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章

 

  克莉丝既好笑又苦恼地望著那个叫爱莎的老妪,她穿一件长裙,外面又罩了一件短裙,看起来应该热得要命,但她却彷佛丝毫不为酷热所苦。而他们的人热得纷纷脱下绑腿,克莉丝也想,但不敢。

  那个老妪不像其他的萨克逊人,她毫不异惧地走进栅栏,她矮小的个子到了他们身边,立刻有如侏儒到巨人国,但她对一个个巨人又推又拉又喝斥,完全无视於他们的怒吼,龇牙咧嘴。

  她每治疗过一个人,克莉丝的苦恼又加重一分。明显的,那个老妇人短小的只是她的个子,不是她的脾气和胆子。她要怎麽样才能免去让那个老妇拆她头上的绷带呢?

  克莉丝还没想出方法,爱莎已经清理并包扎好艾华的伤口,转向克莉丝问她除了头,还有哪里受伤。显然克莉丝衣服上的血污,使爱莎误以为她有其他严重的伤。

  克莉丝摇摇头,爱莎伸出手想解下克莉丝头上的绷带,克莉丝打掉她的手,她也把克莉丝的手打掉,克莉丝猛然站起身,并用力瞪大眼睛,希望吓退爱莎。当爱莎坚决地站起身,双手伸向克莉丝的头时,克莉丝一把扣住它们。

  也几乎在同时,一柄刀抵住克莉丝的身侧。嘻笑的维京人突然都不再笑,一个个围了过来,持刀的守卫见状,立刻往後退,并高声示警。一时间,马上有七个举著刀的萨克逊人冲了过来。

  克莉丝暗咒了一声,再怒瞪爱莎一眼,然後放开她,多福挤进两个女人之间,将克莉丝拉到他背後,冲进的萨克逊人,在看到爱莎已经被放开,有了片刻的迟疑,没有举刀便砍。

  “怎麽回事?”韩里兹--也就是昨晚那个拿火炬的人。

  “这个少年不让我替他医治。”

  韩里兹望向多福,多福平淡的说,“已经快好了,没必要医。”

  韩里兹瞪向爱莎,“能那样一下跳起来的人,显然不用你的照顾,爱莎。”

  “但头上那条绷带太脏了,必须换一条新的。”

  “我说不需要,老婆婆,照顾愿意让你照顾的,其馀的,你少管。”转向多福,韩里兹道,“叫你的朋友少惹事。”

  韩里兹不愿扩大事态,但爱莎却不喜欢韩里兹的态度,她一面转开身,一面咕哝地说那少年漂亮得女性化。有名萨克逊人顺嘴说也许那就是这群维京人带他上船的原因。一时之间,所有的萨克逊人哄堂大笑。

  克莉丝羞红了脸,看到克莉丝脸红,多福立刻玩笑地问那个萨克逊人说了什麽,克莉丝怒瞪他一眼,转身背向多福,不再理他。

  转身後,她的视线落在那幢主屋,看到有扇窗子有个人影。克莉丝心中一凛,原来注意他们的,不仅仅是那些守卫,还有别人,她一直只注意那些守卫,趁他们没有看到她,才跟多福,或是其他人说话,如今她得加倍小心了。

  ☆ ☆ ☆

  罗斯站在窗边上,这个星期来,他已经养成这个习惯,其实他并不喜欢留下那些维京人替他筑墙。事实上,他根本不以为有筑墙防御丹人的必要,因为等丹人再次犯境时,他会在边境杀尽那些丹人。

  可是亚弗烈王命令他的所有侍卫武士要筑墙作防御工事,而他的采邑又邻近罗马人废城,有现成的石材可以利用,不管派得上派不上用场,做总比不做好。

  “美凡告诉我,你有一个新习惯。”

  罗斯转过头,看见他的堂弟倚在门口,“你已经能起床了吗?”

  “拜托,别连你也要我滚回床上去。”亚丁呻吟的说。

  罗斯微微一笑,看著他的堂弟慢慢走到他的身遢,“我站在这里看他们,是我觉得如果我稍微疏忽一下,下一秒会发现我这个堡垒变成废墟,看看他们,他们只剩下两个扛石头还有点困难。”

  亚丁靠近窗口,定睛一瞧後,吹了声低低的口哨,“老天!”

  “是啊,老天。我们农奴花了数个月才搬进来的石材,他们一个星期就用完了。而同样的一个星期,我要那些农奴在仓库旁边加盖的房子,却还要数天时间才能盖好,这个还不是我最担心的,我最担心的是明天。莱曼说石材用完了,明天要那些维京人去搬运,那表示我得浪费双倍人,乃至三倍的人随行监视。”

  “你太杞人忧天了,罗斯。他们链成那个样子,怎麽逃?”

  “那你就错了,那样的一条铁链,只要一把斧头就可以砍断,痊愈的维京人,徒手至少可扼杀我两个手下,才中上一刀、一剑。你看看那些笨蛋,我告诉他们要保持距离,他们偏偏不听。如果那些维京人想逃,他们手中那些刀,不但阻止不了他们,恐怕还会帮了他们。”

  “你可以烧掉他们的船,让他们死心呀!”

  罗斯低吼一声,“我很讶异没人告诉你,我已经烧了他们的船。”

  “那你可以试著驯服他们。”

  “把他们感化,教他们作基督徒,像美凡所建议的?没想到你跟孩子一般天真。”

  “我是说你可以把他们的首领单独囚禁,然後告诉他们假使他们想逃的话,你会先杀了他们的首须,再杀--”

  “没用的,亚丁。这一点我也想过,他们的首领已经死了,我烧掉的船是他们的首领父亲所有。他们现在的首领是临时推选的,抓走了,他们只会再选一个,发生不了作用的。”

  “他们说他死了?”亚丁蹙额深思,“如果没有呢?如果他还活著,并且隐身在其中呢?”

  “老天,我怎没想到这一点?不,不可能,他们最保护的是那个少年。而那个少年是他们当中年纪最轻的。”

  起初他以为那个少年是多福的弟弟,因为他总是在那少年的身旁。但当那一群维京人开始筑墙时,他发现不仅多福,所有的维京人都对那名少年呵护有加,他们不让他拿重的石块,总是把他推到较小石块的那边。若是他跌倒了,总会有两、三个立刻奔到他身边,扶他起来,看他有没有受伤。而更怪异的是,不论那少年有多脏,他从不清洗自己,那些维京人也不嫌脏,始终拿他当宝,又搂又抱的。

  “但如果船是他爸爸的,他要谁当首领,那些人有什麽话说?”

  是啊,亚弗烈王不就比他小了都几岁吗?但亚弗烈十六岁起便纵横沙场,那个少年看起来稚嫩得根,彷佛什麽事都不曾经历过,怎能当领袖?然而那少年重创了亚丁,不是吗?亚丁的剑术几乎与他不相上下,那少年既能伤到亚丁,即表示他不是个简单的人物。还有,他记起来了,每一次当守卫的注意力集中向那个少年时,所有的维京人都会放下手上的工作,凝神戒备,好像在必要时,不惜放手一搏以护卫那个少年。

  “我想,我得跟多福谈谈了。”罗斯缓缓的说。

  “哪一个是多福。”

  “那边那个,那个正在叫那少年过去的那一个,他是唯一会说我们的话的人,虽然不很流利。”

  亚丁看了一会儿道,“他们好像要收工了。”

  为了让那些维京人能分开做事,但又不能太活动自如,罗斯命令铁匠替他们每个人换上特别的脚链,每个人的脚链长度,约有半臂长,可以让他们一步一步地走,但要跑的话,会跑不快,甚至会跌倒,在链子的两端各有一个较长的铁环扣,环扣的另一边,加了一个挂钩,那是让他们入夜後便於用链子,将他们串成一串。

  他看著守卫分成两边,喝斥那些维京人排成一排往栅栏走。蓦然,有个维京人跌倒,韩里兹抬起脚欲踹那个人。

  “有麻烦罗!”亚丁叫道。

  他不必看清楚滑倒的是谁,从其馀维京人的架势,他已能猜到是何人。多福咆哮一阵,韩里兹的脚已经踹出,眼看要踢中那名少年,陡地,韩里兹一脚落空,跌了个够吃屎。所有的维京人纷纷放声大笑,并转身继续走。

  “那个笨蛋!我早警告他少惹那些人,他偏偏不听,幸好那些维京人没有一拥而上,夺下他的刀。”罗斯咬牙切齿的说。

  “哦哦,那个笨蛋要袭击那个少年了。”

  罗斯也看到了,一看到韩里兹举起刀,他立刻冲出房间,奔下楼梯,但等到他跑到场子,事情已经结束了。韩里兹被欧雷环抱住--韩里兹的表情像是要被捏成两半,而欧雷的表情则像他连一分力也没使出,所有的守卫将维京人团团围住,其中三人剑对著欧雷。

  有一瞬间,罗斯找不到那个少年。但随即在一个肩膀後面看到他的眼睛和头发,事实上不是一个肩膀,而是一个肩膀群,那些维京人将那个少年围在他们中间。

  “叫他放下我的人,多福,要不然我会下令杀了他。”罗斯目不转睛地盯著欧雷,欧雷面无表情地回瞪他,“叫他放人,多福。”他一字一句的说。

  “我已经告诉他了。但是,他是欧雷的堂弟。他不许任何人欺负他的堂弟。”

  “欧雷是这少年的堂兄?”罗斯的视线转移到多福。

  “对。”

  “那你又是这少年的什麽人?”

  “朋友。”

  “这少年是你们的首领吗?”

  多福先是一阵诧异,接著笑开脸,他把罗斯的话翻译给他的同伴听。一时间,所有的维京人全笑得前仰後合。紧张的气氛霎时消弭不少,甚至欧雷都咯咯笑地“扔”开韩里兹。

  罗斯抓住韩里兹的领子,将他们再往後拉离维京人,然後意态优闲地拾起韩里兹掉在地上的剑,“多福,我不喜欢我的人受到攻击。”

  “是他先动手的。”

  “是啊,我看到了。多福,你们这个少年好像有些拖累你们。”

  “没有。”

  “没有?也许我单独给他较轻松的工作--”

  ??

  “不行!”

  罗斯扬扬眉,“你何不叫他出来,让他自己决定。”

  “他是个哑巴。”

  “我听说了。但我看到你有许多次和他讲话,这表示他听得懂你的话,不是吗?叫他站出来,多福。”

  这一次,多福装作没听见,罗斯看了眼多福,再看了眼那些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麽的高大维京人。他的心念一转,出其不意的,他推开欧雷和多福,再扫开档去那少年的维京人,趁他们在毫无防备下,一把揪住少年的手臂,将他拉出圈子。欧雷的反应最快,立刻伸手想把少年拉回去,但他比欧雷更快,手上的刀一个动作,便抵住少年的咽喉。

  “告诉我他是谁!”罗斯瞪著多福。

  当多福仍然不肯开口时,罗斯失去了耐性,他一面留令其他的守卫,一面拉著克莉丝往栅栏走。走到後,他将克莉丝推面向木椿,抓住她的两只手,拿过他手下递给他的绳子,先绑住克莉丝的手,再将剩馀的绳子绑在木桩上,然後才转身面对一路跟过来的维京人,及他的守卫。

  所有的维京人都在向多福吼叫,显然在要求多福向他们解释。但多福始终抿紧嘴,眼睛一瞬也不瞬地看著罗斯。难道多福以为他不会打一个少年?以为他只是绑好玩的?罗斯的怒气更炽了。

  他再次转身站到少年的後面,他的背部完全挡住维京人的视线,他插出腰上的匕首,一手抓住少年的厚皮背心,一刀划了下去。在背心的里层,还有一层相当紧的贴身皮衣,他在划第二刀时,即感觉到他可能已经伤到少年的背肌,但是那少年连哼也不曾哼一声。

  他拉开衣服,看见细白的皮肤时,不觉皱起眉头,那皮肤细腻得不像男子的皮肤,而在那雪白的皮肤上,自肩胛骨到腰际果然有一条血痕。

  罗斯向旁边走了一步,让那些人看他做了什麽。

  “不!”多福暴吼一声,扫开他面前的长矛,企图冲向罗斯。欧雷则夺下一只矛,格开两个守卫,目露凶光地要冲过来。

  罗斯把匕首抵在雪白的背肌上,“说,多福!”

  “他不是谁!只是个男孩子!”

  罗斯示意离他最近的韦特亮出皮鞭。多福心神俱裂地呼叫一声,“不!”他似乎还想说什麽,但看到少年拚命地摇头,便强咽了回去。

  罗斯绕到既可以看到所有的维京人,又可以看到少年的脸的木桩另一边去,“你实在很笨。不说,是你要受苦,不是他,我已经知道你的身分,我要的只是你们的承认。”

  他没有指望他会得到回答,也没有指望他的话,少年会听得懂。他是在气愤之中,才会对一个哑巴说话。当那少年惊惶的眼睛与他接触时,他心中的怪异感突然更加浓郁。但他安慰自己世上有许多美少年都有一双漂亮的眸子,细腻的肌肤和过长的睫毛。而一旦他们过了青春期,他们那种女性化的美就会消失。

  罗斯向韦特点点头,皮鞭在空中兜了一圈,然後拍一声,落在雪白肌肤上,场子里没有半点声音,多福捏著拳头,整个身体绷得紧紧的,当皮鞭第二次落下时,那高而修长的身躯顶上木桩,而後再往後弓。随著动作,那件皮背心立刻往肩下滑。但几乎立刻的,少年又贴向木桩。

  有一瞬间,罗斯以为他看到一项他不可能看到的东西,为了证实,他直觉伸出手抓住那件背心的前面往下拉。他先抽了口气,然後诅咒了一声。第二个动作,他抓下那条脏兮兮的绷带。立即地,一团金云直泻而下。

  他的俘虏们发出挫败的诅咒声,但他眼前的女人没有哭、没有叫,只是瞪视著他。他不懂她为什麽宁可挨鞭子,也不愿说出她是个女人的事实,难道她不知道他从不打女人?

  罗斯放开他,反手一刀割断绳子。她一获得自由後,立刻拉整衣服。他等她拉好後,才扣著她的手,拉到多福的面前,“还男孩子!你竟然看著她让我打!为什麽?你到底想隐瞒什麽?她是女人的事实?”

  “为了保护我。”克莉丝平静的说。

  罗斯吓得死人的怒目转向她,但她一点也没有被他吓倒,“而且不但不是个哑巴,还会说我们的话呢!那你自己说,你为什麽不开口,硬要挨鞭子?”

  “为了免於被你们发现,惨遭你们的凌辱。”

  罗斯大笑,“你以为你是国色天香吗?你省省吧,光是你的身高,就足令我们萨克逊人退避三舍了!”

  克莉丝淡淡地看他一眼,“那麽,你打算把我怎麽办?”

  “以後在主屋做事,至於你会得到什麽样的待遇,得看他们的表现,听懂了吗?”

  “听懂了。”

  “那告诉他们。”

  克莉丝望向欧雷和多福,“他想拿我当人质,你们别顾忌我,一有机会你们就先走,别管我,只要你们有人能逃得掉,回家乡後,告诉我爸爸,他自然会来救我。”

  “但现在我们要是逃的话,他会杀你的。”

  “他现在是在气头上,气他打一个女人,他不会杀我的。”

  欧雷无奈地点点头,“好吧,要是我们有机会,我们会往北逃,到丹人的势力范围去,他们那儿会有船到维亚的。”

  “好。你们别担心我,我会设法让你们知道我的情况的。”

  “够了!”罗斯将她推给韦特,“带她进去,叫女人们给她洗澡。”她转过身随韦特走向大屋时,他首次看到她背後的鞭痕,涔涔的血水,使他几乎难以控制他的声音,“虽然我听不懂,但我知道她大略说了什麽,现在我再郑重的告诉你们一次,要是你们有人敢逃,或是伤了我的手下,我会教她生不如死,你们要是不信,尽管放手试试看。”

  ☆ ☆ ☆

  大厅里有七个女人,七个女人全停下手头的工作,呆呆地凝视她。克莉丝从未如此自在过,那些女人个个穿著从头包到脚的长袍,她却露背、露腿;那些女人个个乾净、整洁,她却是肮脏无比;那些女人一个比一个女性化,她则穿了一身残破、脏污的男装。那些女人最矮的大的有一百五十公分,最高的大的有一百六十公分,整整矮了她十七公分到二十七公分不等。

  其中那个长得最美--如果她能不皱眉头,会更美--更高,衣服穿得最好的女子叫住韦特,“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带他进来!”

  “不是他,是个‘她’,小姐。而且是罗斯大人吩咐我带她进来,要女仆替她洗澡。”

  “是个女的?”那个女人走近数步,她清亮的蓝眸令克莉丝联想到那个她希望已被她杀死的人的眼睛,“不!不可能。”

  韦特抓起克莉丝一绺长发,展示给那名女子,“大人鞭打她後,才发现她是个女的。”他扳转过克莉丝的身子,让那名女人看她的背部,“瞧,这可不是一个男人的背。”

  “一个光滑的背和一头长发,并不能证实她就是个女人。”

  韦特咧嘴窃笑,“等她洗澡的时候,你就会知道她是还不是。”

  那个女人低哼一声,“洗完後呢?”

  韦特耸耸肩,“听凭小姐差遣,大人要她留在大屋里。”

  那名女子再度冷哼,“留一个蛮女在屋里?真不知道罗斯是怎麽想的。”

  “他是想利用她!”

  “当然!就像那些维京人‘使用’她一样!”

  “也许也包括那一样吧,不过最主要的是要作人质。”韦特笑道。

  “哦,好吧!去拿钥匙来替她打开脚链,不,还是先把她带到浴室,并找两个男人看著她,再打开她的脚链。”

  韦特扬声叫了两个人,随他一起“护送”克莉丝走向浴室,浴室有一部分位於楼梯下方,里面有扇门,一扇通向後院,另一扇通往烹饪区。

  克莉丝不知道谁是乌南,谁又是阿杜,因为韦特只招呼他们的名字,把她丢给他们後,便迳行离去。但谁是谁对她并不重要,克莉丝根本不把那两个一老一少、个子矮小的仆人放在眼里。她并不想逃,她只想好好地洗个澡,洗去一身的污垢,还她原来的面目。

  铁匠来打开锁後,她立刻在室内的凳子坐下,除去她的鞋子和绑腿,检视她的足踝。有些红肿,但没有破皮,只要不再戴脚链,应该不出几天就可以消肿。

  成排的男童,提著一桶桶的水,自与後院相通的门进来,将水注入浴盆里。显然他们并不想费事替她烧热,但她并不在意,因为她早养成在冷水中游泳的习惯。

  当五名女人,连那名衣著华贵的女子,一共六名,拥进浴室时,克莉丝生气了,“我自己能洗。”

  “谢谢天,我还在苦恼该怎麽跟你比手画脚呢!罗斯说要女仆替你洗澡,你就得让她们替你洗。”

  克莉丝是个不拘小节、能屈能伸的人,她不想为这件事跟一大群女人吵架,甚至打斗,所以她耸了耸肩,等著那两个男人离开。但他们没有,而女人便开始剥她的衣服时,她猛力挣开她们,使得两名妇女哇哇叫地跌倒在地。

  “听著,”克莉丝盖过哇叫声道,“我可以让你们的女人替我洗澡,但不在男人面前!”

  “你凭什麽跟我讲条件?你是维京人,天知道你会对我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做什麽,他们在这里是保护我们。”

  克莉丝几乎为之捧腹。五个,不,六个女人对她一个,而那名女人还说她们是弱女子。她不再嫉妒那名女子--一个能在这幢房子发号施令的女人,如果不是女主人,必也跟罗斯有极亲密的关系--她开始瞧不起那名女子。

  “真正需要保护的是他们。”克莉丝指了指两个面无人色,个子足足矮她一个头的男人,“如果他们再不走的话。”

  那名女子愤怒地低吼一声,迅速地下了数道命令,克莉丝拿起模子,便往那两个男人砸去。

  ☆ ☆ ☆

  罗斯一走进大厅即听到搏斗声和尖叫声自浴室传出。接著浴室的门被打开,乌南像後面有鬼追似地奔了出来。他才没跑出多远,便被像火烧屁股的阿杜追撞得两个跌成一团,等罗斯走进浴室时,里面已经比较不吵,只剩下黛丽歇斯底里的喝令声。

  “你们在搞什麽鬼?”

  “她不肯洗澡!”

  “告诉他实话啊,你这个女人。”克莉丝喘吁的说。

  罗斯望向发声处,看见数个女人像叠什麽似的,一个叠一个,将克莉丝压在最底下,“黛丽,我交给你天底下最简单的一件事,你却把它搞得天翻地覆,人仰马翻!”

  “开始捣鬼的是她!她不肯让她们替她宽衣,跟数打的男人日日夜夜在一起,却突然害羞起来,不肯在两名农奴的面前宽衣解带!”

  “我的命令是要女人帮她洗澡,我提过要男人在旁边观赏的吗?”

  “但她是个维京人啊,罗斯!你怎能期望我们跟她单独在一起?”

  “天老爷,她只是一个女人而已!”

  “她看起来不像个女人,打起架来更不像。她竟然用凳子砸那个懦夫,天晓得她会怎麽对付我们?”

  “放开她!”他大步走向女人堆,等她们一个个爬起来,他才伸手拉起克莉丝,然後立刻放开她的手,“你能不能给我安分点?你要是再捣蛋,我会亲自料理你。”

  “我本来就是想洗澡,也喜欢洗。”她平静的说。

  对於克莉丝平诤的语气和态度,罗斯有些难以接受。他皱了皱眉,然後转向最年长的妇人,“玉妲,弄好後,把她带到我房间。”

  “罗斯!”黛丽大叫。

  “干嘛?”

  “你不会是--是……”

  “我要干什麽,与你无关。你要是有别的事,尽管去忙,我相信别人洗澡,没什麽值得看的。”

  黛丽的双颊红如烈火,她跺了跺脚,低喊一声,冲出浴室。罗斯没有理她,他自己已经气得发晕。他作梦也想不到,小小的一件洗澡事宜,竟然会闹得鸡飞狗跳,彷拂发生了战斗似的。回到房间,他看见亚丁仍站在窗口,“全看到了?”

  “是啊,不过听不见你们说了些什麽。”亚丁怪异地看著他,“在你拉下那件背心时,你看到--我想你可能看到的吗?”

  罗斯咕噜的说,“我想你猜对我看到什麽。”

  看到他的表情,亚丁几乎捧腹大笑。再一刻,亚丁涨红脸,呐呐说不出话,“这更糗了,打倒我的,竟然是个年纪轻轻的女人!”

  罗斯要笑不笑地盯著亚丁,“别沮丧。那个女人根本不像女人,她刚刚以一敌七,其中有两个还是咱们的农奴。那两个家伙被她吓得连滚带爬飞出浴室。”

  “她可真高,是不,高得将我们骗倒。”

  “那些维京人抢劫怎麽会带个女人一起呢?”

  “还会为了什麽?当然是为了满足他们的欲求了。她是最後一个跑来加入战圈的人,而且打得极为凶悍。我猜她原本被留在船上,但看到我们杀了她许多维京人,便跑下来想助他们一臂之力,毕竟他们要是死光,她就回不去了。”

  “有可能。她甚至宁可挨鞭子也不肯说出她是个女的。你知道後来她说什麽吗?她竟然说她是为了不想被我们的人强暴。哈,一个妓女接客还有分种族的吗?”

  “也许她是忠於他们的族人,忠於她自己,不愿陪敌人睡觉。”

  “大概吧!可是我还是想不通那样一个高头大马,不像女人的女人,抱她有什麽意思可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