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翰国王统治下的英格兰急于躲起来不让敌人找到,男童把他在马厩角落找到的旧绳索在凹凸不平的大石头上绕了两圈,用鄂尼叔叔教他的方法打个死结,然后不假思索地用绳索缠住左臂,以腹部贴着岩壁滑下峡谷。错了,他后悔地想起他应该把绳索缠在腰部,用脚抵着岩石滑下去才对。
急着爬上去重新来过,男童顾不得尖锐的岩石把胸腹部的细嫩肌肤刮得红肿流血。他确信那些伤口会留下使他成为战士的疤痕。疤痕对他这个年纪的男孩来说是了不起的成就,他只希望不必这么痛就好了。
但他发誓无论多痛都不哭。岩壁上的斑斑血迹跟危险的处境一样令他害怕。如果爸爸看到他现在这样,一定会问他是不是疯了,甚至失望地摇头,但一定也会救他脱离险境。他多么希望爸爸在这里。他想要回家坐在妈妈的腿上,让她大惊小怪地呵护他。想起父母使他鼻头一酸,泪水夺眶而出,他知道自己即将忘记誓言,像小娃娃般嚎啕大哭。
滑下峡谷比他想像中困难,但惶恐使他不顾疼痛继续往下滑,因为他必须在恶魔发现他失踪前逃脱。他不敢往下看、唯恐失足跌落万丈深渊。他假装自己是在爬家乡的老树,因为连爹爹都说他爬树的身手比他哥哥还要矫健。
他筋疲力尽地停下来休息。他抬头一看,没想到自己竟然爬了那么远,正为自己的成就感到骄傲时,他看到绳索开始脱线断裂。骄傲化为惊骇,他忍不住哭了起来。他十分肯定自己再也见不到爸爸妈妈了。
莉安追上男童时已是气喘如牛,胸腔有如火烧了。她依循他的足迹拚命奔跑,穿过浓密的森林抵达悬崖。男童的哭声使她如释重负地跪了下来。谢天谢地,他还活着。
但喜悦只持续了几秒,因为伸手要去拉他上来时,她看到脱线的绳索就快断裂了。她甚至不敢去碰绳索,唯恐拉扯会使绳索更快被岩石磨断。
大叫着要他不要动,她趴下来探头往崖边外看。深不见底的峡谷使她头晕欲呕。她要怎样才能把他救上来?回头去找坚固的绳索太费时间,而且很可能会被埃佛的手下看到。崖壁有锯齿状的岩石突出,她知道有经验的人或许能攀岩而下,但她既无经验,手脚也不敏捷。
时间紧迫,绳索随时会断裂,使男童坠崖身亡。她别无选择,只能祈求上帝赐她勇气。不要往下看,她默念着转身,小心翼翼地趴在地上滑下崖壁。不要往下看。
莉安假装自己在下楼梯,脚每次踩到突出的岩石都使她欣喜地低喊。终于来到跟男童相同的平面时,她把额头靠在冷冰冰的岩石上,闭起眼睛感谢上帝保佑她没有跌断颈子。她缓缓转向男童。他最多只有五、六岁,正拚命地装勇敢和大胆。他一手紧抓着绳子,另一手握着匕首,圆睁的眼睛里充满恐惧和泪水,令莉安看了好心疼。
她是他活命的唯一希望,他却固执地不敢信任她。他不肯看她或跟她说话,每次她想要抓住他,他就用匕首刺她的手臂。但是她不愿放弃,哪怕坚持下去会令她流血而死。
“别闹了,让我帮你。”她命令。“难道你看不出来绳子就快断了吗?”
她严厉的语气使男童从恐惧中清醒过来。他瞪着滴下她指尖的鲜血,恍然大悟自己对她做了什么,忙不迭扔开匕首。
“对不起,小姐!”他以盖尔语喊道。“对不起,我不应该伤害女生的。”
他说得太快,土腔又重,她只能勉强猜出他的意思。“让我帮你好不好?”她希望他听得懂,因为她只会基本的盖尔语,甚至不确定她的用字是否正确。“别那样扭来扭去,你会把绳子弄断的。让我抓住你。”
“快点,小姐。”他低声说,这次用的是英语。
她缓缓靠过去,伸出手臂抱住他的腰,刚把他拉到身边的岩架上,绳子就断了。若非男童一只脚已经站稳在岩架上,他们两个都会往后坠落。她紧搂着他,如释重负地大声叹气。
“好险。”他解开缠住手腕的绳子扔向崖底。他想要看绳子落地,但在企图转身时,她收紧手臂命令他不要动。
“好了,困难的部分才要开始。”她低声说。
他听出她的声音在颤抖。“你怕不怕,小姐?”
“怕。现在我要放开你,贴着岩壁不要乱动。我要开始往上爬,然后设法拉你上去。”
“但我们要下去,不是上去。”
“别叫。”她说。“我们不可能爬下去,立足点不够。你没看到岩壁有多平滑吗?”
“下面有片大岩架,我们可以跳到那里去。不信你看,岩架离我们不远。”
“我不想往下看。”她双手抓着头顶的细岩缝,徒劳地想把自己撑起来。
“你是不是没有力气爬上去?”男童观察道。
“让我休息一下再试。”她故作镇定地说,其实内心害怕得要命。
“你爬不上去,因为我刺伤了你。你的衣服上都是血。对不起,但我吓坏了。”
他听起来快要哭了,她连忙安抚他说:“没关系。”她又试了一次,但手臂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她挫折地呻吟一声,终于放弃。“我想你说的对,我们得下去。”
她在狭窄的岩架上缓缓转身,背贴着崖壁坐下来。男童望着她,然后猛然转身,一屁股坐到她身旁。他急速的动作使她心跳差点停止地抓住他的手臂。
“我们可以跳了吗?”他热切地问。
“不,不能用跳的。我们要慢慢滑下去,抓紧我的手。”
“但你的手上有血。”
她连忙在裙子上擦掉血,然后握住他的手。他们一起往下看。莉安必须确定岩架够宽。她默念一声,屏息跳下岩架。距离并不远,但落地的冲击力还是使她摇晃了一下。男童在落地时失去平衡,但她及时拉住他。他扑进她怀里,惊魂未定地直发抖。。
“我差点掉下去。”
“对,但现在没事了。”
“我们不继续下去吗?”
“不,我们要留在这里。”
他们抱在一起几分钟,但男童很快从惊吓中复原,从她身边爬到上方有悬岩遮蔽的岩架较宽处。他一脸得意地跪坐着,打手势叫她过去。
她摇头。“我在这里就行了。”
“快下雨了,你会被淋湿的。很容易,别往下看就好了。”
仿佛在强调他的预测,远方响起隆隆雷声。她心跳如擂鼓地缓缓移向他,害怕得快吐了。男童似乎比她还要勇敢。他往前爬到岩架边缘,企图探头出去往谷底瞧。她慌忙抓住他的脚踝把他拖回来。
“乖乖坐好,让我想想该怎么办。”
“你为什么不喜欢往下看?是不是往下看令你害怕?”
“我不知道为什么,但从高处往下看令我头晕。”
“所有的英国女生都像你这样吗?”
“我想不是。”
“鄂尼叔叔告诉我大部分的女生都很软弱。”他专断地说。
“他错了,大部分的女生都不软弱。男生做得到的事,女生都做得到。”
男童一定认为她的话很滑稽,因为他笑得肩膀抖动不已。她正在纳闷如此稚龄的男孩怎么会如此傲慢时,他又发问了。“小姐,你叫什么名字?”
“莉安。”
他等她问他的名字,但她一直没问。“你不想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吗?”
“我已经知道了,我听到士兵说你是雷西领主的弟弟迈可。”
男童拚命摇头。“不,迈可不是我的真名。”他倚偎在她身旁,握住她的手。“士兵来抓人时我们正在玩恶作剧的游戏,他们用布袋套住我。”
“你一定吓坏了。对了,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在马厩等我?你知道我是你的朋友。我替你打开了门锁,不是吗?如果你相信我......”
“我不可以相信英国人。”
“又是鄂尼叔叔告诉你的?”
“不,勃迪叔叔告诉我的。但我早就知道了。”
“那你相不相信我?”
“大概相信吧。”他回答。“我不是有意刺伤你,很痛吗?”
痛死了,但她不会承认,以免平添男童的烦忧。“没什么,但我想我应该设法止血。”
她撕下一片衬裙当绷带缠住手臂。他替她把布条在手腕处打结,她拉下衣袖遮住绷带。
“我也受伤了。”男童面露喜色地拉起衣服露出胸膛和肚子。“它们会留下疤痕。”
“我想不会。”她说,但他沮丧的表情使她改口。“但也可能会。你很想要疤痕吗?”
他点头。
“为什么?”
“所有的战士都有疤痕,疤痕是勇气的记号。”
他严肃的模样使她不敢发笑。“伤口一定很痛吧。”她替他拉下衣服遮住肚子。“等我们被带回城堡后,我会叫仆人替你擦药。有些年长的妇人还记得我,她们会帮助我们。”
“我们不能回去!”他激动地喊道。
他的突然转变令她吃了一惊。“别无理取闹。我们被困在这岩架上,哪里也去不了。”
“我不要回去,我要回家。”他眼泪汪汪地说。
她同情地点头。“我知道。我向你保证,我会设法帮你回家。”
他看来不太相信,但靠在她身上大声打个呵欠。“鄂尼叔叔说英国人都不守信用。”
“改天我真的得跟你的这位叔叔见个面,澄清他的误解。”
他哼了一声。“他不会跟你说话的。莉安,我知道我应该在马厩等你,但后来那个人进来,我因为害怕才跑掉的。”
“你指的是男爵吗?”
“一个红胡子的丑八怪。”
“没错,那就是男爵。他有没有看到你?”
“我想没有。我躲在树林里时看到他跟另外两个人离开,也许他们再也不会回来了。”
“哦,他们一定会回来的。”她据实以告,不愿让男童心存不实希望。“就算明天不回来,后天也会回来。”
男童皱起眉头,那种超龄的表情令她感到悲哀。那么小的孩子应该在外面跟朋友奔跑玩耍才对,但他却遭到绑架,成为埃佛男爵的棋子。他一定有陷入噩梦中的感觉。
“你几岁了?”她问。
“差不多七岁。”
“差不多?”
“很快就七岁了。”
“你很勇敢。”
“我知道。”他就事论事地说。“那些人为什么要把我从庆典上绑走?是不是我做了什么坏事?”
“不是,”她向他保证。“这件事跟你没有关系。男爵对我有所图,但还没有告诉我他图什么,你只是无辜地被牵扯进来罢了。”
“我好想爸爸妈妈。”他语不成声啜泣道。
“他们一定着急地在四处寻找你。”
“不会的,他们以为我死了。”
“他们怎么会有那种想法?。”
“我听见男爵跟他的朋友说,绑走我的人使现场看来像是我在岩石上撞到头,跌进瀑布里淹死了。”
“他们还说了什么?”她以闲聊的语气问,以免男童察觉事态严重而惊慌苦恼。
“我听到他们说的每句话。男爵以为我听不懂,因为我在他们面前没有开口说过话,连盖尔语也没有。”
“你真聪明。”她看到她的称赞使他开心地咧嘴而笑。他是个漂亮的小男孩,有着深色的鬈发和灰色的眼眸,鼻头和脸颊上布满雀斑。“把你听到的都告诉我。慢慢说,以免有所遗漏。”
“男爵在很久以前遗失了一个盒子,但现在他认为他知道盒子在哪里。有一个男人告诉他的。”
“什么人?男爵有没有说那个人叫什么名字?”
“没有,那个人在快死时告诉他的。那个盒子有个奇怪的名字,但我一时想不起来。”
她突然感到嗯心欲呕,现在她明白埃佛为什么逼她回登罕郡了。“安娜。”她低声说。“他把它叫做“安娜宝盒”,对不对?”
“对。”他兴奋地说。“你怎么知道?”
她没有回答,无数的疑问在心中回旋。天哪,埃佛是不是找到了莉婷?
“你怎么会说盖尔语?”
“因为我的姊姊莉婷住在苏格兰高地──”
他打断她的话。“高地的哪里?”
“不清楚,但等我查出她的下落,我要去看她。我希望能用盖尔语跟她谈话。”
“为什么她住在高地,你却没有?”
“因为我被俘虏了。”她回答。“很久以前,当我还是个小女孩时,男爵和他的士兵攻占登罕郡。我的父亲想要把姊姊和我送到安全的地方,但莉婷和我在混乱中失散了。”
“她走丢了吗?”
“不是,她被我父亲的亲信带到苏格兰低地。我的摩肯舅舅千方百计打听她的下落,但她在进入高地后就行踪成谜。我不知道她现在人在何处,但希望有朝一日能找到她。”
男童安静了几分钟后说:“天快黑了,你会像怕高那样怕黑吗?”
“不会,我不怕黑。”
他希望她伸手搂住他的肩膀,但令他沮丧的是,她似乎听不懂他的暗示,他只好拉起她的手臂放在自己肩上。“你闻起来像我妈妈,我好想她。”他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
她拨开他眼前的鬈发,亲吻他的额头。“别哭了,我保证一定会设法送你回家。”
“但你只是个女生。”他呜咽道。
他的啜泣令她心碎,但又不知该如何安慰他,她在情急之下脱口而出。“你知道保护者是什么吗?”
“就是捍卫者。”他抽抽噎噎地回答,坐起来用拳头擦掉眼泪。“我们族里的小孩子在出生时都会得到一个保护者。我的保护者本来是昂格,最近才换了人,因为昂格死了。爸爸考虑了很久才决定要选谁,因为他希望我的捍卫者跟我哥哥葛罕的保护者一样勇猛顽强。”
“你爸爸替你选了谁?”
“他的朋友。他是勇猛的战士,也是重要的领主。最棒的是,他非常凶狠。他只要用眼睛一瞪就可以把树劈成两半,鄂尼叔叔告诉我的。他只有在必须凶狠时才凶狠。”
“鄂尼叔叔不是你的保护者?”
“不是。他太仁慈,不适合当保护者。”
“有个仁慈的保护者不好吗?”她笑问。
“不好,因为对敌人必须凶狠,不能仁慈。所以爸爸才要勃迪叔叔当我的新任保护者。勃迪叔叔现在可能火冒三丈,因为他叫爸爸不要让我参加庆典,但爸爸拗不过妈妈的意思而带我来了。”
“你的勃迪叔叔有没有参加庆典?”
“没有,他从来不参加,因为庆典上有太多英国人。我敢打赌他认为我没有死。他是布氏一族的新领主,大家都知道布氏人有多么固执。也许他会比爸爸先到这里来找我。”
“也许吧。”她敷衍道。“你为什么不趴在我的腿上睡一下?”
“你不会在我睡着时走掉吧?”
“我能走去哪里?”
他发觉自己的担忧有多傻时露出微笑。“你必须离开时我会很害怕。我听到男爵跟他的朋友说你必须去把你姊姊找来,他发现你不知道她在哪里时一定会很生气。”
“你刚才为什么没有告诉我这个?”
“我忘了。”
“他还说了什么?”她追问。
“他说你们的国王也在找那个盒子,但男爵必须比他先找到。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只记得这么多。”他突然又呜咽起来。“我希望爸爸现在就来接我回家。”
“别哭。”她求道,把他搂紧在怀里。“有三个保护者的小男孩应该笑,不该哭。”
“但我只有一个保护者。”
“不,你有三个。第一个是你爸爸,第二个是勃迪,第三个是我。在你平安回到家之前我会保护你。”
“但女生不可以当保护者。”
“当然可以。”
他思索片刻后点头。“好吧,但你必须给我一样你的东西作为信物。”
“你的勃迪叔叔有给你信物吗?”
“有,他把他最好的匕首送给我。匕首柄上有他的家族饰章。爸爸做了一个皮鞘让我把匕首带来参加庆典,但匕首被男爵的士兵抢走了。我看到他把它扔在大厅的柜子上。”
“我们会想办法把它拿回来的。”
“但你要给我什么信物?”他追问。
她伸出手。“有没有看到我戴的这个戒指?它是我外婆留下来的,去年我生日时我的摩肯舅舅把它送给我。我会用缎带把它穿起来套在你的脖子上,你得把它藏在衣服底下,别让男爵看到。”
“我可以永远留着它吗?”
“不行。在我遵守诺言把你平安送回家后,你就得把戒指还给我。好了,现在把眼睛闭上。你可以想想你爸妈再看到你时会有多高兴。”她轻抚他的背,哄他睡觉。
“妈妈会高兴得掉眼泪,但爸爸在知道我和迈可玩的游戏后一定会生气。”
“你的朋友也叫迈可?”
“迈可是我的朋友。男爵是笨蛋,因为他以为我是迈可。”
她在他背上的手突然静止不动。“你不是迈可?”
他坐起来面对她。“我不是,我的朋友才是迈可。笨蛋男爵以为我是雷西领主的弟弟,但我不是,迈可才是。那就是我们在玩的游戏。我们互换披风,打算等天黑时由我回到迈可的帐篷,他回到我的。我们想看看要过多久才会有人发现。”
“天哪!”她吃惊地倒抽口气。天真的男童一点也不知道事态的严重。埃佛迟早会发现他抓错了人,到时男童的性命注定不保。
她抓住他的肩膀把他拉近。“答应我一件事,”她急切地低语。“千万不要把你刚才告诉我的话告诉别人。”她在昏暗的天光中端详他的脸。“你到底是谁?”
“亚力。”
她放开他的肩膀。“亚力,你的朋友有没有看到男爵的士兵把你抓走?”
他咬着下唇回想事情的经过。“没有。那些人来抓我时,迈可正好回帐篷拿弓箭去了。你知道吗?我认为那些人不是男爵的士兵,因为他们穿着彩格呢披风。”
“他们有多少人?”
“不知道......也许三个。”
“如果那些人是高地人,那么他们就是勾结男爵的叛徒。”她苦恼地用手指扒过头发。“天啊!情况真是复杂。”
“男爵发现抓错人时一定会很生气,对不对?他也许会叫那些叛徒回去把迈可抓来。”
“我们得设法警告迈可的家人。”她说。“亚力,如果你和迈可互换衣服,他的族人一定会发现。到时他就会说出你们在玩什么游戏。”
“也许他会怕他哥哥生气而不敢说实话,或是在有人发现前就脱掉我的披风。他本来不想玩这个游戏,因为怕惹麻烦。都怪我不好,是我逼他的。”
“没有人会怪你,别再担心了。来,趴在我腿上安静地休息一下。”
他大声打个呵欠,把头放在她大腿上。“迈可属于雷西。”他怕她忘记似地提醒。
“那你呢,亚力?”
“我是麦依恩的儿子。”他骄傲地说。