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浸在眼前的场景中。一切都那么宁静,那么安谧,又那么……平常。
这才是他一直盼望的生活,亲朋好友团聚——他深信,眼前正是那幅画面,尽管惟一能认出的面孔是疼爱自己的母亲。
生活本该如此:充满温馨、亲情、欢笑、恬静。这是他魂牵梦索的生活,是他无时无刻不在祈盼的生活:体味暖人的笑容,分享惬意的交谈,轻拍亲人的肩头。
但最令他神往的是母亲脸上绽出的微笑。此时此刻,他深爱着的母亲无比幸福,她已不再是奴隶。一见到母亲的目光,他便感受到了这一切;不仅如此,母亲分明为他感到十分骄傲,而她现在的生活也非常美满。
她笑盈盈地走过来,伸手轻抚他的脸颊。她先是笑容满面,进而笑得越发合不拢嘴。
更合不拢了。
一开始,他觉得这种夸张得有些离谱的笑仅仅是因为爱,不想她的嘴越张越大,脸越拉越长,怪异的面孔不停地扭曲变形。
此刻,她的动作变得迟缓,而且所有在座的人也都如此,仿佛他们的四肢都笨重不堪。
不,不是笨重。他醒悟了。顷刻间,他的温情化为冲动。他觉得母亲和在座的亲友好像都开始肢体僵硬,不再像活生生的人。他转而盯着那副滑稽的笑容,那张扭曲的面孔。他能感受到面孔背后的痛苦,那是一种像水晶一样可以看透的剧痛。
他竭力冲母亲大声呼喊,问她需要自己做什么,问自己怎样才能帮她。
她的脸更加扭曲,眼睛在淌血,皮肤开始结晶,身体几乎透明,仿佛变成了玻璃人。
玻璃!她是玻璃人!她透明的躯体开始闪光,血顺着光滑的外表迅速流淌。她流露出一种屈服和歉疚的神情,分明在说她对不起孩子,而孩子也令她失望。他眼睁睁地看着,却爱莫能助,母亲的神情钉子一样直直扎在他心上。
他极力想抓住母亲,挽救她的生命。
玻璃开始裂缝,他听到嘎吱嘎吱的响声。
他不停地叫喊,拼命想抓住母亲。这时,他想到了借助神力,于是调动所有意念。竭尽全力要抓住母亲。
她还是破成了碎片。
阿纳金猛地从星际飞船里的旅行床上坐了起来,这位准绝地武士大瞪双眼,额头淌汗,不停地喘着粗气。
一场梦。全是梦。
他重新躺到床上,不住地对自己说,所有这一切都是梦。
果真是梦?
不管怎么说,他毕竟能未卜先知。
“安厄!”船首传来师父熟悉的喊声。
他心里明白,自己必须忘掉这场梦,必须集中精力关注眼前的事,同师父一道完成刚刚分派的任务。可说时容易做时难。
他又一次梦见了她,梦见了母亲,她躯体僵直、晶化,随后进裂为成千上万块碎片。
他抬头看了看前面,望见坐在操纵装置前的师父,不知该不该将这一切告诉他,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帮助自己。但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他的师父奥比旺·克诺比是不会帮他的。他们终日任务缠身,师父还得教自己武艺,又得处理类似边界争端的各种杂事。他们从考路斯坎星球远航至此,就是为了边界争端。
准绝地武士阿纳金希望尽快返回考路斯坎星球,他此刻需要别人的指点,不过不是奥比旺那种指点。
他需要同帕丁议长再次交谈,以打消自己的疑虑。过去十年来,帕丁一直对他十分关注,只要奥比旺师徒一回到考路斯坎星球,帕了从不放过任何机会同他交谈。
尽管刚才的噩梦依然历历在目,但一想到帕丁,阿纳金顿时感到异常宽慰。帕丁议长是共和国所属全部星球的英明领导者,他断言阿纳金的武功会迅速长进,直至功力超过所有前人,即使在威力无比的绝地武士中间,也依然算做强者。
这也许正是他感到宽慰的原因。成为最超群的绝地武士,强者中的强者,这样也许能为脆弱的玻璃人增添力量。
“安尼,”船首又传来喊声,“阿纳金,你给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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