”
“你跟这位丈夫结婚多久?”
“16年。”
“他的职业?”
“会计师。他自己刚刚开设了一家商号。”
“你说你是作家兼编辑?现在工作很活跃吧?”
“很活跃。我在这里是一家纽约杂志的代表。”她记下他的问题,她自己的回答,随后可以填上。
“那么——”那声音说。
“你能稍等一下吗?”
“当然可以。”
她赶上了记录。“行啦。”
“我们要开始询问你青春期以前的一系列问题。对你来说,要记起来也许是最困难的。你需考虑多长时间都行。”
厄苏拉不耐烦地等着。谁会对青春期前感兴趣?福斯特不会,大众不会,连她本人也不感兴趣。厄苏拉想跳过所有的预备阶段,达到富有刺激性的部分,封上保密线的那一部分。
“你能回想起几岁开始手淫达到兴奋状态的吗?”
厄苏拉皱起了眉头。这能登在《家庭生活》杂志上吗?“谁能做这种事?”她装做轻巧地说。
“青春期,3至13岁之间,这是平常事,之后发生也不足为奇。”
这事真有些荒唐,甚至令人讨厌,不过,她立即记起来是什么时候。也许,那不是第一次,但这是她能清清楚楚记起的一次。那夜有一伙人,从起居室传来宏亮的大人说话声,一薄片亮光透过门缝照进她的卧室,她身穿圆点花纹的法兰绒新睡衣,完全醒着。“我在竭力回忆这件事,”她终于说,“我定是7岁或8岁——不,就算8岁吧。”
“你能描述一下使用方法吗?”
这半是忘却、现在由成熟的健壮身躯所高度明了的事,使她感到厌恶。这种幼年的琐事怎么会对任何人有用呢?然而,超越肉体的声音自然有超越肉体的耳朵来听,它们在等待着。厄苏拉用一种确凿无疑的职业般的音调描述了在8岁时的作为。
青春期的行为提问以这种格调进行了10分钟。厄苏拉难以掩饰自己的急躁情绪。从《家庭生活》的百万读者的观点看,这一切纯属浪费宝贵时间。厄苏拉的回答于是变得越来越不耐烦。最后,她吐露12岁上来月经,从而使她宽慰地升级到婚前的动作上。她写了很有限的几页纸,不过现在她相信可以弥补上空白的。
“你怎么定义调情一词?”她听到霍勒斯问。
这可有趣了——它肯定会强烈地引起阅读《家庭生活》杂志的母亲和女儿们的好奇心——于是她考虑了一下。“怎么,我想,凡是能激发人们的情欲而最终没有做任何实质性行为的任何动作,就可以叫做调情。”
“说得对,不过,我想最好更确切一点。”
他对调情由哪些部分组成做了定义。对厄苏拉来说,至少以前她从来没有认真地思考这些行为——并不是她不能确切地回忆——这种明确的科学词藻使得它变得粗欲、不可爱。话虽这么说,她还是记录了这段讨论。必须为福斯特服务。不过,她的打字机会将记录整理更有趣味,用沙纸打磨,用软皮擦,再上光,直到这个小小的词藻为任何家庭的起居室所接受。
他问起了她有没有通过调情达到满足的情况。
“你指第一次?”
“对。”
“在中学,我是高中生时。我想你想知道我那时多大吧?17岁。那不意味着我有些拖延吧?”
屏风那边对她的诙谐未置评论。接着问道:“方法是什么?”
又是该死的方法。她简短地作了解释。
“在什么地方做的?”他问。
“在他的汽车里。我们把车停在小山上,在后座上。我原想我爱他,可我后来改变了看法,所以——呐,我们仅仅抚摸了一回。”
屏风两边都作了记录,之后,问答继续进行。最后,他们到达了婚前的暧味关系上。
“三个性伙伴。”她说。
“这些风流事发生在什么地方?”
“头两个在他们的公寓里。和最后一个是在汽车游客旅馆里。”
“你最后是否与其中一个结婚了?”
“同第二个有暧昧关系后——他成了我的第一个丈夫。”
“同你现在的丈夫有没有婚前性关系?”
“上帝,没有。哈罗德婚前绝不会想到干这种事。发生关系的第一个是位大学生,那时我还在上中学。后来——我另一个丈夫,写广告稿的这位——我们在同一个办公室——这是我的第一件工作。最后一个是我不得不重新工作之后——我是他的秘书——时间很短。”
“在这所有的暧味事件中你达到过性欲高潮吗?如果达到的话——”
“没有。”她打断了话。
“在这些暧味事件中,你是穿着部分衣服还是全裸?”
“全裸。”
“这种性行为最经常发生在什么时间,早上、下午、晚上、夜里?”
“哦,我想还是管它叫晚上吧。”
“通常避孕采用人工措施吗?”
“是的。”
“是你的性伙伴,是你,还是你们俩使用避孕用具?或者是你的性伙伴采用诺伊斯的男性节制理论?”
“那些男人总是用避孕用具。”
“好吧,现在回到具体动作上去,关于方法……”
厄苏拉的上唇湿润了。上天保佑可怜的工作女郎。后来,她意识到,她的手指将铅笔握得太紧以致失去了血色,而且5分钟一点记录也没有作。她竭尽全力去放松、去回想、去记录。
“……说出那些最经常为你所用的人当中的一个来?”
她用一种陌生的非她自己所有的声音说出了一个名字,不知道伯特伦·福斯特会作何感想。
厄苏拉·帕尔默2点20分出现在罗莫拉的阳光下时,稍有点放松而又担心的感觉。这种感觉她性交后常常出现,而写作后却从未有过。这种感觉是她无法精确地给下定义的。虽然她不能确切地想象它,但似乎仍有许多要说而没有说出口的东西。所提问的问题几乎涉及到每个可能的经历,她忠实地对所有的问题作了回答。然而,目下仍有一桩悬而未决的问题,而这个问题还比较棘手,因为她不能肯定它涉及的是有关性行为呢还是行为本身。当然好处是,作了记录。临近会见结束,她已经成了行家,将每件事都记在了纸上,何况,她已经把握住了其中的窍门——既要字斟句酌,又要有想象力——文章定会写好的。
她原打算,会见结束以后,立即赶回家中,趁会见情景完全存活在脑海中时写下这次的全部奇遇。不过,此刻,她站在大楼入口前面,突然改变初衷,无心绪马上重温会见情景。这事可以等到晚上或明天去办。眼下她需要到户外走走,到人群中去,不想独守记录作文章。
她想起邮票差不多用完了,于是决定穿过马路到邮局去买一卷邮票。这之后,她明白,自从福斯特来后,她漏做了十几件家务事。她横过马路,正要爬上去邮局的水泥石阶时,突然看见凯思琳·鲍拉德出现在阶梯顶,正向下走。
她停下来。“喂,凯思琳。”
“哎呀,厄苏拉——”
“我刚要穿过马路——发表一篇内容丰富引人入胜的演说,题目是:年轻姑娘须知。”
凯思琳不知所措地穿过马路看过去,然后又回过头来看了看厄苏拉。接着,她的眼睛睁大了。“你是说,你已经参加过会见了吗?”
“参加了。”厄苏拉平谈地说。
“呵,我亟想听听每件事情。我不是指私人的什么事情,我是想知道如何进行,他们问什么——”
“你算碰到合适的当事人啦,你正对一位熟谙查普曼秘密作法的老手说话。”
“他们星期四下午会见我。可怕不?”
厄苏拉不想讨论这事,然而她又不想失去凯思琳。“让我们找个地方坐坐。”她说“你有时间吗?”
“戴利达丽在上舞蹈课,不过3点半以前我不用去接她。”
“那好,我会给你帕尔默的删节本看,轻轻跳过青春期性游戏及其琐事,主要集中于性交——不错,亲爱的,这是眼下的流行词,要学会热爱它——性交,婚姻的,婚外的,婚姻性交的某些种类。”
“你是说他们真让你——”凯思琳的急切心情变成了忧虑。
“他们让你什么事也不做,”厄苏拉干脆地说,“我们都是自愿参加人,记得吗?像少校里德的供黄热病进行医学实验的那些人一样。没什么,让我们到水晶宫去吧。照我的处方,按肚里有的东西对付着服下去就行。”
那些健壮乏味的年轻妇女,卡斯·米勒想。他无精打采地坐在卡片桌旁边,搭着二郎脚,铅笔对着他刚才问的问题上。“你婚前有过暧昧关系吗?”他的铅笔在空白方框内勾了个“0”。这个“0”对他们四个人来讲代表“不”。当然啰,在下面的十几个提问中并不适用。
卡斯阴郁地凝视着那张长纸单,心里想,这些年轻的妇女全都是一个类型。从东海岸到西海岸,毫无二致。在东部,类型是身材小,为人热心,好赛马,很有教养,留着黑色前刘海,挺着大胸脯和长有适于曲棍球运动的大腿。她们去贝宁顿和巴纳德,会与名牌大学的男生们结婚。后来她们午餐时往往喝太多的酒,可总会成为尽善尽美的女主人。人人打网球,穿百慕大短裤,一般外向。在西部,类型是穿着考究,身高而苗条,长着一团男孩子似的头发,与其说是淡黄色还不如说是让太阳晒成的,胸脯平坦,骨嶙嶙的脊背和瘦削的屁股。她们去斯坦福和瑞士,会与热情的职业年轻人结婚,成为婚姻伴侣关系。上高尔夫球课,圣安那风格,过户外生活。
他抓到的是后者中的一位,卡斯扫视了一下写好的记录:玛丽·伊温·麦克马纳斯太太,22岁。南加利福尼亚大学毕业,出生在洛杉矶,马丁·路德信徒。按时作礼拜,现已婚,第一个丈夫,结婚两年,丈夫是律师,本人家庭主妇。
他继续向下瞅着调查表。青春期以前的异性抚弄,常规。婚前调情仅限于接吻和短暂的乳房接触。平常,调情总是停止得早。而最后,眼下,婚前性交——从来没有过。乏味,不起情绪,像白开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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