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我也失去了她
我叹了口气,轻轻放下贾米拉,就好像我们做了错事一样。我的好心情一下子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就像是这样。轰!我需要休息——而不是烦人的工作。
“我是让·马修斯探员,这位是约翰·汤普森探员,”那位女子说,指着一旁正在大嚼格拉德里巧克力棒的30岁左右的金发小伙子。“我们不想打扰你们,可上面派我们到这儿来接你。你是亚历克斯·克罗斯吧?”她终于想到要确认我的身份。
“我是亚历克斯·克罗斯。这位是旧金山警察局的休斯警官。你们可以当着她的面说。”我答道。
马修斯探员摇了摇头。“不,先生,恐怕不行。”
贾米拉拍了拍我的胳膊,“没关系。”她走到一边,只留下我和那两个特工,这与我的意愿完全相反,我希望走开的是他们——远远地、远远地走开。
“什么事?”我问马修斯。直觉告诉我这不是件小事,而且肯定与我的工作息息相关。联邦调查局局长伯恩斯随时掌握着我的行程,即使是在我休假的时候,这也就意味着我永远也休不了假。
“我说过,先生,我们是来接你的,然后再送你乘专机去内华达。那儿出现了紧急情况。一个小镇被炸了。呃,整个小镇都被炸没了。局长要你立即赶往现场。这是场可怕的灾难。”
我摇了摇头,带着无比的沮丧和失望向贾米拉走过去。我觉得自己的胸口就像被刺穿了一样。“内华达州发生了一起爆炸案。他们说媒体正在报道。我得马上赶过去,”我无奈地告诉她,“我会尽快赶回来的。对不起。我真的很抱歉。”
她脸上的表情说明了一切。“我明白,”她说,“我很理解。你去吧。快去快回。”
我伸手想去抱她,可贾米拉退后了一步,悲伤地微微挥了挥手。然后,她就转过身,一言不发地离开了;我知道我也失去了她。
9曾经的日出山谷
我上路了,可整个事情不仅仅是让人觉得挫败——事实上,这一切就像梦幻一样。我乘坐私人专机从旧金山飞到了内华达州一个叫威尔斯的地方,然后,再从那里搭乘联邦调查局的直升机到了曾经的日出山谷。
我试着让自己不要去想小亚历克斯,不要去想贾米拉,可所有的努力都打了水漂。也许到了爆炸现场会好些?只要我身处那个该死的现场,开始采取行动。
从当地特工的毕恭毕敬和忙前忙后可以看出,我的名声和我来自华盛顿这一事实让他们觉得紧张不安。伯恩斯局长早就明确表示过,我是给局里排忧解难的能手之一,我是给他排忧解难的能手。我不会在华盛顿说长道短,可这里的特工们并不知道这点。他们怎么会知道呢?
从威尔斯到爆炸现场,我们的直升机仅用了10分钟。从空中,我看到应急灯遍布整个日出山谷,或者应该说是曾经的日出山谷。那个小镇现在已经消失了。地上还冒着烟,但从空中却看不到火焰,可能是因为这里已经没什么可以燃烧的了。
现在刚过晚上八点。这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有谁会费这么大劲摧毁一个像日出山谷这样不起眼的小镇呢?
我一踏上联邦调查局的直升机,就有人向我作了汇报。不幸的是,根本没有太多的情况可以介绍。那天下午四点,当地的所有居民——除了一个被打死的男子外——都被所谓的美国国民警卫队陆军士兵“撤走”了。随后,他们被送到40英里外的地方,离最近的大镇艾尔克市还有一段距离。内华达州警察局被告知了他们的所在地点。当真正的军队前往援助这些严重受惊的居民时,那支撤运他们的车队已经不见了。同时不见的还有日出山谷。从地图上彻底消失了。
我是说,除了沙子和低矮的灌木丛外,那里什么也没有剩下。
地面上到处都是救火车、面包车、越野车,可能还有几架直升机。我所乘坐的直升机开始降低高度,这时,我看到技师们都裹着厚厚的防化服。
上帝,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化学战?
战争?
这可能吗?在今天,在这个时代?当然可能。
10
这可能是我从事侦探职业以来见到过的最可怕的情景——完全摧毁,没有任何明显的动机。
直升机落地后,我刚钻出机舱,就被套上了厚厚的防化服、陆战靴,包括防毒面具和其他装备。这种橡胶面具非常先进,还配有双目镜和用于补充水份的内吸管。我觉得自己就像是菲利浦?K.迪克惊悚小说中的人物。但这种感觉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在看到几名没戴面具的陆军军官来回走动时,我立刻摘掉了这副笨拙的装备。
我们刚刚抵达不久,事情就取得了一个突破性的进展。几个攀岩者曾经看到一个人用摄像机拍下了整个爆炸过程。他看上去非常可疑;其中一个攀岩者还用手中的数码相机拍下了那个人,这些攀岩者也拍下了居民撤离时的情景。
两名特工正在询问那些攀岩者,我很想在他们问完话之后马上跟这些人谈谈。不幸的是,当地警察先拿到了那部相机,并且表示在他们的警长到来之前,他们是不会交出相机的。警长来晚了,因为他被一桩小案子拖住了。
当他终于开着一辆老式黑色道奇“北极星”出现在现场时,我截住了他。他还没来得及下车,我就先开口了。
“警长,你的手下拿着一件重要物证。我们需要看一下,”我没有对这位年届六十、大腹便便的警长抬高音量,但足以让他听清我的要点。“现在这案子归联邦管辖。我现在既代表联邦调查局,也代表国土安全部。就因为你的手下,我们已经浪费了宝贵的时间。”
值得称赞的是警长自己也非常生气。他冲着那两个警察大喊道:“快把物证拿过来,你们这两个笨蛋。你们拖拖拉拉的想干什么?你们在想什么?快把东西拿过来。”
那两个警察立刻跑了过来,高个子的那个——后来,我才知道他原来是警长的女婿——交出了相机。这是部佳能家用数码相机,所以我知道怎么浏览照片。
这都是些什么相片?前几张照片都是构图巧妙的纯风景照,上面没有人物,是用特写或广角方式拍摄的。
然后就是居民撤离时的照片。不可思议。
终于,我看到了那个拍摄爆炸过程的人。
他背朝相机。开始的时候是站着的,但在随后的几张相片里他都是单腿跪在地上。可能是想找个更好的角度进行拍摄。
我不知道是什么因素促使这个攀岩者拍下了这些照片,但他的直觉很不错。那个神秘人物正在拍摄已经撤空了的小镇——然后,就在突然之间,巨大的火球腾起了数百英尺高。看上去这个拍摄者好像事先就知道这里要发生爆炸。
在接下来的几张照片里,那个“摄影师”面朝攀岩者的方向转过了身。事实上,他正在朝他们的方向走过来,或者说从相片上看起来是这样。我怀疑他是否发现了有人在偷拍他。他好像正看着这个方向。
当我看到他的脸时,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认出了他。怎么会认不出呢?我已经追捕他好多年了。他在美国和欧洲因为十多起谋杀案而受到通缉。他是个凶残的变态狂,是全球在逃罪犯中最凶残的一个。
他叫杰弗里·谢弗,但最让我熟悉的是“鼬鼠”这个称呼。
他在这里干什么?
11
相机里还有几张可恶的“鼬鼠”朝着攀岩者走过来的照片。
一看见他的脸我就开始头晕恶心。我只觉得嘴里一片干涩,所以不停地舔嘴唇。谢弗在这里干什么?他和炸平这个小镇的炸弹有什么关系?这太疯狂了,感觉就像是在做梦,太不真实了。
我第一次接触杰弗里·谢弗上校的案子是在三年前。他在华盛顿谋杀了十几个人,虽然我们无从证实。他有时会在我所居住的东南部地区装扮成一个出租车司机。那些猎物很容易上钩,而且他也知道如果受害者是穷人或是黑人,华盛顿特区的警察机构根本不会下大力气去破案。白天,谢弗有自己的工作——他是英国驻美使馆的一名陆军上校。从表面上看,他是一个受人尊敬的人物。然而,他却是个可怕的杀手,是我见过的最可怕的那种杀手。
一个叫弗莱德?韦德的当地特工在直升机旁边找到了我。我还在研究攀岩者的那些照片。韦德告诉我,他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我不能怪他。因为我也想知道。
“那个拍摄爆炸过程的人叫杰弗里·谢弗,”我告诉他,“我认识他。他在华盛顿特区谋杀了十几个人,当时我还是警察局重案组的侦探。我们最后一次听说他时,他已经逃回了伦敦。在一家伦敦市场里,他当着自己孩子们的面杀了自己的妻子。然后他就消失了。看来,他又回来了。我不知道为什么,不过只要一想到这事我就头疼。”
我掏出手机给华盛顿方面打了个电话。我一面汇报自己的发现,一面继续查看谢弗的最后几张照片。在其中一张照片里,他坐进了一辆红色的福特“野马”。
接下来一张是“野马”开走时的背影。天啊,我竟然可以看清车牌。
这是到目前为止最离奇的一件事:“鼬鼠”犯了一个错误。
我所认识的“鼬鼠”不会犯这种错误。
所以这也许根本就不是什么错误。
也许这只是计划的一部分。
12
“野狼”还在洛杉矶,来自内华达爆炸现场的情况报告仍然照常传送到他所在的地方。警察到达日出山谷附近地区……然后就是直升机……美国陆军……最后联邦调查局终于出场了。
他的老朋友亚历克斯·克罗斯也出现了。亚历克斯·克罗斯。一个真正的对手。
当然,没人明白这是为什么。
对于日出山谷发生的事情来说,还没有合理的解释。
怎么可能会有呢?
那里一片混乱,这也正是它的美丽所在。最让人觉得可怕的莫过于人们无法理解的事情。
比如说,洛杉矶当地有一个叫菲迪亚?艾布拉姆特索夫的人,他的妻子叫莉莎。菲迪亚既想成为一个黑帮老大,但同时又想过着贝弗利山庄那些电影明星式的奢侈生活。“野狼”现在住的房子就是菲迪亚和莉莎的,可在他看来,这就是他的房子;毕竟,他们的钱就是他的钱。没有“野狼”,他们只是一对胸怀野心的三流混混。
菲迪亚和莉莎甚至都不知道“野狼”正呆在他们的家里。他们一直住在阿斯彭,晚上十点刚过才回到洛杉矶的家。
他们的惊讶可想而知。
一个彪形大汉正独自一人坐在客厅里。平静地坐在那里。非常平静。右手很有节奏地挤捏着一个橡皮球。
他们从没见过他。
“你他妈是谁?”莉莎问道,“你在这儿干什么?”
“野狼”张开双臂,“我就是赐予你们所有这一切的那个人。你们拿什么作为回报?对我的不尊重?我是‘野狼’。”
菲迪亚早就听说过这个名字。他知道只要“野狼”出现在他们的面前,那他和莉莎也就在劫难逃了。最好还是趁早逃命,向上帝祈祷“野狼”只是孤身来此,虽然这好像不太可能。
他只稍稍挪了一步,“野狼”就从坐垫下面抽出一把手枪。他是个好枪手。菲迪亚?艾布拉姆特索夫后背中了一枪,脖子上也中了一枪。
“他死了,”“野狼”平静地对莉莎说——他知道“莉莎”只不过是她的绰号。“我还是喜欢叫你‘耶利扎维塔’,”他继续道,“不那么大众化,那么美国化。过来坐吧。来吧。请。”
“野狼”拍了拍腿说,“过来。我不喜欢重复。”
莉莎很漂亮——也很聪明——一看就知道是条冷酷的美女蛇。她走过去坐到“野狼”的大腿上,完全遵从“野狼”的要求。真是个乖女孩!
“我喜欢你,耶利扎维塔。可我能怎么办呢——你竟敢背叛我。你和菲迪亚偷走了我的钱。用不着狡辩。我知道这是真的。”他注视着她那双漂亮的棕色眼睛。“知道zamochit吗?”他问,“骨头断裂的声音?”
毫无疑问,她知道,因为屋里传来了她那撕心裂肺的惨叫。
“很好,”“野狼”握着莉莎纤细的左手腕说,“今天的一切都很顺利。”
他是从耶利扎维塔的小手指开始的。
13
战争开始了吗?如果是,那敌人又是谁呢?
日出山谷的夜晚漆黑一片,冰冷刺骨。说得轻点,就是令人毛骨悚然、完全丧失方向感。空中没有月亮。这也是计划的一部分吗?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在哪里发生?针对什么人?原因何在?
我试着想要理清头绪,制定出未来几个小时的粗略行动计划,至少是个部分有组织的计划。情况很棘手,甚至可能有些无法处理。我们在寻找一支似乎已被茫茫沙漠吞噬了的小型陆军车队。不过还有一辆挂着内华达州车牌的福特“野马”,它的车牌号是:322JBP。
我们正在寻找杰弗里·谢弗。“鼬鼠”来这里干什么?
我们期待着情况能有进一步的突破性进展,比如说一个消息或是一个警告;我绕着曾经的日出山谷走了一圈。在炸弹爆炸的地方,建筑物和车辆并不仅仅是被炸成了一片废墟,确切地说,是彻底蒸发了。空气中仍然漂浮着死亡和毁灭的些许残迹以及火星和灰烬。夜空中笼罩着一层黑色油腻的烟雾,我突然有了一个让人不安的想法,那就是:只有人类才能制造出如此可怕的武器,也只有人类会想要制造它。
我慢步走过成堆的废墟,跟几个参与现场调查的特工和技师谈了谈,写下了自己的案件现场记录:
房车区的残片被炸得到处都是。
目击者看到一架螺旋桨式飞机投下了几个小罐子。
其中一个投放物原本好像是要击中一辆房车,但它在小镇上空爆炸了。
最初,爆炸就像是一个“波动的白色水母云”,然后,云团也被点燃了。
爆炸中心引起了强烈的气流运动,即对流旋转。很明显,强风持续了几分钟。
迄今为止,我们在废墟中只发现了一具尸体。参与现场调查的每个人都在思索同样的问题:为什么只有一具尸体?为什么要撤离其他所有人?为什么要摧毁整个房车住宅区?
这么做毫无道理。至少到目前为止没有。尤其是谢弗的出现。
一个叫金妮?莫里亚蒂的当地特工叫住了我。她兴奋地挥着手叫我过去。又怎么了?
我慢步跑到莫里亚蒂特工和几名当地警察站立的地方。看来他们发现了什么。
“我们找到那辆‘野马’了,”她兴奋地告诉我,“虽然还没找到陆军卡车,不过已经在威尔斯找到了那辆‘野马’。”
“威尔斯的什么地方?”我追问道。
“一个机场里。”
14
“出发!”
我登上联邦调查局的直升机,匆匆飞往威尔斯,希望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赶上“鼬鼠”。成功的可能性虽然很小,但我们已经别无选择。韦德和莫里亚蒂也随我一同前往。他们不想错过这个机会——不管在威尔斯等待我们的会是什么。
当直升机逐渐升空、飞离曾经的日出山谷时,我注意到这个地方位于一片高地之上,使得小镇的海拔高达4000英尺。
我转过头,开始思索先前的那个问题:谢弗和这个乱子,这场灾难,这种谋杀现场之间会有什么联系呢?三年前,谢弗劫持了克里斯汀?约翰逊。当时我们正在百慕大度假,克里斯汀和我刚刚订婚。谢弗绑架她的时候她已经怀上了小亚历克斯,不过我们俩对此都一无所知。事情结束后,我们之间就再也回不到从前了。我的好友约翰?桑普森和我是在牙买加找到她的。克里斯汀受到了严重的惊吓,这是勿庸置疑的,我不能责怪她。之后,她搬到西雅图,生下了小亚历克斯。谢弗也因此被我视作这场监护权之争的罪魁祸首。
他在为谁工作?有一件事是很明显的,而且可能对调查也很有用:日出山谷的爆炸案牵扯到了许多人。虽然到目前为止我们还不知道那些装扮成美国陆军的都是些什么人,但我们知道他们并不是真正的国民警卫队陆军士兵。关于这一点,我们已经得到了国防部的证实。剩下的就是要搞清炸平这座小镇的那枚炸弹的情况。炸弹是谁制造的?可能是某个有过军事经历的人。谢弗曾经是英国陆军的一名上校,但他也只是个雇佣兵。
有太多有趣的联系,但没有哪个足够明确。
直升机飞行员转身对我说:“过了前面几座山头,就能看到威尔斯了。我们会看到灯光。但他们也会看到我们。我觉得在这种沙漠地带,我们根本无法避开他们的视线。”
我同意。“尽可能在靠近机场的地方降落。我会和州警察协调。我们可能会变成靶子,”我补充了一句。
“明白,”飞行员答道。
我开始和韦德、莫里亚蒂讨论我们可能会遇到的情况。我们是在机场里,还是在沙漠附近降落?他们以前有没有开过枪或是参加过实战?结果两人都没有。太棒了。
飞行员再次转过身。“我们到了。机场应该在我们的右边。那儿。”
一座小型机场突然映入了我的眼帘,两条跑道边还建有一幢两层小楼。我看到了汽车,可能有六辆,但那辆红色的“野马”却不在其中。
在跑道的尽头有一架小型私人飞机正在滑行,准备起飞。
谢弗?我觉得不太可能是他,但也没有别的可能性。
“我们不是已经关闭威尔斯机场了吗?”我对飞行员喊道。
“我也以为是。也许那是我们的人。如果是的话,肯定追不上他了。那是一架‘利尔55’型公务机,它的起飞动作相当漂亮。”
从那一刻起,我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冲向天空。那架“利尔”从跑道上升空后,离我们越来越远;这对它来说,简直是太容易了。我可以想象杰弗里·谢弗就坐在那架飞机上,看着我们的直升机,也许正冲着我们竖起中指。或者说正冲着我竖起中指?他会知道我来了吗?
几分钟后,我们降落在威尔斯。几乎就在直升机落地的同时,我收到了令人震惊的消息,那架“利尔”从雷达上消失了。
“从雷达上消失了是什么意思?”我问威尔斯机场控制室的两名技师。
年纪较大的那个技师答道:“我的意思是,那架飞机好像从地球上消失了。就好像从来都没出现过一样。”
但“鼬鼠”出现过——我见过他。我手上的照片就是最好的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