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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见过comprachicos这个字?谁知道是什么意思?
Comprachicos或者comprapequenos,是流浪行业的一个千丑百怪的分支,十七世纪曾风行一时,到十八世纪就被人忘了,现在我们已经弄不清是怎么回事了。comprachicos像“连珠炮”一样,是古代社会的一个不断出现的社会特征,是人类丑史的一部分。从历史的全局观点来看,comprachicos跟流行最广的奴隶制度有密切关系。约瑟①被他的哥哥们卖掉,这是这个行业历史的一章。西班牙和英国的刑法里也有他们的痕迹。你在杂乱无章的英国法律中可以找到镇压这类骇人听闻的事实的迹象,就跟你在树林里可以找到野人的脚印一样。
①事见《圣经》:约瑟被他的哥哥卖给埃及人,而约瑟却因祸得福,做了埃及的宰相。
Comprachicos或者comprapequenos,是一个西班牙语复合词,意思是“买小孩的”。
买进然后卖出。
他们不拐孩子,拐孩子是另外一种行业。
他们要这些儿童做什么?
要把他们做成怪物。
要怪物做什么?
来引人笑。
人民群众需要笑;国王也是一样。街口上少不了跑江湖的,罗浮宫①也少不了滑稽人物,街口上的叫做“都吕般②”,王宫里的叫做“特里卜来③”。
①法故宫。
②法国十七世纪的一位滑稽艺人的艺名。这里指小丑。
③法国路易十二及弗朗索瓦一世养的一个小丑。这里指宫廷小丑。
人类对娱乐所作的努力,有的时候实在值得哲学家注意。
我们在开头这几页里究竟描写些什么?这是一本最可怕的书的一章,书名可以叫作《幸福的人剥削不幸的人》。
2
拿儿童当玩具的事情,过去有过(现在还有)。在纯朴而野蛮的时代,做这种事的人形成了一种特殊的行业。十七世纪,也叫作伟大的世纪,就是这样的时代。这是一个拜占廷式的世纪。它把腐败的朴素和巧妙的残忍结合起来,这是人类文明的一种奇怪的现象。像笑容可掬的老虎一样。德·塞维涅夫人①一谈到火刑和碟刑,措词就非常婉转。那一世纪在儿童身上做了不少的买卖。歌颂这个世纪的历史家把这个创伤隐藏起来。可是却在医治社会创伤的芬逊·得·保尔②身上露了马脚。
①德·塞维涅夫人(1626—1696),法国女作家。
②芬逊·得·保尔(1581—1660),是个收容孤儿的神父。
想让“玩具人”获得成功,必须很早下手。侏儒必须从儿童时代开始。我们喜欢玩小孩子。可是长得像样的儿童不怎么好玩;驼背才有趣呢。
于是就产生了一种艺术。产生了训练“玩具人”的人。他们把正常的人变成奇形怪状的人,把正常人的脸变成牛头马面。阻碍儿童的发育,重新制造一个面貌。这种人工畸形术也有一定的规则。这是一门完善的科学。你只消从整形学的反面推测一下,就能知道一个大概了。一对好好的眼睛,被这些艺术家弄成斜白眼。天生和谐的地方,被弄得奇形怪状。完美的图案,被他们改成漫画。不过在赏鉴家眼里,只有漫画是完美的。对于动物也有人加过工;他们发明了一种虎斑马。屠伦①骑的就是虎斑马。我们现在不是都把狗染成蓝色或绿色么?大自然就是我们的画布。人总是想在天生的东西上加一点玩意儿。人在生灵万物上加加工,有时候加好了,有时候却加坏了。宫廷里的小丑不过是想把人变成猴子的一种试验,没有别的。这是向后退。退化的杰作。同时真有一些人打算创造“猴人”。克理扶兰公爵夫人和扫桑波敦伯爵夫人芭尔布,用狨猴做侍从。达特雷男爵夫人,第八个有男爵爵位的夫人法兰苏阿斯·萨顿,用一只穿上绣金缎衣服的狒拂侍候她喝茶,这位夫人把它叫作“我的黑人”。陶迄斯脱伯爵夫人加赛琳·赛特莱,坐着有纹章的马车到国会去,车后站着三个翘着鼻子、穿制服的趾高气扬的猴子。有一个麦地那一西里公爵夫人,在她梳妆的时候,红衣主教保罗斯看见她用猩猩替她穿袜子。这些被主人提拔起来的猴子就跟被视为禽兽的人分庭抗礼了。贵人喜欢人兽不分,侏儒和狗的例子特别显著。侏儒总是离不开狗,狗比它还大些;狗是侏儒的伴侣。仿佛是用一对颈圈锁起来的两头动物。这种人兽并列的现象有大堆本国文物足以证明;最著名的是杰弗雷·赫逊的画像,他是法国的亨利埃特(亨利四世的女儿,查理一世的妻子)的侏儒。
①屠伦(1611—1675),法国将军。
要使人退化就得把他变成畸形的人。破了相以后才算完成了退化人的工作。那时的活体解剖家巧妙的把神圣的形象从人的脸上抹掉。亚门—司屈利学院的董事和伦敦化学商店的司法检察官康贵司博士,用拉丁文写了一本关于倒行逆施的外科手术的书,描写了各种手术的步骤。如果加力克一弗格司的杰司答司的话靠得住,这种外科手术的发明人是一个姓亚议—摩尔的隐修士,这个姓是爱尔兰字,意思是“大河”。
选帝侯蒲盖奥,有一个侏儒,这个侏儒的形象——或者说魔鬼的形象——是赫特尔堡山洞的魔术箱的产品,这是这种科学得到广泛应用的一个值得注意的标本。
这种科学把人类生存的规律简化到可怕的程度:一方面让你受尽人间的苦痛,另一方面却又命令你作乐。
3
那时候,畸形人的制造正在大规模的进行,而且花色品种繁多。
苏丹需要他们;教皇也需要。这一位用他们来看守后宫里的妇女,那一位用他们来诵经。这是特别的一种,他们不会传宗接代了。这种简直不成其为人的人对肉欲之乐有用,对宗教也有用。苏丹的后宫和教皇的教堂里用的虽然是同一种类的畸形人,但是后宫是残忍的,教堂是温和的。
当时能够制造的,现在已经不制造了;他们的技能到了我们手里已经失传了,怪不得有些才子大嚷大叫,说我们走了下坡路。现在已经不知道怎样在人皮上刻花了,因为折磨人的艺术已经失传。从前,这方面的艺术很精通,现在已经不行了;这种艺术简单化了,也许不久就会完全消失。早年间,他们砍掉活人的四肢,剖开他们的肚子,挖他们的肠子,当场研究各种现象,获得不少的新发现。现在呢,我们不得不放弃这种尝试,因而也无法应用从死刑执行人那儿得来的外科技术。
从前的活体解剖并不限于替广场上的群众制造畸形人,替宫廷制造滑稽人(其实这种人不过比胁肩馅笑的大臣稍微夸张一些罢了),替苏丹和教皇制造阉人。它制造的花色品种可多着哪。替英国国王制造的“鸡鸣人”,就是它的得意之作。
英国王宫里有一种风俗,一定要用一个会学公鸡打鸣的人打更。大家都睡着的时候,更夫在宫里荡来荡去,每一个钟头都要学一阵子鸡叫,代替时钟尽报时的职责。鸡鸣人从小在喉头里动过一次手术。这是康贵司博士所描写的艺术的一部分。在查理二世时代,鸡鸣人动手术的地方常常淌口水,朴茨茅斯公爵夫人看了很讨厌,为了不让英国的王冠受到损害,这个职位就暂时闲起来了;不过他们后来找到了一个不残废的人来代替鸡鸣人。这个光荣职务的人选通常是一位退职的军官,在詹姆士二世时代,担任这个职务的人是鸡鸣人威廉·詹柏逊,公鸡打鸣的报酬是每年九镑二先令六便士①。
①见张伯伦博士一六八八年出版的《英国现状》第一卷第十三章第一七九页。——原注
卡德林二世的回忆录告诉我们:在圣彼得堡(离现在还不到一百年呢),沙皇或王后在不满意一个俄国亲王的时候,便命令他蹲坐在王宫的接待室里,要一连几天保持蹲的姿势,还得装猫叫,或者装孵卵的母鸡叫,并且在地上用嘴吃东西。
这种风气现在已经消失了;不过消失得不像大家所想像的那样干净。现在的大臣奉承君王的声调不过稍微改变一点儿罢了。他们吃的东西还不如地上的食物呢——我们不愿意说他们是从泥污里找食吃。
幸亏国王是不会错的。这样一来,他们中间的矛盾也就不会让我们伤脑筋了。人越是对什么事情都赞成,越觉得自己做得对,也就越觉得心安理得。路易十四不喜欢在凡尔赛宫看到一个学鸡叫的军官,也不喜欢看见一个学火鸡啄食的亲王。英国和俄国认为可以提高皇家或帝国的尊严的东西,在伟大的路易看来是和圣路易的王冠不相称的。大家都知道,为了亨利埃特夫人有一天夜里梦见一只母鸡,他曾经大发脾气。因为这对于王宫里的一位贵妇来说,实在有失体统。宫里的人原不应该梦见下贱的事情。大家都记得波胥埃①对于这件事跟路易十四是一样的看法。
①波胥埃(1627—1704),法国主教,演说家。
4
前面已经说过,十七世纪的儿童贩子已经变成一种专业。儿童贩子以贩卖儿童为业。他们买进之后,在原材料上加一些工,重新卖出。
出卖儿童的人是各种各样的:从想减轻家庭负担的贫苦的父亲起,到经营奴隶场的场主为止。卖人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在我们这时代还为了维持这个权利而打起来呢。我们记得离现在还不到一百年,海斯的选帝侯把自己食邑里的百姓卖给英国国王,因为国王需要二批人到美洲去送死。到海斯的选帝侯那儿去,跟我们到肉店里去买肉一样。选帝侯有大批供制炮灰的人肉。这位亲王好像把百姓挂在肉店里,叫唤说:“进来讲价钱吧!这里有人肉出卖!”在孟茂司①的悲惨事件以后,英国在杰弗理统治之下有很多的爵爷和绅士受到了斩首或者分尸的刑罚。詹姆士二世把死者的妻女赠给王后。王后把这些贵妇卖给威廉·潘恩。可能国王抽百分之几的成头。最奇怪的是詹姆士二世并没有卖过贵妇,而是威廉·潘恩把她们买去的。
①孟茂司(1649—1685),英国的公爵,新教领袖,在詹姆士二世执政时代,于一六八五年被斩首。
潘恩做这宗买卖的借口或托词是这样的:他有一片旷野,需要一批女人替那儿的男人传宗接代。妇女是他要用的一部分工具。
王后从这些贵妇身上弄了很大一笔钱。年轻的卖得价钱很好。我们一想到这件不名誉的事情就会觉得不安:潘恩大概没有花几个大钱就把那些伯爵夫人买下来了。
儿童贩子也叫做“舍拉”,这是个印度字,意思是拐孩子的。
贩卖儿童的行业经过很长的时间一直若隐若现。有的时候,社会组织对这些不正当的行业稍微有点宽容,他们马上就猖獗起来。到现在我们还可以在西班牙看到一个叫雷芒·赛尔的恶棍领导一个类似的行业,使瓦朗西亚、亚力坎特和摩西亚三省从一八三四年到一八六六年三十多年里恐怖不安。
在斯图亚特王朝,儿童贩子在朝廷上的名誉并不坏。在需要的时候,他们还替国家的利益服务呢。对詹姆士二世来说,他们差不多可以说是一种instrumentum regni①。因为当时有许多名门世家,需要消除一部分不听话的或者累赘的人,需要断绝子嗣,或者需要突然取消继承权。有的时候,这一房的人需要掠夺另一房的利益。儿童贩子的破相的技能,使他们跟国家的政策拉上了关系。破相比杀生好。当然,你可以给他戴上一个铁面具,不过这样做太笨了。你不能弄得欧洲到处都是戴铁面具的人呀,而破了相的人走南闯北,谁也不会注意。再说,铁面具能够除掉,肉面具无法除掉。你得一辈子戴着你自己的脸做的面具,没有比这更聪明的了。儿童贩子在人身上做的功夫,就跟中国人用小村做盆景一样。我们前面已经说过,他们有他们的秘诀,不过这种艺术现在已经失传了。他们的手能使小树长得小巧玲珑。很特别,也很有意思。他们可以在小孩身上下一番奇妙的功夫,连小孩的父亲也认不出来。正像拉辛②用一句有语病的法文说的:“连父亲的眼睛也认他不出了。”有时候,他们让背脊保存笔直的姿势,却改造了面孔。他们除掉儿童面部的特征,像我们揭掉手帕上的商标一样。
①拉丁文:统治的工具。
②拉辛(1639—1699),法国戏剧家。
如果想让小孩要把戏,他们就用一种巧妙的方法使小孩的骨节个个脱臼。练起把戏来,简直可以说柔若无骨。柔软运动家就是这样的。
儿童贩子不但能消灭了孩子的面貌,还能消灭孩子的记忆。至少能够消灭他们消灭得掉的一小部分。小孩子不记得自己怎样变成了残废。这种骇人听闻的手术在孩子的脸上留下痕迹,可是在心里却没有留下创伤。他顶多只记得有一天人家抓住他,后来他就睡着了,再后来,他又被人家治好了。治好什么呢?不知道。硫黄烧的和刀割的伤口,他一点也记不得。在动手术的时候,儿童贩子用一种奇妙的药粉使小病人入睡,这种药粉像魔法一样,使人丧失疼痛的感觉。这种药粉在中国很早就发现了,现在还在应用。像印刷、大炮、气球和麻醉药这些发明,中国人都比我们早。可是有一个区别,在欧洲,一有一种发明,马上就生气勃勃地发展成为一种奇妙的东西,而在中国却依旧停滞在胚胎状态,无声无嗅。中国真是一个保存胎儿的酒精瓶。
既然到了中国,我们不妨再在那儿多待一会儿。中国自古以来,在用模型塑造活人的艺术上,就有一种独到的匠心。他们把一个两三岁的孩子放在一个形状奇怪的坛子里,上面有一个口,下面没有底,好让头和脚都伸出坛外。坛子白天直放,晚上横放,好让这个孩子睡觉。因此这孩子只长大而不长高,压缩的肌肉和弯曲的骨骼慢慢的塞满坛于鼓出来的地方。这样在坛子里要过好几年。到了一定的时候就无法恢复原状了。等到他们认为坛子已经长满、怪人已经造成了的时候,便把坛子打碎。孩子出来了,看呀,那就是圆坛怪人。
这个方法很简单。不管你愿意要什么样的侏儒,都可以预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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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姆士二世对儿童贩子很宽容。主要是因为他利用过他们。而且不止利用过一次。对于我们看不起的东西,我们不见得一辈子不高兴理睬。一种叫做政治的上等行业,有时为了权宜之计,也利用一下下等行业,所以上等人虽然有意地看不起他们,却也不得去迫害他们。尽管有点儿注意,但是井不监视他们的行动。因为说不定用得着他们。法律闭上了这只眼,国王却睁着另一只。
有时候国王甚至于承认他跟这种下等人发生过合作关系。这是君主恐怖统治的狂妄。破了相的人脸上有一颗百合花烙印;人家除去他脸上天生的特征,打上国王的烙印。在梅尔顿准男爵,诺福克郡警察厅长雅各·亚司特雷爵士家里,有一个买来的孩子,卖主在孩子的额角上用烧红的烙铁打了一个百合花烙印。有时候,卖主不管因为什么缘故,如果一定要知道这个孩子是从皇家来的,他们就用这个办法。多承英国人看得起我们,他们在处理私人事务的时候,总喜欢用我们的百合花国徽。
贩卖儿童这个行业,有点宗教狂的色彩,跟印度的“勒人教①”差不了多少,好像不是一个特别的行业。他们成群结队地在一起生活,也耍要把戏,其实耍把戏不过是个幌子,为的是行动方便罢了。他们在这儿那儿住下来,又严肃,又虔诚,跟普通的游牧民族没有一点相同的地方,他们从来不偷东西。老百姓不了解真相,一直认为他们是西班牙的摩尔人,或者中国的摩尔人。其实西班牙的摩尔人造伪币;而中国的摩尔人是骗子。儿童贩子不干这种混帐事。他们是老老实实的生意人。不管你信不信,他们有时候倒还诚恳而又严肃。一点没有不规矩的地方。
①印度的一个教派。
干这一行的各国人都有。comprachicos(儿童贩子)这个词汇把英国人、法国人、卡斯蒂利亚人、德国人、意大利人联合在一起。同样的思想、同样的迷信和他们从事的同一职业,把他们组织在一起。在这个兄弟般的帮会里,从出太阳的地方来的人代表东方,从落太阳的地方来的人代表西方。许多巴斯克人和许多爱尔兰人在一起谈话,巴斯克人和爱尔兰人能够听懂对方的话,因为他们讲的是古迦太基土话。除了这个以外,他们还有爱尔兰天主教和西班牙天主教的密切关系(就因为这种关系,爱尔兰国王——威尔士人勃朗尼爵士——虽然差点儿没在伦敦的绞刑架上送了命,莱特林郡却从此并入了英国的版图)。
儿童贩子与其说是一个部落,不如说是一个社团,与其说是一个社团,不如说是人类的一群残渣。他们是以犯罪为职业的人渣。这个行业好像是一个穿着一件干补百袖的破衣裳的小丑。多一个人等于又补上一块破布。
儿童贩子的生存规律是到处流浪,忽隐忽现。人家捏着鼻子容忍你,你能尽赖在这儿不走吗?在必要的时候,有的宫廷也需要这种行业维护王权,即使在这样的国家里,他们有时候也会突然受到虐待。国王利用了他们的艺术,却把艺术家送到苦役营里去。君王反复无常居然到了这种程度。“朕高兴如此做嘛!”
滚动的石头不生苔,游荡的行业不聚财。儿童贩子都穷得要命。一个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的衣衫褴褛的巫婆,望着火刑场的火说:“唉!大火不及蜡烛!”他们也应该说这句话。他们的头儿——那些藏在幕后的大批贩卖儿童的人——说不定,甚至很可能已经发了财。不过事情隔了两个世纪,也就没法弄明白了。
我们前面已经说过,这是一种帮会组织。他们有帮规,誓言,切口,甚至还有一套玄妙的道理。读者如果想了解得更详细一点,只要到毕司加野或加利西亚去一趟就行了。那儿有许多巴斯克人,在那些山套里到现在还可以听到关于他们的传说。在乌野宗、欧别斯汤堵、雷沙和亚司的加拉加,据说现在还有儿童贩子。那地方的母亲到现在还拿这句话来吓唬孩子:Aguarda te,nlno,que voy a llamar al comprachicos!①
①西班牙文:“不要吵,要不我就去叫儿童贩子!”
儿童贩子跟茨冈人和吉卜赛人一样,经常在指定的地点聚会。他们的领袖时常聚在一起,商量帮会的事情。在十七世纪,主要的集会地点有四个:一处是西班牙的潘苛波山隘。一处是德国一个叫做“臭娘们儿”的林中空地,那儿离狄可许不远,有两个奇怪的浮雕,雕的是一个有头的女人和一个没有头的男人。一处是法国古包佛一土蒙那圣林的士山,那儿离布尔朋一勒一班很近,有一座马苏一拉一普罗梅丝巨像。最后一处在英国约克州的克里扶兰,吉丝堡的威廉·贾隆努骑士的花园墙后面,这边是一个方塔,那边是一个三角形的高墙,墙脚有一个拱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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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国取缔游民的法律一直是很严厉的。英国中古时代的立法显然受到了Homo errans fera errante pejor①这一原则的影响。特别治罪条例里有一条说:无家可归的人“比毒蛇、龙、山猫和毒眼蛇还要危险”(atrocior aspide,dracone,lynce et basilico)。很多年来,英国一直对吉卜赛人不放心,打算像驱逐狼一样,把他们驱除出去。
①拉丁文:流浪的百姓比转来转去的野兽更坏。
在这方面,爱尔兰人就跟英国人不同了:他们见了狼喊“大叔”,并且祈求圣者,保佑它身体健康。
尽管如此,我们前面已经看到,英国的法律既然容忍了这条养熟了的类似家犬的狼,也就容忍这个好像顺民的老牌流浪汉。英国法律对走江湖的,流浪的理发匠,江湖郎中,货郎和吃四方的学士一律都放心,因为他们有糊口的行业,除了这些人以外,法律对其他游手好闲的流浪汉就要担心害怕了。一个过路的人可能就是公众的敌人。当时还不了解什么叫做“无所事事”,可是知道什么叫做“无业游民”。一个人只要“形迹可疑”(这个字眼很难解释,虽然好像大家都知道,可是谁也不会给他下个定义),人家就可以抓住他的领子问他:“你住在哪儿?靠什么生活?”要是他答不上来,严苛的刑罚便随之而来,铁和火是法典上早就规定好了的。法律用烙铁来对付无业游民。
这么一来,在英国整个的国土上,就施行了一种专门对付无业游民的“嫌疑法”,我们必须承认,这种人随时随地都会作奸犯科,特别是吉卜赛人。英国驱逐吉卜赛人,不应该跟西班牙驱逐犹太人、摩尔人和法国驱逐新教徒相提并论。我们对于驱逐野兽和迫害人是不会混为一谈的。
我们再说一遍,儿童贩子和吉卜赛人没有一点相同的地方。吉卜赛人是一个民族;而儿童贩子是各个民族的混合体,我们已经说过,是人类的残渣,是一只盛满脏水的可怕的水盆。吉卜赛人有自己的方言,他们没有;他们的切口是各种方言拼凑起来的;他们的语言是各种语言混合起来的;他们日常说的就是这种“杂拌儿”。到未了,他们也跟吉卜赛人一样,变成一个民族,在其他的民族中间钻来钻去;不过把他们联在一起的是帮会关系,而不是种族关系。在历史上每一个时代,我们都能看到人类的洪流里有几股细细的人流,一面在旁边悄悄地流着,一面向周围分泌毒素。吉卜赛是一个大家庭;儿童贩子是一种类似互济会①的秘密帮会;这个帮会没有什么崇高的目的,不过是一个令人憎恨的行业。最后的区别是宗教。吉卜赛人是邪教徒,儿童贩子是基督教徒,而且还是好基督教徒,虽然各国人都有,他们的帮会却是在圣地西班牙诞生的。
①一种秘密社会组织。
他们不但是基督教徒,还是天主教徒;不但是天主教徒,还是罗马派教徒;他们对信仰很虔诚,很纯洁,所以不肯和培治州的匈牙利游牧民族来往。这些匈牙利人的酋长是个老头儿,酋长的权杖是头上装着一颗银球的手杖,银球上站着一只有两个头的奥地利鹰。说实在的,这些匈牙利人是分裂派,他们居然把圣母升天节改在八月二十七日举行①,实在可恶。
①天主教的圣母升天节是八月十五日。
在英国,在斯图亚特王朝统治时代,儿童贩子的帮会差不多可以说是受到保护的,我们上面已经提过,他们所以受到保护,是因为詹姆士二世是个虔诚的天主教徒,他迫害犹太人,蹂躏吉卜赛人,可是对待儿童贩子却是个“好皇上”。我们已经知道这是什么缘故。儿童贩子是买主,国王是商人。让一个人失踪是儿童贩子的拿手好戏。国家的利益有时需要让某些人失踪。一个讨厌的有继承权的孩子落到他们手里,就会丧失原来的模样。这就便利了财产的没收。要把爵位移转给得宠的人就方便得多了。再说,儿童贩子很慎重,守口如瓶。他们答应你保守秘密,并且很守信用,这对国家大事来说是很重要的。很难找到一个他们曾经泄漏过国王秘密的例子。说实在的,这样做对他们是有好处的;因为国王一旦不信任他们,他们可就危险了。所以可以说他们很有政治手腕。此外,这些艺术家还替圣父①供应一批唱经的人才。儿童贩子对亚莱葛利的《天主矜怜我》等祷文也有用处。他们特别尊敬圣母马利亚。所有这一切都迎合斯图亚特王朝崇拜教皇的精神。对于制造一批阉人来尊敬圣母的人,詹姆士二世当然是不会有恶感的。一六八八年英国换了朝代:奥兰治继承了斯图亚特家的王位。也就是说威廉三世代替了詹姆士二世。
①指罗马教皇。
詹姆士二世在国外流亡期间逝世;他的坟墓曾经多次显灵。他的遗骨治好了奥东主教的痔瘘,这对这位虔诚的国王的德行来说,是一种很好的报偿。
威廉的思想和政策都与詹姆士不同,他对待儿童贩子很严厉。他想尽办法要扑灭这种害虫。
威廉和玛利统治初期,颁布了一项法令,严厉取缔儿童贩子的帮会。儿童贩子受到了致命的打击,从那个时候起他们的组织就粉碎了。法令明文规定:这个帮会的参加者被捕并且证实以后,应于肩上烙一R,这是rogue的缩写,意思是恶棍;左手上烙一T字,这是thief的缩写,意思是:小偷儿;右手上烙一个M,意思是杀人犯。帮会头目“虽貌似乞丐,但视为富人”,应处以枷刑,并在额上烙一P字,财产全部没收,他们树林里的树木亦应连根拔除。知情不举,应以隐匿罪论处,“没收其财产并处以终身监禁”。如果在男子中间发现妇女,就用cucking stool来处罚她们,这是一种用杠杆上下移动的椅子,这个字是法文的coquine(臭娘们儿)和德文的stuhl(婊子坐的椅子)凑成的。英国法律的效力特别长久,直到现在英国还用这个办法惩罚“好吵架的女人”。人们把cucking stool架在河上或者池塘上,让受罚的女人坐在椅子上,然后把椅子浸在水里,过了一会再拉上来,这样重复三次。诠注家张伯伦说:“好让她头脑冷静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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