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章

 

  蕾筠发现要找出她过去是否也怕过一个男人的经验,竟是那么困难,从小到大,她都被保护得好好,远离一切可能的伤害。

  父母相当疼爱她,尤其是六年前母亲过世后,父亲更把她照顾得无微不至,她甚至连盖文公爵那里都没去过。母亲太爱她,太怕她受到伤害了,所以尽量不让她脱离视力范围;蕾筠最常做的事,是在家学习刺绣、编织,练习拉丁文、法文和英文,她也熟习一切家务,骑马、射箭、刀剑样样都行,如果说有什么是她比较不行的,大概就是金钱的管理吧。

  恐惧的感觉是曾经有过的,比如说母亲过世,父亲出征、死亡的时候,还有伏克攻击她的那一夜──不过她怕的并不是伏克,当时她只怕自己被掳走,卡灵顿将无人照料,至于对伏克,她心中只有愤怒,倒不怕他真能强迫自己就范。现在她真的要结婚了,而这个人却是她真正害怕的,上次她有杀伏克的冲动,这一次却连想都不敢想,连这份矛盾的心情都令她害怕,有时连她自己都搞不清楚为什么害怕了。

  一切都已尘埃落定,现在她已在回营区的路上,身旁便是那个将与她同床共枕的男人。

  命运真是个奇妙的东西,他不是她第一,甚至不是第二、第三选择,不过因为换个时空,他却成为她唯一的选择。

  蕾筠相信自己永远都不会对他厌倦,但是她当然不会笨到让他知道他对自己有莫大的吸引力。

  她看过他用剑的熟练模样,技术高超,早在她心中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象。

  他善于领导人,不过最主要的原因,还在于他们愿意接受他的领导,不然有些年纪比他大,身材比他壮的人,为什么也甘于臣服。

  他很年轻、很强壮,对动物出奇的温柔,今天她就亲眼看见那只褐色猫在他肩上调皮的模样,而且他不像约翰、察理,他们除了对卡灵顿忠诚外,还必须照顾自己的子民,乃至于家人。雷弗会全心全意地效忠卡灵顿,这么说来,他不但是目前唯一的选择,也可能是最佳的选择。

  当然啦,他也有不少缺点,连他那高大的身材,都是她惧怕的原因之一,他的脾气坏、偏见多,尤其是厌恶淑女这一项,往后想扭转他这个观念恐怕不太容易哩,更何况他身上充满未知的变数,谁晓得他在得到卡灵顿后,会不会变另一个嘴脸。

  大萧也是个问题,除非雷弗能彻底忘掉这件事,但他既成了卡灵顿的主人,免不了和男孩碰面的机会,要他忘掉岂是容易的。

  不过蕾筠最怕的,还在于他对她显然没有什么感情,她知道他不爱她,甚至不太喜欢她,以前对她的态度就不怎么好了,现在又有了指挥她、羞辱她的权利,不知道……但事情有得必有失,只希望嫁给他不是今生所做最大的错误。马儿缓缓前进,好像没有人急着回营区去的样子,本来她还期望在修道院过夜呢,那样的话,至少她叫的时候,有人听得到。

  神父提供了住处,不过自然是不同的房间,如此一来,她心中的恐惧便可以减轻许多,孰料丈夫婉转拒绝了。

  蕾筠还没有已婚的感觉,不过在明天天亮前,这种感觉一定会有所改变。

  她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她甚至幻想过和约翰、察理在一起的情景,可是绝不是和……一个巨人。已不算小的她,当然憧憬过新婚夜的缠绵,但她现在却恨不得这一夜永远都不会来临,该死的,那时候为什么要说想要小孩?

  现在想后悔也来不及了,在他营帐前下马之后,雷弗说:“你略做准备后就到这里来,我尽快回来。”

  他的“尽快”是过了两小时以后还没有回来,蕾筠本来待在自己的帐篷内,心想等他回来后再过去也不迟,但是后来实在待不住了,便想到他帐内去喝杯酒,方才神父为了庆贺他们,特别送了一瓶酒,想必是佳酿。

  想不到走进他特大号的帐幕中,最先看到的不是酒瓶,而是一个横躺在被褥的女人,姿态撩人,说不出的诱惑。

  乍一见面,两个女人都吓了一跳,那个女人显然不是来帮忙蕾筠,而是来此等待雷弗的,可惜事先没有人告诉她,雷弗为什么没有马上回营帐来,现在她知道理由了,原来如此。

  发现女人一脸惊恐,镇静的人反而是蕾筠,她甚至立刻爬起来,哀求蕾筠什么也别说,因为“大人”并不知道她到这里来。

  她显然没有撒谎,否则雷弗也不会那么大方地叫她到这里来了……不,不能这么快就为他着想。“可是你人在这里……”“玛雅,小姐,”女人连忙说:“我叫做玛雅。”

  “很好,玛雅,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帮你的忙了,”蕾筠用公事公办的口气说:“因为我和大人已经结婚了,所以我希望以后不会再看到你,明天我们就要回卡灵顿去,我想你会明白我的心意。”

  玛雅猛点头,不敢相信自己的运气这么好,以前她被一个充满醋意的老女人打过,结果有足足三天下不了床,那也是促使她转行做出外生意的主因,至少那些贵妇名媛不会跟丈夫上战场来。

  看玛雅仓卒的样子,蕾筠几乎起了同情之心,漂亮性感内衣裤,甚至令她羡慕起来,唉,由于当初肯尼摸黑乱捉,只为她带了内裤、外衣,却忘了携带内衣,幸好还带了双鞋子,否则赤足当新娘,岂不是要遗憾终生?

  等她走了之后,蕾筠才有心情欣赏帐中的一切;如果不是亲眼看到,真想不到营帐内会有这么多东西。

  舒服的床褥,不大的衣柜,她现在最需要的是一盆清水和毛巾。

  帐内点了好几根巨大的蜡烛,照在他的武器上,发出闪闪发亮的光芒,看来他最珍惜的,还是这些保命及吃饭的家伙。

  不过最出乎她意料之外的,还是卧在剑旁的小猫。

  想不到帐内还有第二个客人,它用金黄色的眸子静静盯住她,似乎也在衡量她是敌是友。

  蕾筠本来就是一个喜欢动物的人,现在看到它,倍觉亲切,以前见它在他肩上,现在又在他帐幕内,显然是雷弗的宠物。

  奇妙,巨人与猫,实在是奇妙的结合,或许他很疼它,不过依蕾筠的标准看来,它并没有得到妥善的照顾,皮毛纠结又没有光彩,后腿上甚至有伤,回卡灵顿之后,她一定要好好的照顾它,使它恢复昔日的风采。

  蕾筠试着摸摸它的脖子,发现它不但没有反抗的意思,而且温驯有加。

  兴致一起,蕾筠在洗脸、洗手之后,又折回它身旁,拿起小梳子为它梳毛。

  唔,这样好多了,何不帮它捉捉身上的虱子?念头一起,她便进行,忙得不亦乐乎。

  它眯起眼睛,不时发出咪呜声,可爱极了;蕾筠因为太专心了,竟没有发现走进来的丈夫。

  但是猫注意到了,一跃而起,还在她手背上留下抓痕。

  她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瞪住那只跃上雷弗怀中的猫,多么善变的动物,刚刚自己对它还那么好,为什么它可以说变就变?

  雷弗却好像没注意到她的心情变化,只顾着安抚他的宠物。

  蕾筠觉得有点无趣,便抖了抖衣服,这时肯尼突然闯了进来。

  看来自己要试着习惯他的部下随时随地闯进来的动作,骑士有骑士的责任,保持机动性是他们的天职。

  不过等回到城堡后,或许她可以说服丈夫改掉这个习惯,改由卡灵顿的男童服侍他。

  老天,瞧瞧这盔甲下的美丽肌肉,是真的吗?大萧是怎么说来着?说……对了,自己当初叫他闭嘴,说自己不感兴趣,可是现在她却几乎遏止不了触摸的冲动。多美啊!现在她才真正明白男人的美,美在那里,古铜色的肌肤,走动起来,隐隐波动。

  肯尼告退了,雷弗走到脸盆边,用她已经用过的湿毛巾擦脸、擦手,再转过来用那双紫色的眸子望着她苍白的脸庞。

  “你──还没有睡?”蕾筠但觉胸口一紧,刚才已见识过他比较喜欢什么类型的女人了,难怪他会这么排斥自己。

  本来嘛,他一定希望回来时,她已经睡着了,那就可以避开结合的时刻。

  很好,人家既然不要她,她又何必待在这里?同床共枕?还是等双方都有这个意愿再说。

  她站起来,强忍住心头的失望说:“没,我还没睡觉,我想问看看,你希望我今晚睡那?”她仰起头,等待他骂她骗人,因为这谎话太笨拙了,连自己都不太相信。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盯住她看,好久好久,任手中的衣服无声的滑落。

  “你睡这张床,和我一起睡。”沙哑的声音不但令她吃惊,连自己都不太习惯。

  不过他的外表是一派镇静,紧紧的盯住她,有那么一刹那,她以为他就要扑上来了,要狠狠的折磨她──实情和猜测的差不了多少,他慢慢的走向她,环住她就要往床倒去。“等一下──”“你还是处女。”

  口中虽这么问,动件却没有放慢,蕾筠知道他根本不在乎答案,他显然已立定了一个看法:如果“这件事”是躲避不了的,就速战速决吧;不然他不会才吻过她的唇,就趴在她的身上。

  好吧,其实她的态度也一样,要解决的话就快,免得下次更害怕。

  问题是:还会有下一次吗?

  蕾筠根本还来不及略事反抗,已被他整个压在身下,甚至已经──老天,他连爱抚她、安慰她、诱导她都不肯,甚至连眼睛都闭上了。即使如此,结合的感觉仍然比她想像的还美好,可是这份美好又被迅速而来的刺痛感所取代。

  她的尖叫声全被他紧接而来的唇所吻住,蕾筠已不知道如何形容此时的感受,喜悦、悲哀、伤心、惊讶……一波波席卷而来。至于雷弗的感受呢?蕾筠偏过头去,发现他已进入梦乡。

  *         *         *

  在起床之前,蕾筠颇费了番劲,却发现她并没有被彻底击倒。

  没错,唇上仍留着他的温热,双腿间却是一阵阵的刺痛,不过这些都比不上他酣然入睡所带给她的打击大。

  应该怪他吗?还是怪自己幻想得太厉害?温蒂曾说那是人生至乐,不然她不会乐此不疲,但是换在自己身上,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虽然不是那么恐怖,可是也完全感觉不到甜美。

  她迅速穿好衣服,不敢再多看沉睡中的丈夫一眼,在看着他的时候,根本无法弄清思绪,偏偏她有太多的事该想,尤其是回去之后,该怎么与赛门讲,已经成为最迫切的问题。

  把自己吵醒的是帐外的活动,蕾筠走出去,庆幸丈夫领导的是一群训练有素的士兵,没有人在准备出发的当口,还分心注意她的一举一动。

  有人走过来了,这回是莱隆,他笑着递给她面包和饮料。

  她道了谢,不过没有展露笑意,他或许能在雷弗的调教下学到不少东西,但是所谓的“骑士”风格却异常缺乏,等回至卡灵顿堡后,如果丈夫不反对,她希望能好好调教他们。

  又有“东西”接近她了,是雷弗的爱猫,猛在她脚上摩挲。“这是你一贯的把戏,是不是?”蕾筠皱着眉头说:“你以为我还没有学乖?”

  她听到一声权充回答的“咪呜”,然后它又踱到莱隆脚边去了,莱隆连忙放下为它准备的美食。

  蕾筠摇摇头,无法肯定回去后,是否仍得与它玩这愚蠢的游戏,或许会吧,因为丈夫一定会坚持带它回去,不对它好恐怕也不行。

  就在这时,她听见帐内传来声音,折回去掀开布帘,让阳光注满一室。

  “艾琳小姐呢?”他用充满焦急的声音问。

  蕾筠僵住了。“我不知道帐内还有另一位小姐。”

  “我的猫。”

  “噢,”蕾筠闷着声说,“你叫它艾琳小姐?”

  “嗯。”

  这是他首次对她展露和蔼的态度,唇角边展现的算不算笑意,她不知道,但至少不再粗声粗气。

  “它是我见过最聪明的猫,”他接下去说,“所以这个名字再适合不过。”

  她不知道这算是恭维呢,还是嘲弄,可是她也不想问,以免又落个无趣。

  “你的艾琳──”“艾琳小姐──”“艾琳小姐正在用早餐,”蕾筠心不甘、情不愿地说,小姐?这是什么嘛!不过她不想在此时与丈夫吵架。“要我叫你的侍从来帮你──”“等一下再叫。”

  他坐了起来,被褥滑落,露出他金黄色的胸毛,害蕾筠急忙挪开视线。

  “把衣服脱掉。”

  蕾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猛地瞪大眼睛。“我听错了吗?”

  “没有,你没有听错,”他的声音又低又沈,“我希望确定一下昨晚是真是幻,是不是真的与你结合过了。”

  “你只需要看一看身边的被单,就知道是真是假了。”

  他照做了,为那“证据”呻吟起来。“老天,我没有伤害到你吧?”

  “算不上大伤害,”她把视线调回来。“我看起来很严重的样子吗?”

  他皱起眉头,“你又变成那一板一眼的淑女了,我想知道的是,在这些衣服下,你又是什么样子的,快把衣服脱掉,不然我要──”“你给我留在原地!”她的怒喝真的发挥了作用,蕾筠咽了几口口水,强迫自己盯住他说:“在你做蠢事之前,先想想今天有多少事要做,如果我们不尽快开拔,就无法在天黑前赶回卡灵顿堡,届时夜色朦胧,教人家怎么辨识我们,我想赛门现在已取代我的地位,管理一切事务,你不希望他相信我是自愿嫁给你的?希望的话,今早就别做蠢事。”

  他瞪住她看了好久好久,最后终于耸耸肩道:“很好,我想我还可以等。”

  蕾筠“逃”出帐外,心想:他要那样想,就让他那样想好了,她已下定决心在举行过二次婚礼后,才与他同床,而除非盖文公爵的人认同她,否则她不会再和他独处一室的。

  *         *         *

  在回途中,蕾筠改变了原先的计画,对于该怎么跟赛门解释,她有了新的想法。

  讨厌的是,即使自己处心积虑为两人着想,雷弗最怕的,还是她会逃走,所以坚持她骑在自己前头,绝不准脱离他的视力范围。

  其实除了自己之外,周围全是他的人,不用说在城外了,就算进入堡内,自己有二心,也未必能得逞,他应该相信自己才是。

  赛门之外,其他的家臣都好说服,只要给他们知道,自己是自愿嫁给他的即可,希望家臣们能尽快接纳他,以便进行建设工作。

  为了说服家臣,她希望雷弗暂时保密两人已结婚的事实,这样人民会比较相信她自愿的说法,雷弗在听完她的建议后,虽然有些迟疑,不过仍然同意了,反正他这边知道两人已结婚的人也不多。

  蕾筠尽力模拟赛门以及其他家臣可能提出的问题,可是有英俊的丈夫在旁,要持平思考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再说她的心中仍充塞着清晨所发生的事。

  她搞不清楚丈夫干嘛坚持看她的身子,也不明白自己为何要拒绝,反正昨晚两人已有肌肤之亲,她还害什么臊?问题是他对于所看到的是否喜欢?他认同吗?赞赏吗?他是想再度欣赏,还是根本忘掉昨晚的事,所以想凭眼见来唤起昨晚的记忆?

  想到他可能已经忘记了,蕾筠禁不住满心的委屈,或许他昨晚是喝醉了,但自己能因为这个原因就谅解他吗?还是根本无关紧要呢?

  她只知道一件事:下次再也不准他酒醉上床了。

  *         *         *

  雷弗冷静面对大家对妻子盛大的欢迎,可是喧嚣的笑语在乍见谁送她回来后戛然而止,这辈子还没有不发一语,就让一大堆人哑口无语的经验,但是这种情况还不至于令他不安,直到他走进中庭,看见至少有五十名骑士的兵团时,才真正面露警戒。

  “放心,大人,”蕾筠慌忙跟他保证。“不过是两位家臣带他们的军团来而已,我不是说过赛门可能已经好了吗?凑巧约翰也来了。”

  “约翰?你本来想嫁的那个人?”

  “不,是那个约翰堡主,另一个接受命令,来此助我一臂之力的家臣,这里大约有十名骑士、三十名兵归他领导,其余的都是赛门的人,放心,将来他们会听命于你。”

  “不是由你指挥吗?”

  “只要有不懂的事,你都可以问我,”她说,“不过可以做最后决定的也只有你。”

  “连赛门都有意拿剑刺我了,我还能放心。”

  蕾筠大吃一惊,转过头去,果然看到一脸怒气的赛门。“啊,我知道了,你现在马上收回放在我腰上的手,他们就不会误会你还捉住我了。”

  “这是命令吗?小姐?”

  “我才不敢命令你哩,大人。”

  “喔噢,”他说:“连早上在营帐内那一幕,也不算是命令?”

  她立刻羞红了脸,但是此举反而令赛门更为紧张,幸好雷弗马上松开她,改站在她身后。

  “蕾筠小姐,你没事吧?”赛门马上跑过来问。

  “没事,”她微笑道:“你知道吗?赛门,这是我经历过最刺激的冒险之旅了。”

  雷弗迎上男人不算凶狠,却也不够和善的眼光,他是个大病初愈的中年人,个子不高,所以必须仰起头,才能和雷弗对视。

  看他们正好对视,蕾筠马上介绍道:“容我介绍哈雷弗大人,哈大人,这位是我的家臣,赛门骑士。”

  “可是他不就是那个──”她马上打断他的话头说:“那都是误会,赛门,他不是为自己,而是受了罗斯维的骗才掳我,那个姓罗的说我是他的未婚妻,现在却不肯履行婚约;不过你放心,哈大人十分明理,我一把真相告诉他,他马上送我回来,被人误导不是他本人的错,我看那个姓罗的和伏克一样坏,不过我已有对付他们的办法,将和我的婚礼一并解决,”她望着赛门狐疑的神情问:“你什么时候起来的?”

  “今天早上,有人把他留下的信拿来给我。”

  “喔,那个啊,”她硬挤出个笑脸来。“算了啦,赛门,你也否定不了这是一个绝顶聪明的计画吧,看看他,他像一个会残杀无辜弱女子的男人吗?就算你追上来,我也不会有事的,可是伏克说不定仍虎视耽耽在一旁,你追来了,堡内不是要唱空城计了?你简直想像不到得知你们绝对不会追来时,我心中有多安慰。”

  他完全被这番话说服了,也顺水推舟地卸下心中的罪恶感,当初没有立刻追上去,为自己考量的成分恐怕比为她要大得多吧?

  “来,约翰,”她请另一位骑士前来。“我希望你见见一个肯相信女人的话,就放弃一大笔财富的人,哈雷弗。”然后又对赛门说:“他可以不相信我的,你知道,对不对?当时我又提不出任何证据,只能凭一张嘴反驳罗斯维的谎言。”她不得不一直保持笑容,因为她不能露出任何马脚,免得加深人民心中的疑虑,稍待一会儿之后,她才用调皮的口气接下去说,“怎么样,你们要不要帮我跟哈大人证实一下,就说我根本没和姓罗的订婚。”

  两位都准备说没有,不过抢先发言的是那个约翰。“如果和我同名的那个小子脚程够快的话,才是她想嫁的人,那来什么姓罗的!”

  “别骂他了,”蕾筠说:“或许他被某些事情绊住了,想赶也赶不快哩,至于嫁不嫁他,我已经改变心意了,大家都进来吧,晚餐时再谈;现在我得先上楼去,安抚一下必定十分操心的仆人,赛门,这里就交给你安排吧。”

  她朝众人笑一笑,转头低声对丈夫说,“我们待会儿在大厅见,”然后调皮的道:“我保证我的‘尽快’,一定比你的快得多。”

  她知道他不喜欢她超出他的视力范围,可是现在已回到她的地盘,他就算不愿意也没办法了。

  而且有她的保证在先,赛门的态度也和缓许多,忙着为他引介众人。

  *         *         *

  “大萧,这算什么?”

  “蕾筠!谢天谢地!”

  回房就看见男孩被绑在墙角,实在不是她预期的场面。“你从我走后,就一直保持这个样子到现在?”

  “不是,昨天早上温蒂就发现我了,我们立刻把信送到威廉大人的手中,他读完信后,我吵着要去救你,可是威廉大人说不准,就叫伯特那家伙看牢我,伯特说怕我做出冲动的事,竟然把我绑了起来,等我脱身后,非揍他一顿不可!”

  “不,他绑你是对的,”蕾筠虽想保持严肃的表情,无奈力不从心,还是笑了出来。“你这个傻小子,以为自己能做什么啊?我看起来不好吗?告诉你,这趟冒险好玩极了,而且我的身价非凡,婚后他更不敢动我。”她一边说一边帮他解开绳索。

  “我怎么知道那是他捉走你的原因,当然操心啰。”

  “好啦,现在你知道了,而且他并没有我们想像中的那么糟啊,把我送回来了不是?”

  “可惜已经嫁给了他。”大萧几近呜咽。

  “你怎么知道的?”

  男孩瞪大了眼睛。“我猜的啊!”

  “你以后可不准再打他的主意,我可是认真的。”

  “蕾筠!”他叫道:“你怎么可以这样?你明知我有多喜欢他。”

  “你在嫉妒吗?亲爱的。”

  “呃,不,不是,我想不是,”他想过之后终于坦白承认:“虽然我得不到他,别人得到也是一样,可是你──难道你没有选择的余地。”“没有多大的空间,可是如果让我挑,我还是宁可选择他,”她实话实说:“其实起先他并不是为自己打算,而是被一个老头子骗了,我可是费了一番工夫才说服他取而代之的。”

  “你是说你自己要他?”

  “不要他的话,就得要那个老头子了,”喔,她不想再多做解释。“过来帮我换衣服,快一点,我不能放他一个人在下面等。”

  “其他的人怎么说。”

  “他们还不知道,所以你暂时先别跟人说,连温蒂都得瞒住,反正还会举行一场婚礼,就把第二场当做第一场好了,我会告诉他们说雷弗向我求婚,而我也心甘情愿嫁给他,这样一来,他们才会由衷臣服于他。”

  “可是如果你想摆脱掉他,蕾筠,现在却是最好的时机,快把内情告诉赛门啊。”

  “可是我真的要他啊,我觉得他最适合卡灵顿堡,约翰和察理当然也不错,可是我相信雷弗更能尽心尽力,他自己没有土地,没有产业,甚至没有家人,所以除了保护我们之外,他不必对其他人尽义务,再说他也不穷,正好可以救我们之急。”

  “这么说卡灵顿会喜爱他,但是你呢?”

  蕾筠避开了他的视线。“不管我后不后悔,现在都来不及更改了,他是那种一旦下定决心,绝不会变动的人。”

  “是吗?是不是你们已经……”大萧露出暧昧的笑意。她知道他所指何事,马上瞪他一眼。“不干你的事。”

  “算了吧,蕾筠,”他的笑意加深:“快说嘛,我迫不及待哩。”

  “你真的想知道?”

  “真的!”他瞪大眼睛,好奇得要命。

  “快而无味。”

  “噢,现在我真的嫉妒了。”

  “贫嘴,”她哼道:“可别说你喜欢这么快速的缠绵法,好啦,快点,再多嘴的话,小心我撕你的耳朵。”

  *         *         *

  蕾筠本想穿上她最好的一件礼服,但是大萧提醒她说最漂亮的那一件该留在婚礼上穿,所以她挑了次好的,深红色的薄纱,将她的曲线完全衬托出来,也展现了她白皙的肌肤。

  大萧为了这个场合,特别替她设计了一个新发型,大胆地将她的长发编成辫子。

  起先蕾筠还极力排斥,认为辫子会使人看起来特别小,正是她目前极力回避的,但大萧一意坚持,认为她今天比往常任何一个时侯都可爱,并说从此以后,她只需要在意一个人的看法即可,而那个人──雷弗铁定会喜欢她今天的模样。蕾筠无奈,也只得由他,奇怪的是她觉得自己果然漂亮一些,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

  她问镜中的自己:我漂亮吗?镜子说是,大萧也在一旁说是,不过能下最后定论的只有雷弗,诚如大萧所说,往后她需要在意的,就是丈夫的看法,一个即便人人都称好的打扮,若少了雷弗的赞美,又有什么意思?

  蕾筠慢慢的下楼,本以为他会为她上去这么久而发点脾气,想不到他和赛门、约翰高谈阔论,一副旁若无人的样子。

  蕾筠看在眼里,气在心上,自己大费周章打扮所为何来?他根本无所谓嘛。

  但是她还来不及使性子溜走,约翰已看到她了,蕾筠只好挤出笑脸来,却得不到丈夫任何赞赏的眼光或表情,失望的她只好拚命掩饰。

  “别为我中断了你们的谈兴,各位,我只是过来看看,让你们知道我并没有忘了大家,晚餐前我还有一大堆事要办呢。”

  雷弗本想开口叫她别走,却被赛门抢了先,“小姐,拜托拜托,本来我是个颇有耐性的人,可是好奇心一旦被挑起,可就没完没了了,快告诉我们,为什么你对约翰、察理他们不再多做考虑。”他指的“约翰”当然是另外一个。她用天真无邪的神情说:“亲爱的,你还没有告诉他们?”这回换雷弗愕了一下。“真是的,你不是已经和他们打成一片了,还怕大家不相信你?”因为雷弗没有对她刻意的打扮提出欣赏或喜悦的反应,所以她也懒得再讨他欢心,转对其他人说:“我和雷弗相处的时间虽短,却已足够确定他是适合我及卡灵顿堡的最佳人选。”

  “他想娶你?”赛门惊讶的问。

  “他已同意娶我,”蕾筠不想再多做粉饰。“事实上,起先他还折不下那身傲骨哩,虽然他本身并无产业,却已存够一笔购买良地的钱,正因为他没有后顾之忧,所以能全心全意地保护卡灵顿。”

  “这么说来,这是你的主意啰?”

  蕾筠一口气回答:“是的,是我的主意,在考虑过所有的因素,包括你可能会反对之后,我和他达成了协议,怎么样?你们有任何反对的理由吗?”

  她捉住他们惊愕的刹那,立刻向他们道谢,认定雷弗已获得支持。

  “我想其他家臣的看法,也都会和各位一致吧?”她问赛门。

  “我找不出他们反对的理由,应该都会同意吧,他们和我们一样,都希望你早日成亲,了了老主人一番心愿。”

  “那好,因为我已经派人通知他们及盖文公爵了,大家都到了之后,我们就举行婚礼,赛门,我想父亲在天之灵,也一定会同意我的选择,和雷弗聊过之后,你一定知道他是一个诚实、重荣誉、坚强又有能力的人,目前我最需要的就是诚实和坚强的后盾,相信我,父亲会赞成的。”

  此事一定,万事顺利,尤其是餐桌上有华特作陪,雷弗的言行举止更为流畅,想对他怀有敌意也难。

  可是一用完餐,赛门马上把她拖到一旁去说:“你确定吗?小姐,你不是被他那个帅脸给骗去了吧?”

  她笑了出来。“拜托,赛门,你难道还信不过我?我不是一个容易被拐的女孩吧,衡量过察理、约翰的条件,我都拿来衡量过他了,的确是比较好,我才确定下来的嘛,有了他,再也不必害怕别人的随意干扰了,他很强壮,而且──”“强壮?他是一个巨人吧,难道你没有注意到?”

  她被他的形容逗笑了。“对,他是个巨人,你应该见识一下他赶伏克那批人走的模样,干净俐落,行云流水,他会是你绝妙的搭档,赛门,我向你保证,你一定会欣赏他的技艺。”

  赛门这下子终于满意了,但蕾筠却是面对这一天最后的难关──同床协定。最后终于只剩下她和雷弗,而赛门他们早休息去了,看来今晚无可避免的,必须将雷弗安排在主卧室内,可是自己又实在不想与他共处一室。

  当然啦,或许他已经忘了早上她答应延到晚上的诺言,但是不管如何,自己都要有所准备。

  蕾筠心意一决定便对他说:“跟我来,大人。”

  一个仆人等在梯底,一副睡意朦胧的样子,手执烛台引导他们往上走。

  莱隆早先已把雷弗的东西放进卧室里去,现在兴匆匆地跟他说:“等你看到那地方就知道,雷弗,就像间藏宝室呢。”

  蕾筠笑着引导他走进烛光辉煌的卧室中。

  “都是父亲从历次战事中赢回来的。”她指一指四周的宝物说:“你知道国王走过不少地方吧?”

  “不知道,我对于上面的人争权夺利的事,向来没什么兴趣。”

  蕾筠看他看得专心,遂笑了开来,好,总算有真正吸引他的东西。

  大凡战士,都会喜欢这些甲胄、长矛吧,像她就比较欣赏那些毛毯、艺术品的,男女毕竟有别。

  佣人们早为他备好了洗澡水,热气腾腾,看起来很舒服。

  “你──你希望我留下来帮你洗澡吗?”幸好她的口气十分紧张,使他摇头,也给了自己台阶下。“那我就在这跟你道晚安了,大人。”她还来不及走,已被他看出了破绽,她以为可以这么轻易逃走?想不到打错了如意算盘,还没有意识过来,已被他在门口截住。

  “这是什么意思,小姐?”

  她马上回答:“不需要解释啊,你睡这里,我睡原来的房间,直到婚后。”

  “我们已经结婚了。”他提醒她说。

  “可是大家都不知道啊,大人,你也同意暂时保密的,难道你连短短的几天都不肯等,非得损害我的名誉不可?”

  “那等到我们二度新婚之夜后,被单上却没有痕迹,你的名誉又该怎么办?”

  蕾筠早料到他会有此一问,便从袖中拿出一小袋红色液体来。“这可以帮我们的忙,好了吧?晚安,大人。”

  如果她敢在闪出去前看一下他的脸,绝对会笑出来,可惜她太害怕了,竟错过了那混合著惊愕与敬佩的滑稽貌。

  蕾筠背抵着门板气喘咻咻,而留在里头的雷弗则握起双拳。

  快了,他跟自己说:快了,等“结婚”之后,看她还有什么借口。

  *         *         *

  “走吧,雷弗,如果你在里头也坐立不安,何妨和我出去打一场架。”华特提出建议。

  “我现在不能走。”

  “既然这样,何妨坐下来,不要再盯住那道门看,看又有何用,你不能夺门而出。”

  雷弗知道他说的是实情,遂叹了口气坐下来,可是依然无法放松心情。

  下午盖文公爵派来的人到达之后,庆典便开始展开,骑士无数,侍从更多,而最恐怖的是随他们而来的“淑女”们,在雷弗眼中,简直就是多不可数。

  长桌布满了可口的食物,大部分的人都随着乐声翩翩起舞,一些年纪比较大的人则倾心下棋,仆人们川流不息,忙着增添食物。

  雷弗起先还力持镇静,后来因受不了喧哗热闹的气氛,渐渐显露出焦躁的气息,别人不知内情,还以为这是即将当新郎的人都会有的“症状。”

  “你知道吗,”华特打破他的思绪说:“你看起来就像个即将上断头台的人,怎么会这样嘛,你是得到大奖的人耶。”

  “你再多嘴,我真的会抱你出去打一顿。”

  华特不怨反笑,呵呵道:“好好好,我怕你,行不行?对了,你是怎么改感心意的?为什么突然开窍,懂得接受卡灵顿了?”

  “你明知道我有多排斥娶淑女,就算用卡灵顿来诱惑我也不成。”

  “我知道,可是她还是把奖品带来了,对不对?是什么事让你改变心意的?”

  “没什么好改变的,她依然是以前那个我不太相信的淑女,不过话又说回来,她毕竟带了大奖来。”

  “她不但带了大奖来,而且还尽力帮你哩。”

  “华特,你够了没有?”

  华特仿佛吃了秤铊铁了心,不顾他的警告往下说:“怎么样?难道不是吗?她一直站在你前头做先锋,现在别说是不讨厌你,简直人人都喜欢上你,”这番话引来两道令华特哈哈大笑的白眼。“甚至到了此刻,她都还在为你清除最后一道障碍。”

  “是吗?”雷弗看着蕾筠走到盖文派来的人身边。

  “这就是你担心的主因,你发现自己在这里根本使不上力,因为全部都被她包办了。拜托,你不必这么斤斤计较嘛,而且她帮你做事,也没什么不好呀。”

  “问题是男人、女人的想法不同,而且万一她想反悔,还有比现在更好的时机吗?你知道不知道现在她睡在那儿吗?没和我睡在一起,因为她一口咬定自己仍没有已婚的感觉。”

  华特先是张大了嘴,紧接着爆笑出来。“难以想像,现在我知道你为什么烦躁不安了,老天,雷弗,要女人还不简单?只要你手一举,保证有一打以上的女人愿意臣服在你的脚下。”

  雷弗拒绝作答,不想承认自己是受了妻子态度的影响,他怎么解释每次自己想有所行动时,大萧的眼神总令他不安?蕾筠故意安排他留在她的房里,就是为了整自己吧?老天,他越说自己不需要妻子,就越需要,可是又无法接受除了她之外的女人。

  她故意的,对不对?这些淑女们,擅长于玩弄男人,包括她们的丈夫在内,而自己现在已成了傻蛋之一。

  “雷弗老弟,我说──”“你不想活久一点吗?华特。”

  “好,好,我不逗你,不逗你行了吧?我自己放在心里头穷开心总可以吧?”说完不等雷弗发脾气,自己一溜烟的跑了。

  *         *         *

  “可是他没有财产,蕾筠小姐,甚至连块地都没有,令尊怎么可能帮你挑这样的人。”

  蕾筠才不怕这最后的审问哩,亨利是盖文最信任的部下,忠厚老实,办事诚恳,待人友善,和她又是旧识,她那有说不过他的道理?

  “一个没有其他产业,其他顾虑的人,才能全心全意保护卡灵顿啊,”她说,“家父生前只有保护它的心,没有扩展的野心,而雷弗的心意正是如此,我想这一个人,对公爵绝无异心,是最佳的人选了,你为什么还会犹豫?”

  “这一点我先前还没有考虑到哩,不过你说的当然也对。”

  蕾筠笑了。“再说,亨利,他也不穷吧,虽然身无恒产,手上却积了一笔不小的数目,本来是要买下一块地的,”她把南十字的事说了,“所以他才拚命储钱,其实他现在想买,也还来得及,不过那不是重点了吧?”

  “的碓不是,不过有关他的事,你为什么不及早说给我听呢?”

  她耸耸肩道:“和我们有关的,只是他的能力,又不是身外之物。”

  “说的也是,说的也是,”他频频点头,接过蕾筠递给他的婚约副本看,看完之后却用不敢相信的口气说:“他不接受你的任何东西,甚至把自己的东西一并留给你?有些男人一谈起产业便变了嘴脸,难得有像他这样的人。”

  “你也知道家父是个慷慨的人,”蕾筠顺水推舟道:“雷弗正好拥有这份特质,而且他不愿意在死后让对他苛刻的亲戚得利,所以坚持把所有的东西都归还给我,他说只有我的福祉,才是他最关心的。”

  “真是个难得的孩子,”亨利又说了:“我再也没见过比这更有风度的新郎了,祝福你,孩子,我相信盖文公爵也会喜欢他的。”

  *         *         *

  看到与亨利谈话的蕾筠脸上露出女人独有的得意笑容时,雷弗的胃一下子纠结成一团。

  “公爵一定会喜欢你的,大人。”她走过来跟他说,脸上的笑意又加深了。

  他不相信,不能相信,碰上他,她怎么可能甘心?怎么会呢?这其中必定有诈,迟早会爆发出来,只是不晓得她将在什么时候整他而已。

  这一天晚上他睡得更不好,这肯定是他在主卧室的最后一晚,卡灵顿是他的?绝不可能,那只是一个美丽却短暂的梦。

  今天一早,他就叫莱隆磨利他的剑,如果必须打一场,那就打吧,他可不怕,同时吩咐部下保持备战状态。

  华特可能会嘲笑他,让他去笑好了,这可不是什么婚前紧张症,因为他已经结婚了,不是吗?

  她实在是个工于心计,善耍计谋的女人,坚持要等到家臣都到,就是为了加强军力,这么一来,以为他就没辙了?哼!未免太小看他了吧。难道她以为他看不出她的心意?坚持不与他同床已经是最好的证明了,其他的又何必多说。

  那将举行的结婚仪式,对他而言,实在不是件值得兴奋的事,也不晓得莱隆他们开心个什么劲。

  蕾筠为他准备的礼服十分合身,也不晓得她是如何揣测他的尺寸,不过他的心情一直好不起来,而身为新娘的她似乎未曾察觉。

  宾客们个个打扮豪华,但雷弗的心情却依然低温,难道她要等到婚礼中才发难?

  耳听神父一模一样的证词,眼见更加美丽的妻子,雷弗却有如坠五里雾中之感,这一切是真?是幻?

  他和蕾筠交换了婚戒,完成仪式,离开教堂,走进大厅中。

  这是真的!他真的再度娶她为妻子,什么意外也没有,她是真的想嫁给他的,而他竟然叫莱隆准备一切,所作所为好似一个大白痴。

  家臣一个个过来道贺,并誓言效忠,自己真的是过虑了?

  不再疑惑的雷弗,在看着一直挽住他的妻子后,才冒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来。“你嫁我了?”

  她盈盈娇笑俯到他耳边说:“我还是比较喜欢头次婚礼中的你,那时候的你,比现在果决、潇洒。”

  于是众人看到了一位涨红了脸的新郎。

  *         *         *

  如果雷弗认为昨天迎接亨利爵士到来的那个宴会豪华,那今天的婚宴就不晓得该用什么形容才好了。

  大厅中总共摆了六张长桌,上面各式各样的食物都有,蕾筠以前说食物方面不虞匮乏,果然是实话,所谓贵族生活,便是如此吧?

  除了佳肴外,美酒更是不断,仆人们张罗一切,做得有条有理,绝对不会怠慢任何一个客人。

  在这样的场合中,大家都是尽情畅饮、饱食的,厨子也费尽巧思烹调食物,务求适合每一个人的口味,希望能使大家乘兴而来,尽兴而归。

  喜欢吃鱼的,煎、烤都有,喜欢肉的,有切成肉片,也有串成肉串的,香味四溢,令人垂涎欲滴。

  除了食物供应充分外,娱乐方面也不缺,乐声不断,也请来讲笑话的人,更多的人翩翩起舞。

  他的妻子也在其中,跳得十分开心,他看得见她愉悦的表情,听得见她悦耳的笑声,发现今天她虽然一直在他的附近,可是直到现在,他才真正“看”到她。

  她的面纱已卸下,身子轻盈,穿着白纱,有如仙女,褐发披在肩上,晃动之间,风情无限。

  她的面颊微红,美丽的蓝眸中充满欣喜,这时候的她是鲜活、可爱、灵巧的,看在雷弗眼里,却带起一阵不安。

  他自己坐在属于主人的高椅子上,其实从送她回来那天起,每次他都坐在主位上,不过直到今天,他才真实感到他是卡灵顿真正的主人。

  伴随着这股兴奋而来的,是一种被耍及不安的感觉,她故意逗他,是不是?明知道他会有什么心情,还故意拖延时间,加长对他的折磨。

  哼,骄纵、自负、任性、虚伪,和他印象中的淑女一模一样,如果他在熬过这几天后,反而相信她,那他才真的是疯了。

  折回他身边的她有点喘,头发也有点湿,频频和手下及他们的家臣打招呼,不过眼光一直没有直视他,所以突然开口说话时,他倒吓了一大跳。

  “你不想跳舞,大人?”

  “不想。”

  “我也很少跳,不过今天这种场合中,一定会有这项节目。”

  雷弗实在没有心情做这种应酬性的谈话。“什么时候……呃,我是说,侍女们何时来接你离开大厅?”“但现在时候还早啊。”

  她还是不看他的那个样子,令他颇为气恼,不禁冲口而出:“你的小脾气发完了没有?”

  “发完了。”她心不在焉地说。

  她到底有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去啊?似乎有,可是恐怕弄错他的意思了。

  “你用不着为同床的事操心,”果不其然,她以为他是不想与她亲热。“我知道如有可能,你恨不得免行夫妻义务,我也一样,所以到了非履行不可的时候,我们也不必佯装热切。”

  他更火了,为什么每次谈起这件事,她都面不改色,好像正谈着最普通的事。

  看见他紧锁眉头,她慌忙说:“你不开心吗?大人,有没有用得上我的地──”“你可以把自己弄上床去,小姐,而且越快越好,我希望尽快为今天画上句点。”

  现在她终于羞红小脸,眼睛也盯在膝盖,过了好久好久,才用力点一下头,起身离开。

  雷弗倚回椅背,紧绷的心弦终于松开来,也才明白刚刚自己有多么紧张。

  万一她反抗他呢?幸好没有,反而温驯有加地服从离去,带给他刹那间的得意。

  问题是……那个女人是他的妻子呢,而且玩得正开心,他凭什么一声令下就叫她走?他已是这里的主人,是一个和他父亲一样的郡主,为什么还要摆威风,再说他是凭什么得到今天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