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女子谋杀俱乐部”再现

永远不会令人轻松

 

  停尸间位于市警局的底层,屋后门外有一条沥青通道与大楼门厅相连接。我从楼上下来走过两段楼梯,只需不到三分钟时间。

  克莱尔在她办公室外的会客区与我碰头。她那生气勃勃和时常欢快的面孔上略带职业性的关切,但她一见到我就露出微笑,并拥抱了我。

  “近来怎么样啊, 陌生人?” 她问我,似乎早将那个案子抛到九霄云外——即便在最紧要的关头,克莱尔都有一种安之若素的本领。我一直很佩服的是,哪怕她只用一个微笑,便可缓解我对某事的冥思苦想。

  “我挺好,克莱尔。自从我接手那项工作起,一直应接不暇。”“现今你是默塞尔的小宠物了,难怪我与你见面不多。”“你真有意思。”她睁大双眼微笑的样子略带羞怯和傻气。嗨!可是我知道这只是部分表象,或许其中还包含更多的东西,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姑娘,你在为那些爱你的人赢得时间哪。

  没有过多地指责我,她立即带领我经过一个非常整洁、铺着地毯的廊道,走向那个称为“地窖”的尸检手术室。

  她朝身后扫了一眼,然后说:“你先前的观点听上去好像断定塔夏·卡钦斯是死于流弹。”

  “我想是的。枪手朝教堂发射了三梭子弹,她却是唯一被击中的人。我甚至专程去开枪的地点作过现场勘察,发现他无法清晰地瞄准一个目标后开枪。但是你讲到有两颗子弹……”“嗯,”她点点头。我们推开一扇虚掩的十分厚重的门,进入“地窖”里的那股干燥而冰凉的空气中。刺骨的寒气和难闻的化学药品气味马上使我的皮肤起了鸡皮疙瘩。

  眼下这个停尸间并没有什么与众不同之处。一个单人轮床安放在冰箱般的地下室里很显眼的位置。轮床上有一小堆突起物体,用一幅白色的床单覆盖着,看上去仅占轮床长度的一半。

  “别动手。”克莱尔发出警告——想必是见到赤裸的、解剖后受害者那僵硬骇人的苍白尸体,永远不会令人轻松。

  她揭开被单,那女孩的面容呈现在我面前。上帝,她如此年轻……我瞧着她乌黑柔软的皮肤,如此清白无邪,与周围诊所般冰凉的环境极不相称。她有一张非常可爱的脸蛋。

  在孩子的左胸有一大块贯通的伤口,曾被涌出的鲜血冲刷过,在伤口周围翻出一些肌肉组织。“两颗子弹,”克莱尔解释说,“基本上两颗子弹接踵而来,首尾相连。”这样我便明白了急救人员漏过这一细节的原因。“它们几乎撕破同一个洞孔。”我猛透一口气,脊背发冷,肚子里感到一阵痉挛。

  “第一颗子弹穿透她的肩胛骨,”克莱尔接着说,小心翼翼地将那锡白色的尸体翻过身来。

  “第二颗子弹反弹出第四胸椎骨,留在脊椎里。”克莱尔伸手拿过来一个皮氏培养皿①实验室用于培养细菌等的有盖的小玻璃盆。放在旁边的操作台上。她用镊子夹出一个扁平的子弹碎片,大约有弹丸尺寸的四分之一。“两枪,林兹……第一颗子弹穿透右心室,酿成罪恶。也许在弹丸穿透之前她就一命呜呼了。”两枪……百万分之一几率的两颗跳弹?在我的脑海中开始回顾女孩在世时,在教堂那儿可能站立的位置,以及杀手在树林中开枪的轨迹——打一枪还说得过去,但是两枪……“查理·克拉珀那帮人是否在女孩中弹位置的上方,在教堂内发现过弹痕?”克莱尔追问道。

  “我不清楚。”把所有的子弹与相应的弹痕仔细地作对照分析,是一切枪击案件的标准程序。

  “那么她被枪击处的教堂是用什么材质建造的?石材还是木材?”“木材,” 我回答, 已意识到她的问题指向。因为没有哪种木材会使M16式自动步枪射出的子弹发生反弹偏转现象。

  克莱尔将她那副做手术时用的眼镜推上额头。虽然克莱尔有一张快活可亲的脸,但是每当她专注于某事时——就像现在这样,便会传递出不容置疑的神情。“林赛,那两枪射击角度均为正面,而且视线清楚。一颗流弹也有可能从不同的弹道射入。”“我曾逐一检查过枪手的位置,克莱尔。从他射击的方式来看,他必须是个身手极其敏捷的枪手,才能射出那一枪。”“你是说从教堂那边用不规则扫射方式开的枪?”“用一种稳定的方式,从右到左扫射。克莱尔,怪就怪在没有别的人被击中。开了一百枪,却只有她中弹。”“因此你推测它属于偶然事故,对不对?”克莱尔脱下医用乳胶手套,动作灵巧地将它扔进字纸篓。“哦,这两枪根本不是跳弹伤人之类。而是有直接目标,精心安排的枪杀,专门冲她而来。你不妨考虑一下,那个枪手有可能瞄准什么目标?”我又回想起现场的情景。“有可能他蓄意安排了这种枪击方式。从墙面到人身仅有一两英尺的空间距离,利用反弹力伤人。”“那么看来,昨晚连上帝也不会对那可怜的女孩微笑了,”克莱尔充满同情地叹息道,“你最好着手搜寻那个该下地狱的枪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