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恩刚开始一点也不想相信这个消息。洁玉怎么可能就是裴根?只有一个男人才可能做出那么多大胆的事迹,不可能是女人。
克林、哈利,还有纳山都聚精会神地看着他,当他摇头拒绝相信,他们却同时点头。
“我知道你很难置信,”克林同情地说。“不过那是真的,哈利很久以前就给她取了那个名字,因为……”
“我来说,”哈利打断克林的话。“因为她从小就又疯又野,像个小男生一样,所以我就给她取了一个男生的名字。”他得意地说道。
凯恩的表情慢慢从讶异转为愤怒,纳山却不肯放过这个激怒他的机会。“哪有男人会在做案之后留下一朵玫瑰,对不对,凯恩?”纳山火上加油。“只有女孩子才会那么浪漫,很奇怪直到现在还没有人知道裴根是女的。”
“是很奇怪。”克林缓缓说道,凝视着他哥哥。然后大家都不说话,哈利和纳山等着看凯恩向事实低头。但克林太了解他哥哥,他知道凯恩已经勃然大怒,怒气随时会爆发。
洁玉在餐厅里帮忙滕斯布置餐桌,她的脸色白得像桌布一样,滕斯觉得不对劲,可是她什么也不说。只是告诉滕斯,她叔叔带着四个手下来了,他们离开前要先用晚餐。滕斯连忙叫厨师加紧准备。
洁玉拿起一个大银盘来检视。“叔叔会喜欢的,”她说。“这图案大精彩了。”
滕斯点点头。“的确,这是国王送的,你看背面,还有陛下的亲笔签名。”
洁玉摇摇头,把银盘交给滕斯。“藏起来。”
“你说什么?”
“藏起来。”她看看四周。“这里还有什么是凯恩特别珍惜的?”
“吧台上那套银色的茶具,”他说。“那东西对爵爷有特别意义。”
“也是国王送的吗?”
“不是,那套茶具是他祖母传下来的。”
“赶快藏起来,滕斯,把东西藏在凯恩床底下,这样比较安全。”
“小姐?”滕斯狐疑地问。“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有。”
“你看起来好像病了,”滕期满脸忧虑。“而且你走起路来像在梦游一样,一定有事情不对劲。”
洁玉走到门口,转过身来。“你一直对我很好,先生,我会永远记得你。”
滕斯很讶异,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说这种话。这时从客厅传来凯恩的吼声:“洁玉!”
洁玉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淡淡地说道:“你的爵爷大概听到了什么坏消息。我原本希望我叔叔……算了,没关系的。”
滕斯跟着她走出餐厅,看着她慢慢走上楼梯,他忍不住叫道:“洁玉小姐,我想爵爷是要你先过去。”可是她不理会。“我会站在你旁边的,我知道他的脾气有时候很不好惹。”
滕斯看看自己的劝说不起作用,连忙赶到客厅,却一眼就看到满脸倦容的克林。“我的天啊!是你吗,克林?”他结结巴巴地说道。
“嗨,滕斯,”克林微微一笑。“能再看到你真好,你还是对你的主人呼来喝去吗?”
滕斯没有从震惊中恢复过来。“我真是不敢相信。”他喃喃自语。
“这家伙是仆人吗?”哈利突然问。
“不,他比主人还大。”克林微笑着说。
滕斯转头看看那个视力不良的老头儿,又吓了一跳。
“我的晚餐好了吗?”哈利不耐烦地问。
滕斯心想他应该就是洁玉的叔叔,克林旁边的那个陌生人太年轻了,不可能是他。“就快好了。”他对老头说道,然后转向他的主人。“有件事我必须私下跟你说,爵爷,非常重要的事。”
“现在不行。”凯恩的声音好像很累。“晚点再说。”
“你大概没听清楚,”滕斯很不高兴。“是关于洁玉小姐的事,必须马上解决。”
凯恩一点也不惊讶。“她现在又在烧什么?厨房吗?”
“爵爷,现在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我看起来像在开玩笑吗?”
滕斯双手抱胸。“洁玉小姐没有在烧东西,她在收拾东西,准备离开了。”
凯思立刻从椅子上跳起来,咆哮着。“她敢!”他飞奔上楼梯,心怦怦跳着,惊慌不已,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有如此的感觉。
他推开房门,冲进她房间,看到她还在才松了一口气。他用力关上门,斜倚着门框,做几次深呼吸,想让自己平静下来。
她假装不理睬他,站在床边摺衣服,她的提袋已经快装满了。
“你不必再打包了,”他坚定地说道。“反正你哪里都去不成。”
洁玉转过身来准备跟他公然决裂,但是一看到他满面怒容,一颗心就沉在谷底,再也鼓不起勇气。
“我绝不会让你离开我,洁玉,”他咬着牙吼道。“绝不,你听清楚了吗?”
他的咆哮在她耳边隆隆作响,几乎让她站不住脚。她缓缓摇头。“你说我是妓女。”她小声说道。
他的怒气立刻消散无踪。“没有,我才没有那样说你。”他也摇摇头。
“至少你是那样想,”她反驳。“而且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
“我才没有,”凯恩急切地说道。“洁玉,我们现在有更重要的问题在讨论。”
她惊呼一声。“比骂我是妓女还重要?”
他上前一步,洁玉立刻退后一步。“不要靠近我,我不想再让你碰我。”
“那你这辈子就惨了,因为我要和你在一起,天天碰你。”
“你不是真的想要我,”她吼道。“你只是想要我伪装的那个脆弱、易受伤害的女人。凯恩,你并不认识真正的我。事实上我非常坚强、决断;我只是假装需要你,你这傻瓜。我尽全力假装成一个没用的女人,抱怨个不停,而且常以眼泪达到目的。”
凯恩抓住她,将她拉到身前。“我要走了,”她大叫。“你这个笨蛋,难道你……”
“你要留下来。”
“我恨你。”她终于哭出来。
他的下巴靠着她的头顶。“不,你不会恨我。”
“你总是跟我作对,你最讨厌了。”她啜泣道。
“洁玉?”
“什么?”
“你现在的眼泪还是装出来的吗?”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只能含糊地说道:“我从来不哭的。”过了一会儿又说道:“只有脆弱的女人才会哭。”
“但是你一点也不脆弱,对吗?”他温和地问,脸上带着温柔的微笑;可是仍然紧紧抓着她的手不放。其实他真想一辈子都这样紧守着她。“洁玉?”
“又怎么了?”
“我爱你。”
她没有回答,却开始颤抖,凯恩知道她吓坏了。“你是我见过最奇怪的女人,”他忍不住说道。“上帝帮助我,但我真的爱你。”
“我不会爱你的,”她结结巴巴地说道。“甚至不会喜欢你,也不信任你。”她开始打嗝。
凯恩一点也不恼。“我爱你,”他又说道。“从此刻到永远。”
他心满意足地抱着她,让她尽情哭泣,像水库泄洪一样,一发不可收拾。足足有十分钟之久,她才慢慢平静下来,在他的上衣上擦擦脸,然后把他推开。“你最好下楼去。”他喃喃说道。
“不要,纳山和哈利一定会看出我哭过。我要留在这里。”
“让他们看出来有什么关系?”
她皱皱眉头。“他们会很失望的,海盗也有海盗的规矩。”她走到床边坐下来,叹一口气,终于屈服。“喔,好吧,你先到楼下等我。”
他摇摇头。“不,我在这里等你。”
“你不信任我。”
“我不信任。”
他本以为她会勃然大怒,没想到她只是耸耸肩,不以为忤。“很好,不要信任我,凯恩,我一有机会就要离开,我又不是傻瓜,才不会赖在这里等你抛弃我。”
他终于懂了。“你绝对确定我会离开你吗?”
“当然。”她坦白回答。
“就算我说我爱你,你仍然……”
“纳山与哈利也爱我。”
凯恩暂时放弃说服她,过段时间后再采取迂回战略,进攻她的弱点。可是他突然很想下楼去纳山和哈利宰了……他又叹一口气没有用的,谁都没办法改变她的过去,他也只能给她一个安全、美好的未来。
“我绝对不会放弃……”他停下来,又改口说道:“好,洁玉,你随时可以离开。”
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好像又快哭出来了。然后看着地板说:“谢谢你。”
“不客气,”他懒洋洋地说道,拉她站起来,托起她的头。“但我还要说明一个小细节。”他又说道。
“什么?”
“你每次离开,我都会去找你,不管你躲在什么地方,我总会找到你,把你拖回来这里,这里是你的归宿。”
她想推开他。“你永远找不到我的。”
凯恩听出来她声音中的惊慌,忍不住低下头来亲吻她。她想逃避,但是脸已被他捧住,无处可躲。他俘虏了她柔软的嘴唇,他的舌头长驱直入,占有了她,越吻越深,她的舌头终于也有了反应,慢慢放弃了抗拒,双手搂住他的腰,整个人靠在他身上。
“我爱你,”凯恩抬起头来说道,但是她一听到这句话却立刻哭起来。“ 真该死,难道每次我跟你示爱你都要这样子吗?“他调侃她。
洁玉摇摇头。“你不了解。”她喃埚说道。“凯恩,不要这么快决定。”
“我不了解什么?”他温柔地问。
“你不了解真正的我。”
凯恩叹息一声,握住她的手把她拖出房间,在半路上他说道:“但是我的确了解一件事:你属于我。”
“我也讨厌你的占有欲。”她抱怨着。
凯恩在客厅门前停下脚步,放开她的手。“进去后如果你敢偷偷溜走,我保证我会让你
窘得无地自容。懂了吗?“
她平静地点点头,一点也不畏缩。“但是如果你告诉哈利我们曾经……”
“我不会的,”他打断她的话。“当然了,除非你想溜走。”
她狠狠瞪他一眼,然后勉强装出笑容,踏进客厅,坐在火炉旁一张椅子上。凯恩也跟着进来,坐在她身旁。
“我的晚餐还没好吗?”哈利有点不耐地问。
“再等一、两分钟,”洁玉立刻回答。“我坚持要为你准备最美味的菜肴,所以会慢一点。”
哈利咧嘴一笑。“我真幸运,有你来照顾我,裴根。”他满意地说道。
“不要叫她裴根。”凯恩怒冲冲地道。
纳山逮住机会。“为什么?那是她的名字。”
“不,她叫洁玉。”凯恩提高声音。
“我叫裴根。”她冷冰冰地说道。“很遗憾你不喜欢。”
“看来他还是不肯相信。”哈利眯着眼说道。
这时他的手下从村里回来了,一群人簇拥到哈利身边。“怎么样?”他问道。“你们带回来什么?”
“一共十一副。”比较矮的一个水手说道。
哈利怀中立刻堆满了各式各样的眼镜,他选一副戴上,眯着眼看凯恩,然后又拿掉住身后一丢。“不行。”他喃喃说道。
试到第八副,他终于高兴地松了一口气。“这副可以。”
“叔叔,试试别的,”洁玉建议。“说不定还有适合的,可以备用。”
哈利照她的话试,然后又收起了一副。“你们做得很好,我为你们感到骄傲。”
地上都是玻璃碎片,在场的人都忍俊不住,连凯恩也不例外。这时克林说道:“哈利回家之前,半个英国都会满地眼镜碎片。”
“你在嘲笑我吗?臭小子?”哈利皱皱眉头。
“不敢,我只是说老实话。”克林咯咯地笑道。
滕斯开门进来,宣布晚餐准备好了,哈利马上从坐位中跳起来,周围的人连忙闪开。他经过洁玉身旁的时候问她:“要不要跟我一起来?”
凯恩挤一挤她的手,她连忙摇头。“不,叔叔,我要待在这里,还有些事没说清楚,你带你的手下先去吃吧。”
哈利一走,洁玉立刻打手势叫她的手下也出去。可是金宝却一副很不情愿的样子,满怀敌意地瞪着凯恩,缓缓走出门外。
“随手关门。”她叫道。
“假如你呼叫求救,我可能会听不到。”金宝争论。
“你一定听得到的。”洁玉向他保证。
“别忘了我也在场,”纳山低声说。“我会照顾我妹妹的,金宝。”
“我很怀疑。”金宝喃喃说道,再瞪凯恩一眼,砰地一声关上门。
“你休息够了吗,克林?赶快跟凯恩解释清楚,我好早点离开。”洁玉迫不及待地说道。
“好,我可以了。”克林点点头,然后转向凯恩。“我在牛津大学毕业前的一年,一位名叫魏尔本的人来找我,他是国防部的官员,来学校征召为政府工作的地下情报人员。当时我们和法国正处于交战状态,情势紧急,所以我投入了这项秘密工作。”他尴尬地笑一笑。“有一阵子我还自认为是英国的救星。”
“你是怎么认识纳山的?”凯恩问。
“在替魏尔本工作了一年后,我遇见了纳山,和他编在一组并肩工作。他被征召的经过和我差不多,最后我们终于成了好朋友。”他对纳山微微一笑。“这位老兄是很难缠的。”
“我同意。”凯恩点点头。
“废话少说。”纳山骂道。
“我和他工作了整整一年,才完全获得他的信任。后来我们一起去法国旅行,他才告诉我裴根发现的那批信件。”克林移动一下位子,纳山立刻替他调整垫脚的凳子,轻轻抬起他受伤的那只脚,在脚跟下塞了一个垫子。
“有没有舒服一点?”洁玉关切地问。
“很好,谢谢。”克林回答。“我说到哪里了?”
凯恩看着这一对难兄难弟,心里对纳山也渐渐产生了好感。
“凯恩?”克林问道,把他哥哥的注意力拉回来。“你相不相信在我们的政府中还有一个小型政府在动作?”
“什么事都有可能。”
“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个名叫裁判庭的组织?”
“我听说过。”
克林大吃一惊。“你听过?”
“什么时候?”纳山急忙地问。“怎么知道的?”他们原都以为凯恩对这组织完全不知情。
“纳山,你父亲死后国防部立刻展开调查,发现公爵跟好几件反政府的颠覆活动有关联。后来他的财产被充公,他的儿女无人照料。”
“你是怎么查出来的。”纳山很好奇。
凯恩看看洁玉。“当她告诉我她父亲的名字,我立刻请李昂去展开调查。”
“李昂是谁?”纳山问。
“我们的好朋友。”克林回答。
“他靠得住吗?”
“没问题,”克林抢在他哥哥之前回答。“而且李昂个性谨慎,不会像我一样,问到不该问的人。”
“其实李昂谁都没问,”凯恩解释。“他直接去查档案资料。”
“不可能。”洁玉插嘴。“我父亲的档案早就失踪了。”
“凯恩扬一扬眉毛。”你怎么可能知道档案还在不在?“
她耸耸肩。“因为是被我拿走的。”
“你说什么?”凯恩提高声音。
“凯恩,拜托你,现在别跟我吵档案的事。”洁玉努力安抚他。
“那样的话,李昂怎么会……”纳山说道。
凯恩皱紧了眉头。“理察是我和李昂的上级指导人,他自己有一份档案。”
“调查之后,我父亲是有罪还是无罪?”纳山问。
“没有结果,因为证据不足,很难判定。”
“但是现在证据够了。”洁玉喃喃说道。
“可以证明他无罪吗?”凯恩立刻问。
“不,只能证明他确实有罪。”洁玉难过地说道,她哀怨的语气深深打动了凯恩,他真想把她搂在怀中,亲吻她、安慰她……
“凯恩,你怎么还笑得出来?”克林惊讶地问。“这又不是什么……”
“对不起,”凯恩连忙道歉,其实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脸上有笑容。“我有点心不在焉。”他解释道,又看看洁玉。洁玉却低下头来看着地板。
“在他们的父亲下葬之后,”克林继续叙说洁玉一家的故事。“裴根……我是说洁玉,就被‘黑心哈利’带走,因为公爵完全信任他。”
“真难想像。”凯恩喃喃说道。
“哈利是个好人,”洁玉插嘴。“他的心地善良。”
“这个我相信。”凯恩点点头。“但是你父亲难道没有别的朋友,可以让你们兄妹两个过正常的家庭生活?为什么一定要选择一个海盗头子……”
“这是信任与否的问题。”纳山解释。“我父亲对英国已经完全没有好感,他不认为他的儿女在这里能够安全生活下去,所以他只有选择哈利。”
“他为什么会担心你们的安全?”
“因为那些信。”克林回答。“公爵把所有同党间往来的信件全都保留下来,他自己的代号叫‘狐狸’,裁判庭的另外两名成员是‘冰块’和‘王子’。”
“我父亲本来是个理想主义者,”纳山插嘴。“开始的时候,我想他那些信是要留给后代的,作为他……英雄事迹的见证。但是他们的行为很快就变质,到最后都成了争权夺利、不择手段。”
“这是我父亲自己选择的路,怪不得别人。”洁玉叹一口气。“我们虽然是他的子女,可是也实在没有办法同情他。”
“但是后来有件事令他改变了心意,”纳山接着说道。“裁判诞决定要制裁他们的上司,汉蒙。”
“制裁?”克林冷哼一声。“亏他们想得出这种字眼。”
“那时他们早已开始独立行动,不受上级管制。汉蒙开始怀疑他们的所作所为,于是‘冰块’提议要杀人灭口,‘王子’也同意了。”纳山说。
“但是我父亲不同意,”洁玉说道。“他觉得良心不安,于是赶往伦敦警告他的上司。结果就在路上遇害了,这是我们的推测。”
“那么汉蒙呢?”凯恩问。
“他逃过一劫,”纳山回答。“我父亲先派人送了一封信给汉蒙,说他有紧急要事要汉蒙跟他会面,否则两个人都会有生命危险。”
“你是如何知道的?”凯恩又问。
“在我父亲的葬礼上,汉蒙给我看那封信,问我清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当然我什么都不知道,那时我还在寄宿学校,洁玉年纪又太小了。”
“我父亲信任哈利,在动身前往伦敦之前,就把全部信件交给哈利。”
“等你们篚之后,哈利才把事情真相告诉你们?”凯恩问洁玉。
她点点头,不敢看凯恩的眼睛。“哈利本来要纳山跟我们一起走。父亲有一条船,而哈利老早就想当海盗。但是纳山想继续完成学业,他以为哈利会带我到南方的一个小岛上安全无虞,然后等他有了能力再过去接我。”
“你为什么不去接她?”凯恩立刻问纳山。
“他没办法,”洁玉抢着回答。“哈利和我从来不在一个待太久,而且纳山自己也有很多麻烦。父亲的敌人知道那些信件都被保留下来,所以他们对纳山紧追不舍,不时地骚扰他、威胁他。”
“现在那些信到底在哪里?”凯恩追问。
“哈利将它们保存在‘翡翠号’上面。”洁玉回答。
“我要看看,”凯恩急切地说。“那艘船现在离这里有多远?能不能派人去……”
但是洁玉却摇摇头。“不用那么麻烦,我可以你全部内容。”
“而且一字不漏,”克林说道。“裴根有过目不忘的本领。”
凯恩扬一扬眉毛,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洁玉立刻开始背诵她父亲与其同党的第一封信,足足花了三十分钟,然后又过了很久很久,没有人说话,每个人都在深思这封信的内容。
克林终于打破沉默。“好极了,这是第一封信,信末的署名是‘威廉’,他应该是裁判庭的一员。不过当时他们还没开始用代号。”
“没错,”洁玉点点头。“后来我父亲变成‘狐狸’,威廉变成‘王子’,至于‘冰块’的真名,目前我们还没有足够的线索可以……”
“这等一下再讨论。克林,继续说下去。”
“后来我和纳山去找魏尔本,他是我们的上司,应该值得信赖,不会出卖我们。直到今天,还是不相信他会跟裁判诞这个组织有关联。”
“你太天真,”纳山喃喃骂道。“我们就是被那个混帐出卖的。”
“你要拿出确实的证据来,”克林很不服气。“那样我才会相信。”
纳山摇摇头,对凯恩说道:“我们被姓魏的派往南方,却不知道他在那里已经布下陷阱。我们原本要到一个港口和两个线民会面。结果还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就被人绑起来,丢进海里。”
“你没必要说得那么详细吧?”洁玉突然插嘴,凯恩注意到她惊惶的神色,双手紧紧绞在一起,当时她一定地场,而且一定看到什么恐怖的事情。
“我是第一个下水的,”克林说道。“可是在推我下水之前,他们在我腿上用刀子划了好几道伤口,还好当时我还不知道他们的目的何在,我以为自己仍有希望逃脱。但是纳山却不这么想。”他说着说着,脸色越来越阴沉,纳山也是。
“因为夏洛湾就在附近,”纳山继续说。“我们获救之后就在那里待了一阵子,克林那时候还不知道洁玉就是裴根,一看到她就开始猛追。”
“没错,”克林对她眨眨眼。“可惜你不给我机会,否则你早就是我的人了。”
洁玉脸红起来,摇摇头说道:“真受不了你。”
“克林像只哈巴狗一样绕着她直打转,”纳山说。“过了好一阵子才完全死心,失望得要我带他去买醉。”
“结果那天晚上我爱上了两位淑女。”克林补充。
“她们才不是什么淑女。”洁玉插嘴。
“没错,她们不是。”纳山点点头。“克林,你怎么可能还知道那晚上的事?你喝得烂醉如泥,老兄。”
克林大笑。“乱讲,我什么都记得。”
凯恩按捺住性子,他知道他们必须不断地开玩笑,才能熬过那段痛苦的回忆。
但是洁玉却快忍不住了。“汤米和我一直在跟踪克林和纳山,他们的任务很神秘,但是我始终觉得事有蹊跷。”
“汤米又是谁?”凯思问。
洁玉从椅子上跳起来,走出房间。“纳山,我去厨房看看,你赶快把故事讲完,我不想再听了。”
纳山想叫住她,但是克林压住他的手臂。“她仍然很难承受那件事。”克林缓缓说道。纳山也点点头。
“她当然会难以承受,”凯恩喃喃说道。“我的上帝,她一定是看着你们……”
“她不只是看着,”纳山打岔。“正如克林说的,我一看到他们割克林的腿,就知道他们想干什么。我开始挣扎,拼命的挣扎,结果肩膀挨了一枪。”
“他们割那些伤口是为了引来鲨鱼,结果还真有效,就像苍蝇见了血一样。”
“那时候太阳刚落下来。”纳山打岔。
“我好像还看得到鲨鱼鳍在水面上滑来滑去。”克林说道。
凯恩坐在椅子边,全神贯注地听着。他现在完全了解洁玉为什么会作碰到鲨鱼的噩梦。
“裴根叫汤米划船过去,然后她自己带着一把匕首,跳入水中来救我们,那群歹待以为我们死定了,办完事就离开了。裴根……我是说洁玉,先抓到我,把我往船上拖,但是在途中我大腿上被鲨鱼咬了一口。而汤米也失去平衡,从船上摔下来,再也没有浮上水面。”
纳山接着说道:“我不知道为什么,那些鲨鱼就是不碰我,却疯狂地攻击汤米。”
“我一上船就昏了过去。”克林喃喃回忆着,声音变得粗哑。“等我再睁开眼睛,已经是在‘翡翠号’上面了,一个我看过最奇怪的人,居然缠着我一直要我陪他下棋。说真的,凯恩,那时候我还不知道自己是进了天堂还是下了地狱;然后我看到纳山就躺在我身旁,也看到了他妹妹,于是我突然回想起事情的经过。一切都好像才刚发生过不久,其实我已经昏迷了好几天。”
凯恩靠回椅背上,松弛一下全身紧张的肌肉,做了好几次深呼吸后才开口问道:“她知道……当她下水的时候她知道水里有鲨鱼吗?”
“她当然知道。”
“我的天!她真有勇气……”
“可是她后来绝口不提这件事。”克林打岔。
“不过她会作噩梦。”
“什么?”纳山问。
“她常常梦到鲨鱼在追她。”凯恩解释。
克林点点头。“麦修和金宝本想去追那票混帐,但是洁玉阻止了他们。她希望幕后的主谋误以为我跟纳山已经丧命,免得我们继续被追杀。我想这是正确的决定。”
“他XX的!凯恩,”纳山愤愤不平地骂道。“我们差点被自己的政府牺牲了。”
“不对,”凯恩反驳。“政府根本不知道你们的工作性质,你们有没有想过……”
“你直说吧。”克林插嘴。
“好吧,”凯恩回答。“你们是在为裁判庭工作,政府根本不知道。”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讲。”克林喃喃说道,脸上有失望的表情。
“而且你也不能确定。”纳山争辩。
“直到你们的死讯传出之前,理察都不知道你们是为谁工作,现在他已经开始调查。”
“那他是会送命的。”纳山皱起眉头。
“他会尽量保密的。”
“他XX的!我就知道我犯下大错,”纳山责怪自己。“我差点害你送命,克林,不该把你牵扯进来的。”
克林摇摇头。“别忘了我们是好伙伴。”他转向凯恩。“理察真的靠得住吗?”
“我可以用性命保证他的可靠,”凯恩斩钉截铁地回答。“洁玉要尽快把信件的内容告诉他。”
“我们可以抄一份副本,”克林建议。“这样正本就不会有危险,没有人找得到‘翡翠号’。”
“那艘船是因她而命名的,对不对?”凯恩突然问道,脸上带着一抹笑意。“我早该想到的,她的眼睛绿得像翡翠一样,尤其是生气的时候。”
“没错,那艘船的名字是这样来的。”克林说道。“你现在了解了吧,你自己也成为那群人猎杀的目标。”
凯恩点点头。“我在寻找裴根,裁判庭不能冒这个险让真相曝光。”
“你现在还是有危险,凯恩。”克林提醒他。
“不会太久了,”凯恩微微一笑。“我已经有计划。”
克林十分得意地对纳山说道:“看吧,我告诉过你我哥哥一定能解决问题的。”
这时洁玉走回客厅,显然平静多了,但她仍不肯看向凯恩,迳自走回她壁炉前的坐位。“滕斯已经为你和纳山各准备了一个房间。”她告诉克林。“等会儿你就可以上楼休息。”
“你确定我们要在这里过夜吗?”纳山问道,用手肘轻触一下克林。“我的乡间别墅更幽静,而且我出任务前才刚整修完成。”他故意瞄凯恩一眼。“我们在那里会舒服得多。”
克林咧嘴一笑。“我已经听你谈那座别墅好几回了,真想去亲眼看看。”
“嗯,我不得不说那是全英国最美的一幢建筑……洁玉,你干么摇头?你不觉得我的房子很壮丽吗?”
她尴尬地笑一笑。“喔,是的,纳山,你的房子曾经是很壮丽。”
纳山大惊。“曾经是?”
“我恐怕有些坏消息要告诉你,哥哥。”
纳山倾身向前,“有多坏?”他迫不及待地问。
“你大概还不知道,那里发生了一场火灾……”
“火灾?”纳山好像被什么东西呛住一样,克林拍拍他的背。
“那是一场大火。你壮丽的房子全都烧成灰了。”
纳山一直喃喃骂着粗话。
她转过头去对凯恩说道:“我告诉过你他会很失望的。”其实纳山不只是失望而已,他看起来就像想动手杀人似的,凯恩不禁有点同情他。
纳山深呼吸一口,转向克林。“我才刚盖好最后一个该死的房间。”
“没错,”洁玉好像在替她哥哥作证。“最后一个该死的房间。”
凯恩闭上眼睛。“洁玉,我还以为你说的都是谎话。”
“什么谎话?”克林好奇地问。
“我才不会每件事都说谎。”洁玉立刻抗议。
“那么你到底说了哪些谎?”凯恩问。
“你不要用那种口气对我说话,先生。”她很不高兴。“只有谋杀案那件事我说了谎,其他都是真的……”
“你们两个别吵了好不好?”纳山不耐烦地插嘴。“洁玉,告诉我火灾是怎么开始的?是不是有人疏忽……”
“是被人故意纵火的,”洁玉解释。“而且他们烧得很彻底,连酒窖都不放过。”
“天啊,我的酒窖!”纳山大叫。
“我想他们是要毁掉那些信件,”洁玉说道。“他们原本搜过一次……”
“他们搜我的房子?什么时候?”
“房子烧掉的前一天。”她的声音充满了同情。
纳山叹一口气。“等这件事完了之后,我发誓要把整幢房子重建起来,”他说道。“那么马厩呢?洁玉。”
“喔,你不必担心马厩,没有人动它。”
“你的房子真太可惜了。”克林安慰他的好友。
“是啊!”纳山回答。“还好马厩没烧掉。克林,你真该看看我养的那群马,其中最特别的是一匹阿拉伯种马,花了我一大笔钱,不过绝对值得。我给它限了一个名字叫‘闪电’。跑起来就像一阵风……”纳山停止了吹嘘,因为他妹妹又在摇头。“怎么了?洁玉,你不同意‘闪电’是一匹好马?”
“我同意,纳山,闪电‘曾经’是一匹很了不起的马。”
“曾经是?”纳山似乎要哭出来。
“很抱歉我的坏消息还没报告完。你的马被人射杀,子弹从它的双眼之间穿过去。”
“可恶透顶!”纳山吼道。“是谁干的?”
“亲爱的,你为什么不把其他的坏消息也一起告诉你哥哥?”凯恩火上加油。
“其他的?我的天啊!到底还有多少坏消息?”
“只剩一个。”她回答纳山。“你还记得你那辆可爱的马车吗?”
“拜托,不要是我的马车。”纳山呻吟着然后骂出一长串粗话。
洁玉转向克林。“你没看到那部马车真可惜,克林,它漂亮极了,内部的空间又大又舒适,坐椅全部是真皮的,好柔软。”
“然后呢?”克林同情地问。
“有人放火把它烧了。”
“怎么会有人要毁了那么精致的马车?”纳山愤愤不平地说。
“你妹妹漏说了一个重要的细节,”凯恩插嘴。“车子着火的时候她正在里面。”
“我的天啊!”克林大惊。“告诉我们是怎么回事,你差点送命。”
“那正是那群歹待的意图,”她开始疲倦了。“他们想杀了我。在纳山的房子被烧掉之后,我搭马车准备到伦敦去……”
“慢着,有几个人跟着你?”凯恩突然问。
“赫森派了两个人跟着我。”
“等一下,”纳山打岔。“赫森是谁?”
“他是包莱儿夫人替你雇的管家。”
纳山点点头。“喔,然后呢?”
“我们刚抵达伦敦外围,就被三个歹徒拦住,他们用粗大的树干挡住车子去路,我把头伸出车窗外想看看是怎么回事,结果挨了一记重击,然后我大概是晕了过去,现在想起来真丢脸,”她转头看着凯恩。“我向来不愿晕倒的。”
“他们是不是要找信?”克林问。
洁玉点点头。“他们一定是以为我把信藏在车子里,结果没有,他们就放火烧车,两边车门都被堵住,我只好从窗子挤出去。还好那窗框没胡想像中那么坚固……”
凯恩突然说:“现在我知道你肩膀上的瘀血是怎么来的。”
“你怎么会知道她肩膀上有瘀血?”纳山吼道。
“我看到的。”
纳山差点要冲上前去扼住凯恩的脖子,还好克林及时拦住他。“你跟凯恩的争执等下再了结;看来今天我们不能去你的乡间别墅,要在这里多待一会儿了。”
纳山紧皱着眉头,好像又看到鲨鱼一样。
“你如果贸然离开,会使大家都陷入危险。”洁玉警告她哥哥。
“我们必须待在一起。”克林也强调。
纳山很勉强地点点头。
“凯恩,现在你要如何帮助我们?”克林叹一口气。“妈的!事情真是一团糟。去哪里找那些混蛋?我们一点头绪也没有。”
“你错了,克林,”凯恩说道。“我们已经搜集到不少线索。我们知道裁判庭的三名成员是‘狐狸’、‘冰块’和‘王子’,而且现在只有一或两个人还活着,对不对?他们的上级名叫汉蒙,而他们又是魏尔本的上级。换句话说,魏尔本这个人一定有双重身份,一方面为政府工作,一方面又为裁判庭效力。”
“你和魏尔本接触过吗?”纳山问。
“当我们接到你们两人的死讯,魏尔本就派人送来你们的档案,上面纪录了不少你们英勇事迹,可是都没什么实质内容,表面上是为了安全因素不便透露,不过我想真正的原因是怕你们和裁判庭的关系曝光。顺便提一件事,你们两个都被授与英勇勋章。”
“他们干么那么费事?”克林问。
“为了安抚你们的家族,免得事情再追究下去,裁判庭就要露出马脚了。”
洁玉突然很好奇,赶快问凯恩。“你有没有去参加他们的授勋仪式?有没有很多人去?是不是摆了很多花?整个典礼有多长……”
“对不起,我没参加那个仪式。”凯恩打断她的话。
“真丢脸,”洁玉大声说道。“连自己弟弟的……”
“小姐,我那时候愤怒极了,”凯恩又打断她的话。“我不想听那些高官显要说一些无关痛痒的废话,所以只有父亲代表我们家族出席,我自己只想……”
“复仇,对不对?”克林插嘴。“就像我们小时候,有一次我被……”
“我们还是讨论正事要紧。”洁玉不耐烦地插嘴打断他们的话。“凯恩,你有没有想到什么办法?”
他胸有成竹地点点头。“我有个好主意,可以摆脱那些恶棍;不过我还是担心洁玉。”
“为什么?”克林问。“他们不可能知道她就是大海盗裴根。”
凯恩叹一口气。“让我们从头说起。显然,裁判庭另外两名成员知道‘狐狸’保留了信件,可是他们找不到,所以他们就利用魏尔本征召纳山工作,以便随时监视他。”
纳山点点头。“后来我的住所又被不时人物搜索了好几次。”
“他们一定以为信在你那里,因为当时洁玉的年纪太小,‘狐狸’又不可能把信件交给外人,哈利也是外人;所以他们把目标对准了你。”
洁玉看凯恩分析得头头是道,心里油然而生一股安全感,如释重负。凯恩的确是个值得信赖的男人。
“然后呢?”纳山追问。
“他们耐心地等,”凯恩说道。“他们知道那批信件迟早有一天会重现人世。后来哈利把信件交给洁玉,她又拿给纳山看,然后纳山又告诉你,克林。当你们决定告诉魏尔本,也等于通知裁判庭前来取你们的性命。”
“然后我们就遭殃了,”克林喃喃说道。“我错信了魏尔本。”
“对,你不该信任他的。”
“现在他们还是会继续追查那批信件。”纳山说道。
凯恩点点头。“完全正确。”
克林坐直起来。“但是他们相信我和纳山已经送命,所以现在他们只剩下一个目标。”他抬头看着洁玉。“他们知道信件在你手中。”
“可是他们还不敢确定,”洁玉争论。“否则我早就送命了。所以他们搜纳山的别墅、马车,然后又一把火烧掉……”
“洁玉,他们已经没地方可搜了。现在他们没有别的选择。”纳山插嘴。
“他们会想办法抓走她。”克林说道。
“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她。”凯恩坚定地说道。“而且裁判庭未必会咬定她拥有那批信,纳山也可以在被抓走之前藏好那批信件。我想他们现在一定全急疯了,等那批信件再度出现。”
“那我们该怎么办?”
“别急,问题要一个一个解决。”凯恩凝视着洁玉。“你还记不记得,那天晚上我们在酒馆邂逅,你要我做什么?”
她缓缓点头。“我要你杀掉我。”
“什么?”纳山大吼。
“她要我杀了她。”凯恩重复一遍,仍然盯着洁玉。
“但是他拒绝了我的要求,”洁玉解释。“我当然知道他会拒绝。”她转向凯恩。“这和你的计划有什么关系?”
他微微一笑,脸上又露出迷人的酒窝。“很简单,亲爱的,我已经改变心意,我决定依你的意愿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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