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考特尼躺在那儿望着满天星星看了好几个小时。后来,她翻过身注视着余热将尽的火堆。快到午夜了吧,她猜测着,并不确切知道。

  她已经平静下来了。钱多斯没有再碰她,甚至除拿给她一盘食物外,都没靠近她。他也没说话,但毫无疑问,他估摸到不必再说什么了。

  那个杂种!他有什么权利自命为她的老师?有什么权利把她的希望激得高高的,接着又让它们化成泡影?不过,她仍然没有十分的勇气来冒险刺激他,告诉他对他的“教训”她怎么想。

  泪水又涌了出来,饱含苦涩的泪水。大部分泪在默无声息地流,只是间或有几声抽噎和哽咽的呼吸让她泄露了真情。但那已足够了。钱多斯听在心里。

  他也一直没睡着。他有自己揪心的烦恼事让他难以入眠。倒不是同一个心事,因为他对自己刚才所做的毫无怨悔。他意图是好的,尽管实际做的稍有点儿过分。让这姑娘吃点惊吓之苦,总比日后葬身这块草原上的孤坟野墓里好得多。同她交谈不会有任何作用,他知道这点,因为她根本听不进去。

  烦心的是,他没料到她的伤痛会令他如此坐立不安,几乎同上次他掌握她的生死命脉时一样。某种怜香惜玉的本能在他心里油然而生,他只想去安抚她,慰藉她。知道她在哭泣真令他心碎,他受不了。

  他的第一个念头是离开一会儿,等她平静下来。但他清楚地知道,那样她会认为他扔下她不管了,他再也不想让她受惊吓了。见她的鬼!女人的眼泪以前从未令他心烦过。这些眼泪为什么如此特别呢?钱多斯不声不响地站起身来,穿过他们之间的空隙。没打招呼,他在这姑娘身边躺了下来,双臂抱住她,将她温柔地按在自己肌肉隆陷的身体上,她的后背抵着他的前胸。这让她大吃一惊。

  “别怕,小猫咪。放松点。我不会伤害你的。”她硬挺挺的像块木板。她不相信他。嗯,他很难为此责怪她,是不是?“我只想抱着你,没别的意思,”他用一种令人心安快慰的声音说道,“这样你可以不哭了吧。”她稍稍侧侧身,以便能看到他。看见她泪盈盈的面孔,钱多斯一阵心痛。从她的眼神看,她仿佛受了巨大的创伤。

  “你把一切都弄糟了!”她可怜巴巴地说道。

  “我知道。”他发现自己说着话。只要能让她乎息下来,说什么都可以。

  “现在我再也找不到我父亲了!”“你肯定能找到的。你只需另换条路子去找他。”“怎么找?你让我买东西花了这么多钱,现在我再也没钱去韦科了。还买了那些永远穿不着的衣服,一匹马老掉了牙,西伯先生再也不会收回去了,还有一支毫无用途的枪,花的钱比那匹马还多!”“枪从来不会毫无用途。”钱多斯耐心地说道,“如果你今天带着枪,在我靠近你之前,你就能阻止我。”“我并不知道你要袭击我!”她愤愤不平地反驳道。

  “是的,我想你是不知道,”他振振有辞地说道,“但你应该知道。在这儿你得对任何事情都有所戒备。”“我现在是了。”她把藏在毯子里的枪推上膛。他的表情一点没变。

  “很好,小姐。你正学着呢。不过你对时机的掌握还得提高提高。”他手伸进毯子里,抓住枪管,从她手里夺了下来,“下次拿枪时,事先要对准目标,特别是你离它这么近。”“有什么用?”她叹口气,一脸愁苦,“我又不能真的开枪打你。”“有足够的事由,你可以向任何人开枪。别哭了,好吗?我会把钱还给你的。”“非常感谢。”她紧绷着脸说道,心情一点也没平静,“但那也帮不了多大忙。不管怎么去德克萨斯,我总不能单身一人去。你向我证明了我不能相信任何人。这样的话谁知道那人又会把我扔在哪儿?”“不过,你不是非得到你父亲那儿去才行。他会到你这儿来的。给他写封信。”“你知道寄封信到韦科得多久吗?我自己去那儿要快得多。”“我可以帮你带信。”“你要到韦科去?”“我没准备去那么远,但我可以跑一趟。”“你不会的。”她不以为然地说道。“一旦你离开这儿,就不会自找麻烦了。”“我说过我会,只要我说过会,便决不食言。”“但要是我父亲不在那儿怎么办?”她大胆问道,“我怎么才会知道?”她双眼恳求地望着他,但他似乎并未领会。

  “我也许某天还会由此回来。”“某天?让我翘首期盼着某天?”“你到底想要我干什么,小姐?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做呢,不光是替你东奔西跑。”“我要你带我去韦科!你说过要带我去的。”“我从未说过要带你去。我让你备办一张物品清单,你便主观臆断地下了结论。”他的声音一点没提高,但她知道他已经不耐烦了。尽管这样,她还是不放过。

  “我看不出你干嘛不能带着我。你总归要到德克萨斯去的。”“你还是什么也没学到,是吗?”此时他的声音又变得冷冰冰的了,“我--我学到了。”她紧张地说。

  “嗷--嗷。否则你不会还愿意和我一道走。”考特尼十分尴尬地看往别处。当然,他说的没错。她甚至连话也不该跟他说。

  “我知道你干嘛那么做,”她小声说道,“不能说我很欣赏,但我不认为你是要伤害我。”“你还根本没明白过来。”他断然说道。

  他的双臂突然用力抱紧她,考特尼一惊。

  她大气不敢出,“你--真的已经……?”“听我说,小姐。”钱多斯突然打断她,“你不知道我能干什么。因此不要瞎猜。”“你是不是又准备吓唬我?”他坐了起来,“听着,”他草草说道,“我只是想让你停住别哭。你没哭了。现在我们俩都睡会儿吧。”“干嘛不睡?”她怨恨地说道,“我的问题用不着你费心。忘掉我求过你帮忙。实际上,什么都忘掉才好。”钱多斯站起来,她的气头话并没惹恼他。她是个女人,他认为埋怨两句会让她感觉好受点儿。但她下面的话让他停住脚步,心头一凉。

  “我有一个选择。里德·泰勒会带我去韦科。当然,那意味着我必须嫁给他,我还能怎么办?我已习惯了事事不能顺心如意,这样的话嫁他又有什么关系?”她已转向她那边,脸背着他,在自言自语,不是对他说。狗娘养的!他不知是该不理睬她,还是该教训她一顿让她清醒点。

  “小姐?”“什么?”她怒声道。

  钱多斯笑了。大概她终究还有些胆子。

  “你该告诉我你为去韦科不惜以身体作代价。”“什么?”她迅速转过身,毯子都滑掉了,“我怎么也不会--”“我刚才不是听你说你要嫁给那家伙吗?”“那可跟--跟你说的一点关系也没有。”她反驳道。

  “是吗?你认为你嫁了人,却能不上他的床?”考特尼的双颊一下羞得绯红。她根本没想过这些,只是随口说说,让自己好受些。

  “你把我送回罗克里后,我何去何从真的与你毫不相干。”她自我解嘲地说。

  他走过来,高高立在她跟前:“如果你打算出卖你的贞操的话,我兴许有些兴趣。”她沉默无语。他这么做是不是就想让她受点惊吓?“我在说的是婚姻大事,”考特尼声音发颤地说道,“你呢?”“不是。”“那我们没什么可谈的了。”她坚定地说了句,又转过身去。

  钱多斯看着她手伸到背后,拉起毯子,盖齐下巴。

  他转身待了片刻,仰望着黑色的繁星点点的天空,想着自己一定是疯子。

  他深吸一口气,总算说了出来,“我带你去德克萨斯。”一阵惊诧的沉默。接着她说道:“你的要价变得太高昂。”“没有额外价钱,小姐,就你愿意付给我的那些。”颠来倒去的,他又在改变他的主意!她烦透了,什么也没说,只有一句“不,谢谢你。”“随你的便。”他满不在乎地回答,然后走开了。

  她对自己的慨然拒绝感到骄傲。他以为他是谁,可以随意摆弄她?好长一段时间,只有火堆的噼啪声。后来她悄声叫道:“钱多斯?”“嗯?”“我再三考虑了。我接受你的提议。”“那睡吧,小姐。我们要赶早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