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铃,亨利,”伯爵指挥着说。
“为什么?”
“我会告诉你刚才你让我想起的好主意,”伯爵回答说,“我想让吉塞尔达到这里来。”
萨默科特上尉顺从地站了起采,用力拉吊在壁炉台旁的绣有花纹的铃索。
门几乎马上就被巴特利推开了。
“您拉铃了,老爷?”
“把查特小姐找来!”
“好的,老爷。”
“你在吊我的胃口,勾起了我的好奇心,”亨利·萨默科说,“你的神态表情好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迫在眉睫。在葡萄牙临战之前,我总是见你这样。”
伯爵哈哈大笑。
“我不相信你说的话,”他回答说,“不过我承认,我心里是有个仗要打。”
“敌人是朱利叶斯?”
“他是其中的一个!”伯爵高深莫测地说。
吉塞尔达急急忙忙走了进来。
“您找我?”她问。
她的两只大眼睛依然充满焦急忧虑的神色,紧绷的嘴唇是伯爵自从他们第一天遇见以来所没见过的。
“我要你坐下,吉塞尔达,”他平静地说,“你听着,我有话要对你说。首先,让我介绍一个老朋友,亨利·萨默科特上尉——这位是吉塞尔达。查特小姐。”
吉塞尔达行了个屈膝礼,亨利·萨默科特还了一鞠躬。
仅仅只是在伯爵见到古塞尔达脸上的表情时,他才意识到,吉塞尔达或许错认为亨利·萨默科特就是他选择的、将付她所需五十镑的人。
这想法使他大为窘迫,因而他赶紧说:
“吉塞尔达,萨默科特上尉给我带来了堂弟朱利叶斯·林德的消息,他现在的行为表现极其糟糕,该受惩罚。”
看起来吉塞尔达吃了一惊,可她没出声,伯爵继续讲:
“实际上,如果我不结婚,他就是爵位的继承人,照此身份,我对他负有一定的责任。”
“谁也比不上你对他那么宽宏大量、慷慨大方了,”萨默科特上尉插话道。
“朱利叶斯已经挥霍掉对称、对大多数普通人来说都算是一大笔财富的钱,”伯爵继续说,好象亨利·萨默科特没插过嘴似的。“我已经一次又一次地替他按时付清全部债,务,可现在我可以开诚布公地说,我意识到在挥霍浪费金钱上迎合迁就他,是无补于事的。”
“关键在于,塔尔博特,”亨利·萨默科特又插话说,“朱利叶斯认为你是个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聚宝盆,或者可以说,是一个储备金完全由他自由支配的银行。”
“我认为事情再也不能这样继续下去了,”伯爵斩钉截铁地说。
吉塞尔达的双眼盯着伯爵的眼睛,伯爵知道她迷惑不解,这跟她到底有什么关系,怎么联系得上?
“亨利告诉我,”伯爵继续说,“朱利叶斯为了弥补其财务上的亏空,已经在伦敦追求过每一个有继承权的女人,现在追随着一位女继承人到了切尔特南。”
“你可能想象得到她的长相怎么样,”亨利·萨默科特打断伯爵的话说,“我在一生中见过许多其貌不扬、样子丑陋的女人,如果举行选丑比赛,我丝毫不会怀疑,埃米莉·克拉特巴克准是冠军!”
吉塞尔达似乎第一次有了点轻松的迹象,嘴唇上隐约出现了一丝笑意。
“克拉特巴克?”她怀疑地问,“一个多么令人惊奇的姓名呀!”
“她是埃比尼泽·克拉特巴克的女儿,她的父亲是放债的,”伯爵用尖厉刺耳的嗓音说。
他突然握紧拳头,“澎”地一声打在床单上。
“该死!”他诅咒着发誓说,我已经说过,可我现在还要说——我不愿我们家族里出现任何一个姓克拉特巴克的人,也不能容忍一个可恶的高利贷吸血鬼坐在我的桌旁。”
“您能采取什么措施阻止这事呢?”吉塞尔达平静地问。
她边说边从椅子上站起来,整理好伯爵弄皱了的带花边床单。
随后她把伯爵身后的枕头拍松。
亨利·萨默科特带着挺有兴趣的目光看着她。
“别瞎忙一气!”伯爵命令道,“我正打算向你解释在这出戏中你要扮演的角色。”
“我扮演?”吉塞尔达问。
“对,由你扮演,”伯爵回答说,“我想你能扮演吧?”
吉塞尔达似乎被弄糊涂了,甚至亨利·萨默科特也把询问的目光转向了伯爵。
“我打算给朱利叶斯一个永远不会忘的教训,”伯爵厉声说,“同时也解决你不久前刚刚提出的问题,吉塞尔达。”
吉塞尔达瞪大了眼睛注视着他,伯爵继续往下说:
“唯一能将朱利叶斯从克拉特巴克小姐手中拯救出来的办法,是将他的注意力转向另一位女继承人,她除了漂亮迷人之外,当然必须同样富有。”
卧室里一时寂静无声。过了一会儿,吉塞尔达吞吞吐吐地说:
“我……我想……我还不明白您的……意思……”
“我要告诉你,你将成为那个女继承人,作为我们伸到朱利叶斯鼻子下的诱饵,从而阻止他追求那个姓克拉特巴克的女人。”
伯爵转身看着萨默科特上尉。
“你,亨利,将告诉朱利叶斯,这位假设的女继承人是多么富有,又是多么有地位。啊,我想到了,她最好来自北方——约克郡是一个大郡,离这里又很远,我知道朱利叶斯从来没去过那里。”
“但是这样的……想法是……不可能的……”吉塞尔达刚开口说。
“在我这里根本不存在‘不可能’这样的字眼,”伯爵高傲地说。“到切尔特南来的一半旅客都来自本国的边沿地区。昨天你在场时,纽厄尔就这样说过。因此,一个从约克郡来的有钱的女继承人只不过是希望到这儿来找医生看病、喝喝矿泉水的几百个人当中的一个。”
亨利·萨默科特站了起来。
“啊,塔尔博特,你真是个随机应变的天才!我一向都是这么认为的,公爵也是这样看的!你还记不记得,你是怎么扭转维多利亚附近那场战斗的败局的?当时我十分肯定我们已经完全被法国人切断了。”
“如果我们能打败法国人,那我们也能在与朱利叶斯的较量中打败他!”
“可是……我们怎能……使他认为……”吉塞尔达无可奈何地说。
“把这一切都交给我好了,”伯爵说,“你的穿着打扮将要符合你的角色,你必须做的一切就是取悦朱利叶斯,并让他认为,你并不反对他向你献殷勤、求爱,方式当然要极为周密谨慎。”
“哦……我肯定不能胜任!”
“你会胜任的,一定会干得很出色的!”伯爵十分自信地说。
“这肯定是条最有魅力的妙计,”亨利·萨默科特说,“安排她住在哪里呢?”
一阵沉默,伯爵似乎正在考虑。
“就在这里!我他妈的真该死,我决不打算失去我的护士,也不愿错过所有这一切令人兴奋而有趣的场面。”
伯爵一阵哈哈大笑,笑过之后补充说:
“我想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应该征得居停主人的同意。”
“我十拿九稳,伯克利上校对这出戏的每一个阶段都会非常欣赏,”亨利·萨默科特说。
“我会欣赏什么?”从门外面传来一个声音问道。
伯克利上校突然出现,所有在卧室的三个人都把头转了过去。
“嘿嘿,刚刚说到我,真是说鬼鬼就到!”上校说,“是不是选我扮演魔王?”
他的话明明是冲着亨利·萨默科特说的,可他的两只眼睛却盯着吉塞尔达,她在他慢悠悠地走进房里的同时站了起来。
“你正是我们要找的人,爵爷,”伯爵说,“我们需要称赞同一个计划,并给予帮助,这样的事你非常擅长。”
伯克利上校这时已经在吉塞尔达旁边停住了脚步。
“有人愿意给我介绍介绍吗?”他问。
“吉塞尔达,这是你的主人,伯克利上校。爵爷——这位是吉塞尔达·查特小姐!”
吉塞尔达行了个屈膝礼。
“你甚至比我先前感觉到的还要迷人,那时我只急匆匆地瞥了一眼,”伯克利上校说。
吉塞尔达的两颊升起了一片红晕。
伯克利上校久久地注视着她,在他的目光下,吉塞尔达垂下了双眼。他跨坐到一张靠背椅上,两只手臂交叉着搁在椅背上。
“现在,给我讲讲,要演什么?”他说,“因为很明显,你们三个都在共同商议。”
“那正是现在我们在做的事,”伯爵回答说。
他简略地把已经对吉塞尔达讲过的话又重复一遍,伯克利上校听了哈哈大笑。
“谈论切尔特南的戏剧演出!”他说,“我亲爱的塔尔博特,等不到我完事,我就要你替我写剧本。”
“在这个戏中没有你可演的主角,”伯爵反击说,“一切都围绕吉塞尔达为中心。她必须使朱利叶斯信服,她就是别人告诉他的那位女继承人,从而使他停止追求克拉特巴克小姐,使他全神贯注于他认为会落入自己腰包的约克郡那几百万。”
“舍本逐末,”上校说,“好吧,我亲爱的塔尔博特,那一定有它的道理,必将保证第一幕成功。不过更重要的是,另外那两幕将演些什么。”
“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本剧必须在朱利叶斯本人得逞之前上演,”伯爵纠正说。
“在这点上,我同意你的意见,”亨利·萨默科特说,“在我离开伦敦时,每个人都在盼着随时会宣布他们订婚的消息。”
“非常有可能出现这样的情况,塔尔博特,朱利叶斯在这方面很精明,他会想到如果他提出这样的联姻能把你吓倒,你就会替他清偿债务。他以前就这么干过,”伯克利上校说。
“要我打算做这样的事,没门!”伯爵激烈地反驳说。
“那么,吉塞尔达就得让他信服啦,”伯克利上校回答说。
他又一次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使她感到羞涩。
他提到吉塞尔达时是称呼她的教名,这没能躲过吉塞尔达的注意。随后她卑谦地想,无论怎样她毕竟只是一个仆人,她几乎难于期待这些绅士以别的方式称呼她。
“说下去,爵爷,”伯爵敦促说,“这正是我们需要你提忠告的地方!”’
“很好”,伯克利上校以一种更为严肃认真的口气说,“如果预定吉塞尔达为女继承人,那她最好当寡妇。这将免去众多的亲戚,照常理,这些亲戚无疑会千方百计阻止朱利叶斯与她接近,如果预定她住在这屋,这也会省掉在别的情况下所要求的女陪伴。”
“最好也让她当个远亲,”亨利·萨默科特说,“要不你们都知道,她作为德国别墅里的女客人,由此可能落到她头上的推理会是什么。”
这三个男人会意地互相望了望,可伯爵心里很清楚,吉塞尔达对他们的谈话根本听不懂。
“如果要我当寡妇,”她说,“他可能会问很多关于我……丈夫的事情。”
“你可以避而不谈,装作一想到他的死就情绪波动受不了,根本不想去谈他,”上校说,“看在上帝份上,务请不要忘记你将需要一个结婚戒指。”
他的话音里有一种强烈的感情,伯爵和亨利·萨默科特两人都知道,这种强烈的感情是伯克利上校的亲身感受,由于自己是非婚生子所受到的苦难而发生的。
四年前,即1812年,上议院审理的这个案子曾引起了极大的轰动。每一个可能找到的证据都被他母亲带来作证,证明嗣子是婚生嫡出的。
但是上议院却裁决,上校的弟弟莫尔顿实际上才是第六代伯克利伯爵。
如此判决使上校的行为举止比以前更为放荡不羁,浮夸招摇。
报刊的渲染报道,他母亲所经受的极为痛苦的折磨,还有案件审理拖延的将近四个月期间传出的耸人听闻的详情细节,这一切都使他十分忿懑,同时也造成了他目中无人、蔑视一切的反抗心理。
他不愿承认自己受到羞辱出了丑,但是这些精神创伤注定要留在他身上一辈子。
“吉塞尔达需要的不仅是一只结婚戒子,”伯爵说,“而且还需要身上穿的衣物。”
“对呀,当然需要,”伯克利上校用一种与刚才截然不同的口气说,“在这方面恰恰我能帮你的忙。维维恩夫人为我的戏剧演出提供服装,她是个天才。她还会守口如瓶,这可是最为重要的。否则,整个切尔特南城都会知道,正在给吉塞尔达准备嫁妆。”
“那么仆人们怎么办?特别是如果她住在这里?”亨利问。
上校轻蔑地看着他。
“难道你认为我雇用的仆人中有谁胆敢对我的客人说长道短,或者对在这房子里发生的任何事情随便议论吗?”
他顿了顿,以加重语气,紧接着补充道:
“不管外面的人对我有什么议论,但是我向你保证,在属于我的任何一座房子里发生的事情,完全是保密的,决不会让外人知道,除了有几个爱刨根问底的傻瓜,就爱相信最丑的新闻。”
“决不能让人对吉塞尔达进行胡乱猜测,”伯爵坚定地说,“派人去请维维恩夫人,一定要给吉塞尔达穿戴得符合女继承人的身份,同时又要穿得朴素,雍容尔雅,不失一个来自约克郡的寡妇身份。”
“你替她想好了姓名吗?”亨利问。
又是一阵沉默,三个男人似乎都在思索。随后上校首先开口:
“巴罗菲尔德这个性可以。我记得在我最初演出的剧里有一个角色姓这个性,是男是女我记不清了,好象应该是来自约克郡的。”
“很好,”伯爵同意说,“吉塞尔达就当巴罗菲尔德夫人,约克郡一个乡绅的寡妇,她的丈夫从羊毛上赚了几百万。”
“这位夫人的母亲就算是我的一位远表亲,”上校说,“这样一来,就会彻底根除任何有关姓氏的纠葛。”
突然,她似乎一下子领悟到了整个计划的含义,就用一种惊恐的声音微弱地说:
“劳驾啦……我伯……这样做……要是我让你们失望了呢?要是我被……发现了呢?”
“那么朱利叶斯就会跃克拉特巴克小姐结婚,”亨利在别的人还没能开口之前就抢先回答说,“不管怎样,闯不了什么大祸来。巴罗菲尔德夫人可以回约克郡,从这里消失。”
他把回答吉塞尔达的请求抢先承担了下来,可吉塞尔达却一直看着伯爵,伯爵心里明白,吉塞尔达是在求他保护,使她安心。
“你会干得十分出色的!”他说,“实际上你用不着做什么事情。我百分之百肯定,一旦亨利告诉他有一位女继承人正住在这所房子里,朱利时斯就必定会来看望我。到时候会把你介绍给他。他会以某种方式——我们必须看事态的发展,听其自然——提出要陪你去矿泉疗养胜地,经过几次一般的会晤之后,可能会请你吃饭。”
他边说边意识到,正是那个想法叫吉塞尔达害怕,但他暗自寻思,真正至关重要的就是这既解决了他自己的问题又解决了她的问题。
“我有个主意,”上校说,“奈特利掌管我演戏时用的珠宝首饰。”
他看了看吉塞尔达,似乎感觉到了吉塞尔达佩戴任何值钱的首饰时会出现的手足无措样子,于是补充说:
“宝石只不过都是些次等的——是些石榴石、紫水晶。我相信还有一小串珍珠。要是一位女继承人手头居然没有什么珠宝首饰,那似乎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对,当然会这样,”伯爵同意说,“真的,爵爷,要是没你帮忙,要想上演这出戏是不可能的。你认为过多久维维恩夫人才能把吉塞尔达打扮起来,好让她登台?”
“我想事不宜迟,”上校轻松地答道,“因为我意识到这事十分紧迫,塔尔博特,我要亲自去见她,要她尽一切可能火速赶到这里来。她一定有几件现成的裙袍礼服,至少足以应付吉塞尔达初次露面。”
他一面微笑着,一面向吉塞尔达补充道:
“那可是重要关头!你得唤起观众的兴趣,并在全剧中把握它。”
吉塞尔达痉挛地颤动一下,他又补充说:
“不准有‘首夜演出的神经过敏’!我决不让我的演员在首夜演出时神经过敏。我所要求的所有事情就是要他们背熟台词,照我吩咐他们那样认真去做。”
“正是因为我不知道我该说……什么话,才弄得我十分……紧张,”吉塞尔达说。
“这一切都交给我好了,”上校用一种几乎是爱抚的口气回答,“我会给你编的,吉塞尔达,还能向你保证,我非常精于此道。”
“我想……我还是……宁愿恳请……爵爷,”吉塞尔达小声说。
伯爵不由得感到有一种得意洋洋的胜利之感,吉塞尔达宁愿依靠他,而不依靠上校。
但是只要这不意味着公开拒绝,上校就不准备把它当作拒绝来接受。
“当然当然,”他同意道,“这出戏是塔尔博特的,我当然不应该破坏这出戏的戏剧效果,扫他的雅兴。然而,我还是要自我任命为舞台监督,我可以毫不自夸地公开宣称,我是个非常好的舞台监督!”
“这我们都知道,”伯爵说,“不过你可不要把吉塞尔达吓坏了。我可以肯定,她以前还从来汉干过这样的事情,这对她来说可真不容易。”
“谁知道,我们可能还有别的什么乔丹夫人或哈丽特·梅隆要我们照管,”伯克利上校说。
“甚至还有一个玛丽亚·富特!”亨利·萨默科特狡黠地说。
上校望着他,他又加了一句:
“我曾在《旗鼓相当》这出戏里见过她,我认为她演得好极了!”
“她美得很!”上校自呜得意地说,好象自己是造成她美的原因。
“吉塞尔达将成为一位能胜任的巴罗菲尔德夫人,”伯爵说,“而那就是我们目前要求她做的一切。爵爷,赶快替我把维维恩夫人找来,亨利,看看能否发现朱利叶斯现在住在哪儿。”
“他现在正住在北斗星旅馆,克拉特巴克小姐则住在天鹅座旅馆。”
“但愿我们能够将他们分开。”
亨利·萨默科特倚着床柱。
“你要我具体对他说些什么?”
伯爵想了一会儿,然后慢慢地说:
“告诉他,你已经来看过我了,我身体很好。然后就信口开河地瞎吹一通,说这位现在也住在德国别墅的寡妇有多么迷人,多么讨人喜欢。”
他停了一会儿又说:
“哦,我想到了,吉塞尔达最好在有机会时说,她从约克郡来时由一位上了年纪的姑娘陪同,不幸她在伦敦病倒了,只好留在那儿,不过病好了随后就会来跟她会合。”
“好主意!”上校称许地说,“总要让你的角色事出有因,师出有名嘛。每一个戏里都应该有部分人物情节是可信的。”
“下一步又怎么办呢?”亨利敦促说。
“提出建议——当然是漫不经心地——说你今晚随后要来看望我,建议他陪你……”
伯爵突然中断了谈话,转向上校问道:
“到那时,维维恩夫人能让吉塞尔达准备好吗?谅必她至少有一件适合吉塞尔达的裙袍吧?”
“我想会有好几打的,”上校答道,“穿在吉塞尔达身上将会一件比一件更合适。把这一切交给我好了,塔尔博特!我要径直去找维维恩夫人,在我离开这屋之前也给奈特利打个招呼。”
“我愿陪你一起走,”亨利说,“我觉得,在这出重要的戏中肯定有很多细节要我们在一起讨论。”
“我会让你搭我的马车,”上校微笑地说,“我的四轮敞篷马车现等在外面。”
“谢谢你,”亨利回答说,“你们这座城市的讨厌之处,上校,就是老得步行。”
“所有的大夫都会告诉你,经常走路对你的健康有好处,”上校回答说。
“我敢打包票,你会想出一些办法让人们每走一步路都得向你付钱,”亨利大笑着说。
这两人离开卧室走了,伯爵两眼望着吉塞尔达,等待着。
他知道吉塞尔达忧心仲仲,通过她的眼神伯爵也清楚地看出,她几乎难以相信这并不是某种想入非非的怪念头,绝不可能付诸于行动。
吉塞尔达慢馒移到床前,在床的靠脚一头站住,抓着雕花床拄,好象需要个依靠似的。
“别害怕,吉塞尔达,”伯爵轻柔地说,“我现在就给你开——张你非常急需的五十镑支票。”
“值不了那么多!”她说,“我相信你给钱给得太多了!”
“如果你那么认为,你可以去问问上校,他付给那些替他演出的业余演员是多少钱,”伯爵回答说,“你会发现,他付给他们一星期就那么多钱。我设想,这个化装舞会可能会持续十多天,既然那样实际上我还真的占了你便宜呢。”
他见她仍未被说服,就说:
“很明显,你还没听说过爱德华·基思的轶事,他在切尔特南演早场拿五十镑,下午在杜克斯伯里演出拿五十镑,晚上在格洛斯特又拿同样一笔钱,结果他一天内就挣了一百五十镑。”
“我不是……爱德华·基恩。”
伯爵微微一笑。
“一定要我说个一清二楚吗?”
“你这么做……只是为了……救我,”吉塞尔达犹犹豫豫地说。
“那毕竟只是我提出这个计划的一半原因,”伯爵承认说,“另外一半原因,你也很清楚,就是因为我不想要一个高利贷者的女儿作我的近亲。”
“假如林德先生对我……不感兴趣呢?”
“我从来不认为他会对你这个人感兴趣,”伯爵回答说,“但是他毫无疑问会对你那笔假定的财产感兴趣。萨默科特上尉在谈朱利叶斯时丝毫没夸大其词,他说朱利叶斯在伦敦的社交季节里一直在追求每一个有钱的女继承人,并使出了浑身解数想跟其中的一位结婚。”
他不知道是否该告诉吉塞尔达,朱利叶斯曾企图侵犯一位年轻姑娘,又怎样不得不爬下排水管逃命。
紧接着,他又暗自对自己说,如果告诉了她,只会使她感到震惊和害怕,尽管她实际上还不可能确切懂得其中暗含的意思。
伯爵思索着,这整个计划的唯一困难之处在于:是否有人会相信吉塞尔达是个结过婚的女人。
在她身上有一些非常幼稚天真的东西,这种东西伯爵在.受伤之前必定还从未在那些跟他调情的女人身上发现过。
她穿着那件朴素的蓝色裙袍,此刻看起来恰恰显出其本来的面目:一个年轻的姑娘,被生活弄得糊里糊涂,对上流社会的种种阴谋诡计全然不知。
随后,他在心里想道,对他提出的事唯一可供选择的就是吉塞尔达本人的想法,考虑她的想法正是他冥思苦想所期待不到的。
因为他知道吉塞尔达会服从,就用一种有权威的声音说:
“下楼去,吉塞尔达,向奈特利先生支五十镑钞票。告诉他,在他收账时我会准备好支票的。明天早上头一件事,就是把钱给纽厄尔先生送去,为你弟弟安排星期四动手术。”
吉塞尔达吸了一口气,两眼一下子闪出了光芒,紧接着她说:
“如果我使您失望……如果林德先生对我不感兴趣……我会归还这笔钱的。”
“如果你跟我争辩,”伯爵说,“我就会腿伤复发,纽厄尔就不会给任何人动手术,因为他要来给我看病。看在上帝面上,姑娘,别添麻烦了,我叫你做什么就做什么吧!”
他生气地说,吉塞尔达向他靠近了一点。
“对不……起,我让您心烦了,我是无心的,我最不愿让您这样。我很感激……非常感激,简直没法说。”
“那么,你就尽量演好你的角色来表达感激之情吧。这个角色,扮一个贵族夫人,对你来说是相当自然的,因为你在血统上是贵族。”
“可在职业上却是个仆人,”吉塞尔达微笑地补充说。
“我可不管,我把你看成我的护士,”伯爵说,“不管你穿上新衣服会变得多么高贵,不管你以巴罗菲尔德夫人的身份出席了多少舞会和盛大集会,每当你下班回来不演这个角色的时候,你还是要护理我的腿,满足我的每一个愿望。”
“您知道我……愿意侍候您,”吉塞尔达柔和地说,“请允许我……再一次感谢您,可以吗?”
她的声音里有某种非常温柔的东西,她两眼的神情是伯爵过去从未见过的。
由于伯爵知道对她发号施令是与她打交道的最好方式,也因为他意想不到地突然害怕作出反应,于是他厉声说:
“你去演戏了,我可不打算让自己受到冷遇。”
“您不会受到冷遇的,”吉塞尔达许诺说,“不过我现在坚信,您应该休息了。”
“只要让我不断了解事情的进展情况,我愿意休息,”伯爵说,“维维恩夫人到的时候,我希望见她,告诉她我所要求的事情。我要亲自给你挑选裙袍,一件一件挑。”
“是的,当然应该这样,”吉塞尔达同意说。就在这时,一个念头突然袭来。
“那些东西……要由您……付钱吗?”
“当然由我付钱!”伯爵肯定地说,“没什么可争辩的,吉塞尔达。谁也不能不花钱就搞戏剧演出。我向你担保,以你的名义花掉的费用,一定比朱利叶斯最后这一年花掉的我的钱少得多,更不用说前几年我被迫付出的钱了。”
“他花掉那么多的钱,怎么可能呢?用这些钱买什么?”吉塞尔达问。
“假若我能回答‘买马了’,总还有点东西,那就有理由可说罗。上校倒真是买马,他花了很多钱买马,”伯爵回答说,“可朱利叶斯的钱却是花在女人身上,耗在酒里,掷到姥博中。”
“多愚蠢哪!”
“正象你说的那样,蠢到头了,十足是个花钱的无底洞!”
“我可不能赞美一个曾是赌鬼的男人,”吉塞尔达沉思地说,“牌一翻,就把钱给赌掉了,真是荒谬愚蠢,特别是一个人赌不起还硬要赌。”
“你对其他的罪恶行径怎么看?”伯爵问,“比如玩女人。”
使他惊奇的是,吉塞尔达的脸上涌上了红晕,她的双眼本来一直是坦率地望着他的眼睛,这时却垂了下来。
“有……时候,”她用一种伯爵以前从未听见过的低低的刺耳声音说,“这种行为是……不可原谅的。”
她说着,站了起来,向门外走去;
“我会告诉巴特利,维维恩夫人来的时候您想见她,”她说了这句话,就离开了房间。
她离去了,伯爵谅奇地凝视着她的背影。
这么说来,在所有其余的神秘事物之中。还有某种与他暗示的那种女人有联系、并使她心烦意乱的东西。
他感到纳闷,或许吉塞尔达的父亲因为迷上某个“情妇妓女”,认定她比家庭生活更有吸引力,从而置吉塞尔达和她的全家于赤贫之中。
或许那就是解释。可如果真是这样,为什么她要遮遮掩掩、守口如瓶呢?
这种情形发生过千万次,通常那些被遗弃的人总是怨气冲天,对自己的忿懑总是直言不讳。
神秘——老是有更多的神秘东西!
伯爵意识到,离解开任何一个这类神秘的谜还远得很,并不比吉塞尔达因挨饿而首先引起他兴趣的时候有多少进展。
不错,她现在肯定没挨饿。他想象得出,她的家尽管过得还不阔绰。但靠了她挣的钱,一星期一镑,有了她带回家的食物,他们不会再挨饿了。
现在,她的弟弟能够去动手术了。
“我猜想,有关她的情况我目前所知道的要比当初稍微多一点,”伯爵暗自说。
他回想起,在战争中获取有关敌方的情报要容易得多,而目前去发现有关吉塞尔达的情况却是多么难啊2
那时,有探子向他报告他想了解的敌情,可以审问俘虏,还有成打的其它办法,这些都使他成为整个伊比里亚半岛战争中消息最灵通的指挥官。尽管他有如此多的事情要考虑,实际上在简单地吃了顿午餐之后他还是打了一会儿盹,直到维维恩夫人被引进卧室时才惊醒。
维维恩是个活泼的法国女人,战争期间隐瞒了自己的国籍,可现在准备将自己的法国人身份公之于众。
伯爵发现,维维恩夫人自从伯克利上校演出第一出戏以来就一直替上校效劳。
上校事先已把要求告诉了她。
她通知伯爵说,已随身带来了所有现成的裙袍,还有相应的各种女帽披巾,此外还带来些纸样、草图和衣料,供伯爵挑选另外定做。
维维恩夫人一边把纸样、草图放到床上,一边建议把吉塞尔达带到另一个房间去试穿她随身带来的裙袍。
“我明白,老爷,今晚是个特别的时刻,有位特别的绅士来访,巴罗菲尔德夫人必须让他见到她最佳的容貌。”
伯爵和吉塞尔达两人都发现一时难以记起这位服装师谈的是谁。
随后,维维恩夫人突然把吉塞尔达带走了,留下伯爵一人看这些草图。他认为就吉塞尔达宁静谦逊的个性来说,绝大多数都太做作夸张、过分华丽了。
但一会儿以后,他就会改变看法、大吃一谅了。
他开始纳罕,另外那个房间里究竟在于什么,正想要拉铃叫巴特利传话过去,说自己已等得不耐烦了,这时门开了,维维恩夫人走了进来。
“我给巴罗菲尔德夫人穿戴好了,”她对伯爵说,“完全照着上校先生给我的指示办的。我希望,老爷,那会得到您的赞赏。”
她用手做了个姿势,吉塞尔达真的象在剧场的舞台两侧等候着一般,缓缓地步入房里。
伯爵只能惊讶地盯着吉塞尔达。
给维维思夫人的指示是清楚明确的,她不折不扣地执行了上校的命令。
吉塞尔达这时看起来年龄比她实际的十九岁要大些,外表当然更为雍容华贵,但是伯爵却不曾料到,她的仪容面貌会是如此秀丽漂亮。
他一时还弄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竟使得吉塞尔达的容貌产生了如此戏剧性的变化。
随后,他明白了。
维维恩夫人在吉塞尔达的脸上用了所有上流社会的夫人小姐们所使用的时髦化妆品——不是象戏剧演员们使用化妆品那样鲜艳过火,而是象名门闺秀、豪门贵妇那样用得雅致不俗,恰到好处。
伯爵这才初次意识到,吉塞尔达平时除了一双大眼睛外,为什么会显得脸色苍白,不引人注目。她不用化妆品,其原因不言自明:她用不起这些东西。
此刻,她白皙的皮肤似乎发出珍珠般半透明的光彩,脸颊上泛着一抹红晕,颧骨下方凹陷的地方被掩饰得不见踪影。
她的两眼光彩熠熠,另有了一番新意,柔滑有光泽的眼睫毛看上去又长又黑。
曲线明显的双唇上涂了一些润唇油膏,头发在头顶上梳成一个花冠状,长长的鬈发垂在那张并不宽大的脸庞两侧。
穿在身上的那件裙袍格外时髦,但又非常得体,对一位高贵的夫人不会显得过分,尽管对一个十九岁的姑娘有些过于精致,失去了天真味道。
伯爵目不转睛地凝视着,突然回过神来,意识到这两个女人都在等他评论裁决。他目光依然停留在吉塞尔达身上,说:
“我真要祝贺你,夫人。上校说得对,你是个艺术大师。可以说,我认为你已创造出了一件杰作!”
维维恩夫人很快地向他行了个屈膝礼。
“谢谢,老爷,如果您满意,那我就别无所求了。”
“我非常满意!”伯爵十分肯定地说。
快到黄昏时候,维维恩夫人才离去,吉塞尔达一个人走进了房间。
“我心里有点……不安,”她说。
“怎么啦?”伯爵问。
“维维思夫人说,在她单独来看您时,您指示她要替我买几打裙袍。实在的……我需要不了这么多……而且那将花多大一笔款子啊!”
“古塞尔达,你要妨碍我的计划安排吗?”伯爵问。
“不……不,当然不是,”她回答说,“我只是不希望您……花那么多钱在……我身上。”
“我高兴怎么花就怎么花,”伯爵回答说,“我还想向你指出,这最后一年我除了把钱花在医生身上外,还极少有机会从我那极为可观的财产里花掉一个子儿,而把钱花在医生身上,就象扔到水里那样毫无反响,当然除了纽厄尔医生。”
“您的意思是……您高兴买下那些替我挑选的裙袍……和所有别的物品?”
“告诉你,我非常高兴,说的可是真话!”伯爵回答说,“要不要我说一句不中听的话——你可‘用包扎伤口来偿还’?”
吉塞尔达的样子看起来仍有点忧虑,过了一会伯爵说:
“要是你谈起向我偿还,我想我该给你一巴掌!不过,要是可以安慰你那讨厌的、叫人不愉快的自尊心,那么就让我告诉你,万一你打定主意不再需要这些衣服,或者我们为一些诸如铺张浪费之类的小事莫名其妙地吵起来,那么我们可以把这些裙袍送到上校的戏装贮藏室去。”
伯爵顿了顿,又接着说:
“我从维维恩夫人那里得知,他储存了相当多的服装,各式各样、各个时期的都有。这样只要他愿意,一发出通知就能马上演出一台戏。”
他微笑着继续说:
“有人告诉我,在切尔特南他特地备了一些快马和马车,时刻准备好替在伯克利城堡经常举行的哑剧字谜游戏和,戏剧演出运送他所需要的东西。”
“我想您会认为我非常……愚蠢,”吉塞尔达低声说。
“恰恰相反,”伯爵答道,“我尊重你在这件事情上的感情。大多数女人只要能从一个男人那儿捞取什么东西,都是急不可待,抓住不放。你是例外,吉塞尔达。我还认为,许多男人往往会发现这是你最讨人喜欢的品质之一。”
他见古塞尔达宽慰地舒了一口气。后来,吉塞尔达象个小孩子希望再次得到保证那样,说:
“我不会……让您失望……吧?”
“我相当有把握,你决不会让我失望,”伯爵说。
他用了一种出人意料的深沉嗓音说话。这时他的双眼与吉塞尔达的双眼相遇,他们之间似乎有某种奇怪的东西相互交流。
一时间他俩都一动不动。随后,吉塞尔达把脸转开,有点不连贯地说:
“我……我要……拉铃替您要……茶……或者你想……喝点什么……烈性饮料吗?”
“我认为我们俩都需要喝一杯酒,”伯爵回答说,“我吗,是因为我喝了会感到高兴,得到享受;你呢,你也清楚地知道,是因为亨利可能在任何时候把朱利叶斯带到这里来。”
他看见一阵颤栗通过吉塞尔达全身。随后,吉塞尔达又拿眼望着他,伯爵一看就知道,吉塞尔达正在思考他说他知道她不会让他失望时他们之间刚刚交流过的东西。
“至少我解决了她的问题,”伯爵心想。
他感到奇怪,为什么自己几乎极端厌恶那个想法——为了证明那五十镑不是白给,吉塞尔达将不得不花费时间跟朱利叶斯呆在一起。
那天夜里,伯爵虽已疲倦,他的腿实际上也根本不疼了,他却发现自己难以入睡。
他忍不住一遍又一遍地回想将近傍晚时发生的一切。正如他早已料到的那样,亨利带着朱利叶斯来拜望他了。
巴特利一通报,说两位先生在楼下,吉塞尔达就从房里溜走了,由伯爵单独接待亨利·萨默科特和朱利叶斯。
“真没想到,是哪阵风把你吹来了,朱利叶斯!”伯爵对他的堂弟说,态度和蔼可亲,在过去极少这样对待他。’
“见到你身体好些了,我很高兴,塔尔博特堂兄。”
亨利·萨默科特是朵时髦的郁金香,朱利叶斯多次尝试想超过他,都失败了。
朱利叶斯衣着很阔绰,却既没有那两位长者的体魄,也不具备他们的性格品德——那两位都在军队里呆过——更没有亨利·萨默科特得以扬名的落落大方的举止,得体有礼的谈吐。
他的马裤黄得不是味,不是摄政王爱穿的那种时髦的黄色;他领结的褶边加得太多;衣领两边的尖端显得太高。
然而在一个女人的眼里,伯爵几乎是粗野地想,朱利叶斯看来会是一个风度翩翩的年轻男人。
只是当一个人看到了他眼睛下方的皱纹和稍微有点明显的双下巴时,才会意识到作为年方二十四岁的年轻小伙子,他的身体不算挺好。
爵爷请他的客人坐下,还派人去拿酒,他的表情和声音没有丝毫责怪之意。
“我刚才正一个人自斟自饮,”他解释说,“我希望你们愿意陪我喝一杯,我也已邀请了现住在这座房子里的另一位客人,巴罗菲尔德夫人。我还没得到回音,可能她另有约会吧。”
他偷看了一眼,发现朱利叶斯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
“我一直都在对朱利叶斯谈巴罗菲尔德夫人,”亨利,萨默科特拾起话头。“我昨天在这里遇见了她,认为她迷人极了!”
“我恐怕跟你的看法不一样,”伯爵冷冷地说,“尽管有很多象你这样热情的先生显然都抱同一个看法。”
“这倒并不奇怪,只要你想一想巴罗菲尔德遗下了多少钱,”亨利·萨默科特说。
“她比她丈夫年轻得多吗?”朱利叶斯问。
“我相信要年轻得多,”亨利·萨默科特回答说,“我想这是巴罗菲尔德第二次结婚,虽然我还没完全落实。总之她年纪轻轻当了寡妇,不过她拥有巴罗菲尔德的那几百万作后盾,又有谁会埋怨她是个寡妇呢?”
“我从来没听说过巴罗菲尔德夫妇,”朱利叶斯用一种故意闹别扭的态度说,好象他莫名其妙的被人剥夺了知道这种事情的机会。“你知道关于他们的事吗,塔尔博特堂兄?”
“从没听说过巴罗菲尔德夫妇?”伯爵用一种不相信的口气说,“哎呀,我的老弟……!”
伯爵想,没必要多说,更没必要撒谎。显然,朱利叶斯早已深信不疑,认为巴罗菲尔德夫人就象亨利·萨默科特所吹的那样。
门开了。
“巴罗菲尔德夫人到,老爷!”巴特利通报说。吉塞尔达走进房来。
伯爵伸出手去。
“你太好了,真高兴能跟你交往,”他以其最有魅力的声音说,“我怕你会有更有趣的约会,不会来看望一个病人。”
“你邀请……我……太好了,”吉塞尔达回答说。她边说边把手放到伯爵的手里,伯爵感到她手指冰凉,紧张得直颤抖,于是将她的手指握得更紧,希望给她以信心。
“请允许我向你介绍我另外两位朋友,”他说,“这位是你昨天遇到过的亨利·萨默科特上尉,这位是我的堂弟,朱利叶斯·林德先生,他刚从伦敦来。他能让我们听到在这块冷静的矿泉疗养地听不到的一切消息。”
吉塞尔达羞涩地向两位先生微微一笑,随后就坐在靠床最近的一张椅子上。
伯爵注意到,奈特利先生已拿出了上校提到的珠宝首饰。
吉塞尔达脖子上戴着那条单串珍珠项练,背心上别了一枚漂亮的紫品胸针,左手无名指上除有一个金的结婚戒指外,还戴了一只紫晶珍珠戒。
“你以前来过切尔特南吗,巴罗菲尔德夫人?”朱利叶斯问。
他坐在吉塞尔达旁边的椅子上,热切地前顿着身子。
“没有,这是我初次到这里来玩,”吉塞尔达回答说,“伯克利上校请我跟我姑母来作客,我当时就非常兴奋,我们早已听说切尔特南美丽非凡,景色秀丽,矿泉水又富有疗效。”
“那你要亲自喝矿泉水罗?”朱利叶斯问。
“我很想喝,虽然我认为实际上我并不真正需要治疗,”吉塞尔达说着,露出了一丝微笑。“不过我的姑母急需矿泉水治疗。不幸的是,我们到伦敦时她就病例了,只能留在那里,跟我分开几天。”
“那么,在她到这来之前,就无人陪你去矿泉水的水泵房了,”朱利叶斯说,“要是那样的话,我希望你会允许我给你带路,把你介绍给福蒂夫人,她可是切尔特南的一个有名人物。”
吉塞尔达用询问的目光看着他,他急忙解释道:
“福蒂夫人是矿泉出名的司泵员,国王、王后和王族成员到了这里,都由她侍候,国王陛下还命令给她画了肖像。”
朱利叶斯说得那么头头是道,伯爵深信他在来访之前,一定查过本地的指南手册。这样在必要时他就能用自己对切尔特南的知识来打动富有的巴罗菲尔德夫人。
亨利·萨默科特必定干得不错,伯爵暗忖,同时避开他朋友的目光,深怕自己忍不住笑出来。
“与福蒂夫人见面一定很有意思,”古塞尔达说。
“那么,明天早上我可以替你介绍吗?”朱利叶斯问,“你希望什么时候饮矿泉水?”
“我认为,十点钟就够早了。”
“那是个时髦的时刻,”亨利·萨默科特说,“你将会发现,切尔特南所有的名人都在那儿啜饮,装出矿泉水对他们身体有益,其实内心深处在暗骂这东西讨厌透了。”
“真的那么难喝吗?”吉塞尔达问。
“我可一点也不知道,”亨利·萨默科特回答说,“我从来没尝过,也毫无品尝之意,不过我当然认为,只要塔尔博特身体好些,他就会去矿泉水泵房的。”
“让我把话说清楚——我也毫无品尝之意!”伯爵斩钉截铁地说。
他边说边向吉塞尔达瞥了一眼,心里想,吉塞尔达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点特别的光芒,那是向他暗示说,如果她认为喝矿泉水对他有益,就一定会设法劝他去品尝。
他可以预见到自己与吉塞尔达之间将有一场唇枪舌战,想到这又觉得很有趣。
“还有许多事物我能向你介绍,巴罗菲尔德夫人,”朱利叶斯又在说了“舞厅里很好玩,剧院打算为威灵顿公爵的来访演出一个特别节目,戏的名字叫:《村中之爱》。”
“有没有哪位著名人物在剧中演出?”吉塞尔达问,因为很明显,大家都期待着她说点什么。
“我还不知道,”朱利叶斯被迫承认说。
“或许玛丽亚·富特将领衔饰主角,”亨利·萨默科特插嘴说。
如果她演主角,那么其中的原委他和伯爵是知道的。
朱利叶斯继续侃侃而谈,但很明显,在他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极力讨好这位“富孀”的同时,他又有点拘束:他的堂兄兼监护人在听他、观察他。
偶尔,他眼里带着挑衅的表情朝伯爵看上一眼,但爵爷依旧那么和蔼可亲。
如果说朱利叶斯·林德原先对伯爵怀着恐惧心理,生怕伯爵憎厌他,那么到了这次访问快结束时,他的这种恐惧心理已有所缓和。
实际上,他一直在担心伯爵会打听出他的行径:他不仅到处追逐女人,而且在过去一年里由于期望自己能继承爵位,曾借了相当可观的一笔款子。
尽管他在支付巨额利息,但伯爵当时似乎极有可能会伤重死去,这样他就能立刻偿还这笔贷款,比任何人预期的都快得多。
但是现在,他只要看看他的堂兄,就能意识到:堂兄快要痊愈了!
因此表面上朱利叶斯装得很高兴,谦恭有礼,但内心里却再诅咒伯爵让人劝说到了切尔特南,让本国最著名的外科医生之一、托马斯·纽厄尔,动了手术。
要是真的福星高照,朱利叶斯暗忖,塔尔博特堂兄就该在滑铁卢战死,至少会因他不愿截肢而伤重死去。
伯爵被说成是个英雄人物,就因为他蔑视团里的军医,甚至在因葡萄弹伤口溃烂化脓而发高烧时,他也拒绝听从军医们的忠告。
然而他的运气总是好得难以叫人相信,他的冒险得到了报偿,现在对朱利叶斯来说,似乎只能再等四十多年才有机会继承爵位了。
他诅咒着命运要了这么卑鄙的花招捉弄他,一边跟吉塞尔达谈话,一边心里琢磨,把自己献给埃米莉·克拉特巴克的殷勤转献给这位远远更为迷人的女人是否明智,因为按照亨利·萨默科特的说法,这位女人更为富有,她的背景肯定更吸引人。
同时,用句粗俗的话来说;埃米莉已是“囊中之物”了!
她已清楚表明她欢迎朱利叶斯的求爱,何况朱“利叶斯知道,自己跟随她到切尔特南来的事实会使自己的意图变得非常清楚。
一想到埃比尼泽,克拉特巴克当他的岳父,就使他感到恶心,何况埃米莉除了比他大十二岁外,那副尊容也极不讨人欢喜,以致只要一想到跟她结婚,心里就觉得作呕。
然而他的债主们虎视眈眈,等着向他扑来,尽管他过去这一年从堂兄那儿得到一大笔钱,却依然债台高筑,欠债几乎接近天文数字。
他既不可能继续过他目前这样的日子,也不可能放弃他所熟悉的唯一生活方式。
一旦埃米莉成了他的妻子,就有大量的钱可供他花在数百名“美人”身上,她们自然会非常乐意让他忘却自己是个已婚的男人。
不过,朱利叶斯又狡猾地想,如果情况真是“一便士的丑陋,二便士的漂亮”,他还会犹豫不决吗?
在他心里有一点是明白无疑的,那就是:如果林德家族,特别是伯爵本人,接受了他对妻子的挑选,那在各个方面都会好办得多。
如果是巴罗菲尔德夫人,就丝毫不会有什么困难;但他能极其生动地想象得到,林德家族对可怜的埃米莉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后来吉塞尔达站起来说,她要在晚餐前回.房去休息一下,朱利叶斯也就站了起来。
他已打定主意。
“我始终是个赌徒,”他心里想。
他向吉塞尔达道别时,跟她握手的时间稍稍长了一点,还以一种感情显得非常真挚的口气说,他要一小时一小时地数着等到明天早上十点钟。
“你太好了,先生,”吉塞尔达边说边行了个屈膝礼。
朱利叶斯过分殷勤地捧起她的手,送到嘴边吻了一下。
吉塞尔达离开他,沿着长长的走廊向另一间大客房走去,那间客房已由金登夫人拨给她专用了。
过了一会儿,她从楼梯的栏杆上窥见前门已在朱利叶斯离去后关上了,就急急忙忙跑回伯爵的卧室。
吉塞尔达性急地跑了进去,不顾亨利·萨默科特在向伯爵道别,就朝伯爵伸出双手。
“刚才我做的……行吗?”她问,“我做的是不是你想要我做的?你认为他相信了吗?”
“你干得好极了!”伯爵平静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