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第二天,我害怕被人追赶的心情完全平静下来了。天气热得出奇,为了安全,我避开大路,想找个安身的小地方,稍稍休息一下,等天黑了再说。道路右侧有一片小树林,一条清澈见底的溪流蜿蜒其中,我觉得这是凉快一下的大好去处。清凉纯净的溪水为我解了渴,我又吃了一点面包。我背靠一棵树,任洁净清新的空气在我的血管中流动,不一会儿,恢复了体力,我的一切感官也平静了。在那里,我思考着我这没有先例的坎坷命运,在崇奉道德的道路上布满荆棘,然而,不管遭遇什么,我始终重返对上帝的崇拜,始终热爱、顺从这美德所来自、所反映的最高主宰。一种喜悦、兴奋之情在我身上油然而生。我对自己说,唉,我崇奉的慈悲上帝是不会抛弃我的,因为我即使在此刻也有了依靠,恢复了力气。这样的恩典不正是他所赐?世上不是还有些人是他拒绝帮助的吗?所以我并非完全不幸,因为还有比我更值得怜悯的人……啊!和留在那个罪恶的魔窟中的不幸的女人们相比,我不是更幸运吗?是仁慈的上帝奇迹般地把我解救出来……我心中充满感激之情,双膝跪下,注视着上帝的最美杰作太阳,它正是最佳表现上帝壮丽的杰作。从这日轮的万丈光芒中我吸取新的力量,一再祈祷,热烈许愿。就在这时,我突然感到被两个男人抓住,为了不让我看见和叫喊,他们把我蒙头裹住,又把我当罪犯般铐住,一声不吭地把我拖走了。
就这样走了将近两个钟头,我完全看不见走的是什么道路。这时,一个拖着我走的人听见我呼吸困难,就向他的同伙建议把蒙住我的面罩摘掉。另一个人表示同意,我又能呼吸了,并且终于看见我们正在一片森林中间,沿着一条尽管行人稀少,但相当宽阔的道路走着。这时,种种不祥的预感涌入我的脑际,我担心又被那些无耻修士们的爪牙重新抓住了,我害怕再度被送到那座令人恶心的修道院去。
我对其中一人说:“哎,先生,能否告诉我要把我带到什么地方去吗?你们要拿我怎么样?”
“放心吧,姑娘,”这个人对我说,“我们不得不采取谨慎的措施,你也不必害怕。我们把你带给一位善良的主人。出于一些慎重的考虑,他只能用这种神秘的方式为他的妻子选择贴身女仆,不过,你在那里会过得不错的。”
“唉!先生们,”我回答说,“如果你们真为我好,就无需强迫我。我是一个贫穷的孤女,无疑很值得你们同情。我只要求一个工作,你们给了我这份工作,又何必担心我逃跑呢?”
一个男人说,“她说的有道理,就让她舒服点,咱们只捆住她的双手就行了。”
他们这样做了,我们继续前行。他们见我安静了,甚至乐意回答我的询问。我终于从他们那里得知,我即将的主人名叫热尔南德伯爵,他生在巴黎,但在这个地区拥有大片产业,总共有五十万利弗尔的年金。一个男人对我说,这些钱财就他独自一人享用。
“一个人?”
“是的,他是一个喜欢孤独的人,一位哲学家。他从来不接见任何人,不过,他是欧洲最大的美食家之一,世上没有一位吃家能与他相比。我不对您多说什么了,您将来自己会看到的。”
“但是,先生们,你们对我采取这些谨慎措施是个什么意思呢?”
“是这么回事,我们的主人不幸有一位头脑发疯的妻子。必须有人时时刻刻看着她,她不能走出自己的房间,没人愿意侍候她。要是我们早告诉你,不管我们提什么条件,你都不会接受的。。所以我们不得不绑架一些姑娘来干这倒霉的差事。”
“什么!我会被囚禁在这位夫人身边?”
“确实如此,这就是为什么我们这样把你看管着的原因。你会过得不错的……放心吧,非常不错。除去这点麻烦之外,其他一切都不错。”
“啊!公正的上帝啊!为什么要这样强迫人啊!”
“好啦,好啦,小姑娘,打起精神来,有朝一日你会出来的,那时候你可就发财啦。”
话还未说完,我们就看见了那座城堡。那是一栋豪华、宽敞的建筑,孤零零地矗立在森林里面,这座宏伟建筑中的人却比它看上去应该有的人少得多。我只看见不多的几个仆人来往于拱顶下方的几处厨房和主要的房间之间。其他一片寂静,就跟这城堡一般无二。我们进去时没人注意我们。带我来的其中一个走进了厨房,另一个把我引见给伯爵。伯爵正在一套豪华、宽敞的房间的最里面,身穿印度绸缎的睡袍,躺在一张土耳其式长沙发上,身边有两名少年,穿着打扮非常有失体统,也可以说非常荒谬可笑,他们的头饰极其俏皮,刻意装饰,我起初还以为他们是姑娘呢。仔细看看,我才认出他们是两个少年,一个大概十五岁,另一个约莫十六岁。我觉得他们的面貌姣好,但非常纤弱、无精打采的模样,以致我一开始以为他们生病了。
“我的老爷,这里有一个姑娘,”带我来的人说,“我们觉得她对您很合适,她温和、诚实,只要求一个工作。我们希望您能满意。”
“很好,”伯爵说着,略微瞥了我一眼,“你下去,把门都关好,圣路易。再吩咐下去,我不拉铃,谁也不许进来。”
然后,伯爵站起身,走过来审视我。在他仔细打量我时,我可以把他向您描述一下。其模样的古怪值得您稍稍注意,热尔南德先生五十岁左右,身高近六法尺,胖得吓人。没有比他那张脸更可怕的了:极长的鼻子、又黑又厚的眉毛、凶狠的黑眼睛、牙齿稀少的大嘴巴、乌黑的秃额头、沙哑的声音、巨大的胳膊与双手,整个一个巨人,接近他,就使人畏惧,而不是信任。我们很快就会看到这个半人半马的怪物、其道德与行动是否与他那令人胆颤的体态相一致。他端详我时那副神态极其粗暴,也极其淫荡。最后,他问我多大年纪。
“二十五岁,先生。”我回答。
除此之外,他还就我个人的情况提出了几个问题。我就把有关我的一切情况都告诉了他。我甚至没忘记讲述罗登为我打上的烙印。我刚说完我的不幸,向他说明厄运一直在对我穷追不舍,他就厉声喝道:
“太好了!太好了!在我家里你就会更柔顺了。命中注定下贱的平民种族活该被厄运穷追不舍!在同一块土地上,自然迫使这个种族在我们身边爬行。这样这些贱民因而就更积极,傲慢就更少些了,伺候我们也就更尽责了。”
“可是,先生,我对您说过我的出身,我并不是下贱的。”
“是的,是的,这些我都知道。当人们什么都不是或者一无所有时,总是装出拥有许多东西的样子。他们必须用骄傲的幻想来抚慰命运给予的创伤。对这些被命运的打击挫败的出身来说,只能由我们来决定哪些是我们喜欢的。况且,这一切对于我是无所谓的。我觉得你的样子和你的衣着差不多就是个仆人。如果你觉得合适,我立刻就雇用你。不过,幸运与否,全在你自己了。你要有耐心,要小心谨慎,这样,几年之后我把你从这里送走时,你用不着干活就能舒舒服服地过日子了。”
“我必须得看看你长得怎么样,”伯爵继续说,同时用一种使我浑身哆嗦的神态注视着我,“对于你要完成的工作来说,身体上是不能有任何缺陷的。所以,把你身上所有的东西都露出来看看吧!”
我拼命反抗,伯爵因此勃然大怒,那张吓人的脸上的肌肉全都抽动起来了。他厉声警告我,不许我对他扭捏作态、假装正经,因为他有的是叫女人听话的办法。
他对我说,“你对我讲的那些事情,并不表明你有非常崇高的道德,所以,你的反抗既不合时宜又非常可笑。”
说这些话时,他向那两个少年示意。他们立刻走近我,开始扒我的衣服。面对这两个衰弱、没精打采的孩子,要抵抗肯定并不困难,可又有什么用呢?唆使他们上来的这个吃人肉的家伙如果愿意,一拳就可以把我击得粉身碎骨。所以,我明白了不得不屈服。一眨眼,我的衣服就被扒了个精光。我刚裸露全身,就瞥见那两个少年笑得更起劲了。
“我的朋友,”年轻点的那个对另一个说,“姑娘真是个漂亮东西!……不过,那里面是空的,真是太遗憾了!”
另一个人说,“哈,再丑陋不过了。要不是牵涉到我挣钱的事,我才不碰女人呢!”
在我的前部被他们如此荒唐地讥笑的时候,伯爵这个对后面最感兴趣的家伙(不幸的是,唉!和所有的淫荡之徒一样),正在聚精会神地审视着我的屁股。与此同时,他还询问了我在“林中的圣母玛丽”修道院里的许多细节。我没有注意到我的这些故事加倍地燃起了他的欲火,就天真幼稚地向他叙述了修道院里的所有事情。……他立即把一个少年拽过来,紧靠着我,使劲搓揉我,接着,他对我的圣殿开始参拜,参拜了许久,片刻也没有懈怠,无论是他的双手,他的目光,还是他的嘴唇,还有他炽热的性工具,都没有脱离这个地方片刻工夫。他又以同样的方式吸吮了另一个年轻人。
终于,他对我说,“过来,”同时把我拉向毗邻的一间小屋,不让我穿上衣服,“过来,我来让你看看你要做的是什么事情。”
我无法掩饰自己惊恐不安的情绪,因为这种情绪太可怕了。但是我没有办法改变命运,我只得喝下端给我的这杯苦酒,并且要一饮而尽。
两个十六岁的小伙子和我们留在客厅里的头两个年轻人一样俊美,一样软弱无力。他们正在这间屋子里编织地毯。
“那喀索斯①,”伯爵对其中的一个说,“这是夫人的新来的女仆,我要考验考验她,把我的柳叶刀拿来。”
那喀索斯立刻打开一个柜子,从里面取出放血必须的一切物品。夫人,您想想,我变成什么样子了。刽子手看见我极为惊恐的表情,发出得意的笑声。
热尔南德先生对另一个年轻人说,“哲费洛斯②,把她摆放好”。
①希腊神话中的美少年,极其自恋。爱神为了惩罚他,使他迷恋自己在水中的倒影。最后憔悴而死,死后变成水仙花。——译注
②希腊神话中的西风神。——译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