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关月份的谚语数不胜数,特别是三月。从没有人像巴克斯特·周这样描绘刚刚过去的二月,“像第二次世界大战。”在血腥的交易中,随时会发生动乱。
在毒品交易中,每个人都身兼数职。里科分管西96街到110大街的生意,他是个推销员、联络人、记账人、会计和杀手。不管谁像他这样重任在肩都能开上七人座的卡迪拉克,车的表面是淡紫色的金属漆,而车内是樱桃色的装潢。
按照这种纪律森严组织的规矩,在11点30分整,他见到分管西110大街到125大街的斯皮多。会面总是在第96街公园里出现铁轨的地方。斯皮多驾驶一辆黑色戴姆勒豪华轿车,表面布满了小金星。
从市中心来的第三组会驾驶一辆鲜橘红色的劳斯莱斯,收取现金并交付明天计划内的订货。会面安排得很巧妙,不会引起警察的注意。小男孩们聚在街角表演霹雳舞,为了得到毒品交易者扔给他们的几张百元大钞。
星期四晚上,三辆显眼的轿车会合后,一个过路的摩托车手给他们来了个飞吻。他飞速开过去,留下一串废气,有样东西不太引人注意地从沥青路面滚过去。交易者们继续数钱。
一阵白热的闪光照亮了街角。96街南面的高楼大厦瞬间被熊熊燃烧的火焰吞噬了。然后一声巨响,好像地球和火星撞击在一起。汽车底盘和五颜六色的碎片雨点般落在半径一百码范围内的行人身上。一种肥料般的恶臭在空气中弥漫。
两个跳霹雳舞的小男孩被卷入空中,落在纽约中心电线上。火车中断了三十六个小时。
后来估计经济损失时,托尼·勒戈计算出有五十万现金被散在四周或烧毁,而可卡因和MegaMAO的价值是它们的两倍。“更糟糕的是,”他在电话里对温切说,“所有人都看到我们贩毒。”
“弄清楚是谁干的。”
位于117街和百老汇大街的一流戒毒中心成为公共娱乐场所。各种戏剧在这个受保护的地方上演——婚姻破裂、罗曼史、出生——没有警察敢在此插上一脚。尽管每天有数以千计的参观者,里奇医疗中心201室,准确地说,仍然是绝望深渊里希望的小岛,虽然它会把人引入歧途。
托尼·雷戈站在员工娱乐室门口,向每个人询问是否知道有这么狠毒的对手,让他们失去好几百万美元的现金,还不如被人偷走呢。
“有没有可疑的人。没有好抱怨、脾气暴躁、发疯的家伙。”
“今天早晨是不是有人在这儿?”一个护士主动说。当然她不是个护士,而是个苗条迷人的黑人妇女,穿着白色的制服,戴着浆洗过的头巾,领口别着一只体温表。
“大胆说,黛丽亚。”
“孔埃德的两个小伙子,来检查线路的?”
“线路有什么问题?”
“没什么吗?”黛丽亚用她惯用的疑问语气回答说。“这两个人不是yella吗?”
“你说的yella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他们是中国人。你从没听说过孔埃德有中国佬吧?”
托尼·雷戈还没来得及回答,爆炸声就把他击倒在地。一面墙向内炸开。石灰和砖块像雪片一样落下来。那些还活着的人听见吱吱嘎嘎声,好像整幢大楼就要倒了。
确实如此。
中午,消防部门向电视工作人员透露了伤亡人数。三十多名员工和参观者死亡。两倍的人员正在附近的医院接受特别护理。很多人还埋在瓦砾里。
“我们正在搜寻。我们使用了警犬。热传感器。从没有发生这样的事,”消防官员对着电视摄像机说,“我的意思是,自从我看过地震的影片以来。”
“所有的机构都不堪一击,”尼基提醒周,“但是我更希望与他们面对面地交火。”
“少也是多。”巴克斯特说,点燃了雪茄,“老天爷作证,这是我杜撰的。”
“呸,才不是你杜撰的。”尼基告诉他,咧开嘴笑了,“这是包豪斯的信念。”他的生活完全改变了,但是穿着却一如既往,好像刚刚精疲力竭地打完了一场网球赛过来。他们在附近一家卖冷饮的破帐篷里会面,很快说了几句话。曼哈顿人还能在这儿买到蛋奶巧克力苏打。
至今不到三个星期的时间,他按巴克斯特·周说的去做迅速、自由、冲动的游戏,目的不是为了伤害,而是为了让人眼花缭乱。
“哦,是的,”巴克斯特承认。尼基相当肯定爱尔兰神父没有向他介绍过包豪斯,但是他对街道战术了如指掌。“法国的游击队战争,”周说,眼睛露出残忍的光芒,“内战时同盟军发明的。打了就跑。”
“我在学习,巴克斯①,我在学习。”
①“巴克斯”是巴克斯塔的简称。
“我们没有总部。我们没有机构的会议桌。我们是五个骑摩托车的动作敏捷的中国伦,而我们让里奇混乱不堪。”
尼基点点头。“甚至连消防部门都同意。他们宣称三家医疗中心的破坏是城市游击队干的。我称之为证词。你用的是什么?”
周的视线移向旁边。“季戊四醇四硝酸酯①。”
①用于医学和制作炸药,亦称季戊炸药。
“再说一遍,好吗?”
“通常称为PETN。”
“得了,巴克斯,别再胡扯了。”
“不是从捷克斯洛伐克来的,所以我不能把它叫做瑟姆泰克斯。它是美国专为中央情报局间谍制造的,只有贿赂军需处的军士才能得到。不过奥妙在于我如何设定任务。在适当的地方,它能毁掉五层大楼,就像你看到的那样。”周满足地喷出烟。哈瓦那雪茄的烟雾笼罩着他们。“让上百万MegaMAO的瘾君子抓破自己的喉咙。只有中国伦来救他们!我们的胶囊以三百美元的价格卖给他们,让他们好好快活快活。我已经和台湾通过五六次电话,要更多的货。他们今晚运来。”
“哪儿?不会是肯尼迪国际机场。”
周大笑起来,扁平的圆脸得意地笑开了花。“从台湾穿越太平洋,用申的一架改装的707空运。今天早晨在维拉克鲁兹附近到达。今晚一架水上飞机把它送到纽约。我们希望在午夜交货。”
“到哪儿?”
巴克斯特·周在精巧的摩洛哥革公文包里翻找。他精心打扮了一番,黑色皮裤、深棕色皮夹克和一条丝绸绿围巾,颜色像铜雕上新鲜的铜绿。他从公文包里拿出张地图铺在桌上。“这儿。你了解长岛多少?”他沿着岛的上半边向东指到奥连特角。“在格林港和顶端之间有个小机场,就在佩蒂湾西面。看。”
“我们在那儿有仓库吗?”
“一栋从普拉姆搬来的旧房子。”巴克斯特·周指着奥连特角旁一块精子状扭动的小岛,上面标着普拉姆岛。“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他继续说,“他们把房子弄到驳船上,漂到佩蒂湾后,把它安在那儿。政府希望用普拉姆岛干些秘密勾当。”周又喷出口烟,长时间地研究着地图。“他们告诉我政府还在普拉姆岛周围巡逻。所以如果风不太大,我们会在海上卸货。”
“但是我们得把它运到靠近的地方投放市场。思罗格斯内克有没有空仓库?”尼基的手指向西指着从布朗克斯穿过东河到昆斯的地方。
“也许。”
“不能冒险。货运来后,我们要把整船货分成小包,可以用摩托车载货,”尼基说。“我们在布朗克斯区要做的,就是把货装在车上。然后各人分头去送。”
“你真的在学习,法国佬老弟。”周研究着地图,杏仁状的眼睛在烟雾中眯着。“如果风太大,我们需要码头。”
“这个月份,度夏的游客不在那儿。”尼基思忖着,“但是海岸巡逻队呢?是不是要在万籁俱寂的夜晚干?”
“普拉姆岛是美国动物疾病实验室。”
“疾病?比如说?”
巴克斯特·周往椅后背一靠,舔了舔雪茄松开的包纸。他做了个鬼睑。“横痃①。肺炎。炭疽。”
①指腹股沟淋巴结炎。
“政府在做什么?”尼基若有所思,“这个三州交界的地方是美国人口最稠密的地方。为什么在中心地带玩死亡游戏?”
“政府,”周用很重的口音问道,“除了死亡游戏外还能做些什么?这是政府统治的一贯伎俩。”
他们沉默不语,研究着地图。“如果风真的很大,”尼基决定说,“我们不得不中止计划。”
周摇摇头。“这种交易不能中止,法国佬。我们可以找个背风的海岸冒冒险。”
“好吧。我还在学习。”
这次他们研究地图时,沉默得更久。尼基不知道周在想什么他极少知道。不过还是有些什么在空中回响。过去的苦恼,尼基想,他们各自的名字发出不和谐的颤音。尼基重重地摇摇头。“没有机会,太靠近普拉姆岛,我们可能会碰上像细菌这样的麻烦事吗?”
“更可能碰上海岸巡逻队。”
“里奇的人知道这栋房子吗?”
“那儿黑手党的交易是由锡昂弗隆家族经营的,里奇家族的表亲。他们都是些懒家伙。他们窝在大城市里。冬季的奥连特角不会让他们感兴趣。”
尼基看了一眼手表。“你说午夜运货。我们还是做好准备吧。从现在起只有五个小时了。”
周咧开嘴笑了。“你学得真快。”
“那肯定是,”尼基学着他的口音回答说,“这不是正宗教会教育的好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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